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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曾经的星际海盗团团长看着深邃的星空，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开个荒而已。 　　一个人开荒那个累啊，就随手捡了几个苦力回家。 　　谁知道—— 　　所谓联邦一级通缉犯，是那个每天在基地里努力挖矿、踏实种地的思乡青年； 　　传闻运筹帷幄的前任星际联邦领袖，是那个每天在基地里钻研新菜谱的好脾气厨师； 　　传闻杀伐果断的前任星际联邦将军，是那个每天在基地里溜鹅逗蛇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饲养员； 　　…… 　　一不小心，就把几大势力的（前）墙角都翘光了。 　　可她真的只是想开荒而已啊。 　　阅读指南： 　　1.这就是一个女主在连氧气都没有的地球上白手起家、专心发育，重现地球辉煌，不知不觉征服全宇宙的故事。 　　2.我流基建文，架空，约等于创世，私设如山 　　3.作者物理早就还给老师了，全文胡诌，不要在意细节 　　4.主事业，有男主，但不会太早开启双箭头感情戏 　　———————————————————— 　　内容标签：种田文 星际未来 架空 基建 轻松 脑洞 　　主角：席云、秦自行 　　配角：安德鲁 　　一句话简介：嘻，没有我利用不了的垃圾技能 　　立意：脚踏实地，实现共同富裕 第1章 　　无垠的天空下是大地，入目一片荒凉，岩石碎块遍地嶙峋，连成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坑坑洼洼的黑灰。 　　这是一颗连颜色都乏善可陈的荒星，只知道裹在几十年如一日的黑暗里，沉默而缓慢地绕着轴心旋转。 　　蓦地，天边，浓厚的黑暗忽然被小范围地点亮了。 　　一颗孤零零的流星，发着炽白的光，来势汹汹地冲向荒星地表，轰然砸地，声势浩大，掀起漫天粉尘碎岩，生生嵌出了一个深约十来米的深坑。 　　十几分钟后，飞舞的尘埃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慢吞吞地落回了地上，空气里的可见度提高了不少，现出了深坑之中那颗“流星”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冷冻舱。 　　* 　　席云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 　　她梦见有人把自己从冷冻舱里唤醒，告知她技术有了突破，她的病已经不是绝症，现在就可以给她做手术，还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梦见自己手术成功，在病床上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妈妈。 　　妈妈握着她的手，眼眶发红，摸了摸她的脑袋，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哽咽着问她感觉怎么样； 　　妈妈身后站着哥哥，一向爱摆臭脸的他成熟了很多，棱角犀利了不少，但是眉眼破天荒地变柔和了，别扭地递来食盒，言简意赅地让她先吃饭，说爸爸给她办完出院手续，一会儿就来。 　　然后爸爸就真的来了。 　　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地出了院，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他们一个劲地跟她告喜，说她真能睡，一觉睡了八百多年，超越了那个时候人类的正常寿数，除了污染过敏综合症，身体机能竟然一切良好，不得不说冷冻舱技术实在成熟。 　　污染过敏综合症？和她的过敏综合症是一个东西吗？ 　　她不是治好了吗？ 　　为什么又说她还有？ 　　八百多年…… 　　超过了人类的正常寿数…… 　　“家人”还在哔哔个没完。 　　【已确定您符合宿主资格】 　　【开荒者赛高系统已绑定】 　　【恭喜您抵达并确定了第一个基地，请再接再厉，加油建设！】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席云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妈妈，没有哥哥，没有爸爸，她隔着冷冻舱的玻璃，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 　　什么破地方？ 　　她睡着的时候被绑架了？ 　　还是死了到地狱里了？ 　　席云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视野里多了一个淡蓝色的数据面板，面板上有很多标签：领袖、基地、改造力、科技树……每个标签都闪烁着能把强迫症逼疯的待阅读红点。 　　当前面板显示： 　　【当前基地所在星球：E118208（好像曾经有个文明称之为地球） 　　星球评级：E（您真是一个不畏挑战的人呢！） 　　本星球改造潜力：E（您真是一个不畏挑战的人呢！） 　　污染度：＋＋＋＋＋（您真是一个不畏挑战的人呢！）】 　　席云：…… 　　什么叫“曾经有个文明”。 　　第二、三栏那个E，结合后面那句吐槽，是很低分的意思吧？ 　　地球地大物博，怎么就改造潜力低了？看不起球是不是？ 　　污染度又是什么鬼东西？生化污染？核污染？ 　　到底什么跟什么？ 　　她视线落到其它标签上，心念一动，面板自动切换到了【领袖】。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1 　　寿命：845年/845年30分钟（冷冻舱将在30分钟内耗尽能源，请尽快延长寿命） 　　种族：地球人 　　身体状况：健康 　　污染敏感度：极高（您的选址叠满了Debuff，真是个不畏挑战的人呢！） 　　精神力：50/50 　　SAN值：20/20（哪怕作为人类，您的SAN值也低得令人钦佩）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30/30 　　财富：0（拾荒者都比您富裕，您真是人穷志不穷呢！） 　　影响力：0（目标之所以宏伟，是因为离现实格外遥远）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50（升级可提高领袖基础属性） 　　基地：1/1】 　　【恭喜您达成成就：挑战达人（稀有），奖励技能已发放，敬请查看】 　　【警告！您的剩余寿命不足30分钟，请尽快延长寿命！】 　　这个系统也太阴阳怪气了。 　　席云无语至极。 　　精神力是干什么的？SAN值又是干什么的？改造力又是什么？ 　　不过面板风格很像她冷冻前玩过的策略类游戏。 　　席云想起自己睡梦中听到的那一系列提示音，所以她是绑定了一个要开荒搞建设的系统？她的究极任务就是那个所谓的宏伟目标——星辰大海？ 　　那是几个意思？她不止要在地球开荒，还要在宇宙里开荒？ 　　…… 　　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她了？她冷冻前只是个数着日子等退休的咸鱼小职员，并不是什么搞基建的专家啊。 　　无语归无语，她倒是没被寿命剩余三十分钟的警告吓到。 　　冷冻前她过得就是这种日子，每天能睁眼都是幸运，永远提心吊胆，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突然过敏发作，还能不能活着。 　　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最起码她知道在冷冻舱耗尽能源前的半小时，她是安全的。 　　所以席云不急着出冷冻舱。 　　系统的备注虽然阴阳怪气，但也给她透露了很多隐藏信息——地球现在的污染度是五个＋，从备注的语气来看，显然很高，而她本人的污染敏感度极高。 　　一个污染敏感度极高的人贸贸然跑进一个污染度极高的环境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收集信息，弄清自己的处境，可以的话再找到清除或屏蔽污染的办法。 　　她先查看了系统奖励的技能。 　　【万物皆可合成（初级） 　　熟练度：0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1-100（要的就是刺激！） 　　技能描述：万物皆可合成！可惜是个初级技能，一次只能合成两种无生命物体 　　附加作用：有1%的概率生成变异物】 　　技能消耗那么随意的吗？怎么觉得这个技能像大坑…… 　　改造力积分又跟改造力有什么关系？ 　　席云点开了标签页【改造力】。 　　【改造力详情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30/30 　　改造力积分：0 　　植物改造力：0 　　动物改造力：0 　　矿脉改造力：0 　　设施改造力：10（您往荒星地底18米安放了一个冷冻舱，真是令人惊喜） 　　环境改造力：20（您在荒星上砸出了一个18米深的洞，真是令人震撼）】 　　文明改造力：0 　　【对基地做出改造可以收获改造力，根据当前领袖级别，一个改造力可兑换一个改造力积分，可用于基地升级或购买系统商城商品】 　　商城！ 　　买买买！ 　　她有30点呢！ 　　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清除外面的污染呢？ 　　席云精神头上来了，顺理成章地摸到商城界面，却看到了加粗黑体的【未解锁】，提示需将基地升到一级。 　　于是席云点进了【基地】。 　　【基地详情 　　编号：1号 　　名字：待命名 　　等级：0（升级可解锁商城和仓库，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25） 　　居民：1/5 　　仓库：未解锁 　　防御力：N/A（升至1级解锁相关功能） 　　攻击力：N/A（升至1级解锁相关功能） 　　疆土：2*2（勉强塞得下一个冷冻舱，您真是精打细算）】 　　还有仓库啊，也不知道初始仓库里有没有东西。 　　25积分她倒是够，不过…… 　　出于谨慎，席云没急着升级。 　　她还能在冷冻舱里待着的时间只剩十来分钟，当务之急是找到不受污染的办法，短期的也行，系统可没说升级基地后污染问题能不能解决，商城里的商品看不到，天知道有没有用得上的、物价有多高，还是再翻翻看有没有别的选择。 　　她打开了最后一个标签页【科技树】，这一开可就眼花缭乱了。 　　科技树按改造力的分类，总共有6大分支，除了文明改造分支处于不可查阅状态，其它各分支上又有N条小分支，什么种菜、养猪、采矿、建房子、造飞机、造星舰、造星际航道……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大部分分支上的东西暂时用不到，席云着重在设施改造和环境改造里找了找，很快就在设施改造分支里找到了解决污染问题的技术。 　　【简易污染过滤器 　　前置科技：无 　　研习时间：2小时 　　制作材料：滤绵岩*5 　　作用：过滤污染，开荒者居家必备之良器】 　　席云点开滤绵岩的详情描述，这东西肉眼看起来跟普通的黑石头差不多，放大的话，里面是海绵状的细密结构，据说硬度不是很大。 　　剩余寿命只剩下10分钟的席云：……很好，图文并茂，但是直接告诉我上哪找可能更有帮助。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随手把简易过滤器点了，说不定她能活到两个小时后呢？人要有点梦想。 　　点完她快速把系统其它地方翻了一遍，一时半会没再找着其它有效信息，便跳回【基地】标签页，打算大出血一波。 　　在大出血之前，她忍无可忍地把基地名字取了——不取提示红点一直在闪，窒息。 　　系统立刻弹出提示： 　　【是否将1号基地命名为“家园”？（一经修改，不可变更）】 　　席云选了是。 　　她想家了。 　　八百年过去了，地球都成荒星了，她的家人应该不在了吧？ 　　如果还在的话，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盼着她回家吗？ 　　【基地命名完成，影响力＋5】 　　【恭喜您，完成了第一次基地命名，您的一小步，就是朝目标的一大步！请前往仓库查看奖励。】 　　咦？ 　　改名也能有奖励？ 　　不过没记错的话，仓库现在也锁着呢吧？ 　　这次席云毫不犹豫地兑了积分，升级了基地。 　　【基地升级完成，影响力＋5】 　　基地详情有了变化。 　　【编号：1号 　　名字：家园 　　等级：1（升级可适配防护罩功能，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100） 　　居民：1/10 　　仓库：1/8 　　防御力：0 　　攻击力：0 　　疆土：4*4（勉强可以塞得下四个冷冻舱）】 　　席云：…… 　　大可不必一直用冷冻舱当计量单位。 　　她不再在这个界面停留，径直跳去了仓库界面，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系统的奖励。 　　【物品详情 　　名称：宇航服（选择可一键换装） 　　数量：*1 　　品质：劣质 　　耐久：5/5（当前环境可使用5小时） 　　作用：方便您在外太空浪漫踱步 　　备注：这是一件劣质到连污染都过滤不了的宇航服】 　　席云：…… 　　拜托，她是在地球好吗？要一件可以在外太空行走的宇航服干什么！这个鬼奖励她猴年马月才能用到？ 　　她就不该对这个鬼系统的奖励报以太大的期望，还是出去撞大运吧。 　　席云黑着脸推开冷冻舱的门。 　　下一秒。 　　席云穿上了那件被她嫌弃到爆炸的宇航服。 　　狗系统模糊重点。 　　没有氧气这种事，难道不比高度污染更可怕？ 第2章 　　席云一出冷冻舱就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宇航服虽然劣质，但是有恒温功能，席云并不是冷到了，过去清醒着的四十多年患病经历告诉她，她这是过敏了。 　　席云想起了自己极高的污染敏感度、星球上极高的污染度，以及半梦半醒间系统说的“除了污染过敏综合症，身体机能一切良好”那句话， 　　暗道难道自己的过敏综合症真的是对某种污染过敏？ 　　好在只是打喷嚏而已，程度不算严重。 　　在她出来的一瞬间，系统面板就出现了小红点，显示领袖页面有更新，她点进去一看，发现更新的数据全都标红了。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寿命：845年28分钟/845年3小时28分钟（宇航服将在5小时内耗尽氧气，请尽快延长寿命） 　　SAN值：20/20（下降中，请尽快远离污染区域）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5/30 　　影响力：10】 　　席云盯着寿命那一栏，觉得自己绑定的不是什么开荒系统，而是大家来找茬，每个细节都是坑，一不注意就要命。 　　宇航服将在5小时内失效，但是她的生存时间只剩3小时，剩下的2小时被什么吃了？ 　　席云视线下移，在SAN值上发现了门道——那个阴阳怪气的备注变了，她的SAN值似乎受污染影响，正在下降。 　　也就是说，要命的第一制约条件其实还是污染问题，而且必须在3个小时内解决。 　　席云看着科技树设施改造分支里，同样需要2小时才能研习成功的简易制氧器，庆幸自己没有为了解决氧气问题，急吼吼地中断污染过滤器的研习，不然要被坑死。 　　制氧器的制作倒是不用什么材料，只需要研习就好，于是席云把制氧器的研习设置到了污染过滤器后面，不再管科技树，琢磨起了滤绵岩的事情。 　　看看商城好了，说不定有卖呢？ 　　她怀揣着一丝侥幸，打开了系统刚解锁的商城。 　　【商城1级】 　　【技能卡：一张言出法随的嘴（初级）999改造力积分】 　　【技能卡：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初级）998改造力积分】 　　【技能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容颜（初级）888积分】 　　…… 　　身上只有5个积分的席云：…… 　　她默默点了下【按积分从小到大】排序，发现100积分以内的东西很少： 　　【物品提示箭头（劣质）15积分】 　　【自适应地图（劣质）58积分】 　　【科技树加速器（劣质）100积分】 　　…… 　　好的，很好。 　　她连最便宜的【物品提示箭头】都买不起。 　　尽管如此，席云还是看了眼几个商品的描述。 　　【名称：物品提示箭头 　　品质：劣质 　　作用：能帮您指出目标物品的大致方位，有效期一天】 　　【名称：自适应地图 　　品质：劣质 　　作用：只要是您走过的道路，方圆2米内都是地图的绘测范围 　　备注：一个合格的开荒者不可能没有地图】 　　【名称：科技树加速器 　　品质：劣质 　　作用：使用一次可缩短研习时间1.5小时，一次只对一个科技起作用 　　备注：一个合格的领袖永远懂得时间远比金钱宝贵的道理】 　　席云面无表情地点掉那些备注充满PUA气息的物品，决定了，想办法混积分，买箭头，找滤绵岩。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 　　冷冻舱的能源还剩一点，打开后便自动亮起了蓝光，光线不是很强，但也够席云将周围看清楚了。 　　果然如系统所说，这是她砸出来的一个大洞，四面环壁，空间有限，离洞口有十来米的距离，她站在冷冻舱边缘，靠着其中一面岩壁，向上抬头，觉得自己很像一口方井井底的青蛙。 　　但她是一只可以蹦跶出井的青蛙——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地球的重力比八百年前小了不少，她只需轻轻一蹬，就可以跟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施展“轻功”，借着四面岩壁跳出这个十多米深的洞。 　　席云出了洞口，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先打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喷嚏。 　　外头的污染好像比洞里高。 　　系统更新的领袖状态提示佐证了这一点： 　　【寿命：845年35分钟/845年3小时13分（宇航服将在4小时53分钟内耗尽氧气，请尽快延长寿命） 　　SAN值：18/20（下降中，请尽快远离污染区域）】 　　从冷冻舱出来到这上面统共也就花了7分钟，她的寿命却少了15分钟，相当于SAN值下降速度变快了。 　　席云一边打喷嚏一边推算着，好不容易不打喷嚏缓过来了，定睛一看，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怪系统一直管地球叫荒星，要不是系统说过这就是地球，她压根不会把这里和八百年前那颗欣欣向荣的热闹星球联想到一块去。 　　别说人了，连野草都见不到一根，蚂蚁也没有一只，地表龟裂得斑斑驳驳，四下里一片死寂。 　　人类……都到哪里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席云站在原地，从醒来到现在，第一次把荒星、地球、重力失常三者联系到了一起，意识到世界可能跟她认知的完全不一样了。 　　她怔愣了一会。 　　只是一小会。 　　很快她又行动起来了。 　　时间宝贵。 　　她走到一块大岩石前，弯腰将其抱起——根据系统给的信息，她之前之所以拿到30个改造力，是因为在地表上砸出了一个18米的大洞，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这个星球做的一切改动都可以获得改造力？ 　　席云打算把岩石从这头搬到另一头，验证一下猜测，没想到在搬起岩石的下一秒，系统弹出提示： 　　【是否分解？】 　　席云不假思索地选了【是】。 　　【恭喜您，分解成功，获得石料（普通）*5】 　　【您获得环境改造力＋0.1】 　　席云眼睛亮了起来，想了想，走到另一块差不多大的石头边，没急着把东西搬起来，而是把手搭上去。 　　【是否分解？】 　　果然，只需要触碰就可以了。 　　席云了然，但没有立刻选择拆解，而是把石头搬起来，放到了另一个地方。 　　系统提示：【您获得改造力*0.1】 　　所以这种程度的改动，获得的改造力都是0.1。 　　席云又试了下不同大小的石头，发现如果是她搬不动的石头，系统就不会弹出拆解提示，如果是她搬得动的石头，超过一人高的那种拆解或搬动得到的改造力都是0.2，体积较小但需要双臂抱起的能收获0.1的改造力，不需要的都是0.05。 　　掌握了规律，她行动的速度就快了不少，十多分钟下来，周围比较值分的岩石都被她拆成了石料，本就空旷的地方变得更加空旷了。 　　【仓库（1/8）：石料（普通）*350】 　　【改造力详情 　　可兑换/总数：12/37 　　环境改造力：27（您这精卫填海般的意志真令人敬佩）】 　　席云打着喷嚏，忽略系统吐槽，往远处一块一看就值0.2分的岩石走去。 　　拆解的那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有什么液体从她鼻子里流了出来，淌过她的嘴巴，滴落到宇航服面罩底部，发出了轻微而闷的“啪嗒”声。 　　与此同时，被拆解的岩石消失，露出了底下脸盆大小的小洞，一股漆黑的水柱从里面喷了出来，溅了席云一身。 　　系统提示音叮铃哐啷地响起： 　　【获得石料（普通）*10】 　　【获得环境改造力＋0.2】 　　【恭喜您发现了一处泉眼（严重污染），环境改造力＋120】 　　【寿命：845年50分钟/845年1小时20分钟（宇航服将在4小时38分钟内耗尽氧气，请尽快延长寿命） 　　SAN值：5/20（下降中，请尽快远离污染区域）】 　　【警告！您的SAN值正在飞速下降，剩余寿命不足30分钟，请尽快远离污染区域！】 　　系统还没开始哔哔的时候席云就顶着一脸血，撒开腿往回跑了，一边跑一边疯狂/操作： 　　【您购入了（物品提示箭头）*1，改造力积分-15】 　　【您购入了（科技树加速器）*1，改造力积分-100】 　　【您对（简易污染过滤器）使用了科技树加速器（劣质）*1，技术研习时间缩短1.5小时，剩余研习时间3分钟】 　　【您使用了物品提示箭头*1，查找对象为（滤绵岩），已完成 　　搜索，请根据箭头提示前往搜索地点】 　　系统话音一落，一个硕大无比、亮着红光的箭头凭空出现，指示方向—— 　　席云的洞穴。 　　席云：…… 　　感觉自己好像亏了，又感觉自己好像赚了。 　　她想也不想，随手抄了块一头尖锐的小岩石，纵身一跃，跳回了大洞里。 　　原本漆黑的洞穴内，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光。 　　【恭喜您发现（滤绵岩矿脉，小型），环境改造力＋300】 　　【原来您选址的时候在下一盘大棋，恭喜您达成成就：深谋远虑（初级），奖品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原来您的选址有着深刻的考究，恭喜您达成成就：慧眼如炬（初级），奖品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和系统同时发现矿脉的席云：……这……我竟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牛逼。 第3章 　　基地洞穴里一片红光，晃得流了半天鼻血的席云头晕犯恶心，但她心态还行，甚至比刚才安心不少——事实证明，她当机立断跳回洞里是对的，SAN值下降速率变慢了，她的剩余寿命因此多了十来分钟，总共有四十多分钟的缓冲时间。 　　不难推测是周围滤绵岩矿脉的功劳，难怪制作污染过滤器要用到滤绵岩。 　　尽管如此，仔细推算的话，还是能发现她SAN值下降的速度比刚出冷冻舱的时候快，那股重度污染的泉眼是真的有毒。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是水，没水就算她解决了污染问题也活不下来。 　　她在外头晃了半天，可是一处水源都没看到，有些石头都干得裂开了。 　　这个意外收获其实不小，回头想办法把污染过滤掉就行了。 　　席云心念一动，再次打开了科技树设施改造分支，很快就找到了目标技术： 　　【简易净水器 　　前置科技：无 　　研习时间：2小时 　　制作材料：滤绵岩*3 　　作用：将各类水资源转化为饮用水】 　　席云把净水器的研习安排到制氧器后面，专心处理起了滤绵岩的事，用从上头带下来的普通岩石，试探地在洞壁上凿了几下。 　　她记得滤绵岩描述里说过，这种岩石硬度不大，外头的岩石挺硬的，说不定能凿开。 　　她猜对了。 　　十来下之后，她手里多了一小块岩石。 　　几乎是岩石一到手，系统就有了提示：【是否分解？】 　　席云选了【是】。 　　【恭喜您获得石料（滤绵岩）*1，矿脉改造力＋1，环境改造力＋1】 　　【恭喜您解锁矿石收集图鉴，影响力＋10】 　　【矿石收集图鉴有更新，新增：滤绵岩】 　　【科技-简易污染过滤器已研习成功，是否制作？ 　　制作材料：改造力积分*10/能源点*20，滤绵岩*5】 　　【恭喜您第一次点亮了科技树设施改造分支，影响力＋10】 　　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席云如法炮制地又挖了好几块滤绵岩，选择制作。 　　【恭喜您获得简易污染过滤器（普通）*1，影响力＋1】 　　【物品详情 　　名称：简易污染过滤器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24/24（当前环境可使用1天） 　　作用：过滤污染，开荒者居家必备之良器 　　备注：戴上了它，您就严密地保护起了自己的美貌】 　　东西到手的一瞬间，席云终于知道备注那句“严密保护美貌”是什么意思了。 　　真的……很严密。 　　她看过科技树里过滤器详情介绍的图片，知道这是一个面具一样的东西，但那只是正面图，她并不能看出这个面具足有一根食指的长度那么厚，带了过滤器，就不可能戴得上宇航服头盔。 　　没有头盔，就没有氧气。 　　没有过滤器，就没有SAN值。 　　离谱。 　　席云查了下自己当前的改造力积分。 　　【可兑换/总数：317.2/467.2】 　　三百多分，不少了，技能【万物皆可合成（初级）】用一次最多消耗100个积分，就算她运气特别不好，最少也可以用3次技能。 　　至于那1%的变异概率……一般来讲，低概率才能爆出来的东西，应该、也许、可能、大概会是好东西吧？ 　　谨慎如席云，没有直接使用技能，而是打开了系统仓库，查看起了系统刚送她的初级成就奖励，两个奖励一样： 　　【物品详情 　　名称：商城购物卡（普通） 　　数量：*2 　　作用：价值400改造力积分的商城购物卡，消费每满100以上可使用一张，溢出不作返还，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备注：虽然不够买买买，但可以买买】 　　生平最烦购物卡和打折券的席云：“……” 　　不是，那还不如直接送改造力呢，她可以花在别的地方啊，不要强迫别人去商城氪分啊！ 　　为什么都八百年后了，还要遇到这种营销套路啊！ 　　席云愤然关闭仓库，打开了商城，琢磨起了一个问题： 　　所以这卡得怎么花性价比才最高？ 　　每满一百可以用一张，意味着她分两次买价值500分的商品或者一次性购买价值为1000分的商品最划算。 　　席云看了眼大概在这两个价位的商城商品：999、998、499、498…… 　　怎么算都是要亏1-2个积分的。 　　拆解一个大型石料最少有0.1分，这四舍五入就相当于她亏了10-20个石料的辛苦费！ 　　好气！ 　　席云面无表情地关闭商城，使用技能【万物皆可合成（初级）】，选择污染过滤器和宇航服，确定合并。 　　【开始合成（简易污染过滤器普通）与（被污染的宇航服劣质）】 ？ 　　等等。 　　什么叫做“被污染的宇航服”？？？ 　　席云眼皮一跳，想起来了，挖到那口见鬼的泉眼时，好像溅了点水在身上。 　　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然而系统没有给她任何叫停的时间：一连串地宣布着：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20，技能熟练度＋1】 　　【恭喜您获得了（席云的宇航服普通）*1，已装备】 　　【您触发了1%的技能变异概率，技能熟练度＋5，生成了怪物：？？？】 　　【首次使用技能即触发1%的变异概率，恭喜您达成了成就：幸运儿（高级），奖励技能已发放，敬请查看】 　　【使用技能触发1%的变异概率并召唤了不知名怪物，恭喜您达成成就：塞翁失马（中级），奖励物资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警告！基地内出现不知名怪物，存在极大恶意，基地安全性正大幅下降，请尽快处理！】 　　【警告！基地内污染浓度正大幅升高，滤绵岩矿脉萎缩中，请尽快处理！】 　　差点被黑雾盘死的席云：狗系统！你下回敢不敢先播报警告！ 　　万物皆可合成到底是什么破技能，1%的变异概率也能一用就触发？而且说好了生成变异物呢？按常理来说变异物品不该是死物吗？以为怪物字眼里也有物就可以也算变异物了吗？ 　　两件死物丢到一起合成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有生命还恶意满满的活物啊！！！ 　　在这污染重重的地球上，滤绵岩矿脉就是席云的命，绝对不能出问题。 　　她想也不想，连攀带爬地往洞口跳出去，没想到她快，黑雾比她还快，整团卷作一条，犹如碗口粗的黑色巨蟒，一下蹿到了席云头顶，眼见就要兜席云一头一脸，将她囫囵吞入腹中。 　　“停！”席云厉声喝道。 　　黑雾骤然停下，扬起的风震得席云藏在头盔里的耳朵嗡嗡作响。 　　技能有用！ 　　席云松了口气。 　　就在刚刚，她花了两百改造力积分和两张商城购物卡，买了一张技能卡。 　　【技能卡 　　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初级） 　　使用次数：1 　　技能时限：1分钟 　　技能描述：您说的话会成为现实（技能效果与您的精神力成正比）】 　　【备注：相信聪明的您不会认为这么逆天的技能只有这么点限制条件】 　　席云一边后退，一边抓紧时间，语速飞快地说：“我现在可以立刻去到一个宜居安全的星球 。” 　　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并不是说什么就能实现什么。 　　黑雾蠢蠢欲动。 　　席云早有心理准备，几乎是上一句试探结束的下一秒，她就开始了连珠炮一样的输出：“从这一刻开始在我有生之年你都不能在任何地方任何地点任何情况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不能威胁我的人身安全以及发展安全，比如这个滤绵岩矿脉以及我名下所有的基地……和资源……还有亲人朋友，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随着她话音落下，原本抵着四壁，塞满了大半个洞穴的黑雾缩小了不少，像在尽力避免接触到周围的滤绵岩矿脉，只是它每缩小一分，内部就翻滚得越厉害。 　　席云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总觉得黑雾很不情愿。 　　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色厉内荏、马不停蹄地催促：“现在就离开！立刻！马上！离开！” 　　黑雾这才慢吞吞地往上退。 　　“离开！快点！再快点！马上消失在我的眼前。”席云后背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物，但还在强作镇定，“再也不许回来” 　　“不。”已经退到洞口的黑雾突然说道。 　　席云心里一惊，连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 　　【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初级），生效剩余时间：25s】 　　明明还在生效期间，明明刚才黑雾已经听话了，怎么又忽然拒绝了？ 　　席云紧靠着岩壁，握紧了拳头，用生平最快的语速说：“你必须听我的话，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离开这个洞穴再也不许回来！” 　　15s。 　　“不。” 　　哪一句出的问题？拒绝听她的话，还是拒绝离开洞穴？还是拒绝再也不许回来？ 　　席云大脑飞速运转，嘴巴不停，“我命令你从此消失在我的眼前！” 　　“不。” 　　是这一句。 　　10s。 　　席云深吸了一口气，赌了，“无论什么情况你都绝对不能伤害我和我名下的所有的基地和资源，你呆在这个滤绵岩洞穴就是伤害到我的资源了，我要你立刻离开这个洞穴。” 　　“凭什么。” 　　态度松动了！ 　　果然，只要不是让对方从此消失就还管点用！ 　　3s。 　　席云随便编了个理由，“因为我们是伙伴！伙伴不能互相伤害！” 　　【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初级），已失效】 　　黑雾还如同乌云一般在洞口堵着。 　　席云屏住了呼吸，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过了她的鬓角。 　　“我要跟你一起待着。”黑雾说。 　　它的声音仿佛要坏不坏的低音炮，像是一团糅在乌云里的雷，单独一两个字还好，整句连起来，得很费劲才辨别得出意思，席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我要跟你一起待着！”黑雾在她头顶蠕动了好一会，不情不愿地给出了承诺，“我可以收敛能力，不污染你……和你名下的所有资源。” 　　“成交。”席云长出了一口气，手脚绵软地坐了下来。 　　逃命的时候还没感觉，这会稍有放松，立刻觉得又晕又渴又累，还泛胃酸。 　　黑雾从洞口飘了回来，落到了席云腿边，原本铺天盖地的体积被它自行压缩成了一小团，整体看起来凝实了很多。 　　在指引箭头闪烁的红光下，席云可以依稀看到它身上的鳞片。 　　所以是……蟒蛇精？ 第4章 　　【？？？有加入您的意愿，是否将其吸纳为居民？】 　　【居民入户需领袖颁发户籍凭证，所需改造力积分：25】 　　…… 　　她才不要让这么危险的怪物当自己的居民，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还好意思跟她要积分？ 　　【基地居民受户籍制约，不可随意攻击领袖】 　　好的。 　　不就25分吗？ 　　拿去。 　　【恭喜您吸引了第一位居民，影响力＋5】 　　【恭喜您新增了居民*1，影响力＋2】 　　【居民详情 　　姓名：？？？ 　　种族：普鲁图（蛇） 　　精神力：100/100 　　SAN值：-100/-100 　　介绍：本来不该存在的物种，几乎没有人类以正常的形式与之打过交道。】 　　看着黑蟒的详情，席云陷入了沉默。 　　这种居民真的合理吗？ 　　就她目前对SAN值的了解，这东西归零人就会凉吧，为什么会有SAN值-100这种反常理的存在？ 　　难道不是蟒蛇精，是蟒蛇幽灵？ 　　“这个形态你讨厌的吧？我在你的恐惧里看到了这种形态。”黑蟒忽然问道。 　　在她的恐惧里知道她怕蛇，所以特意变成蛇？ 　　听听，这是人话？ 　　哦不对，这本来也不是人，不能因为它说人话就跟它讲人类的逻辑。 　　话说回来，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系统在黑蟒的物种说明里写的是普鲁图（蛇），而不是直接写蛇。 　　“你随意。”席云心累地摆了摆手，她不过醒来短短1个小时，已经历经了沧桑，“你来自哪里？” 　　“这里啊。”黑蟒吐了吐信子，觉得这个人类问的真是奇怪，“不是你召唤的我吗？” 　　召唤…… 　　她只是在用技能合并东西，并不是在召唤怪物。 　　席云腹诽，不在概念上多加纠缠，“那你原本在哪里？” 　　“不是告诉你了吗？这里啊。” 　　所以它原本在地球上的某个地方，被她误打误撞地拉过来了？ 　　那系统又为什么说它是“本来不该存在的物种”？ 　　席云问：“那你的同类在哪里？” 　　黑蟒吐信子的频率变快，警惕了起来，“你找我同类干什么？有我还不够？”它似乎生气了，蛇身膨胀了起来，鳞片上的细节模糊了不少，“你是我的伙伴！我的！” 　　“……相信我，有你太够了。”如果可以的话，没有更好，席云揉了揉太阳穴，“我就是想知道你同类在哪，好离得远远的。” 　　“你在担心？害怕？怕他们干什么？不许怕他们，不然见一个我吞一个！”黑蟒依旧不满。 　　“吞，赶紧吞，你能全吞掉最好。”席云求之不得。 　　黑蟒安静了。 　　威胁吞掉的话她好像无所谓，可是不吞掉的话，她又会因为别人产生畏惧情绪，这样一来，它和别人不就没有区别了吗？ 　　“不行，我是独一无二的！在你这里也必须是独一无二的！”它沉思许久，昂起蛇首宣布道，“我要名字，你给我起一个名字。” 　　“大黑？”席云漫不经心地胡诌一个，她的注意力早转移到系统更新的各项数据上了： 　　【物品详情 　　名称：席云的宇航服（已装备）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18/24（当前环境可使用18小时） 　　作用：方便您在充满污染的环境里浪漫踱步，补充滤绵岩可提高耐久，但会降低耐久上限 　　备注：作为宇航服，其污染过滤性能远超供氧性能，真是充满创意的发明】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寿命：845年1小时28分钟/845年5小时28分钟（宇航服将在4小时内耗尽氧气，请尽快延长寿命） 　　身体状况：虚弱 　　精神力：20/50 　　SAN值：5/20（这么低的SAN值还到处跑的您真是勇者无惧）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122.2/467.2 　　影响力：38】 　　席云在宇航服耐久和自己的寿命两个信息来回看了会。 　　到目前为止，她总共看过三个耐久信息，一个是最开始的劣质宇航服，耐久是5，系统提示可以使用5小时；一个是简易污染过滤器，耐久24，提示可以使用1天，也就是说，当前环境下，装备耐久应该可以直接等同于使用时长，单位是小时。 　　宇航服和过滤器合成后，耐久信息就变了，上限上升，变得和过滤器一样是24，但当前耐久是18，而宇航服还是会在4小时内耗尽氧气。 　　系统吐槽也说了宇航服“污染过滤性能远超供氧性能”，由此她合理推断，合并后的宇航服耐久可以直接不考虑供氧时长，只考虑污染过滤时长，所以本来该是24才对。 　　可宇航服才合并出来不久，耐久就少了6个点 ，这很难让她不联想到某条刚兴风作浪了一通、导致滤绵岩矿脉萎缩的“黑蟒”。 　　说起来，她的宝贝矿脉萎缩掉了多少？ 　　心好痛。 　　她的抗风险能力真的太弱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期内提升一波？ 　　“你没用心。”罪魁祸首完全没有愧疚之情，出言抗议，打断了席云的思路。 　　心？ 　　心是什么？值几个改造力积分？ 　　几分钟前刚想要她的命，搞了她的矿脉，耗了她的耐久，现在还指望她用心给起名字？ 　　拳头硬了。 　　“你在不满，太好了。”黑蟒开心地对着席云的腿吐信子（其实是一小条凝实的烟雾），巴不得她更生气，一个劲地催，“快，换个名字。” 　　席云愣了下，“你能感觉到我的情绪？” 　　“可以啊。”黑蟒支起上半段身体，隔着宇航服蹭了下席云，“好多味道，变得好快，情绪的味道。” 　　不如直接说她情绪波动大呗。 　　“这次是无语。”黑蟒停住了动作，思考了下用什么形容眼前这个人类才能理解，“味道像黄瓜味薯片。” 　　…… 　　她一点都不想当一个有着黄瓜味薯片味道的少女。 　　“名字，我的名字，我要名字，快给我起名字。”黑蟒见她半天不说话，扬起长长一截蛇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席云肩膀。 　　饶是它自以为用了“人类可以接受的力气”，席云还是被它撞得东倒西歪，恍惚间有种被邻居熊孩子缠住的感觉。 　　“打住。”席云伸手挡住了它又一次撞击，“我脑子都要被你撞成浆糊了，怎么想？” 　　黑蟒表示不听不听。 　　席云转了下眼珠，“你要我用心想，人类的用心想就是快不了的，慢工出细活，懂吧？” 　　“那你要多久？” 　　“一天？”席云试探地问。 　　“你说的。”一天对于黑蟒来说并不长。 　　“嗯嗯。”席云说，“但是期间你不能吵我，我要很专心很专心地想，才能给你想出一个很好听很好听的名字。” 　　“不要好听。”黑蟒不太高兴，“我要难听的，很难听很难听的。” ？ 　　这是什么清新脱俗的要求？ 　　席云忍不住问：“定义一下‘难听’？” 　　“难听就是难听啊。”黑蟒在空中打了个结，不明白这个人类怎么无法理解这么简单的需求，勉为其难地换了个说法，“要人类一听就反感的。” ？？？ 　　席云好像隐约理解了什么，“你是喜欢难听，还是喜欢人类产生反感的情绪？” 　　“当然是反感的情绪。”黑蟒觉得这个人类好笨的，“这么浓郁的香味，谁不喜欢啊？” 　　席云琢磨了下，“所以在你看来，反感、害怕、恐惧等等负面情绪，都是……好东西？” 　　光是听到这些名词，黑蟒都觉得畅快，它挨着席云手边蹭了蹭头，“那肯定呀！” 　　Emmm。 　　所以，它以为她讨厌蟒蛇才变成黑蟒，是因为它觉得“讨厌”是好东西，本质是想讨她开心？ 　　有点绕的样子。 　　只是忽然对它没那么反感了，就觉得，它像一个脑回路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小屁孩。 　　“理解了就快点给我想名字。”黑蟒又开始缠她。 　　“说好的一天。”席云回过神来，“难听的名字太难想了，你别闹，让我专心想。” 　　“你不陪我玩？” 　　“我得先专心给你想名字。” 　　“那你先别想了，先陪我玩。” 　　席云一堆事要做，没心情玩，以退为进，“好啊，那我们来玩挖石头？” 　　“不要，挖这些臭石头有什么好玩的，我要去外面玩。” 　　“你知道外面哪里好玩吗？” 　　“嗯！” 　　席云作势起身，又失望地坐了回去，苦恼地说，“不行，我不能出去。” 　　她也不怕黑蟒读出她情绪不对，毕竟没法在外面久待真挺让她苦恼的。 　　黑蟒不懂套路，顺着她挖的坑往下跳，“为什么？” 　　席云一边花58积分买了商城的劣质自适应地图，一边说：“我上次出去不小心挖出一口高污染的泉眼，差点死了，到现在头还晕着。” 　　“我不管我不管，就要你陪我玩。” 　　“死了可就没法陪你玩了。” 　　“……” 　　“要不这样。”席云笑眯眯地把地图给黑蟒，“我呢，先呆在这里专心给你想名字，你呢，先带上这东西出去玩一圈，顺便帮我探探路，看看哪里污染度低比较安全，等你回来，名字有了，我也可以陪你出去愉快玩耍了，多好。” 　　黑蟒支着身子，晃了两下，似乎是思考了一会，最后把席云递过来的地图卷了过去，“记得得起个很难听的名字。”它飘到洞口，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句，“你的姓就很难听，我要跟你一个姓。” 　　…… 　　虽然但是。 　　大可不必嫌弃她的姓。 　　席云糟心极了，仿佛急着把熊孩子打发回学校上学的家长，“行行行。” 　　黑蟒走后，浑身不适的席云缓了两分钟，揉了揉眼睛，强行打起精神，点开了科技树。 　　简易制氧器的研习还差不到一个半小时，在这之后会花2个小时研习简易净水器。 　　到目前为止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赶鸭子上架，但这样显然不能长久，现在的地球连挖个泉眼都能致命，她必须好好规划，尽量保证可持续性，给自己造一个相对安全的栖息地。 　　污染的问题几天内是不用愁了，氧气和水也快解决了，下一步她需要什么呢？ 　　吃的算一个。 　　人活着就是要干饭的。 　　科技树里有种植和畜牧科技，但绝大部分都需要种子、鱼苗之类的生产材料，这些系统商城没有卖，她只能在地球上找现成的。 　　可以地球现在的鬼样，贸贸然出去找很容易踩雷升天，稳妥起见，还是等黑蟒逛一圈回来，看看地图再决定去哪里找食物。 　　一句话总结，干饭重要，但还可以稍微缓缓。 　　刻不容缓的是安全问题。 　　她现在SAN值只剩5，视线从发现泉眼那会就一直是糊的，黑雾出现的时候要不是她已经装备了改造过的宇航服，估计能原地升天。 　　即便如此，现在也不能彻底松懈下来，谁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得先想办法把自己状态恢复了，把SAN值拉回安全范围，不然顶着血皮浪分分钟翻车。 　　之后得想办法搞点防护装备，或者给基地安个防护罩，免得坏人还是怪物之类的过来了，她连躲都没地方躲。 　　把SAN值、安全和粮食三个问题解决了，应该就能苟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再之后就可以往远点走，想办法弄清楚地球发生了什么，她的家人还在不在世。 　　席云定下了小目标，开始琢磨起了实现方案。 　　首先是回复SAN值。 　　污染过滤器是一个办法，和简易版不同，完整版一个小时能回复1%的SAN值，那样的话，几个小时她的SAN值就能回满了。 　　研习这东西需要3小时，制作材料是3个简易过滤器，相当于15个滤绵岩。 　　材料还在其次，这么一整，加上滤水器的时间，6个小时就过去了。 　　席云不太满意，太久了，夜太长梦太多，毕竟她1个小时都快死两次了。 　　她打算给自己升个级。 　　游戏不都这样吗？升级的话各项状态都能刷新，虽然她现在不是在玩游戏，但系统画风那么像，试一试也不碍事，反正都得等，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要升级的话，她还缺12个影响力。 　　根据之前的经验，升级基地、解锁图鉴、点亮科技树主干分支、制作物品、新增居民都能得到影响力。 　　解锁图鉴、新增居民短期内就先不考虑了，她差36分升级基地，升完5个影响力就稳了，剩下的7个影响力，她可以做7个简易过滤器，反正科技树里挺多地方要用到这玩意的，不嫌多。 　　嗯！就这样！开肝！ 　　哦对了，开肝前先看看触发附加效果那会系统新送的技能和物资，当时顾着对付黑蟒，都没工夫看，说不定有帮得上忙的呢？ 　　怀揣着期待的心情，席云点开了两者的详情。 　　【一股超凡的怪力（初级） 　　熟练度：0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10/ 　　小时 　　技能描述：充分发挥您的潜能，化身大力士，可轻松处理十倍于您体重的物体，苦力活必备】 　　好一个苦力活必备。 　　所以系统早就算准了她得疯狂苦肝，没错吧？ 　　席云牙痒地点掉技能描述，看向仓库里放的奖励物资，才看到图片，就乐得差点蹦起来。 　　是种子！ 　　系统给了她种子！ 　　狗系统终于干人事了！ 第5章 　　是什么种子来着？ 　　食物吗？ 　　是就好了！ 　　席云激动地点开了物品详情。 　　【物品详情 　　名称：缺水的种子 　　数量：*1 　　作用：可能还能种的种子 　　备注：星球A14的走私商品，缺水到无法判断种子类别的地步，天知道存活率还剩多少】 　　席云看了看作用里的“可能”，看了看备注里的“天知道”、“存活率”，又看了看数量那个孤零零的“1”，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好。 　　系统怕不是真的以为她是什么无敌幸运儿。 　　既然缺水，那就得等水来，那就得等净水器。 　　席云没再管那颗孤零零的缺水种子，花10个改造力，使用【一股超凡的怪力】，开始肝滤绵岩。 　　不得不说，备注狗是狗，但这是系统目前为止给的最好用的技能了，简单粗暴，效力十足，不过10多分钟，挖矿挖得有点上头的席云就搞定了100个滤绵岩，赚了200个改造力积分，随后她又花了70个改造力积分和35个滤绵岩，马不停蹄地制作起了简易污染过滤器。 　　【恭喜您获得简易污染过滤器（普通）*6，影响力＋6】 　　【恭喜您获得简易污染过滤器（精良）*1，影响力＋2】 　　好家伙。 　　居然还爆出了一件精良品质的简易污染过滤器。 　　席云看了眼，发现精良品质的耐久比普通的多三倍，不由暗下决心，回头制氧器研习成功了也多制作几件，看看能不能爆出好品质的东西来，这样合并的时候有利于提高宇航服耐久。 　　宇航服可是她目前存活的关键。 　　席云一边想着，一边接连给基地和自己升了级。 　　【基地升级完成，影响力＋10】 　　咦，这次居然比上一次多了5个影响力？ 　　以后还会有这种好事吗？每次递增5？ 　　【名字：家园 　　等级：2（升级可开启基地地图功能，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500） 　　居民：2/20 　　仓库：6/20 　　防御力：0 　　攻击力：0 　　疆土：8*8】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2（希望籍籍无名的您有一颗成为领袖的心） 　　身体状况：健康 　　精神力：80/80 　　SAN值：30/30（您的SAN值还是低得令人钦佩）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84.2/667.2 　　影响力：56（目标之所以宏伟，是因为离现实格外遥远）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200（升级可解锁任务发布系统） 　　基地：1/2】 　　几乎是升级的同时，席云的视野变得十分清晰，头不晕了，胃不酸了，腿不疼了，精神和体力都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她忽然觉得，如果短期内搞不来食物，疯狂肝影响力升级说不定也是一个活法…… 　　而且那个任务发布系统，看着真的好诱人哦。 　　她到目前为止拿到的奖励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如果有一个能明确告诉她完成什么事就有什么奖励的系统，那她做事的方向会明确不少。 　　席云摩拳擦掌地心算了一下，。 　　她缺144个影响力，纯靠基地升级的话，也不管以后升级影响力还会不会增多了，就按最简单最悲观的情况算，需要再升14级，感觉要用到的改造力积分会是天文数字…… 　　如果单靠制作东西算，做一个过滤器1个影响力，那需要肝144个过滤器，需要720个滤绵岩和7200个改造力积分，对现在纯手工艺人的她来说也是天文数字…… 　　就算把升级和制作结合在一起，再考虑进去升级后的附加奖励，天文数字或许能砍半，但天文数字砍半了还是天文数字…… 　　啊，太肝了。 　　而且天知道萎缩后的滤绵岩矿脉还能产出多少，不能一下子把它掏空了，得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她目前获得改造力和影响力的途径太局限了，除了挠土还是挠土，要是有效率更高的办法就好了。 　　席云往后翻着科技树，还真被她找着了不少。 　　住房、粮仓、花园、农场、牧场、矿场……建成后都能自动生成改造力，最少的一天也能涨5个，另外还有各种buff，比如恢复SAN值、恢复精神力、延长作物存放时间、加速作物生长…… 　　席云翻着翻着，不自觉脑补出一个画面—— 　　她舒舒服服地住在双层小洋楼里，不用愁氧气和污染，冬暖夏凉，最好再来点儿现代化设施，扫地机、洗衣机、洗碗机之类的，彻底解放双手，她就负责每天在院子里躺平当咸鱼。 　　对了，院子。 　　洋楼前弄一个花园式的院子，院子里种颗硕果累累的枇杷树，无聊的时候摘枇杷下来吃，每一颗枇杷都酸甜多汁，特别润嗓子； 　　洋楼后会是一片广袤的农田，里面分区域种满各色的蔬菜瓜果，蔬菜青翠，瓜果饱满；洋楼不远处再建一个小粮仓，里面堆满了一袋又一袋的麦子和大米，遇到气候恶劣的年份也不怕饿肚子。 　　哦，院子里还可以养一群小鸡，等它们长大了，每天可以摸几个暖呼呼的鲜鸡蛋吃，母鸡老了还可以炖鸡汤喝，那个汤泛着油光，澄黄瓦亮，那个香啊…… 　　咕噜噜…… 　　席云把自己脑补饿了。 　　她舔了舔嘴唇，收回了跑远的思绪，盯着科技树，仿佛盯着光明的未来，心情澎湃，很想喊一句：这些她都要！ 　　可惜不行，什么都得一步步来，都得拿时间堆（改造力加速器什么的，她烧不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废待兴吗？ 　　任重而道远啊。 　　席云结合着各种信息，最后定下了初步方案，并在科技树里完成了设置： 　　简易制氧器（剩余1个多小时）—简易净水器（2小时）—种子催芽（2小时）—石屋建造（2小时）。 　　她本来是想研习防护罩的，完整版防护罩太让人心动了，不仅自带20点基地防御，还能提供氧气、屏蔽污染，这样一来，她在防护罩内完全可以正常生活，想想就美丽。 　　可别说完整版了，就算是防御力缩水一半的简易防护罩，也逃不过一样必要材料——水纹石，她用物品提示箭头找过了，没有。 　　偌大一个地球，居然、没有、水纹石。 　　离谱。 　　席云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石屋怎么着也能拦点东西吧？ 　　再往后的话，或许还可以想办法做点防御性装备，用技能跟石屋合成。 　　不过这样的问题在于，以后她的生产范围有多大，屋子就得建多大，还不知道露天的管不管用。 　　总不能回头养只鸡啊鸭的，还给发宇航服吧？ 　　算了，远的先不想了。 　　设置好研习序列后，为了多挣点积分保障生活，她又肝了会滤绵岩。 　　不得不说，技能【一股超凡的怪力】肝起来真的跟刀切豆腐一样方便，而且每肝一块系统就冒一个提示，成就感满满还解压，她肝得上头，不知不觉就肝了一个多小时，右边的岩壁被她横向掏出了一个半人多高、一米多深的大洞。 　　直到系统提示制氧器研习完成，席云才停了下来，仓库多了800个滤绵岩，可兑换改造力积分1760个。 　　是的。 　　不是1600（环境改造力和矿脉改造力分别增加了800），而是1760，她自己升到2级后，改造力兑换积分会乘以1.1的系数！相当于她省了80个滤绵岩的苦力活！ 　　生活也太美好了。 　　这种升级以后要多干。 　　席云蹲在尘土飞扬的矿洞里，摩拳擦掌地准备干一番大事。 　　制氧器，她来了！ 　　可以制氧的宇航服，她来了！ 　　基地地图，她来了！ 　　咔嚓—— 　　嗯？ 　　什么声音？ 　　席云 　　下意识抬头看。 　　头顶岩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是龟裂纹，其中有一道终于不堪其重，裂开了食指宽的缝隙，无数沙尘粉砾像春日细雨一样，从不断扩大的裂缝里窸窸窣窣地掉了下来，很快，一些裂缝开的口子变成了半个手掌大，开始掉落小石块，再之后便是大块大块的岩石。 　　卧槽！塌方？！！ 　　席云手脚并用地往外跑，然而整面岩壁彻底失去了平衡，土崩瓦解地朝左边倒去，埋了席云的冷冻舱，封死了席云的退路。 　　【您的基地（家园）因防御力不足，遭遇了塌方，处于严重损毁状态】 　　【请选择：1.清理塌方并花费100改造力积分重建基地，数据可继承；2.重新选址，数据不可继承】 　　被活埋在矿洞里的席云：…… 　　首先，能不能关心一下被埋得没法动弹的她？ 　　其次，不要以为她忘了这个2级基地拢共也就花了她125个积分，这个继承和不继承区别很大吗？ 　　席云日常吐槽狗系统，没急着重建基地，而是买了份自适应地图。 　　她不知道外面塌得多严重，得看看从哪个方向出去最快。 　　劣质的自适应地图能显示的东西不多，只有持有人所经路径方圆两米内的地形，但席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她的左边，一米开外是冷冻舱的位置，此刻已经被岩石彻底封死，上下两米都没有空间；可她的右边，本该完全密封的地底，居然在半米开外有一个突兀的小圆洞，直径大概在两米左右，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往上还是往右？ 　　往上，最差的情况是她得手动挖出18米的路，按之前挖矿的速度估算，需要十多个小时，那么在那之前她需要先制作制氧器并与宇航服合并，不然以宇航服原本的氧气量，只够她再苟两个多小时。 　　可是合并就有概率触发变异物，她现在行动不便，如果再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跑都没地方跑。 　　再者，矿洞塌方过一次就可能塌方第二次，再塌方的话，出去耗时可能还要比预计更长。 　　往右，距离倒是不远，试错成本低，可以在里面解决了氧气问题再说别的，但如果小圆洞里有不好的东西或者合并出岔子…… 　　好歹还有两米的腾挪余地？ 　　席云打定了主意，往右边开路。 　　二十多分钟后，席云彻底挖通了出路，看到了里面散发的幽幽蓝光。 　　她没有急着跳进去，而是往里头扔了块石头试探。 　　石头扔不出去，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席云一愣，试探性地朝前方伸手。 　　手可以无障碍地通过。 　　石头其实也可以，但是不能扔，只能人拿着。 　　好神奇。 　　难怪地底会出现这么个跟气泡一样的圆洞。 　　席云谨慎地从矿道里探出了脑袋。 　　她看到了一个嵌着很多不知名装置的圆台，几乎占据了圆洞五分之四的面积，圆台一侧、在她斜对面则立着一个类似讲台的东西，讲台往外延伸出去是一级台阶。 　　【恭喜您发现了一处古老的瞬间运输装置（严重损毁）】 　　【您从该装置上获得灵感，（瞬间运输装置）系列科技研习时间缩短50%】 　　嗯？ 　　研习时间还能这么缩短？ 第6章 　　见没什么危险，席云跳到了圆台上，小心地避开了那些说不上名字的装置，免得触发什么奇怪的反应——虽说系统提示装置严重损毁，但石头扔不进来的事实证明，装置还保留了一部分功能，还是小心为妙。 　　她迂回地绕下圆台，走到那个“讲台”边上。 　　根据她看的科幻片，既然这是瞬间运输装置，那这个“讲台”很可能是控制台。 　　她猜得不错。 　　席云绕到控制台正面，本想看看控制台还有没有运转、能不能查到传输记录、可以传输到哪里去，却发现了装置损毁的原因：控制台上有一个大洞，明显是人为炸出来的。 　　为什么搞破坏？这里面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不是误伤，那刻意为之，是想阻止人进来，还是不让人出去？ 　　如果是不让人出去还好，反正她人已经在这里面了，跑也跑不掉，但如果是不让人进来……是想阻止什么人进来？ 　　大洞上挂着一块边缘焦黑的金属片，要掉不掉。 　　席云将其扯了下来。 　　* 　　第三星系，星际联邦第二十八号监察组。 　　一名编着双股马尾辫、戴着大框眼镜的小个子女生攥着啃了一半的能量条，急匆匆地走进了监察组中控室。 　　“卡森，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中控室里坐着一个光头大汉，正把腿架在控制台上，聚精会神地玩光脑，闻言头也不抬，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奥黛丽，淡定淡定，迟到也没有关系，中控室网络好着呢，让我在这24小时呆着都行。” 　　“可那是违反规则的啊。”奥黛丽小小声地说。 　　“害，就咱们两个人，怕什么。”卡森不当回事，“要不要打把游戏？” 　　奥黛丽摇了摇头，“不好吧，错过情况怎么办？” 　　“情况？”卡森哈哈大笑，“奥黛丽啊奥黛丽，别紧张。你刚来，可能对咱们组有误会，咱这就是个养老的地方，发现不了什么情况的。”他用脚跟敲了敲控制台，“你想啊，这些传输装置都在什么地方？污染区！大家都管那叫什么？死人区！死人能捣鼓出什么动静？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奥黛丽不是很熟练地把自己的光脑连入系统，“可是说不定呢？我昨天刚看完历史资料，三十年前5号装置不就有一次……” 　　“你也会说是三十年前。”卡森玩着光脑，吃着新推出的猪肉味能量棒，“再说，知道那次为什么会有明显的数据变动吗？” 　　奥黛丽摇了摇头。 　　卡森嘿然一笑，“克利夫兰，听过吗？那个杀人如麻、臭名昭著的安农海盗？” 　　奥黛丽睁大了眼睛，“跟他有关系？” 　　“可不是，三十年前，那家伙被联邦围捕，慌不择路地用5号逃进了核心区，之后5号的数据就只剩损毁率了。”卡森耸了耸肩，“那个过河拆桥的家伙，肯定是过去后把5号炸了。” 　　“天啊，原来他进了污染核心区？可进那里面跟自杀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安农人……” 　　“所以说啊，疯成那样的也没几个。”卡森拍了拍奥黛丽胳膊，“别紧张了，要我说，咱们在这里再坐个三十年都不会再有数据变化……” 　　“变了……卡森！数据变了！” 　　“什么？” 　　“数据变了。”奥黛丽拉取出了其中一个数据，再三核对历史记录，激动地说，“星球E118208上的瞬间运输装置，也就是5号，就在刚刚，损毁率上升了0.01%。” 　　卡森好笑道：“0.01%？哈哈哈哈，你放松些，这算什么，就是年久失修掉零件了吧。” 　　“这、这样吗？” 　　“不然呢？” 　　* 　　地球。 　　席云握着拽下来的金属片，查看系统识别结果。 　　【物品详情 　　名称：烧焦了一半的纳米碳涂层金属片 　　数量：*1 　　品质：普通 　　作用：弹性高、密度低、绝热性好、强度高等优点，用途广泛】 　　纳米碳？ 　　是她依稀听过的名词，好像很多产品的广告里有提过这种材料。 　　席云习惯性地想把东西收进仓库，却收到了系统提示： 　　【由于您的基地（家园）处于严重损毁状态，仓库只可取出，不可存入】 　　……行吧。 　　她随手把金属片放地上，又揪下了好几块小零件，研究了下材料，铝合金钛合金等等各种合金，还有什么碳素钢……都是还算听过几耳朵的名词，比什么滤绵岩之类的好多了。 　　看来制作这个瞬间传输装置的时候，科技发展和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应该还没有特别大的断层。 　　席云拍了拍手上的粉尘，没按原本的打算去碰控制台的按钮。 　　人为破坏的痕迹让她心生警惕。 　　她现在没多少自保能力，不想节外生枝。 　　席云坐到了台阶上， 　　按最开始的计划做简易制氧器，这一整就一连整了24个，东西摆得满地都是，终于爆出了耐久长达72小时的精良品。 　　她精神为之一振，再三观察了宇航服的情况，确认上面没有剩余任何水渍，又在技能使用面板上再三确认宇航服没有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描述后，确认合成操作。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100，技能熟练度＋1】 　　【恭喜您获得了（席云的宇航服精良）*1，已装备】 　　【您触发了1%的技能变异概率，技能熟练度＋5，生成了物品：一颗铝合金螺丝钉】 　　听到再次触发变异概率的时候，席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听到后面知道是螺丝钉，一颗心才放回了原位。 　　这个技能用起来真的很吓人啊喂！说好的1%的变异概率为什么三不五时就会被触发啊！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看了眼数据： 　　【物品详情 　　名称：铝合金螺丝钉 　　数量：*1 　　品质：普通 　　作用：一颗普通的铝合金螺丝钉 　　备注：有些人把东西拆了重装，总有本事多出几颗不知道原来装哪的螺丝钉】 　　席云：…… 　　不要以为她猜不到“有些人”特指谁。 　　不过系统居然能出品这么普通的东西，实在稀奇。 　　【物品详情 　　名称：席云的宇航服（选择可一键换装） 　　数量：*1 　　品质：精良 　　耐久：72/72（当前环境可使用72小时） 　　作用：方便您在充满污染的环境里浪漫踱步，补充滤绵岩可提高耐久，但会降低耐久上限 　　备注：席云的宇航服，变废为宝的有力证明】 　　难得备注说了句人话。 　　席云忍不住扬起干燥的嘴角，心情一好，就到商城氪了个劣质的科技树加速器，直接缩短了净水器一个半小时的研习时间。 　　之前穷，不舍得烧加速器，也烧不起。 　　现在她可是坐拥一千九百多个积分的女人。 　　而且意外频发的事实也证明，她得尽快把一些必要的基础科技都点了，以防万一，毕竟基地会塌，科技不会倒退，这才是立身之本。 　　【科技-简易净水器已研习成功，是否制作？ 　　制作材料：改造力积分*10/能源点*20，滤绵岩*3】 　　当然选【是】。 　　做完了净水器，席云本来还想给基地升个级，把地图开出来，看看基地地图的细节会不会比劣质自适应地图多，不过系统提示基地严重损毁状态下无法升级，必须先重建，只能缓缓。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她站了起来，打算挖出一条出路。 　　有什么东西在她眼角余光里闪了一下。 　　席云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控制台左侧和圆台连接的角落里，静静地窝着一个银色的小东西，扁扁的，还没一根指头厚，大小跟指甲钳长不多。 　　她想了想，用岩石把东西拨拉了出来，确认上面没什么机关后，这才将它拿了起来。 　　【物品详情 　　名称：安农农具 　　数量：*1 　　品质：稀有 　　耐久：998/999（剩余可激活最大次数998） 　　作用：激活可使用各类农业器具，提高5%农业生产效率】 　　【备注1：安农人的工具，挖出来的坑都比普通工具挖出来的适合作物生长】 　　【备注2：每个安农人都会随身携带的实用小工具，农活必备良品，制作技术已失传。可以看得出上一个主人十分珍惜这把农具，但是下一个主人就不一定了……】 　　席云目光落在“随身携带”四个字上。 　　既然是安农人随身携带的东西，那是不是意味着它的上一任主人就是安农人，而且在这里出现过？ 　　甚至很可能瞬间运输装置就是被那人炸掉的。 　　出于好意还是恶意？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还在地球吗？ 　　他知道自己丢东西了吗？丢多久了？知道东西丢这里了吗？会为了这东西找过来吗？会不会已经在路上了？要是发现了她，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对方有恶意的话，她打得过吗？ 　　防御石屋真的得尽快搞起来了，毕竟她不可能24小时警醒。 　　要是能做防护罩就好了，那玩意据说在遭遇重大袭击时还能提供警报。 　　席云摇了摇头，抬眼看了下密不透风的岩壁。 　　她之前挖矿都是用岩石挖的，不是很趁手，纯粹占了技能力大无穷的好处才能那么肝，但既然她现在有工具了，找一个趁手的工具开挖，速度应该还能再快些。 　　她翻看起了手里的银色小玩意，最后在另一面找到了一个很浅的小凹槽，像是给人按的。 　　但愿不需要指纹识别…… 　　席云默念着，拇指按了下去，万幸，农具顶端直接映出了一个锄头的投影。 　　各类农具。 　　那肯定不止锄头。 　　怎么看其它的器具呢？ 　　席云试着动拇指。 　　像是受到她拇指牵动一样，锄头投影往左移动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另一个不同造型的锄头，跟个炒菜的锅铲似的；再往右，又是另一种锄头。 　　席云一连翻过了五六种锄头，又看到了很多种她分不清区别的犁、耙、刀、镐头等等，系统所谓的“各类”真的是包罗万象。 　　好东西啊，感觉不仅可以当农具，还可以当武器使了。 　　席云眼睛微微弯起，将投影停在一把镐头上，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选中这东西，试了好几个动作，最后发现拇指用力往下按就可以了。 　　投影消失，握在她手里的银色小东西形状发生了变化，先是延长变粗，到达一定的长度后，顶端长出了镐头的丁字形结构，整体还呈银色，手柄处刻有防滑的花纹。 　　一看就很好用的样子。 　　席云的怪力技能失效了有一小会了，她不急着重新激活，而是直接拿着镐头往岩壁凿了一下。 　　摧枯拉朽，手感那叫一个舒爽。 第7章 　　席云心情很好。 　　有安农农具加上怪力技能，就算头顶有18米的障碍又怎么样，最多几个小时就可以出去了，熬过这段时间她就可以喝水了。 　　嗯？ 　　熬？喝水？ 　　说起来，她好像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挺渴的。 　　席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发现干得脱皮。 　　仔细想想，不太对劲。 　　她升级后就恢复了全盛状态，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左右，按理不应该啊。 　　是升级后带来的状态巅峰有水分，还是…… 　　席云试着使用怪力技能，向上挖了会洞。 　　十来分钟后，席云失去了表情。 　　就知道系统不会掉馅饼。 　　技能描述里“充分发挥您的潜能”恐怕不是一句漂亮话。 　　怪力技能不仅消耗改造力，还会消耗她的体力，用得越厉害消耗得越快，她之前刚升完级，体力全盛，没注意。 　　如果不用怪力技能，光靠安农镐头，大概得挖十来个小时；用怪力技能的话，时间的确能缩短一半以上，但她怕自己还没出去就得脱水成干尸，还是饿瘪的那种。 　　尴尬了。 　　不能从这里直接往上了，得回基地碰运气，塌方总不能把18米的洞穴空间全堵了，哪怕少半米她都能多一分生机。 　　但愿不会有第二次塌方…… 　　席云往回走到自己挖出来的洞口，正要爬进去，就听到头顶隐隐传来雷声一样的闷响。 ？？？ 　　不是吧，怕什么来什么？ 　　传送装置残留的罩子顶不顶用的？ 　　不等席云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上面的土地尽数消失，露出了一条漆黑的甬道，本该出去逛一天的黑蟒从上头飘下来，盘到席云手臂上，“你不跟我玩，自己却玩得这么开心！骗子！” 　　黑蟒！ 　　好样的！ 　　真是打瞌睡送枕头！ 　　席云望着那条通往地面的坦途，喜出望外，在黑蟒头上疯狂揉了好几把，“干得漂亮。” 　　黑蟒等着席云反唇相讥，万万没想到她高兴得散发出了臭豆腐味的情绪，还摸它头，把那些臭臭的味道都沾到了它的身上。 　　黑蟒被臭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松开席云的手，往上头逃命似地飘去，“啊呸呸呸，你在开心个什么劲啊！不许开心了！你臭死了！离我远点啊！” 　　* 　　席云从黑蟒轰出来的洞里回到了地表。 　　上来后，她迫不及待地用安农农具做了个粗糙的石碗，拿出刚做好的净水器，去泉眼边打了点水，给自己整了一碗。 　　简易净水器的备注说，“简易净水，起码喝了不会拉肚子”。果然，净化出来的水能喝是能喝，就是味道不太好，而且外界温度绝对在零下，水冰得要命。 　　不过席云渴都渴死了，不挑，吨吨吨地喝了个爽。 　　黑蟒不用喝水，但它觉得席云有的它也得有，也闹着要。 　　席云敌不过它，也给它弄了碗水，没净化过的那种。 　　它就缩得跟小泥鳅一样，整个儿泡在里面，蛇头枕着石碗不太齐整的边缘，活似度假泡温泉的人类，还要念念叨叨：“好好的水，都沾了你的臭味了，早知道不找你了，看把你开心的，臭死了，快赔我精神损失费，赶紧给我想名字……” 　　“不是在外面玩吗？怎么回来找我？遇到事了？” 　　“玩着玩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黑蟒尾巴在水里无聊地搅着，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说什么基地塌方。” 　　所以基地出事，居民会收到提醒？ 　　席云有点感动，“所以你怕我出事就赶回来了？” 　　黑蟒：“我觉得塌方应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席云收回了感动，“……名字什么的你还是自己取吧。” 　　黑蟒严肃抗议，尾巴拍得水花四溅。 　　“停，你那些水都严重污染了，不要弄出来。” 　　“我不管！你说话不算话，不给我起名了！” 　　“席魇。”席云说。 　　黑蟒停住动作，“这个名字很难听吗？” 　　“嗯，梦魇的魇，人类都很讨厌梦魇，基本没有人类会给小孩起这个字，你说难听不难听？” 　　“梦魇！”黑蟒高兴得在碗里上蹿下跳，搅得一碗水哗哗响，“这个好！梦魇好！人类被魇住的时候可香了！我有人类的名字了，我有很难听的名字了！” 　　“说了不要把水弄出来。”席云说了它一句，嘴角微微扬起。 　　“就溅就溅！你快生气！你身上还有臭味。” 　　席云才不受激将，随它逼逼赖赖，专心重建起了基地。 　　基地坍塌跟她想的一样严重，从冷冻舱往上十一米都被岩土封住了，她找席魇帮忙，可是席魇说打洞要动用它的能力，会导致滤绵岩萎缩，席云只能作罢。 　　她自己挖的话费时费力，就算把空间重新清出来，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来第二波塌方，而矿洞加固需要地球没有的水纹石…… 　　一言以蔽之，一号基地短期内无法修复。 　　席云不由动了废弃一号基地的念头，以便回收部分资源（主要想回收点积分），然而系统提示，这么做基地仓库里的物品会全部弹出，需席云一件件手动捡回来。 　　仓库里最值钱的就是那上千个滤绵岩和种子，在地下11米全部弹出……画面太美了，席云拒绝，反正仓库取物功能还能用，就放置PLAY，凑合着过吧。 　　于是她直接在地表上建立了二号基地，建成后，直接将二号基地连升三级。 　　【基地详情 　　编号：2号 　　名字：2号家园 　　等级：3（升级可适配小型建筑，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1000） 　　居民：1/50（您的基地真是人丁稀薄） 　　仓库：0/35 　　防御力：1 　　攻击力：0 　　疆土：16*16（点击可查看基地地图）】 　　【提示：是否将基地（家园）部分居民强制转移到本基地？强制迁移消耗积分：10改造力积分/人】 　　还部分居民呢，不就黑蟒，以为嘲讽她一句人丁稀薄她就会闭眼氪分吗？ 　　天真。 　　席云无动于衷地打开了基地自带地图，发现地图里的标识很详细，具体到地形、矿产、生物等都有，目前基地以她站着的地方为圆心，疆土范围往北堪堪覆盖了那口重度污染的泉眼，往东几米外的位置则是一号基地的洞口，标着“坍塌的滤绵岩洞”，旁边有一个小三角，标注是—— 　　【滤绵岩矿脉（小型，已萎缩10%），开采程度：30%】 　　席云粗略算了下，她目前共计开采了一千多个滤绵岩，也就是说这个矿脉原本有三千多四千个滤绵岩的储量，某条黑蟒一通造孽搞没了四百多个滤绵岩…… 　　她一个眼刀杀过去。 　　还在庆祝自己有名字的黑蟒注意到她的眼神，很欠揍很臭屁地扭了扭蛇身。 　　席云努力回想自己人生中所有的快乐时光，给了它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黑蟒“呸呸呸”地喊了几声，泡回了水里去。 　　席云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总地来说还行了，这个储量短时间内够用了。 　　除了泉眼和矿脉，地图没有别的信息了，整个基地范围内唯一的活物就席云一个。 　　是的，黑蟒席魇压根不算活物。 　　天知道系统怎么把它判定为“居民”的。 　　席云撇了撇嘴，又氪了个科技树加速器，用在种子催芽的研习上，于是科技树剩余的序列就变成了：种子催芽（12分钟）—石屋建造（2小时）。 　　趁这个时间，她翻来一块大石头，掏空，在底部打洞。 　　“你在干嘛？”席魇看她吭哧吭哧地弄出了一个盆不像盆，桶不像桶的东西，好奇地问。 　　“做花盆。”席云看了看东西的大小，觉得底部一个排水洞可能不够用，又用安农农具变出来的钻头再给开了一个，“我想试着做个可以过滤污染的花盆，这样植物和土壤在里面都不怕污染了。” 　　“居然要过滤掉那么好的东西，浪费。”席魇嫌弃地说。 　　席云没理它，动用技能【万物皆可合成】，合成花盆和简易污染过滤器。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10，技能熟练度＋1】 　　【恭喜您获得了粗糙的污染过滤花盆*1】 　　真成了！ 　　席云眉开眼笑。 　　【物品详情 　　名称：粗糙的污染过滤花盆 　　数量：*1 　　品质：劣质 　　耐久：24/24 　　作用：保证盆内植物和土壤24小时内不受污染 　　备注：称它为花盆的您真是充满了想象力】 　　席云看了眼耐久，觉得也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顶多到时间了再合并个新的过滤器进去，就是得天天盯着，有点麻烦。 　　不久，种子催芽技术研习完成。 　　【种子催芽技术 　　前置科技：无 　　研习时间：2小时（已研习） 　　作用：给种子催芽，将种子存活率提高到98%】 　　【恭喜您第一次点亮了科技树植物改造分支，影响力＋10】 　　唔，2%的失败概率…… 　　她现在看到这种低概率都有心理阴影。 　　不过传说中“挖出来的坑都比普通工具挖出来的适合作物生长”的安农农具在，应该多少有加成吧？ 　　席云根据系统提示，往石碗里盛了净化后的水，从仓库里拿出了那颗种子。 　　她刚要根据系统提示，把种子放进去，转念一想，又收回了手。 　　差点忘了，也不知道种子要泡多久，也给石碗合并个过滤器稳妥点。 　　【是否合成（简易污染过滤器普通）与（带着水珠的粗糙石碗劣质）？】 ？ 　　不是吧，带着水珠也算新属性？ 　　这个暗戳戳的画风似曾相识。 　　席云拿宇航服擦了擦。 　　【是否合成（简易污染过滤器普通）与（潮湿的粗糙石碗劣质）？】 　　…… 　　再擦擦。 　　【是否合成（简易污染过滤器普通）与（有些潮湿的粗糙石碗劣质）？】 　　…… 　　所以宇航服就没法完全擦干石碗了对吗？ 　　像话吗？ 　　席云看了眼被她无聊得快睡着的席魇，“先别睡，帮我盯着点。” 　　席魇不情不愿，“盯着什么？” 　　席云：“一会要是出来什么会吃人的东西，那就是你的食物。” 　　“吃的？”席魇来精神了，“快，我盯着呢。” 　　席云选了“是”。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20，技能熟练度＋1】 　　【恭喜您获得了粗糙的污染过滤水纹碗*1】 　　没变异，没出怪物，太好了。 　　席云放下心来。 　　嗯？ 　　等一下。 　　水纹碗？ 　　这词怎么这么 　　熟悉？ 　　和水纹石有什么关系吗？ 　　席云腾地一下站起来。 　　席魇被她吓了一跳，“你干嘛？我的吃的呢？” 　　“等下。” 　　席云被自己的猜想兴奋得脸红，忙不迭地又净化了一碗水，选中水，又选中了之前拿来做石碗的那种石头。 　　【开始合成（水）与（石头）】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1，技能熟练度＋1】 　　【恭喜您获得了水纹石*1】 ！！！ 　　水纹石！ 　　地球上没有的水纹石被她整出来了！ 　　她真是个天才！ 　　有了水纹石，她就不用费劲吧啦搞什么过滤花盆、防御石屋了，不用愁坏人搞偷袭了，也不用愁以后搞养殖畜牧怎么办了。 　　她可以搞防护罩了！ 　　可以稳定供氧、屏蔽污染、防御敌人的防护罩！ 　　席云高兴得嘴角都咧到耳朵去了，调出科技树，直接放弃只开始了几分钟的石屋建造研习，插入了制作防护罩的所有前置科技：简易防护罩（3小时）—污染过滤器（3小时）—制氧器（3小时）——防护罩（5小时）。 　　随后，她眼睛眨都不眨地氪了9个加速器，完成了所有前置科技的研习，并将防护罩研习时间缩短为30分钟，于是整个研习序列变成了：防护罩（30分钟）—石屋建造（2小时）。 　　随后，席云又根据防护罩的材料要求，提前合并了20个水纹石。 　　万物皆可合成消耗的改造力没有规律，20个水纹石合并下来，花了席云167个积分。 　　但这跟防护罩的价值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席云这次一点也不心疼。 　　半小时后，打鸡血地肝着滤绵岩的席云站在纵深变成7米的矿洞里，收到了期盼已久的系统提示： 　　【科技-防护罩已研习成功，是否制作？ 　　制作材料：改造力积分*40/能源点*80，水纹石*20，制氧器*1，污染过滤器*1】 　　梭、哈！ 第8章 　　【恭喜您获得防护罩（普通）*1，影响力＋10】 　　【物品详情 　　名称：防护罩（待装备） 　　数量：*1 　　防御力：20 　　耐久：8/8（可抵御8次重大攻击） 　　适配：10级以下基地 　　运转消耗：改造力积分5/小时或能源点10/小时 　　作用：非基地居民不可入内，防御外部攻击，提供氧气，屏蔽污染，每天可恢复居民1%的SAN值，可补充滤绵岩 　　备注：比起它的作用，它的消耗又算得了什么呢？】 　　席云：“……” 　　好东西的确是好东西，还可以恢复SAN值，但是…… 　　1小时5个改造力积分，一天就是120个，相当于啥都没做都要花120个积分出去，怎么有点一线租房生活成本高昂的既视感？ 　　她的肝隐隐作痛。 　　然而肝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她现在改造力积分最大的来源就是身边的滤绵岩矿脉，以矿脉的储量，全部肝完也只能给她四千多积分，哪怕都花在防护罩上，也只够维持防护罩三十多天的运转。 　　席云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贫穷。 　　不行。 　　得往外找别的资源。 　　自动生成改造力的建筑也得提上日程。 　　穷，就得疯狂开源。 　　倒不是席云不打能源点的主意，从她制作简易污染过滤器，第一次看到“能源点”这个名词的时候，她就有点心思了，后来去科技树里查过，发现所谓的能源点其实就是各种能源的一种通用单位。 　　打个比方，如果她可以生产电力，那么电力就可以以一定比率转化为能源点来为各种器物供能。 　　当然，她也可以想办法直接生产能源点，有一个叫做污染逆变器的东西可以做到。 　　然而无论是发电厂还是污染逆变器，需要的材料和时间都太多了，现在做并不现实。 　　问题真的很多。 ： 　　但！ 　　享受了再说！ 　　席云颠颠儿地拿出防护罩。 　　还没装备的防护罩长得跟盒卸甲巾似的，全透明，要不是折射着物品提示箭头的红光（席云拿箭头当光源），肉眼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拿在手里也感觉不到多少份量，手感像是某种弹性极佳的果冻。 　　这小小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大作用吗？ 　　席云眼睛兴奋地亮着，选择了【装备】。 　　随着席云确认了装备操作，这圆柱形的“果冻”慢慢膨胀、向外延展，红光的折射角度在其延展过程中不断变化，仿佛一群红色的萤火虫飞舞着四散开来，在空中无规则地划出一条条丝线般的红色流光。 　　三秒后。 　　【防护罩装备完毕，检测到基地内存在严重污染，是否启动防护罩净化功能？】 　　【提示：首次启动净化功能可能消耗大量滤绵岩，请保证仓库库存充足】 　　席云盯着“大量”两个字沉吟了一会，还是选了【是】。 　　最坏的情况就是仓库里那一千多个滤绵岩全部耗光，但是跟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生产的空间相比，代价不算大。 　　【防护罩净化功能启动】 　　【基地净化中，进度1%】 　　【警告！基地正在遭受重大攻击】 　　席云：？？？ 　　才盖上罩子就有人来踢馆了？ 　　【名称：防护罩（已装备） 　　耐久：7/8】 　　【1号基地居民席魇请求进入2号基地（家园2号），是否消耗10个改造力积分为其颁发2号基地通行证？】 　　席云：“……” 　　难怪狗系统刚问她要不要迁移居民，敢情不同基地的居民还不能自由流通，好一个人口流动管理。 　　不过席魇一下就撞掉防护罩一个耐久，该怪防护罩太脆弱还是席魇头太铁？ 　　她哭笑不得地给席魇买了基地通行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席魇跟炮弹一样冲了过来，然而防护罩阻力突然消失，它始料未及，刹不住车，刷地一下又从另一头冲了出去，刮起的气流震得席云头盔嗡嗡作响。 　　一秒后，席魇气急败坏地回来，蛇尾对着防护罩泄愤一甩，可惜防护罩不拦它了，它一尾巴下去抽了个寂寞，气得整个儿在空中扭成了结，冲到席云面前，大声控诉，“你耍我！” 　　它本来好端端地在基地里泡水，泡着泡着就见席云往空中丢了个什么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弹出去了，想回来还被拦住了。 　　一开始它没当回事，随便撞了下，没想到那东西意外牢固，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席云已经把那东西藏起来了。 　　席云包庇那个坏东西！ 　　生气！ 　　席云打了个无奈的手势，“我忘了你不是这个基地的居民，没反应过来不是居民会被防护罩赶出去，不是故意的，下回发生类似的事你直接叫我。” 　　“我不管，你快把那个东西放出来，我让它拦我！我要把它抽得稀巴烂！” 　　席云听出了点门道，眯起了眼睛，“因为拦你，所以要把它抽得稀巴烂？” 　　席魇在气头上，没注意，“对！快把它弄出来！坏东西！” 　　“所以，你出手不是为了进来，而是想搞报复，彻底破坏防护罩？”席云阴森森地问，“彻底破坏我、的、防护罩？” 　　“……谁、谁让你用它把我赶出去的！” 　　“席魇。”席云按了按拳头，“知道这个罩子花了我多少分、多少资源吗？” 　　“它赶我！” 　　“知道你刚才那一撞，直接撞坏八分之一吗？” 　　“它……” 　　“知道撞坏的那八分之一，值多少资源吗？你还想把它彻底弄坏？”席云危险地笑了，朝席魇伸出了手，“知道你这种败家的行为，会遭受什么制裁吗？” 　　“我、我警告你，你不许想开心的事来摸我，不许……啊！走开，好臭啊，走开！……我放过它了！我不对付它了还不行吗！” 　　席云追着席魇闹了一会，宇航服不适合长时间高强度运动，跑得累了，便停了下来。 　　席魇发现她不追了，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疑惑地转过来，“不玩啦？” 　　席云摆了摆手，席地而坐，“歇会。” 　　席魇飘回她身边，闻了下味道，到底没盘到她手上， 　　嫌弃地说：“你心情怎么还那么好。” 　　席云耸了耸肩，“哎，你刚撞防护罩那一下，和你打洞救我那一下，哪下更厉害？” 　　“肯定是防护罩啊！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打个洞有什么了不起的？”席魇愤愤地拿尾巴尖尖戳她。 　　也就是说一切低于一口气破开18米地表的冲力都破不开防护罩。 　　一个耐久度试出防护罩强度，感觉还是挺划算的。 　　席云揪住席魇的尾巴，满意地想。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 　　之前没有防护罩，基地和外界没有分界，自然也就没什么感觉，而此刻整个基地裹了一层极淡极淡的红晕，像是被装进了一个无形的泡泡里，16*16的疆土有了明显的实感，范围实在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也不过就是二三十步的距离。 　　小，但让人格外安心。 　　有种把荒凉诡谧屏蔽在外头的感觉。 　　形容得具体点，大概就是半夜做噩梦醒来，疑神疑鬼间有被窝可以躲和没被窝可以躲的区别吧。 　　以后，这就是她的被窝……阿不，基地了。 　　这是醒来后席云第一次感受到了“安稳”。 　　她懒懒地拿出水纹碗，把种子放里面泡着催芽，系统很快提示： 　　【剩余催芽时间：00：30：00】 　　席云没再管，把碗放一边，双手往后撑到地上，仰头望泛着红光的天空。 　　红光要是掺点儿黄，应该就勉强像太阳下山的傍晚了吧？ 　　【基地净化成功，共计消耗滤绵岩674个，请及时清除滤绵岩废料】 　　席魇扬起了身子，在空气里探了探，嗅了下周围的气味，不满道：“你干了什么？为什么现在空气闻起来跟白开水一样？污染呢？你吃了？你背着我吃独食？对了！你答应要给我的吃的呢？” 　　“真没污染了？”席云满耳朵只听到了这个意思，心念一动，一键卸掉了宇航服。 　　女生纤细的身材裹在冷冻舱专用的紧身连体服里，冷不丁暴露在空气中，感受到外界的低温与气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就这样哆嗦着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面上露出了怀念之情。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坐在单调漆黑、无星无月的夜空下，冻得瑟瑟发抖，却仅仅因一缕清风，就感受到了独属于生命的鲜活与幸福。 　　活着真好啊。 第9章 　　咔嚓…… 　　咔嚓咔嚓…… 　　席云怀疑自己听到了老鼠的动静，扭头往声源一看—— 　　只见防护罩外不知何时堆了一座半人高的灰白色小山，刚还在她旁边的席魇从小蛇变成了大蟒，一圈一圈地将小山盘住，蛇首埋在山体里，啃得不亦乐乎。 　　小山飞快变小，时不时扬起一阵灰色的粉尘。 　　席云套上宇航服，走了过去，随手从小山上扒拉下一块，“你在啃什么？” 　　【名称：滤绵岩废料 　　作用：达到污染吸收上限的滤绵岩废料，几乎没有利用价值】 　　“我的！都是我的！不许跟我抢！”席魇好容易才舍得抬起头，将小山护得严严实实，“不是你说的要给我好吃的吗？给了就是我的了，不许抢！” 　　“这东西能吃？”席云震惊了。 　　“是有点臭拉……咔嚓咔嚓……难怪你们人类喜欢吃臭豆腐……咔嚓咔嚓……勉强能吃。”席魇边吃边说。 　　话音落下，系统更新了物品详情： 　　【名称：滤绵岩废料 　　作用：达到污染吸收上限的滤绵岩废料，席魇钟爱的小饼干】 　　席云：“……呵，勉强？” 　　勉强的席魇啃得真的很香。 　　它的獠牙是幻化出来的，作用上跟身体任何一个部位没有区别，但出于仪式感，它吃东西的时候就只用獠牙吃，两个尖尖的大牙咔嚓一下扎进废料里，稍作停留，拔出来的时候，灰白色的滤绵岩废料就成了齑粉，仿佛里面的营养物质全被吸干了。 　　它啃的速度又快，仿佛啃的不是什么岩石废料，而是一种嘎嘣脆的饼干，啃得齑粉跟饼干屑一样，四下纷飞。 　　席云看得馋，又不能跟着席魇吃石头，只能眼不见为净地回基地，灌了碗味道不甚友好的泉水。 　　冷静，不就是吃的吗？ 　　她可以！ 　　席云打开席魇带回来的地图。 　　因为临时折返，席魇走得并不远，但这个不远只是席魇概念里的不远，实际上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席魇蹿出了百来公里。 　　它的蹿法也很随意，一会向北一会向东，像是用了什么闪现技能，以至于地图显示得坑坑洼洼，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席云只能半看半脑补。 　　总地来说，无论是东边还是北边，三四十公里内的地形都跟附近差不多，唯有一处例外：北偏东六七十度方向，二十多公里外，有一处林子，其轮廓跟被咬了一口的曲奇饼干似的。 　　林子很大，往外延伸了将近二三十公里，再往外又是近五十公里的岩石地，之后就是海了。 　　由于地图没完全点亮，呈J字的海岸线头尾都隐没在黑暗里，席云不太确定这个地方到底是几面环海的大陆，还是一座孤岛。 　　席云觉得有点怪。 　　方圆百来公里，别的地方寸草不生，为什么唯独那里会有一片林子？ 　　“席魇，林子里有什么？危险吗？”席云问。 　　席魇没回答，啃东西的动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席云转过头，发现大黑蟒盘着小了三分之二的废料山，不动弹了。 　　系统适时提示： 　　【您的居民席魇因吃撑而陷入了休眠】 　　席云：…… 　　吃撑了不该是睡不着吗？ 　　她哪怕养只猪呢？同样吃了睡，猪还能剁了吃。 　　她还在腹诽，又听系统提示道： 　　【剩余催芽时间：00：18：00】 　　【因温度过低，催芽过程中断】 　　【警告！请在10分钟内重启催芽过程，否则种子将永久失活】 　　席云拿过水纹碗一看，只见水面结了一层冰，她又看了眼泉眼，发现表面也是结了好几块冰片。 　　仔细想想，外界温度在零下，结冰是很正常的事情。 　　席云之所以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净化前的泉眼一直处于流动状态，完全没有结冰的迹象，她就没把这两个事联想到一起去。 　　为什么受到污染的泉眼就不受天气影响，不会结冰呢？ 　　这些所谓的污染到底是什么污染？ 　　席云把发散的思维收回来，解决眼下的问题要紧。 　　要重启催芽过程，自然得把温度提上去。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是生个火。 　　打火石她倒是用物品提示箭头找着了，但是周围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有任何可以快速点燃、持续燃烧的介质。 　　席云飞快地过了一遍商城和科技树。 　　商城里没有可以发热的技能，科技树里倒是有可以取暖的设备，但需要很多化工材料，什么铝合金、纳米碳…… 　　名词好像都挺耳熟。 　　席云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通往瞬间运输装置的大洞。 　　反正……那个装置也坏了，废物利用一下好了。 　　* 　　第三星系，星际联邦第二十八号监察组。 　　奥黛丽和留在中控室蹭网络的卡森都有些傻眼。 　　5号装置的损毁率上升了0.01%后，一个多小时不再有任何变化，但就在刚才，数据诈尸似的往上涨了2个百分点，随后一段时间，跟抽风一样，蹿上去几个百分点停一段时间，再蹿上去几个百分点停一段时间，看得两人一愣一愣的。 　　最后，损毁率以96.83%的数据闪了一下，变成了硕大的ERROR（错误）。 　　显然5号装置的监控元件彻底报废了。 　　“见鬼了。”卡森喃喃道，“得上报，唉，这工作量可就多了。奥黛丽你把那些表格拉出来，我教你怎么填。” 　　奥黛丽边听边输入，在“原因”一栏，填下了若干推测。 　　卡森一看最后一个猜测就乐了，“人为？怎么想的写这个？” 　　“我想可能是那个安农海盗……” 　　“怎么可能，那是污染核心区，他怎么可能在里面活三十年？” 　　“可他是安农人，安农人不是污染抗性都很高吗？” 　　“再高也不可能活三十年啊。”卡森挥了下手，像是要把这个可笑的观点挥 　　走，“就算他真的能抗三十年污染，吃的呢？喝的呢？普通污染区都没有的东西，你觉得核心污染区会有奇迹？” 　　* 　　地球。 　　正在拆瞬间运输装置的席云不知道这场破坏把远在几个星系外的监察员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们填报告时有关“奇迹”的讨论，更不知道那份简短的报告日后会在星际联邦里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她只知道，自己收到了奇怪的提示。 　　【您破坏了联邦援建设施，影响力＋5】 　　搞破坏搞得热火朝天的席云：…… 　　她不是，她没有，这装置本来就是坏的，她只是回收利用，不要逮着人就乱分锅啊。 　　联邦又是哪个国家的联邦？ 　　【您的中立立场发生了轻微偏移】 　　席云：…… 　　两句提示连在一起，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面无表情地扯下又一块金属片。 　　既然锅都扣头上了，那就薅得更彻底点吧。 　　十分钟后。 　　席云脱了宇航服，躺在新鲜出炉的一次性制暖片旁，舒服地闭着眼睛，和泡在碗里的种子一起烘暖。 　　不要问她做这玩意花了多少分，她只想享受一下种子才有的待遇。 　　系统科技树里的科技是真的牛逼，周围气温体感至少零下十来度，这一次性制暖片也就一本A5笔记本那么厚，居然烘得大半个基地都暖洋洋的，又通风，比开中央空调还舒服。 　　像在晒太阳。 　　席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晒太阳了。 　　上一次还是在不算宽敞的病房里，那个时候她半躺在病床上，手搭在窗台，阳光慷慨地洒在上面，暖得叫人不想动。 　　那次，爱臭脸的席海也难得很暖，看她流鼻血，没像平时一样直接把纸巾盒丢过来，而是给她卷了两个棉球。 　　席云不跟他客气，逐一把棉球塞鼻子里，瓮声瓮气，“席大少爷伺候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妈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没有啊，我挺好的。”她搭在窗台上的左手翻了个面，手心朝上地接着阳光，另一只手把饭盒递回给席海，揶揄地看他，“转性了？要当回知心哥哥？” 　　席海都成年好几年了，长相还没有彻底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棱角不甚分明，但表情并没有寻常少年人的生动，他看了眼席云递过来的饭盒，“吃光了？这里面不是有芥菜？” 　　“知道我不爱吃还往里放？”席云撇了撇嘴，“不是一直骂我挑食？吃光了又有意见？” 　　席海沉默了一下，“M型过敏综合症的研究已经有进展了，再过四十年，或许不到，特效药就出来了。” 　　“哦，那还挺快的。”席云手肘架到窗台上，头靠在手上，被阳光照得眯起了眼睛，“等我睡醒，你就成大叔咯。” 　　“人类现在的平均寿命是一百八十多岁，等你睡醒，我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席海顿了顿，“妈也是。” 　　“我才不管，妈妈永远十八，但你肯定会变成不苟言笑的无聊大叔。”席云无意识地搓着自己耳骨，“不接受反驳。” 　　席海向来不跟她无意义斗嘴，把饭盒放回保温袋里，瞥了她一眼，“走了，去给你办手续。” 　　“喂。”席云在他拧动门把的前一刻喊住了他，“平均寿命是一百八十多岁，你给我照顾好妈，你们都活得平均一点啊。” 　　她把自己的耳骨搓得发烫，“说好的四十年，记得给我定个闹钟啊，不要……不要让我错过太多。” 　　席海关上刚拉开的门，回过头看了她一会，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会攒好年假。” 　　“啊？” 　　“不是一直很想到处看看吗？”席海说，“等你病好了，我们一家人出去玩。” 　　席云来了精神，“你说的。” 　　“嗯。” 　　“一两个月我可不干，你得攒一年年假。” 　　“嗯。” 　　“你得提前做好功课，哪里好玩哪里好吃，攻略做好。” 　　“嗯。” 　　“我不要节奏太快的，旅游就得慢慢来，你别按自己那争分夺秒的破习惯，搞得跟赶趟一样。” 　　“事儿精。” 　　【催芽成功】 　　【您获得了杰里费斯树的种子，是否播种？】 　　听到系统提示，席云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她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抱着曲起的双腿，低头晃了会神。 　　好几分钟后，她抬起头，盯着泛红的防护罩，不服气地笑了一声，对着空气嘟哝，“谁才是事儿精，不想弄攻略就不弄呗，还玩消失，还得我去找你们，麻烦死了。” 　　她搓了搓脸，深吸了口气，选择查看种子详情。 第10章 　　【物品详情 　　名称：杰里费斯树的种子 　　数量：*1 　　作用：杰里费斯树是星球A14的特产树种、高濒危树种，可在恶劣环境中生长，雌雄同株，生长周期短，6个月即可进入结果期，果实可食用，风味独特。 　　备注：杰里费斯树是星球A14原住民童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系统难得给出这么正儿八经的介绍，席云却觉得怎么看怎么怪，矛盾重重。 　　“高濒危”和“可在恶劣环境中生长”、“生长周期短”、“童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不是有点搭不上号？ 　　6个月可以结果的树木，放在平时好像的确算快了，可放在现在…… 　　席云肚子适时叫唤了一声。 　　她无奈地瞅着这个时间，觉得后面“可食用”三个字都不香了。 　　她查了下领袖状态： 　　【姓名：席云 　　级别：2 　　寿命：845年5小时31分钟/845年26天5小时 　　身体状况：轻度饥饿 　　精神力：70/80（建议您适当进食并充分休息） 　　SAN值：28/30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600/3947.2（已兑换积分剩余46.62，当前兑换系数1.1） 　　影响力：182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200（升级可解锁任务发布系统）】 　　席云盯着这堆数据琢磨了会，心里有了计较。 　　这次恢复状态还是靠升级解决好了。 　　她只缺20个影响力就可以升级，随随便便制作点什么东西都够了。 　　这里面还有文章可以做。 　　领袖升级并不是影响力到了就自动进行，需要她手动操作，鉴于每次升级她都能恢复全盛状态，意味着她可以利用一下规则，玩一波极限操作—— 　　攒够影响力，先不升级，尽可能开肝，把自己的体力榨干净，之后再升，这样一来，她既可以给自己省几顿饭，也可以保证以最佳状态外出探索。 　　反正现在有防护罩，基地里什么污染都没有，浪一把还行。 　　这么扛个一两天还是行得通的，主要还是后续。 　　领袖升到2级只需要50个影响力，3级却需要200，再往后需要的影响力肯定越来越多，光靠升级她不可能苟得了半年，一星期都够呛。 　　必须找到食物来源。 　　那片林子恐怕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可是二十多公里的距离……她估计得走4-5个小时，有点久。 　　席云叫了会席魇，想看它有没有办法快速带自己过去，然而席魇休眠得人事不知，怎么叫都没用。 　　商城里倒是有一张价值588积分的技能卡帮得上忙，叫【一双健步如飞的腿】，但是技能描述跟怪力技能一样，有一句“充分发挥您的潜能”，恐怕也要消耗大量体力。 　　科技树的话，代步工具不少，奈何缺材料，别说汽车和摩托之类的动力驱动工具了，她连自行车都做不了——没橡胶做轮胎和刹车皮。 　　只能走着去了。 　　在这个环境里徒步四五个小时，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席云看着科技树当前序列，沉吟了一会，往后加了三个任务。 　　【当前研习序列：石屋（1小时18分钟）—矿洞加固装置（2小时）—鱼苗养殖（2小时）—简易环境勘察眼镜（6小时）】 　　这三个技术她不急着用，但是分别对应矿脉改造、动物改 　　造和环境改造分支，是三个主干分支上用时最少的技术，最方便刷影响力——每个主干分支首次点亮都有10个影响力的奖励。 　　席云希望多攒点影响力，如果可以的话提前攒够升到4级的份，这样她的个人状态可以刷新两次，四舍五入就是多了两条命，保障大点。 　　安排好科技树，她站起身，在基地里找了个顺眼的地方，用安农农具挖了个洞，把半年后的希望（杰里费斯树的种子）种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开始为这场光是路途都要几小时的外出做准备。 　　首先是水，免得外头找不到水源。 　　为此席云整了一口粗糙的大缸，装满水，丢仓库里。 　　然后是污染过滤器。 　　和简易污染过滤器不同，污染过滤器耐久长达1周，每小时还可以恢复1%的SAN值。 　　做一个污染过滤器需要三个简易污染过滤器和20个改造力积分，而一个简易过滤器又需要10个改造力积分，合起来就是50个积分，刷精良品成本太高了，席云选择不刷，只做了六个普通品质的过滤器备用。 　　之后是制氧器。 　　和污染过滤器差不多，制氧器比起简易制氧器，耐久延长至1周，每小时可以恢复0.5%的精神力，做一个制氧器需要三个简易制氧器和20个积分。 　　席云也做了六个备用。 　　再之后是一次性制暖片，免得宇航服出问题把她冻死在外头。 　　一个制暖片可以制暖10小时，需要3个水纹石、5个纳米碳材料和10个铝合金，水纹石她可以解决，后两者的话，从瞬间运输装置拆下来的材料够做15个，不过这东西贵，她觉得不需要准备那么多，就只做了5个。 　　期间积分不够，她还又肝了好一会滤绵岩，之后又为了刷影响力，多做了60个水纹石。 　　一套下来，她仓库35个格子塞满了18个，影响力达到381，够她升到三级还多81，可兑换的改造力多了近三千，万物皆可合成的技能熟练度也上升到了106。 　　唯一下降的是滤绵岩的储量，只剩一半。 　　席云打算等找到粮食后，回来的路上顺便找找其它矿脉。 　　这一切整完，石屋早就研习完成了，席云把基地升到了4级，解除了建筑限制，选择建造石屋。 　　施工地点上浮现出仅席云可见的红字提示： 　　【石屋建造中，剩余时间6：00：00】 　　不错。 　　刚好给她当个闹钟。 　　等她醒了天怎么也该亮了，到时候就出发。 　　席云瘫在地上，精疲力竭地想着，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石屋做好的时候，席云迷瞪地睁了下眼睛，瞥了眼身边黑黢黢的新建筑，换了个姿势靠在墙面上，又睡着了。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直到制暖片濒临失效，温度下降，她被冻醒，这才发现不是梦。 　　天，没有亮。 　　从席云醒来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 　　如果她不是在极点，那么很可能，地球的自转或者与太阳的相对位置出了问题。 　　* 　　自适应地图外形是一张羊皮卷，跟染了墨汁一样整一面漆黑，唯有中间偏左的地方，零零散散地闪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小亮点，仿佛不小心溅上的小火星。 　　在这些小亮点里，有一个更小的小红点，正朝北偏东的方向缓慢移动，引线般地点亮了一路。 　　那是只身前行的席云。 　　一觉醒来天还黑得跟拍鬼片似的，没有明火，科技树里一排照明装置又因为缺乏材料而无法点亮，席云实在不想摸黑上路玩刺激，灵机一动，掏出一块水纹石，用提示箭头自己找自己，于是…… 　　当当！ 　　她有了个箭头形状、飘在空中的“手电筒”。 　　可把她机灵坏了。 　　席云攥着水纹石，一边走一边查看自己刚升级好的状态。 　　【姓名：席云 　　级别：3 　　寿命：845年15小时1分钟/845年31天 　　身体状况：健康 　　精神力：100/100 　　SAN值：40/40（您的SAN值还是低得令人钦佩）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1973/7147.2（已兑换积分剩余0.32，当前兑换系数1.2） 　　影响力：406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400（升至5级可解锁初级交易系统） 　　基地：2/2】 　　【恭喜您解锁了任务发布系统，奖励改造力积分*1000】 　　【您有一条新任务】 　　席云好奇地打开来。 　　【希望之火-荒田重耕 　　任务描述：您的基地所在曾是一片广袤的实验田，寄予了人们殷切的希望，可惜污染来袭，实验田荒废多年，作为一位伟大的领袖，相信您有办法让这片实验田重唤生机。 　　任务要求：请在三个月内完成一种作物的播种与收成 　　当前进度：0/1 　　任务奖励：改造力积分*8000，棉花种子*100】 　　奖励很好很诱人，够她一个月房租水电……不是，一个月防护罩和制暖器的开销还有得剩了，还有棉花种子拿，虽然没太阳……但……是吧，有种子总比没有好嘛。 　　虽然，她的基地现在寸草不生，土地干到开裂；虽然，基地环境垃圾到连授粉的昆虫都没有；虽然杰里费斯树就算能长成结果也要半年后…… 　　但是。 　　席云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亮眼而突兀的绿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即将拥有一片潜力无限的森林。 　　作物什么的，随便挖点野菜就有啦。 　　不过首先。 　　她得玩一波八百米冲刺。 　　宇航服的耐久正在肉眼可见地下降，究其原因，大概是跟系统刚弹出的提示有关—— 　　【警告！您正在靠近严重污染地带，请尽快离开！】 第11章 　　席云始终有种直觉，环境寸草不生，跟神秘污染有相当大的关系，而系统不久前发布的【荒田重耕】任务里说“可惜污染来袭，实验田荒废多年”，其实也暗示、证实了这一点。 　　照此推断，能长得出植物，大概率就没有污染。 　　虽然系统只提示前方有严重污染地带，没有说范围有多大，但根据自适应地图，林子离席云已经很近了，不会超过一千米。 　　几条信息结合，席云初步判断，污染地带的范围应该在一千米以内。 　　她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污染了。 　　别说仓库里堆的那些过滤器和滤绵岩，光是她的宇航服就剩余近60个耐久，当前掉耐久的速度大概是每分钟-2，也就是只靠宇航服，席云都可以在污染带里待30分钟左右，够她跑好几个来回了，大可以发现不对劲就撤。 　　席云摆好姿势，颇有底气地往前冲……刺…… 　　她猛地停下，眨了眨眼睛。 　　不知不觉中，天终于蒙蒙亮了起来，光线不是很好，但怎么也比物品提示箭头的红光亮堂不少。 　　抹布一样脏兮兮的灰蓝色苍穹下，是一整片密密麻麻的…… 　　建筑群。 　　不是林子，而是一座绿意盎然的城市。 　　摩天大楼高高耸立，鳞次栉比，外墙上盘满了青色旺盛的爬藤植物，一格又一格突出的小阳台里也装着满到溢出来的青色，整体看上去仿佛刷得凹凸不平的绿色油漆，把冰冷冷的一幢幢建筑包装成了一根根笔直粗壮的“竹子”。 　　难怪历史书里说，以前的人为了环保成绩，拿油漆把荒山涂绿，以此来欺骗卫星。 　　席云总觉得离谱，直到现在，她忽然发现这种“大规模包装”，还真挺混淆视听的。 　　这不，她就把建筑群当成树林了嘛。 　　但是最诡异的是…… 　　最诡异的是什么来着？ 　　席云觉得自己大脑卡了一下。 　　树林变成神奇植物城吗？ 　　其实更好。 　　她那个时代保鲜防腐技术已经很先进了，一些罐头和饼干之类的可以保存很久，她可以在这里面找找食品店或者超市。 　　席云缓慢地往前走去。 　　城市的地面和建筑群的风格又统一又违和。 　　说统一，是因为地面是朴素的黄土地，和这座城市铺天盖地的绿色植物相当搭调； 　　说违和，是因为一般有摩天大厦的城市， 　　地面不可能是朴素的黄土地。 　　谨慎的习惯使然，席云没有急着往城里钻，而是走到最近的一处大楼前，试探地拨拉了一下上面的藤蔓。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胆子稍大，用了点劲，从上面扯下来一片叶子，观察了一下断口、叶纹等，又闻了闻味道，以一种随时跑路的姿态在原地等了一会。 　　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没有末日片里那种杀人植物伪装成无辜绿萝的恐怖发展，也没有什么忽然冒出一个食人花把她头吞掉的血腥场面，好像这就是正常植物，只是长势过于喜人。 　　周围很安静很安静。 　　这就是一座生机盎然的死城。 　　席云开始在城里探索了起来，不多时，她还真找到了一家小型超市。 　　说起来，她找着地儿的方式还挺传统的——看招牌。 　　店铺在某座大厦的一楼，跟其它建筑一样，也缠满了藤蔓，不过从藤蔓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招牌里有个底下带着一小横的“召”，和矮了三分之一的“巾”。 　　席云难免意外。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熟悉的华国文字，她的母语。 　　如果华国没在她冷冻这段时间统一全世界的话，那么她大概率身处华国区域，北半球，离极地相当远，正常来讲绝对不可能有长达十多二十个小时的黑夜。 　　哎，地球这个小妖精。 　　不就八百年吗？女大十八变都不带这么变的。 　　她撇了撇嘴，动手扯挡在店面门口的藤蔓。 　　这些茎藤足有一指粗的绿叶植物盘根错节、颇有韧性，随便扯的结果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整片藤蔓一起动了下，很快又跟弹簧似的弹回了原位。 　　席云索性调出安农农具的镰刀，轻巧地挥了两下，将藤蔓割开。 　　小型超市阴暗的内部环境终于彻底暴露在她的眼前，她站在外头观察了一会，确认没有异样，便推门走了进去。 　　超市里的商品都整齐地码在货架上，除了一个人都没有、灰尘多了点以外，一点也不像是经历过什么灾难的样子，总共有五个货区，每个货区其实也就一两个货架，上面挂着引导牌，有“土壤区”、“化肥区”、“种子区”、“农具区（缺货）”以及“生活区”。 　　席云默默地退回门口，把招牌上的藤蔓也处理掉，盯着上面“兴易超市”几个字，百思不得其解。 　　兴易超市在她冷冻前就有了，是个主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型连锁超市，卖的东西就是中规中矩的超市商品，什么时候改路线主卖农资产品了？ 　　她重新走进超市，在种子区粗略地逛了一下，发现都是自己不认识的植物，就随机拿了两三样放背包里。 　　本来想多拿几样的，但是背包空间不太够，还不如只拿两三样直接堆满。 　　想到这，她动作顿了一下，疑惑地皱起了眉。 　　不对啊。 　　多拿几种，和同一种多拿几包，不一样占背包空间吗？ 　　她为什么潜意识觉得同一种就可以拿很多很多？ 　　席云想了一会，没想通，摇了摇头，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往最远处的生活区走去，希望能在那边找到食物。 　　生活区其实就是一个货架，在斜对面，靠近收银台，边上还有另一个门，比席云进来的那个大，外面也挡着藤蔓，故而光线不是很好。 　　席云拿出水纹石款手电筒，顶着红色的大箭头研究着货架上的东西。 　　纸巾，可以有。 　　香皂，可以有。 　　牙膏，可以有。 　　…… 　　可是怎么就没有食物呢。 　　沙沙—— 　　席云拿东西的动作一顿，握紧手上的镰刀，深吸一口气，猛地回头。 　　物品提示箭头散发的红光勉强照亮了收银台那个阴暗的角落。 　　在那后面，有一对溜圆、泛红的眼珠，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第12章 　　“啊！” 　　席云头皮一下炸开，几乎是条件反射，连蹦带跳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啊啊啊啊啊啊！” 　　收银台下传来更大声、更绵长的尖叫，仿佛席云才是真正吓人的那一位。 　　席云：…… 　　不管是何方神圣，会怕她的话应该就不太值得害怕吧？ 　　而且听起来好像是个小孩啊。 　　她壮起胆子，慢慢靠近收银台，只见小孩躲在收银台底下，屁股朝外，瑟瑟发抖。 　　他似乎感受到席云的靠近，嗷地一下哭出来了，语无伦次地喊：“啊啊啊啊，法明神我错了，不要找我，我不该偷吃螅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要收割我！奶奶！奶奶！救命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收割？是被她的镰刀吓到了？ 　　席云收了农具，正想搭话，就见一个老婆婆从农具区匆匆赶过来。 　　席云眨了眨眼睛。 　　对方穿着很朴素利落，皮肤是棕黄色的，长得很憨厚，虽然上了年纪，但眼睛仍然溜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休息不够，眼白眼眶都发红。 　　鼻子也很大，感觉比普通人大一倍。 　　绝对不是华国人，也不像她见过的任何外国人，不知道是什么人种。 　　老婆婆皱纹满脸，腿脚倒还算利索，很快就赶到收银台这块，视线在席云脸上停留了一会，面露恍然，不好意思地朝席云笑了笑，“欢迎光临。小孩没见过世面，让你看笑话啦，你接着逛，不用管他。” 　　说着单手把躲在角落类的小孩拎起来，格外厚实的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安静些啦，是星际旅人，人家千里迢迢来，不要在这丢脸。” 　　星际旅人？ 　　席云脑内闪过无数问题，还没来得及提问，就听小孩怯生生地说—— 　　“奶奶，那她是个不好的星际旅人吗？我看到她偷偷把好多东西藏背包里了。” 　　“不许这么说客人，肯定有误会。”老婆婆泛红的眼睛看了过来，像在等席云解释。 　　席云很想说她不是偷，只是以为店里没人，但这么说听起来更像趁火打劫了。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我没看到购物车，东西拿太多不趁手。” 　　说着，她把背包放到柜台上，又想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没钱。 　　就在这时，老婆婆已经给她结好了帐，“总共4398个耕币，用星际币付款也可以，按目前的汇率，共计329个星际币。” 　　耕币又是哪个国家的币种？ 　　席云眼珠子一转，“我跟家里人走散了，钱都在他们身上，我用别的东西跟你们换可以吗？我有……”她想了下手头哪样东西对方会感兴趣，“污染过滤器。” 　　“污染过滤器？”婆孙两面面相觑，老婆婆问，“那是什么？” 　　席云愣了下，“可以过滤污染的小装备。”她顿了顿，试探道，“你们平时不用类似的装备吗？那怎么处理污染啊？” 　　“污染？”婆婆面色茫然了一瞬，笑意稍减，但很快又恢复了亲切的笑容，“哪有污染啊，就连城西的那条黑水河也已经治理好了。” 　　她指了指席云握在手里当电筒的水纹石，“你还有水纹石吗？有的话用这个交易吧，这个我们比较需要，给我20个水纹石，这堆商品就归你了。” 　　“有是有。”席云意外，“您知道水纹石？” 　　“知道呀，这可是做农具的好东西。”婆婆回答。 　　这种石头质地并不是很硬，居然还可以做农具？长见识了。 　　“我手头不止20个水纹石。”席云想了想，“您有吃的吗？我想买点，刚在这里面逛了一圈没找着。” 　　婆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在超市里找吃的呢？得去农品市场啊。” 　　“超市里不卖吃的？”席云感觉自己的三观被不断刷新，“这还有市场？” 　　“嗯啊，超市里肯定不卖吃的呀。市场在中心区，你从店里出去，走过八个岔路口，大的那种，两三人宽的不算，就到了。也不怕数错，反正不确定了就多找人问问，路在嘴上嘛，大家都很欢迎的，不用担心。” 　　席云越听越纳闷，“这里还有很多人吗？” 　　婆婆也跟着纳闷，“肯定有啊，这么大一座城呢，怎么会没有人呢？好几万人口呢。” 　　好几万？？ 　　席云指了指她进来的那个门，“可我这一路走来，没看到人啊。” 　　“那是后门，出去就是荒道，怎么可能有人呢。”老婆婆摇了摇头，示意 　　她自己去收银台边上的大门外瞧瞧，“人都在这边呐。” 　　席云依言推开大门，罩着门面的爬藤植物被玻璃门一顶，像是门帘一样掀开了，外面不算熙攘，但的确人来人往。 　　大家的长相特征都跟超市里的婆孙很像，应该是一个人种。 　　有路人发现站在门口的她，暗戳戳地拽了下同伴，让同伴看过来，眼神好奇得活似围观稀罕动物；再热情点的直接朝她挥手。 　　席云条件反射地挥了回去。 　　这一挥跟什么信号似的，大家兴奋地议论起来： 　　“她朝我挥手了哎！” 　　“好久没看到来这旅游的星际旅人了。” 　　“是庆典吧？我们的庆典还是蛮吸引人的。” 　　“你问她看看。” 　　“我不敢，你问。” 　　“胆小鬼。”一个汉子吐槽了一嘴同伴，朝席云打起了招呼，“嘿，你是来参加庆典的吗？” 　　“什么庆典？”席云问道。 　　“收成庆典。”汉子豪爽道，“今天农品市场会有很多好东西，我正好要过去，要不要一起？” 　　倒是同路了。 　　席云点点头，“好，等我回超市拿点东西。” 　　她回超市买了单，和汉子一同前往农品市场。 　　一路上，这名自称“斯奈克”的汉子很是热情地给她介绍了这座城市的情况。 　　这座城市叫黄土市，主要经济支柱就是农业，人口流动性不大，大家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生活。 　　这里旅游业不发达，鲜少有外人过来，不过收成庆典时期是例外。 　　收成庆典十年一次。 　　庆典上，大家会把这几年栽培的新作物拿出来展示，比比谁开发的新品种产量更大、更好看、更稀奇，所以会有不少旅客慕名而来看热闹，当然，也会有星际农商过来挖掘新产品。 　　“你来得真是太巧了。”斯奈克听说席云想找粮食，感慨道，“农品市场别的没有，吃的大把！走走走，穿过这个拐角就到了。” 　　转过拐角，大开眼界。 　　席云对于农贸市场（农品农贸对她来说没差）的印象，就是大型可批发的菜市场，相当接地气的一个场合，但黄土城的农品市场别开一格，十分…… 　　梦幻。 　　每个摊位都像一柄足有五六米高的半透明巨伞，除了最顶上的伞盖外，伞柄上间距不规则地长着一层又一层的小伞盖，跟小平台似的，各摊位展示的农产品就摆在离地半米至一米的小平台上，摊主坐在边上，有的盘腿有的腿在空中晃荡。 　　大家的表情都很祥和，隔着空、扬着声，轻快地跟彼此聊着天。 　　席云拐过来的时候，他们都站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的摊子了，纷纷沿着伞柄往上爬到更高的小平台上去。 　　有爬得快的，率先站到了高点，一眼就看到席云，在台子上激动得直蹦跶： 　　“大家快看！来了个星际旅人！” 　　整个地方本来就跟锅冒泡的水一样热闹，他这一喊，彻底沸腾了，纷纷朝席云招手。 　　“哎呀，快快快，快找个地儿上来，庆典表演就要开始了。” 　　“来我这来我这。” 　　“不，来我这！我这风景更好！” 　　“什么表演呀？”席云好奇地问斯奈克。 　　斯奈克带着她爬上其中一个摊档，“走，上去你就知道了。” 　　他两挑这个摊子，摊主是个小姑娘，看到席云来自己摊子上了，激动得棕色的脸孔都透着红。 　　其它摊子有人不太甘心，拿了个扣环往空中一扣，刷地一下从他的摊位滑到这边来。 　　随着他的动作，席云才发现每个摊档之间都连着很多蜘蛛丝一样的细线。 　　那人赶了过来，还没站稳呢，就给席云递了个像被拦腰砍断的蓝色萝卜，“尝尝，这是我家的罗椰，汁水可好喝了。” 　　另一个人拦到他前头，“先试试我家这个草橙。” 　　“试我的试我的……” 　　席云简直应接不暇。 　　“哎呀，你们先别吵，先让客人看庆典。”带着席云过来的斯奈克帮她把人劝开，言行之间自豪得仿佛席云的保镖。 　　咚—— 　　一声鼓音恰好炸响。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往下看。 　　在所有伞状摊档的中间，有一个近两米高的表演台，上面错落有致地站着好几个拿着镰刀、戴着红色面具的大汉，踩着鼓声节奏，大开大合地舞动了起来。 　　那是一种席云从未见过、充满了力量感的舞蹈。 　　大家齐声喝彩，而人声越鼎沸，表演者的镰刀就挥舞得越卖力，渲染力极强。 　　席云看着热闹，不知不觉也跟当地人一样兴奋起来，喝彩喝得比谁都大声。 　　表演者们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腾挪翻滚间更是精准到位。 　　这场表演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直到场上的人都喊不出声了，才渐渐偃旗息鼓。 　　结束的时候，包括席云在内，大伙颇有种并肩打了一仗的感觉，一个两个哑着嗓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公鸭似的笑了起来。 　　席云接过罗椰，忍不住玩笑道：“难怪你们十年才举办一次庆典，这要年年举办，嗓子还不废了啊。” 　　大伙哄然大笑，有人说：“夸张了夸张了，今年是市长的要求，加了时长。” 　　“为什么呀？” 　　有人指了指地上，“市树一直不开花，市长急呀，法明神之舞是我们这的祈求丰收的舞蹈，图个好兆头。” 　　“市树？”席云奇道，往罗椰里面插了根吸管，踩了踩脚下，“你是说这是树？我一直以为是建筑。” 　　“害，建筑哪有植物美呀，这是树。”那人笑着回答，“这可是我们星球的标志性树木，杰里费斯树。” 　　席云停下了喝罗椰的动作，愣了下神，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呢，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第13章 　　杰里费斯树。 　　这是个席云并不陌生的名词，她基地里种着一棵呢，据说是高濒危特产树种，什么星球A14原住民童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什么亮丽的风景线。 　　星球A14的树种。 　　不是地球的。 　　然而对方刚才说，这是他们星球的标志性树木。 　　这里不是地球吗？ 　　不可能啊，系统绑定她的时候说这就是地球。 　　系统…… 　　她好像忘了特别重要的东西。 　　“哎呀，你怎么流鼻血了。” 　　恍惚间，她听到周围人关心地问道。 　　席云这才感到好像有液体从鼻腔里滴落下来。 　　她下意识地摆了摆手，解释：“没事，我只是……” 　　污染过敏综合症发作了。 　　而综合症会发作，意味着这里有……相当严重的污染。 　　席云心头一悚。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她终于接收到了系统一直没停过的提示音： 　　【警告！您的宇航服耐久即将下降为0，即将损毁，请尽快更换装备！】 　　【警告！您的SAN值不足10，请尽快远离污染地带！】 　　【警告！您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尽快离开攻击范围！】 　　席云面色一变，以最快的速度将污染过滤器与宇航服合并，将宇航服耐久瞬间提至168，及时地救回了宇航服。 　　她稍松一口气，惊疑不定地看向仍然满脸关心的市民，一边后退，一边小心地试探道：“这里有污染，你们知道吗？” 　　大家的神色同时茫然了一瞬，跟超市那位老婆婆的反应一模一样，随后，异口同声道：“没有污染啊。” 　　大伙从各个方位看着席云，“哪有污染啊，你误会了。” 　　他们齐刷刷地朝席云走了一步，“市树开不了花，不可能跟污染有关系。” 　　又是一步，“是因为养分不够。” 　　十来双手同时朝席云伸去，“是的，一定是因为养分不够，没有合适的化肥。” 　　【警告！您的SAN值不足8，请尽快远离污染地带！】 　　【警告！您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尽快离开攻击范围！】 　　果然！ 　　他们就是污染的一部分！ 　　而且他们跟席魇不一样，他们的攻击，宇航服挡不住！ 　　她就说怎么总觉得哪里很违和。 　　本来得跑上千米的污染地带，几乎是上一秒冲刺，下一秒就到了。 　　本来可 　　以直接收到基地仓库里的物品，被放到了子虚乌有的背包里——天知道她怎么会一直以为自己有背包，她压根就没材料做这玩意。 　　最离谱的是，她严严实实地戴着宇航服的头盔，哪有办法闻叶子喝果汁！ 　　可这一切不对劲，都被她莫名其妙地忽视了、忘记了。 　　这地方邪门得很！ 　　席云大脑飞速运转，赶在被“市民”抓住之前，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去。 　　各个摊位的人都开始朝这边聚了过来，但好在大家早先为了看舞蹈，全爬到了高处，底下聚集的人还不算多，席云瞅准出路，落到地上，购买了技能卡【一双健步如飞的腿】，拼命往城外跑去。 　　也幸好她及时用了技能卡。 　　黄土市的市民有着不亚于她的速度，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甚至距离还有缓慢缩短的趋势。 　　系统还嫌她不够紧张，一个劲提示：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警告！您的SAN值不足7，请尽快远离污染地带！】 　　席云暗骂一声，一边跑，一边用【一张言出法随的嘴】，“全部停下！” 　　然而技能一点用都没有，市民们还是哗啦啦地缀在她后头。 　　席云也不是很意外，既然他们的攻击跟席魇不一样，那能对席魇生效的技能自然也未必能对他们生效，这也是她一开始没直接用【言出法随】的原因——在平台上容错空间太小了。 　　但办法总归是要试的。 　　就是可惜了她999个积分。 　　席云跑回超市门前，不太想正面刚里头的婆孙两，但绕了一圈，没发现别的出路，只能暗骂一声，一手调出安农农具的镰刀，一手推开了超市大门。 　　婆孙两站在收银台，手拉着手，脸上友善的表情不见了，仿佛两具没有表情的蜡像。 　　“奶奶，她是个不好的星际旅人。”小孩语调没有起伏地说，“她偷东西了。” 　　“是的。她是个不好的星际旅人。”婆婆溜圆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席云，“她偷东西了。” 　　席云后头还追着一群“人”，他们不阻拦她，她也懒得管他们说什么，径直冲向后门。 　　婆孙两顺着她的动作齐齐转头。 　　“那我们要怎么办？” 　　“关门，报警。” 　　话音未落，超市前后两扇门外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藤蔓，每一条都足有四五指粗，盘根错节，像是一扇严丝合缝的绿色铁门，将玻璃门牢牢罩住。 　　席云使用【一股超凡的怪力】，以足以徒手破开几米岩石的巨力，狠狠朝门上一撞！ 　　砰—— 　　玻璃门碎了她一身，但外面的藤蔓绿门纹丝不动。 　　【警告！您的SAN值不足4，请尽快远离污染地带！】 　　【警告！您的SAN值不足3，请尽快远离污染地带！！】 　　【警告！您的SAN值不足2，请尽快远离污染地带！！！】 　　该死。 　　席云直接给自己升了一级，强行把SAN值拉满并提升至50。 　　【恭喜您升至领袖4级】 　　【商城上新啦，敬请查看】 　　上了什么新？ 　　席云满怀希望地打开了唯一的新商品。 　　【技能卡 　　技能：来自老母亲的念叨（初级） 　　购买积分：1599 　　使用次数：1 　　技能时限：1天 　　技能描述：老母亲的念叨，来来回回来来回回，无论什么话题，老母亲都能拐回她想表达的重点上，你不想听也得听】 　　席云：…… 　　这是什么鬼东西？ 　　谁特么来告诉她，这个价值1599的破技能，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升到四级商城好不容易上一次新品，就这？ 　　【警告！您的SAN值正在下降，请尽快远离污染地带！】 　　【警告！您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尽快离开攻击范围！】 　　婆孙两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收银台，一个抓住了席云的腿，一个抓住了席云的肩膀。 　　“奶奶，抓住了。” 　　“是的，安德鲁，抓住了。” 　　【警告！您的SAN值正在飞速下降，请尽快远离污染地带！】 第14章 　　“抓你个大头鬼啊！”婆孙一碰她的功夫，席云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满的50个SAN值刷地掉了10，宇航服耐久掉了50，肉疼到火大，反手就是一镰刀，一击将两者斩散。 　　就在刚才，她急中生智，往安农镰刀里合并了个过滤器。 　　【物品详情 　　名称：席云的安农镰刀（已装备）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167/168 　　作用：无物理攻击作用，只对拟态污染生效，可对拟态污染造成一定伤害 　　备注：镰刀在不会种田的外行手里，也就只能打架了】 　　席云还没来得及高兴镰刀有效，就见收银台又生成了一对新的婆孙，再次朝她走过来。 　　与此同时，大门处也有好几个人穿门而过，奔她而来。 　　她舞动镰刀，挥向藤蔓织就的绿门。 　　门面很快豁开一道一指深的口子，蠕动着缓慢愈合。 　　有戏！ 　　镰刀破坏力比绿门恢复力强。 　　目测砍个百十来下的也差不多了。 　　只要给她时间。 　　可黄土市的市民们明显不打算给她时间，两个市民，一个从正面，一个从侧面朝她扑了过来。 　　席云只有一双加了速的腿，可没有加了速的手，她只来得及挥刀砍散那个从正面攻击、离她更近的人，侧面那个抽不出空对付，只能侧身避过。 　　这一避可就麻烦了。 　　市民们似乎知道她要干什么一样，兵分三路，一路站成一排，挡到绿藤门前，另外两路则追着席云跑。 　　他们可以手舞足蹈、群魔乱舞，席云不行。 　　她连个衣角都不敢让他们挨着，绕着货架跑了几回，惊险地躲过几波，心力交瘁不说，还被逼得离绿门越来越远。 　　这样下去迟早要凉。 　　席云翻着系统的边边角角，企图找到破局的办法。 　　商城里的技能卡净奔着花里胡哨去了，防御性和攻击性的都没有； 　　科技树里各种设备都要资源，难为无米之炊； 　　仓库里排得上用场的就是多少有点防御作用的污染过滤器，但那扛不住市民的精神攻击。 　　她手头拿得出来的、系统明确说能抵挡攻击的就一样——防护罩，但是防护罩得搭配基地使用。 　　别说她基地位满了，就算她有基地位，建一个基地要五分钟，以现在的情况，她恐怕连五分钟都撑不了。 　　直接用防护罩是行不通了。 　　除非…… 　　她能改一下防护罩的特性。 　　合成技能她也算用了有一段时间了，多少总结出点规律来。 　　遭到合成的两种物品，特性一般会相加，但是有主有次。 　　比如宇航服和过滤器合并，出来的是带过滤功能的宇航服，而不是带航天功能的过滤器； 　　水和岩石合并，出来的是带着水纹的天蓝色水纹石，而不是掺着岩土的污水。 　　如果她拿防护罩和宇航服合并的话，不知道占主导地位的会是什么。 　　如果还是宇航服，那她或许可以得到一件具备精神防御力的宇航服，但如果是防护罩…… 　　天知道宇航服会不会原地变气球。 　　画面太美，还是不想了。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席云一边跑着，一边临时做了个防护罩。 　　【是否合成（防护罩）与（席云的宇航服普通）？】 　　席云咬了咬牙，眼见着就要确认，余光却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 　　她愣了下，定睛望去。 　　此刻的她正跑到了标着缺货的农具区，该区域的货架空空如也，但是上面的标签没有摘。 　　只见黑纸白字的标签里赫然写着—— 　　安农农具。 　　席云眨了眨眼睛，脑海里那堆乱七八糟的细节蓦地拼凑到了一起： 　　这座由污染构成的黄土市种的市树叫杰里费斯树，外星球A14的特产树种，证明这是一座外星城池，但这里明明是地球，为什么地球上会出现具备外星特征的污染？ 　　兴易超市明明是地球超市的名字，卖的东西却奇奇怪怪，全是农业相关的不 　　说，连种子都全是席云没听过的种子，而缺货的农具，叫安农农具。 　　巧的是，席云自己就有一把安农农具，那是在瞬间传输装置那里捡的，农具备注是“每个安农人都会随身携带的实用小工具”。她曾经据此推测，使用并破坏传输装置的就是安农农具的原主人； 　　超市小孩安德鲁，再三说她是小偷，可她明明在协商后，以20个水纹石购买了超市的货物（全特么是污染，她都没找他们算账呢）。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安德鲁说她偷的不是超市货物，而是她现在正拿在手里当武器的安农农具？ 　　所有这一切结合起来，不难推断： 　　1.安农人不是地球人，是外星人，星球A14就是安农星； 　　2.这座充满污染的城市，与安农农具的原主人，也就是借助瞬间传输装置，从外星球来到地球的那个人有关系。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拯救那个迷路的安农星人 　　任务描述： 　　30年前，一名安农星人逃到了地球，受地球高度污染的影响，他于3天后陷入了被动休眠，时至今日，他即将被污染同化为D级污染源，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作为一名伟大、善良但缺少居民的领袖，相信您会对他动恻隐之心。 　　任务要求： 　　唤醒安农星人的求生意志，助他恢复SAN值，避免他被同化为D级污染源 　　任务奖励： 　　影响力＋200，精神攻击技能-初级圣母】 　　【是否接受该任务？】 　　…… 　　…… 　　…… 　　什么叫“伟大、善良，但缺少居民的领袖”？ 　　“初级圣母”又是什么鬼东西？ 　　认真的吗？ 　　确定需要拯救的不是她，是这位派了一堆污染围殴她的大佬吗？ 　　系统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相当看得起她呢。 　　可是它给得太多了。 　　200个影响力啊，她得合并多少水纹石，花多少积分才攒得够啊。 　　席云深吸一口气，按了下自己额角绷起的青筋，打开了商城。 　　【是否花费1599个积分，购买初级技能卡来自老母亲的念叨】 　　【是】 第15章 　　【您使用了初级技能卡来自老母亲的念叨】 　　“我说。”席云一边继续和市民们玩你追我躲，一边说道，“知道你们的市树为什么不开花吗？因为污染很严重，别说不开花了，它就长不起来，你们晓得吧？现在长出来的那几棵都是假的，拟态污染，懂不懂？你们其实也是，正是因为你们在这里乱来，所以别说杰里费斯树，什么植物都长不起来。你们得好好反省一下。” 　　“胡说。”追着她的所有人异口同声，仿佛全方位音响一样震得整个超市嗡嗡震，“我们这里没有污染，市树开不了花是因为没有化肥。” 　　“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没有化肥就长不了了？你们这就是太年轻，经验不足，常识不够。我来跟你们好好讲讲吧，杰里费斯树可以在恶劣环境中生长，没那么依赖化肥，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市民们长相各异的脸上露出十分雷同的犹豫来，“不，就算没有化肥长得起来，也会长得很慢，至今没有开花结果，是因为营养不够……” 　　“慢？能有多慢？杰里费斯树从播种到结果，只需要半年，我没说错吧？现在都过去多久了？30年！60个半年过去了。”席云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手，打断他们，“乌龟都能从赤道爬到南极了孩子们，不要再固执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们要学会接受现实，接受这个真实的世界。” 　　“接受……现实？”市民们脚步略有放缓，语气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坚定了，“不，这就是现实，我们黄土市明明很正常……” 　　“哎呀，正常在哪呀。”席云十分入戏，老气横秋地摇头，“看到我脸上的血迹了吗？我这是污染过敏综合症，一遇到严重污染就流鼻血。我刚才为什么流鼻血？就因为差点喝了口罗椰汁。罗椰是好东西吧？正常罗椰它能让人流鼻血吗？” 　　“不能，不可能。”大家纷纷摇头，坚定地说道。 　　“那不就是了。那证明那不是真的罗椰，不是真的食物，就是污染。”席云抬手制止他们发言，“是时候接受现实了孩子们。30年啊！30年干什么不好？在这里玩你追我赶，有意思吗？就算真把我带回去当化肥埋了，那假树就真的能开花？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听我过来人一句劝吧，回头是岸啊，再这样下去，你们……你可就真成污染源了，你这么不愿意接受黄土市存在严重污染的事实，你其实也很讨厌污染的吧？如果你变成了污染源，你可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事物了。” 　　“我就问你吧，你觉得这样光彩吗？” 　　“我……” 　　“污染源哎！导致土地资源寸草不生的污染源，造成杰里费斯树无法开花结果的污染源，你真的要助纣为虐吗？难道你真的是个坏孩子吗？” 　　市民们慢慢停下了脚步，面上露出极为挣扎的神色，“我不……” 　　席云说得口干舌燥，从仓库水缸里舀了碗水灌下去，手背一抹，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不是坏孩子，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来吧，赶紧把这堆人撤了，放我出去，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才是真的没有污染。” 　　她自信一笑，“而且那里还有开得出花来的杰里费斯树。” 　　话音一落，她一直在下降的SAN值终于稳住了。 　　对方的精神攻击停止了。 　　“真的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市民的数量不断减少，最后只剩最开始超市的那对婆孙，婆婆蜡像一样的脸上多了点表情，生动了不少，“小姑娘，你没有骗我吧？” 　　“婆婆，她在骗我们，你忘了她是个不好的星际旅人吗？满口谎言。”小孩还是没什么表情，“如果真的有，她一开始不会认不出杰里费斯树。” 　　“那是因为我的树还只是种子，我刚种下去不久。”席云耸了耸肩，“你不信大可以跟我去看，你也没什么损失。可你要是继续呆在这里，你就会变成污染源的一部分，再也没法离开这里，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真正的杰里费斯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不是真的要这么不争气，继续逃避现实，活在虚假的世界里。” 　　婆婆也消失了。 　　只剩小孩安德鲁，挡在绿藤门前，盯着她，没扑上来，但也没让开。 　　席云毫无畏惧地与安德鲁对视，“有人告诉我，杰里费斯树曾经是安农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是所有安农星人、是你童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真的宁愿留在这里守着一堆开不出花来的假树，放弃亲眼见到真树的可能吗？” 　　“你在这里呆多久了？”安德鲁问道。 　　他的声音不再是童音，少了清澈与天真，多了阴沉与疲惫。 　　“差不多一天。” 　　“差不多？一天？”安德鲁摇了摇头。 　　他不再看席云一眼，也没再说话，只安静地让开了位置，每走一步，身形便高大一分，挡着出口的绿藤随着他的离开，逐根撤走，将一人多宽的后门让了出来。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席云站在他身后说，“你觉得我只在这呆了不到一天，还没体会到这地方的可怕，你觉得我根本活不了多久，你觉得我居然还有闲情种一棵半年后才能开花结果的树，简直是盲目乐观。” 　　“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就是要乐观。”席云说，“哪怕下一秒我就凉了，这一秒我也要乐观，多活一秒，我就多一秒希望，说不定就有奇迹出现呢？” 　　* 　　“说不定有奇迹出现呢？” 　　年轻的科学家满目坚定，将项目申请表格和研究报告往桌上一推，“前人没有研究进展不等于以后不会有进展，我申请启动抗污染植物研究项目，第一阶段为期两年，有关可行性的讨论我已经详尽地写在报告里了，您可以看看。” 　　坐在办公桌后的院长翻阅着报告，“唔……用杰里费斯树作为研究载体？” 　　“是的，杰里费斯树是当前对恶劣环境抗性最高的树种。” 　　院长点 　　了点头，给他签了字，“行，试试吧。” 　　“目前已知的28590种高抗植物都与杰里费斯树杂交了一遍，其中有32种有突破的可能，将对此开展重点研究，请追加一下项目经费。” 　　“方向可能需要稍作调整，不同土壤对抗污染树种的抽芽有不同的刺激作用，请追加一下项目经费。” 　　“方向还需要再作调整，化肥对抗污染树种的抽芽率具有极高的辅助作用，请追加一下项目经费。” 　　…… 　　“安德鲁。”院长没有再拿起他的经费申请表，“项目终止吧。” 　　安德鲁皱起眉，“作物已经可以在低污染区稳定抽芽，我们现在随时可能突破，为什么要终止？” 　　“稳定抽芽的代价是什么？天文数字的经费。”院长拍了拍经费表，“烧了这么多钱，就只在低污染区抽个芽，现在的污染区还有几个只有低度污染？十年了安德鲁，你的才华在这个乌托邦一样的项目里被埋没了十年，该止损了。” 　　“我不介意用一辈子来……” 　　“我介意！”院长在桌子上落下极重的一掌，震得桌上的东西齐齐抖了抖，“研究院请你来不是养着你乱烧钱的。” 　　“可是人类的未来……” 　　“不要跟我谈这种天真的个人英雄主义，你我只是时代洪流下的一颗石子，再怎么扑腾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没有必要自寻烦恼，非要给人类命运一个交代。”院长声色俱厉地说，“但是我们需要向纳税人交代，抗污染植物项目必须终止。” 　　安德鲁脸色几经变换，最后说道：“最后一个方向了，只要您批了这最后一笔经费……” 　　“必须终止。”院长寸步不退。 　　安德鲁抿了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起了拳，“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笔经费……真的没得商量了吗？” 　　“你要经费，我不是不可以给，院里对你的能力还是很看好的。”院长看着他的反应，放缓了语气，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张表格，“经费可以批，但得是这个项目。只要你点头，这个项目就归你。” 　　安德鲁扫了一眼，没接过来，“洛狄忒？观赏性花朵？”他又无奈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花钱花精力栽培观赏性花朵？这还不如研究抗污染植物呢！” 　　“要我说多少遍？抗污染就是伪命题。”院长不耐烦地说，“你都搭进去了十年，怎么还没有醒悟？污染无解，不要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难道培育洛狄忒就不浪费时间吗？花个两三年，培育出一点用都没有的洛狄忒，就为了好看？好笑！” 　　“市场有需求。” 　　“市场对抗污染植物更有需求。” 　　“前提是栽培得出来！” 　　“我可以！” 　　院长双手环胸，靠到椅背上，“你这是在用纳税人的钱赌莫须有的奇迹。” 第16章 　　“这笔钱反正本来也没打算花在刀刃上，不是吗？”安德鲁双手按着桌子，身体前倾，“用一笔享乐的钱，换全人类一个希望，不划算吗？” 　　“是换全人类一个希望，还是换安农星一个希望？”院长从桌上抽出一叠资料，摔到安德鲁面前，“你根本不是布鲁星人，你是安农星人，对不对？” 　　安德鲁变了脸色。 　　院长把洛狄忒的项目表格拍到那叠资料上，“放弃抗污染项目，栽培洛狄忒，你伪造身份的事情将永远成为秘密，经费我也立刻批给你。” 　　安德鲁脸色难看地收回撑在桌上的手，沉默地把洛狄忒的项目表格拿了起来。 　　院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身体前倾，手肘架在桌上，“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认清……” 　　一个纸团丢到他的脸上。 　　安德鲁神色冷淡地脱下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白大褂，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开，“爱批不批。” 　　从那天起，他成了臭名昭著的星际海盗，为自己抢来一笔又一笔的经费。 　　他花了二十年时间，提出假设、夺取经费、研究论证，否定了无数个方向。 　　奇迹始终没有发生。 　　他的名声越来越糟糕，联邦逮捕他的风声越来越紧，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他不是天生的悍匪，一点也不喜欢命悬一线的生活，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愿望—— 　　他要研究出抗污染植物，挽救即将被污染区吞没的家乡。 　　追着他跑的，除了星际联邦，还有时间。 　　然而追兵在后，他却黔驴技穷了。 　　研究陷入了瓶颈，他找不到任何突破的方向，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像无头苍蝇。 　　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联邦抓住了他。 　　按他的罪名，应当处以死刑。 　　但是联邦没有，他被送至秘密基地，成为了实验对象。 　　直到那时，安德鲁才知道，原来一直被各大星系看不起的安农星人，就跟杰里费斯树一样，天生对污染就具有极高的抗性。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方设法地摆脱了秘密基地的控制，没有逃，而是反过来控制住了那个秘密基地，开始抽取自己的基因做抗污染研究。 　　突破是巨大的。 　　经过基因改造的杰里费斯树被栽种到高度污染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成长……到了即将进入开花期的那天，安德鲁站在观察室内，看着玻璃墙另一头的杰里费斯树。 　　光脑上的联系人界面已经打开了，只等开花的那一瞬间，他就打电话回家报喜。 　　联邦特警闯入观察室的时候，玻璃墙上的数据正好突破阈值，墙那头的空间里，杰里费斯树抽出淡蓝色的半透明花蕾。 　　所有人都惊呆了。 　　安德鲁陷入了狂喜。 　　他忽视在场一众特警，在0.02秒内拨通了多年未打的电话，听着电话拨通中的提示音，急不可耐得来回踱步。 　　那几秒的等待比他苦熬的二十年还有久。 　　然而在等待的尽头，是一句冷冰冰的机械提示： 　　【您拨打的账号不在服务区】 　　安德鲁茫然地抬头，看向前来逮捕他的特警，“安农星怎么了吗？” 　　为首的特警队长回答：“你不知道？三年前，安农星就已经沦为高度污染区了。” 　　“没有关系，三年，刚好是我们一族的极限，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我已经有突破了，现在回去一定来得及。”他几乎是自言自语，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 　　特警们严阵以待，拦住了他的去路。 　　特警队长说：“安德鲁先生，你必须跟我们走……” 　　哗啦——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观察室的玻璃墙撞得轰然碎裂，好几个特警没反应过来的功夫，身上已经多了几个红痣一样的血点，三秒后，无形的凶手因为吸饱了人类的血液，终于现出了面目—— 　　那是一根根变红的细线，跟蜘蛛丝一样粗细，是杰里费斯树的输导组织。 　　杰里费斯树，变异了。 　　场面一片狼藉，还活着的人全都手忙脚乱。 　　实验房间里那棵杰里费斯树无差别攻击着所有人，包括亲手将它培育出来的安德鲁。 　　蜘蛛丝一样的疏导组织迎着安德鲁的面门射来，却在夺取他生命的前一秒，分崩离析。 　　高大、美丽的杰里费斯树在杀了十数个人类后，像是达到了什么临界点，轰然塌垮，化成了一堆半透明的灰。 　　安德鲁站在原地，盯着自己前后花了三十三年、付诸一炬的心血，没有命悬一线的后怕，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他没有第二个三十三年了。 　　他没有跑赢时间。 　　这个残忍的世界里，没有奇迹。 　　* 　　“没有奇迹。” 　　安德鲁收回思绪，背对着席云说道。 　　席云并不赞同，“如果你在奇迹出现的前一秒放弃，那对你来说，的确永远都没有奇迹。” 　　安德鲁不再说话，一脚迈出大门。 　　“喂。”席云再次喊道，“你为什么要来地球？以你对家乡的执念，就算找死，你应该也想死在家乡才对。” 　　安德鲁没有回应，继续往前走。 　　席云跟上，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我猜两个可能，一个是地球上有你要的东西，但是你过来后受污染限制，无法探索；一个是你本来就要回家，传输的时候出问题了。不然你为什么过来后不原地自杀？你平白坚持这三十年图 　　什么？就图在我面前耍帅来一句‘没有奇迹’？这说不通。” 　　“你其实很不甘心，对不对？” 　　“你别管我在这里呆了一天还是一个月。我就这么说吧，你要找东西，我有技术可以找；你要回家，假以时日我也能把瞬间传输装置修复了；你要看杰里费斯树，我家里就有一棵正种着，你要的我都有。”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还活着。活着，一切才有可能啊孩子。” 　　席云对着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安德鲁说完“孩子”两个字，自己先被雷得风中凌乱。 　　技能【来自老母亲的念叨】这个孩子来孩子去的口癖，真的很恶趣味。 　　“反正。”她干咳一声，“别当一个劲逃避现实的孬种。左右你都求死，就算我撒谎，等你确认完真相再死，也不吃亏，不是吗？” 　　安德鲁停下了脚步，“你要什么？” 　　“我缺一个靠谱的苦力。”席云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而且救你对我的好处不小。” 　　她掏出刚合并成的防污氧气面罩，“这里有个可以净化污染、提供氧气的小道具，你就说用不用，走不走吧？” 　　“用不了，这只是我的意识。”安德鲁抬头，看着建筑上越发茂盛的绿意，“我忘了我的身体在哪了。” 　　“……早说啊，装什么深沉呢。”席云经过他身边，走出超市，看着他身后延伸出来的白绿色瓜藤，“我知道你的身体在哪。” 　　【技能卡 　　技能：顺藤摸瓜（初级） 　　购买积分：99 　　使用次数：1 　　技能描述：顺着藤摸到瓜，适合千里寻物】 第17章 　　不久后，席云的确找到了“瓜”，但是…… 　　这简直就是恐怖版的瞬间传输装置。 　　她在所谓的“市政厅”地下二层，这里也有一个瞬间传输装置，但是所有嵌在传输台上的凸起都是人类骸骨，每具骸骨上都裹着一层薄薄的黑雾，与传输台紧密黏连，仿佛一个又一个长在装置上的茧。 　　安德鲁的身体就在传输装置的正中央，也裹在黑雾里，是全场唯一一具还有血肉的躯壳，即便如此，也已经是皮包骨头。 　　“好好的环保风怎么就成闹鬼风了。” 　　席云嘀咕了几句，举起镰刀，划开裹着安德鲁的黑茧。 　　镰刀的刀锋接触到黑茧的一瞬间，她恍惚了一瞬，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同时在她面前显现出来，仅仅是一个晃眼，她看到了遍地狼藉的城市，看到了仓皇奔走的人潮，看到了被人山人海填得密不透风的传输装置，看到了为了争夺控制台而大打出手的人们…… 　　凄厉而嘈杂的哭嚎在她耳畔响起—— 　　“救命！” 　　“谁来救救我们？” 　　“放我们出去！” 　　【警告！您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尽快离开攻击范围！】 　　席云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眼自己又跌了10个点的SAN值，暗骂一声。 　　“安德鲁，把你神通收一下，我都幻听幻视了。” 　　“不是我。”安德鲁由污染构成的意识体闪现到席云身边，因为裹着本体的黑茧被划开，身形模糊了一些，“不太对，你别管了，它不愿意放我走。” 　　它？ 　　它是什么？ 　　席云问都没空问，眼见黑茧的豁口又要长回去，她咬了咬牙，目测了一下情况，狠狠划下一刀，忽略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哭嚎，扛着又掉了10个点的SAN值，强迫自己按预估的位置和距离，伸手把安德鲁从黑茧里掏出来，将防污氧气面罩按到他脸上，仗着【一股超凡的怪力】还没失效，把还没有恢复意识的人扛到肩上。 　　“不行！听我的！”本体脱离黑茧，安德鲁的意识体变得半透明起来，“快把我丢回去！”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被破开的黑茧很快恢复了闭合状态，仿佛被人挤压的海绵球一样凹陷了一秒，随后像是意识到猎物被人夺走了一般，蠕动着扭曲着，拧成了好几股黑色的藤蔓，倏而朝席云的方向射去。 　　安德鲁见劝不动她，只能想办法帮她拦着黑藤。 　　没那么凝实的绿蔓从四面八方穿破墙壁，织成一张大网，挡住了黑藤的去路。 　　席云抓住绿蔓争取来的空档，扛着人，在【一双健步如飞的腿】的加成下，飞快跑出市政厅。 　　黑藤以略高于市民的速度，紧追不舍。 　　盘绕在建筑上的绿蔓仿佛青蛇一般，倾巢而出，结成了一张又一张绿网，拦在了黑藤面前。 　　席云跑得腿都不像自己的了，额上露出一层细密的薄汗，见缝插针地问：“这什么？你刚说的‘它’是什么？我以为你是这里的大佬？” 　　“这座城市。” 　　“这座城市不是你的杰作？” 　　“不是，黄土市是它被我影响的结果，你可以理解为表里关系，我是表，它是里。”安德鲁眉心紧蹙，“你快把我放下，它现在还只要我，趁它还没有一定把你留下的打算，快点。” 　　席云恍然大悟。 　　难怪系统说的是“他即将被污染同化为D级污染源”，而不是“他即将成为D级污染源”；难怪地下的画风和地表的不一样。 　　“我纳闷很久了，污染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座城市还能有愿不愿意的说法？成精了吗？”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和执念有关。” 　　“执念？”席云逃得腿都快飞了，还是忍不住“哈”了一声，“搞半天我拿了玄学剧本？” 　　“不重要，你快把我放下。” 　　“放什么放，姐这一趟赔了夫人又折兵，总不能连个苦力都捞不着吧？” 　　再说了，把安德鲁带回去，还能挣200个影响力，被城市追杀前，她又是开疾跑又是开怪力，损耗已经很大了，急需升级续命。 　　领袖升到5级需要800个影响力，她现在只有429，还差371，拿到支线任务的200影响力奖励能给她节省一半的麻烦，毕竟不管做什么来刷影响力，都需要积分。 　　由于合并技能每次消耗的积分随机，以最容易合成的水纹石算，假设每次运气都很好，一次合成只耗费1个积分，最少也需要171个积分，运气差的话更是上千都打不住，而她现在手头的积分也就只有一百多。 　　丢下安德鲁，或许城市的确会停止追杀，但她需要刷的影响力几乎翻倍，要刷的积分也会随之翻倍。 　　她都不知道以自己当前的状态，有没有命肝出那翻倍的积分。 　　换句话说，安德鲁必须救，这波没有止损的余地，不成功便成仁。 　　席云咬着牙加快了速度。 　　快了。 　　她就要跑出去了。 　　还有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出来了！ 　　安德鲁的意识体消失了。 　　周围忽然没了动静，安静得席云都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 　　这是脱困了？ 　　席云刚想缓下脚步回头看看，就听身后破风声炸响。 　　她面色一变，就地一滚，躲开了两条激射过来的黑藤。 　　安德鲁的意识体再度出现，消失了一会的绿蔓在他控制下匆匆拦住了黑藤。 　　“什么情况？”席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心里升腾起不太好的预感。 　　“我这个意识体……本质是污染，只有在……那座城市里……才能……脱离本体出现。”安德鲁像是某种信号不良的图像，在席云身边若隐若现，声音断断续续。 　　“你的意思是……”席云拿出自适应地图，飞快地瞥了一眼。 　　只见地图里，原本离她基地足有二十多公里远的城市，此刻距离她的基地，只有不到二十公里远。 　　席云失去了表情。 　　破案了。 　　难怪她进来的时候，还没怎么冲刺呢就在城市里了。 　　这座见鬼的城市，竟然长了腿。 　　敢情她在不知不觉间，和这座城市玩过一场双向奔赴。 　　这场双向奔赴的结局显然很糟糕，这不，她成了想回家还被“前任”死缠烂打尾随的倒霉鬼。 　　按这节奏，这是要她来 　　一场长达二十公里的马拉松啊？ 　　还得是匀速的那种。 　　太快了，离开了城市范围，安德鲁意识体消失，没人帮她拦着黑藤； 　　太慢了，安德鲁的绿蔓也拦不住黑藤。 　　这对她这种不太热爱运动还用技能卡作弊的业余选手来说，要求貌似好像……有点高吧？ 　　席云默默地收了地图，保持着能让安德鲁意识体持续出现、又不至于被黑藤捅穿的高难度速度，“我觉得吧，我们得换一个策略玩玩了。” 第18章 　　“你说。” 　　“我的基地在二十公里外，我的身体没办法支撑我用这个速度跑二十公里。我们这么一昧防守不行，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席云说，“我有个办法想试试，得停下来操作点东西，你的绿蔓能让它停个几秒不攻击吗？” 　　安德鲁摇头，“不行，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换种拦截方式呢？”席云心念直转，“我没理解错的话，绿蔓其实只是一种拟态吧？本质上还是你和它之间的较量？” 　　“你的意思是？” 　　“你们星球上有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吗？”席云见安德鲁点头，继续说道，“剪刀克制不了石头，布却可以，用巧劲有时候比硬碰硬效果好。” 　　她比划了下动作，“我割开黑茧的时候，看到了一些逃生画面，你有看到过吗？” 　　“有。” 　　“那应该跟这座城市的过往有关系了，而你又说污染可能是一种执念，我觉得很可能是……逝者曾经求生的意志。”席云努力调匀气息，“你试试用你对付我的那一招去对付它，应该有用。” 　　安德鲁一脸茫然，“哪一招？” 　　合着这位精神攻击了她半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席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就你粉饰太平，坑得我差点忘了自己是谁，还险些喝一肚子污染那招。” 　　其实安德鲁对这些没什么印象了，他自打被城市困住后就陷入了休眠状态，一直浑浑噩噩。 　　他真正开始恢复意识，是席云提到她有一棵杰里费斯树那会。 　　在那之前，市民也好，庆典也好，都只是他潜意识的一种映射，并非有意攻击席云。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木已成舟，解释也于事无补，于是只说了句，“我试试。” 　　在他们身后，缠着黑藤的绿蔓倏而溃散，化作漫天绿光，仿佛一袋荧光剂超标的绿色面粉被人洒到了空中，纷纷扬扬地掀起一层模糊的绿雾，将黑藤笼罩在里面。 　　一个绿色的瞬间传输装置慢慢凝成了实体，随后是一个站在控制台边上的工作人员，再之后是争先恐后想冲进传输装置的市民。 　　“不要急，一个个来。”工作人员好脾气地安抚着躁动的队伍，“都可以出去，时间完全足够，大家不要急。” 　　他冷静、舒缓的声音感染力极强，躁动慢慢平息下来，大家从一开始犹犹豫豫地排队，到后来井然有序。 　　一个又一个市民走进传输装置，绿光泛起，身形消失。 　　黑藤最开始还躁动不安地扭动着，试图冲出黑雾的范围，然而市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被“传送离开”，给出了极为积极的安抚信号，黑藤就跟眼馋肉骨头的小狗一样，盘在传输装置周围，软趴趴地围观着。 　　“十五秒。”安德鲁疲惫至极地说道。 　　“干得漂亮！超出预期了都。”席云由衷赞叹，“牛哇大哥。” 　　安德鲁虽是农学天才，但多年来始终一根筋地埋首研究抗污染植物，什么成就都没有，很少收到别人这么激动的夸赞，闻言不自在地别过头，本来就深色的皮肤泛了点红，颜色变得特别饱和。 　　“这没什么，是你聪明。”他不太好意思地说。 　　席云顾着执行下一步计划，随意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们就别商业互吹了。” 　　商业互吹是地球八百年前流行的词汇，安德鲁没听过，但不妨碍他从席云的神态和动作上领悟出她在说自己客套。 　　他很想说不是客套，他说的都是真心话，真的觉得她很聪明，但看席云那忙碌的样子，还是选择闭上了嘴，觉得与其说话争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如多为她分担一点是一点，于是更加卖力地迷惑黑藤。 　　席云自然不知道安德鲁那一波三折的心理活动。 　　她把安德鲁的身体放到地上，来到一块巨岩前，双膝微弯，腰部运劲，将那块石头搬了起来。 　　系统很快识别了这块石头，并随着席云的操作给出了一系列提示： 　　【是否合成（巨大的石头）与（防护罩）？】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23，技能熟练度＋1】 　　【恭喜您获得了（一块拦路的巨石）】 　　【物品详情 　　名称：一块拦路的巨石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8/8 　　作用：这就是一块挡路的巨石 　　备注1：企图用石头挡路的您可能需要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行为， 　　叫做绕路 　　备注2：该巨石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滤绵岩消耗，建议您使用普通巨石挡路】 　　系统的备注充满了嫌弃。 　　席云合并巨石和防护罩的时候，想的是说不定能出一个金钟罩之类的东西，结果石头变石头，她也有点无语，但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 　　安德鲁眼见她凭空变没了一块石头，有些吃惊，不过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又开始躁动的黑藤，提醒道：“还有两秒。” 　　“好。”席云从仓库里取出改造过的巨石，往自己和城市之间一丢，“你说，老大一座城市，应该不会为了这么一小块石头绕路吧？” 　　安德鲁犹豫道：“物理障碍对它无效。” 　　“好极了，它不会把这东西当回事就行。”席云不愁反喜，“你歇会吧，不用迷惑它了，放它过来吧。” 　　她说得胸有成竹，安德鲁不再犹豫，“好。” 　　他话音才落，虚假的传送装置化作绿光消失，黑藤原地弹起，恼羞成怒一般地朝席云的方向激射而来。 　　席云这次没刻意保持速度，一口气跑出了城市的范围。 　　安德鲁意识体消失，没了他的阻拦，黑藤速度加快，破空声仿佛哨子一样尖利。 　　蓦地。 　　破空声戛然而止。 　　【名称：一块拦路的巨石 　　耐久：4/8】 　　席云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追了她半天的那座城市生生停滞了一秒，像是被人戳到的布丁一样，晃了几晃。 　　随后，破空声又响，咻地嚎了半下，再次戛然而止。 　　【名称：一块拦路的巨石 　　耐久：0/8】 　　【您的物品（一块拦路的巨石）已损坏】 　　城市还在，但外形不再凝实，乍看上去，简直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高度散光——城市模糊又虚幻，像是一坨细节甚少的马赛克。 　　城市最要命的攻击手段，那些黑藤……不，现在只能说是若干条敷衍的黑线，没了巨石拦路，继续朝席云这个方向射来，但追击的速度只有之前的二分之一。 　　席云十分惊喜。 　　她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胸有成竹，纯粹就是觉得再用那种生死时速跑下去，没跑回基地人就得凉，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当然，她之所以敢莽，是因为备注2那句“该巨石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滤绵岩消耗”。 　　拦路石的合成原材料之一就是防护罩，又跟防护罩一样有8个耐久，她推测拦路石多少具备防护罩的功能，而防护罩只在一种情况下需要消耗滤绵岩——净化污染。 　　追杀她的城市本质是什么？ 　　污染。 　　所以席云大胆假设，拦路石可以削弱城市的战斗力。 　　万万没想到，效果出乎意外的好，一削削一半。 　　席云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有了底。 　　不怕城市一路追她回基地了。 　　既然8个耐久就能削城市一半的“血条”，那剩下的另一半，就交给基地的那个防护罩吧。 　　只要她能跑回基地，就是胜利。 第19章 　　距离2号家园，还有一公里。 　　长了腿的城市不远不近地在他们后面缀着。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4 　　寿命：845年21小时14分钟/845年21小时27分钟（您即将达到身体极限 ，请尽快延长寿命） 　　身体状况：严重透支 　　精神力：30/120 　　SAN值：20/50】 　　【技能卡 　　技能：社畜赶DDL时的意志力（初级）（使用中） 　　技能时限：10分钟/20分钟 　　技能描述：助您无视身体极限，以坚强的意志、不打折扣的效率，在死线前完成使命】 　　【备注：资本家必备，猝死的有效推手】 　　席云麻木地跑着，死盯着寿命数据的变化，心想她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自己具体多少分钟后会猝死的人。 　　“我背你吧。”几分钟前醒过来的安德鲁下了地，和席云一起并肩跑着，见她状态越来越不对，向她提出了建议。 　　席云跑得耳鸣目眩，上气不接下气地瞥了他一眼。 　　她想说我知道你们安农星人身体素质实在牛逼，滴米未进三十年还差点被污染搞死，瘦成闪电了居然还勉强跟得上我用技能作弊的速度； 　　她想说虽然但是，我也能看得出来大哥您也快到极限了，还是不要强作英雄吧，好不容易都跑到这里了她不想功亏一篑阴沟里翻船； 　　她想说那变态城市怎么回事，两公里前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速度忽然加快了。 　　她想说的话可多了，然而她的嘴是要用来呼吸的，没有功夫也没有力气哔哔，于是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一下简单的摆手。 　　至于为什么不摇头。 　　那是因为她觉得摇头影响她吸氧的速度。 　　然而这个偷懒的动作看在安德鲁眼里，就成了十分冷静沉着的“无需多言，我有分寸”。 　　在污染高抗基因被发现之前，安农星人以高耐力闻名，而安德鲁又经历过基因实验，恢复能力要比普通人类高，苏醒了就能跑路并不稀奇。 　　相反，地球人的基因平平无奇到存在感约等于0，席云身为地球人，居然能以那么快的速度接连跑那么久，本身就足以让安德鲁大开眼界了。 　　她一“冷静沉着”，安德鲁对她的钦佩之情更上一层楼，不再说话，保持着稍微落后一步的速度，专心向前跑。 　　距离2号家园，还有五百米。 　　城市和席云二人的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一。 　　席云用嘴大口呼吸，伸手朝不远处遥遥一指。 　　安德鲁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昏暗的天色下，依稀可以看到一座半圆形的建筑，小巧可爱，“那就是你的基地吗？” 　　“加、加油！” 　　“加油。” 　　距离2号家园，还有三百米。 　　城市速度再次提升，和席云二人的距离不到五百米。 　　“草。”席云忍不住骂了一句。 　　安德鲁纳闷地看了眼寸草不生的周围，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及地球曾经的常见植物，“你基地还能种草吗？有用？需要的话一会我去采。” 　　席云：“……” 　　距离2号家园，还有一百米，基地的模样已经相当清晰了。 　　城市和席云二人的距离不到两百米。 　　安德鲁看着不远处的基地，面上接连闪过茫然、震惊、疑惑等一系列情绪，最终眉心紧紧蹙起，“席云，你之前说你在这里只待了一天？” 　　只见基地里，小土丘一样的房子旁边，插着一柄高度在三米左右的半透明巨伞——杰里费斯树。 　　“卧、卧槽？这……这就长……出来了？”席云震惊得忍不住开口，“才……才半天……不到啊，这树……开、开花前，生根发芽……长主干……这、这么快的吗？” 　　“不会这么快，这个速度不对。”安德鲁斩钉截铁道，“你的基地恐怕被污染了。” 　　席云摇头，力竭的缘故，说话断断续续，但态度比他更斩钉截铁，“不可能……是……污染，是的话我……我会知道的，信……信我。接着跑吧，先解决后头……那个……再说。” 　　距离2号家园，两米。 　　城市和席云二人的距离不到五米。 　　席云已经没什么知觉的腿往前一迈，忽然有种踩在棉花上的落空感。 　　她心道不好，要摔。 　　城市距离席云，三米。 　　事情发生得太快，本来稍有落后的安德鲁往前冲出了半米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作势往回冲。 　　“别折返，就在那！”摔下去的电光火石间，席云冲他喊了一声，整个人借着摔倒的惯性，就地一滚，堪堪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安德鲁几乎靠条件反射接住的她，将她拦腰抱起，飞快向基地跑去。 　　从席云一摔、一滚，到安德鲁一接、一跑，全程不超过1秒。 　　城市距离席云二人，两米。 　　距离2号家园，一米。 　　“啧！差点忘了！”席云一拍脑袋，“我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居民！” 　　安德鲁视线落在美丽而梦幻的杰里费斯树上，答：“愿意。” 　　几乎是他答应的同时，席云猛地掏出一样东西，在他撞上防护罩的那一瞬，往他身上一拍！ 　　【恭喜您新增了1位居民，影响力＋2】 　　【恭喜您……】 　　系统乱七八糟恭喜了一堆，席云没空看。 　　城市距离席云二人，0米。 　　不知不觉间变得凝实了一些的城市撞上了防护罩，接触面猛地一颤，一栋又一栋的建筑像被捏扁的弹簧一样乱七八糟地挤到一起，不久后像个累赘的破沙袋，拖泥带水地被弹出了半米。 　　庞大的城市变成了高度模糊的马赛克，透明度也高了不少，隐隐可以透过城市的景象看到真实的风景。 　　安德鲁面露喜色。 　　席云用拦路石的时候跑出了城市边缘，他的意识体消失，人又还没苏醒，没有亲眼看到拦路石的威力，现在骤然看到防护罩对城市的被动攻击效果，心中底气大增。 　　“太好……” 　　安德鲁“了”字尚未出口，被席云匆忙打断。 　　“看到那个洞了吗？”席云往不远处的滤绵岩洞一指，“快！把我丢进去！” 　　【名称：防护罩（已装备） 　　耐久：1/8】 　　城市这一下，居然撞掉了不止4个耐久！ 　　防护罩撑不住第二下！ 　　可席云手头只剩两个积分，压根不够做第二个防护罩！ 　　安德鲁见她脸色不对，没有犹豫，立刻照做。 　　席云庆幸【社畜赶DDL时的意志力】作用还在，疯狂挥舞着酸疼的双手挖着滤绵岩刷积分，嘴上飞快吩咐：“边上那条盘着石头睡觉的黑蛇看到了吗？用你的精神攻击，把它叫醒！” 　　“如果叫不醒，做好准备，城市闯进来的时候，务必帮我争取时间……” 　　话音未落，便见那高糊的城市卷土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只剩一个耐久的防护罩猛地一撞！ 　　【您的物品（防护罩）已损坏】 　　好似闹着严重雾霾的空间、七歪八扭的建筑、锯齿线一样的黑藤，群魔乱舞般地吞噬了基地。 　　席云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犹如身体罢工前的绝唱，鼻血止也止不住地喷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 　　三米高的杰里费斯树“噗”地一下，抽出了淡蓝色、半透明的倒水滴形花蕾，那花蕾挂在杰里费斯树难以用肉眼捕捉、如细线一般的输导组织上，微微一颤，水滴的尖端绽放开来，仿佛一只水母肆意地散开了裙摆。 　　城市撞进来的时候，似乎吓到了这朵造型奇特的花儿，它在输导组织上摇摇欲坠地晃了几晃，不情不愿地掉了下来，恰好落到席云怀里。 　　【恭喜您种成了杰里费斯树*1，环境改造力＋10】 　　【任务（希望之火-荒田重耕）已完成，恭喜您获得改造力积分*8000，棉花种子*100】 　　席云第一次觉得，狗系统的提示音，宛如天籁。 第20章 　　如果说，手头仅剩两个积分，却发现还需要一个防护罩才能干掉可怕的敌人，就像月底信用卡宽限期都快到期了，手里却只揣着花剩两块钱的工资一样绝望，那么杰里费斯树忽然结果，系统送了8000分奖励，就相当于压榨了你多年的破公司忽然心血来潮，给你发了一笔N倍于信用卡债的丰厚奖金—— 　　那一刻，那油然而生的惊喜感和幸福感，简直要让人昏了头脑，发誓这辈子一定给公司卖命。 　　席云飘飘然地 　　做了防护罩，飘飘然地用了防护罩，飘飘然地看着防护罩优雅地展开，优雅地把他们护在自己的怀里，优雅地把那座牛皮膏药一样的城市弹出去，毫不留情地将敌人净化抹杀。 　　被彻底净化的城市仿佛被圣光照耀的恶灵，庞大的身躯于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啊，此情此景，真叫人心旷神怡。 　　【恭喜您成功净化了D级污染源，影响力＋100】 　　【您成功净化了D级污染源，恭喜您达成成就：净化界菜鸟，奖品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警告！您的剩余寿命不足10分钟，请尽快延长寿命！】 　　怕什么呢？ 　　席云淡定无比。 　　“公司”这波奖金给的十分大方，她现在有851个影响力，不就是升一级恢复状态的事吗？ 　　升！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5 　　寿命：845年21小时18分钟/845年32天9小时 　　身体状况：健康 　　精神力：150/150 　　SAN值：60/60（您的SAN值低得令人有些钦佩）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10/7157.2（已兑换积分剩余7962.22，当前兑换系数1.4） 　　财富：0（拾荒者都比您富裕，您真是人穷志不穷呢！） 　　影响力：851（目标之所以宏伟，是因为离现实格外遥远）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1500（升至8级可解锁科技树文明改造分支） 　　基地：2/3】 　　【恭喜您解锁了初级交易系统，奖励改造力积分*1000】 　　危机彻底解除。 　　席云掏出制暖片往边上一丢，一键脱下宇航服，一屁股在矿洞里坐了下来。 　　她高度紧张了太久，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刷手机，阿不，刷系统。 　　方才过于惊险，系统乱七八糟提示了一堆，她都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多了那么多影响力。 　　席云按顺序将系统通知一条条点开。 　　【居民安德鲁克利夫兰SAN值已完全恢复】 　　【支线任务（拯救那个迷路的安农星人）已完成，恭喜您获得影响力*200、精神攻击技能-初级圣母】 　　【恭喜您招揽了A级农业科学家（安德鲁克利夫兰），影响力＋100】 　　【A级农业科学家给您带来了大量农业领域的灵感，科技树植物改造分支部分科技研习时间缩短50%，详情请见以下列表： 　　虫害治理 　　产量提升 　　抗污染作物培育 　　变异作物培育 　　……】 　　席云往下拉了好久，列表才到尽头。 　　她震惊了。 　　她这哪是捡了个苦力回家，简直就是捡了个扫地僧＋人形加速器啊。 　　这波赚麻了啊。 　　她好奇地点开了安德鲁的个人介绍。 　　【居民详情 　　姓名：安德鲁克利夫兰 　　种族：安农星人 　　身体状况：极度虚弱 　　精神力：10/60 　　SAN值：300/300 　　技能：粉饰太平（精神系） 　　介绍：前首都星研究院高级农业科学家，著名星际海盗，星际联邦一级通缉犯，罕见的安农星 　　人，具备休眠天赋，且曾经历过基因改造，因此具有非同寻常的污染耐力，SAN值恢复速 　　度较快，可在恶劣环境中生存较长时间。 　　对离家几十年的安德鲁来说，被污染区吞噬的母星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唔。 　　高级农业科学家和星际海盗、通缉犯是怎么并列到一起的？ 　　席云抬头看安德鲁。 　　没想到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对方正凝视着她……捏在手里的杰里费斯树果实，饶是他眼睛天生泛红，此刻也红得有些离谱。 　　这脆弱又可怜的模样，哪像什么一级通缉犯啊。 　　“你……想要这个？”席云举起手感Q弹的果实。 　　“可以吗？就借一下。” 　　席云无所谓地把果实抛给他，“喏。” 　　安德鲁接过果实，小心地捧在手里，眼眶更红了，嘴角微颤，想笑又不敢笑，生怕笑一下就把自己给笑醒了。 　　席云说她有杰里费斯树的时候，他没有完全相信。 　　亲眼看到杰里费斯树的时候，他不敢相信。 　　杰里费斯树结果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相信。 　　直到此时此刻，多年未见的果实捧在他手里，传来熟悉的触感和温度，他才慢慢涌起了相信现实的勇气。 　　三十年眨眼而过，家乡早已成了不可追溯的往昔，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在遥远的外星球上，触碰到家乡留下的足迹。 　　“谢谢。”这个长相憨实、身高近一米九的汉子哑着嗓子，对着席云认真说道，“真的，谢谢。” 　　席云最怕这种阵仗，不太自在地摆了摆手，“没什么，你随意，我再歇会。” 　　安德鲁点了点头，盘腿坐下，捧着淡蓝色的果实，抬头凝望杰里费斯树。 　　席云伸直了腿，换了个坐姿，继续查看系统提示。 　　【恭喜您解锁植物收集图鉴，影响力＋10】 　　【植物收集图鉴有更新，新增：杰里费斯树】 　　看来植物收集图鉴的更新要求比矿石图鉴高，需要一株植物走完播种到结果的生长周期才算数。 　　席云点开图鉴，查看果实描述： 　　【名称：杰里果 　　详情：杰里费斯树的果实，淡蓝色，水母状，外形优美，观赏性强。 　　可食用，具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无机盐、钙、磷、铁、碘、维生素A、维生素B族等 　　10多种营养物质，口感丰富，风味独特。 　　作用：处理后食用可提供多种营养，助您恢复一定的体力 　　备注：相信作为文明人的您是不会做出生吃杰里果这种野蛮行径的】 ？ 　　生吃水果怎么就野蛮了？ 　　席云不服。 　　“席云。”安德鲁忽然喊她。 　　“嗯？” 　　“你往那边看。” 　　席云转过头，看向杰里费斯树。 　　那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景象。 　　半透明的杰里费斯树有着直径两米左右的树冠。 　　树冠是一个整体，没有叶子，像伞面一样光滑，在那下面，伞柄一样笔直的主干上长着两三个半圆的小树冠，数十朵水母一般的杰里果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出来，张合着“裙摆”，在伞柄下绕着小树冠，慢悠悠地飘舞着，散发着海洋般淡蓝色的光晕，映出了挂着它们的、原本肉眼很难捕捉到的输导组织丝。 　　有的组织丝长得很长，杰里果就可以飘得很远，有的短，杰里果就挂在伞柄下一开一合，乍看之下，这棵开花结果的杰里费斯树，仿佛深海里一株独特的半透明珊瑚，一群犹如蓝宝石的水母围着它，优雅而从容地开着一场瑰丽而梦幻的舞会。 　　“天。”席云喃喃道，“这也太好看了吧。” 　　安德鲁自豪地笑了，“的确。” 　　他撑着地站起来，抬手将身上有些破烂的衣服脱下来，一直笼罩着阴霾的脸上多了几分轻快，“想不想尝尝我们安农的特色菜？” 第21章 　　杰里果的采集过程相当有意思。 　　席云学着安德鲁，爬到小树冠上，观察了一会，大概掌握了杰里果的飘荡路径，朝对应的方向伸手一兜，便将输导组织线揽成了一束。 　　“好软啊，手感像那种很滑很软的棉线。”席云感受了一下，“不过韧性还挺强，我还以为那么细，一拽就断呢。” 　　“你小心点，很容易割伤的。”安德鲁坐在另一个小树冠上叮嘱道。 　　“没事，这不是有临时手套吗？”席云举起了裹着布片的手。 　　那是安德鲁的衣服。 　　安德鲁刚才脱衣服就为了护手。 　　他本想自己一个人采集，但看席云跃跃欲试，索性把衣服撕成两半，分了一半给她。 　　撕的时候毫不犹豫，分的时候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反倒迟疑了，举着衣服想收又不敢收回去。 　　席云纳闷地等了他一会，才听他很不好意思地 　　说了句，“可能有点味道。” 　　席云笑了他老半晌。 　　安德鲁被笑得如芒在背，收回了那半件衣服，“我先拿去洗洗。” 　　“用不着用不着，拿来吧。”席云憋着笑，忍不住调侃，“没到生化武器的地步。” 　　一句调侃，导致安德鲁半天不敢正眼瞧席云，好不容易自在了些，见她举起了手，目光又开始躲闪起来，不过嘱咐还是没落下，“布料也不是很厚，还是小心些。” 　　“行。” 　　席云爽快地应了一声，继续采集。 　　输导组织线被搂成了一束，挂在上面的杰里果像是几串被强行拢到一起的铃铛，拥挤地挤到一起，随着席云向上收线的动作往上浮。 　　期间有几个可能嫌空间不够，索性摆脱了输导组织线的束缚，提着裙摆晃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席云确认手已经用衣服裹严实后，按安德鲁的指示，握着一整束输导组织线从内往外轻轻一捋，上面的几个杰里果便落到了她怀里。 　　“这也太解压了吧。”她把裹在手上的布料摊开，兜住了杰里果，抱着果子跳到地上，“你们那边是不是一到杰里果成熟，就很多人抢着摘？” 　　“嗯。”安德鲁也下了树，“小孩子很喜欢，所以父母一般会让小孩去收成。” 　　他面露怀念，“一到时间，家里兄弟姐妹多的会抢着霸占组织线最密集的那个树冠，好采到最多的果实。有时候一条组织线长得太长，大家虽然呆在不同的树冠上，但是会抓住同一根线，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结果就在树上拔起河来了，一边拔河一边对喊放狠话，结果拉来拽去动静太大，震得杰里果全掉到了地上，谁都落不了好，只能气急败坏地下地捡。” 　　席云听得嘴角一个劲上扬，“好热闹。” 　　“是啊。”安德鲁杰里果堆到地上，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当年一群小孩你推我搡的情景，喃喃，“是很热闹。” 　　他抬头看了眼杰里费斯树，对着席云说：“安农农具借我一下吧。” 　　“拿去就是了。”席云把农具给他，“本来就是你的。” 　　“不，它是你的。”安德鲁说，“很抱歉我的意识体在不太清醒的时候用了‘偷’这个字眼，对不起。” 　　席云摇头，“都是小事，别放在心上。” 　　安德鲁点了点头，重新上了树，单手抱住树干，另一手调出安农农具里的斧头，三两下将一片小树冠砍了下来。 　　席云有些讶然，“这个可以干什么？” 　　“起个火堆。” 　　席云蹲下，拿手指关节敲了敲那半透明的伞面状树冠，嘟哝道：“讲道理，砍树枝当柴火的确是常识，但是这东西的造型，实在让人没法往这个角度想，真是涨姿势了。” 　　“我记得地球大部分树木都是棕色枝丫状的，纹理也比较趋同，的确容易给你这种印象。”安德鲁让她退后，动手将树冠劈成了几块，“你别看杰里费斯树外形这样，其实很好烧，是相当高效的燃料。你有打火石吗？” 　　“有。”席云好奇地围观着，从仓库里掏出打火石递给他。 　　安德鲁接过，拿着树冠走到远离杰里费斯树的地方，熟练地打出了火星。 　　火星一落到木材上，蹭地一下就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这也太快了吧。 　　席云发出了惊叹。 　　她看过野外生存的视频，别说用这么原始的打火石，就算用火力旺盛的打火机，要点燃柴火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事，首先刚砍下来的木头湿度大，根本点不燃，其次即便是干燥的木头，火力也得大到一定程度才点得起来。 　　一个火星就能点燃一块刚砍下来的木头，实在是刷新她的认知了。 　　这树简直浑身上下都是宝啊，长得快，又好看，果实能吃，还这么好烧，以后不用愁基地生存燃料了。 　　不过…… 　　“你们那……火灾是不是很严重啊？”席云问。 　　安德鲁摇头，“还好。只有结果期的杰里费斯树一点就燃，而且会有专人对树木做防火处理。” 　　“怎么处理的？” 　　“有一种无毒性的防火喷剂，由冰珠草、防风兰和硝芒蛇蜕勾兑而成，比例大概是6：5：1。” 　　好家伙。 　　全是她没有的东西。 　　她本来是存着密密麻麻种它个百十来棵的心思的。 　　一方面是保证粮食供应，一方面图燃料，还有一方面更重要…… 　　基地地图显示，杰里费斯树一天可以为她提供3个改造力，都快赶得上石屋的改造力生产效率了，要是种上一片，盈利程度简直堪比房地产。 　　“我本来还想种片林子出来。”席云沉吟了一下，“这么一听，好像还是有点风险，哪天要是哪一棵烧起来了，估计一片都没了。” 　　“对。没有防火喷剂的话，每一棵的间距最好不要小于二十米，中间也最好别种其它植物。” 　　安德鲁顿了顿，“不过，火灾隐患还在其次，我不推荐你大面积种植杰里费斯树。” 　　“为什么？” 　　“毁地。”安德鲁说，“一棵杰里费斯树的树冠直径有多大，它根部的覆盖范围就有多大，而在这个范围内，种过杰里费斯树的地没法再种其它植物。” 　　“可是我之前听你的意思，安农星上到处都种着杰里费斯树，你们不愁这个问题吗？” 　　“在安农星上没有这个问题。”安德鲁摇头道，“安农星上的杰里费斯树周围会长一圈卡拉塔草，长过那种草的土壤不会受杰里费斯树的影响，但问题就在于，卡拉塔草只在安农星上能存活，无法移植。” 　　“难怪了。” 　　席云想起系统说杰里费斯树是“高濒危树种”，的确，除了安农星外，其它星球大概率不会专门种这种毁地的植物，而安农星已经被污染吞噬了，杰里费斯树自然渐渐销声匿迹。 　　安德鲁继续说道：“你跟我说过我们基地的土地资源并不多，所以我不建议你大面积种这个，利用效率太低了，而且……”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半天就能种出一棵，但以这个速度来看的话，短期内我们有这一棵也够了。” 　　“怎么说？”席云问。 　　安德鲁说：“正常来讲，杰里费斯树的果盛期是五年，半年结一次果，也就是一般会结10次，除了前后三四次产量较少，在50左右，中间每次的产量大概在200-300之间。现在既然生长速度变快了，同比例推断的话，我们应该再等几个小时就可以获得第二波收成了。” 　　“另外，常温下，杰里果可以存放一周左右，如果风干的话，可以放一个月左右，就是营养和口感会变差。” 　　“这样啊……一般吃多少个能饱？” 　　“2-4个吧。” 　　席云按他说的心算了一下。 　　按最悲观的情况算，假设总共结果10次，其中有4次产量为50，其它六次产量为200，那么一棵杰里费斯树可以产出约1400颗果实。 　　席魇不用吃饭，所以她和安德鲁各分得700个果实，一天三顿，一顿按每人4个的消耗量来算，大概够吃58天，近两个月，绰绰有余了。 　　如果杰里费斯树能够继续以奇迹般的速度生长成熟，也即6-7个小时成熟一次，那么完成剩下的9次结果，最多只需要63个小时，也就是2-3天。 　　2-3天就可以供应他们一个月的粮食，理论上来讲，的确一棵就够了。 　　就算觉得一棵独苗抗风险性低，稳妥起见，多种两三棵也就是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杰里费斯树能始终以这种奇迹般的速度生长。 　　她需要弄清楚，为什么半年才能进入结果期的杰里费斯树，可以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结果。 　　打鸡血都没这么快。 　　“我去树附近看看。”席云站起了身。 　　安德鲁点头，从安农农具里调出了干草叉，把切成两半的杰里果挨个儿串上去，放在火上烤。 　　席云绕着树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在树下站定，仔细回想自己当时种 　　树的场景。 　　其实很随意，就是随便挑个地方，用安农农具挖个洞，把种子丢进去，洒点水，没了。 　　种子是差点脱水失活的种子，水是不太好喝的泉水，农具虽然据说能提高生产效率，但这树的生长速度把正经安农人安德鲁都吓了一跳，肯定也不是主要影响因素。 　　按理也不会是系统加成，系统明确说了半年进入结果期，而且当初连催个芽都要半小时，总不能说发芽比长这么老大一棵树难吧？ 　　难道是土壤吗？ 　　系统发布【荒田重耕】任务的时候，说过这里曾经是实验田。 　　席云蹲下，随手抓了一把，收到仓库里看详情。 　　【物品详情 　　名称：使用了大量神秘肥料的岩土 　　作用：为作物提供大量养分 　　备注：您寄托在作物身上的期望好像有点殷切了】 　　咦？ 　　果然是实验田的关系吗？这片田地施过什么有效期很长的肥吗？ 　　席云走远了几米，又在地上挖了把土，发现也施了肥。 　　她来了劲，想看看实验田到底有多广阔，便在基地里到处挖坑，甚至还跑出基地挖了一会。 　　然而越挖越纳闷。 　　这种施了肥的岩土分布太不均衡了。 　　如果是实验田的话，应该是一整片土地都施了肥才对，就算玩对比实验，那肯定也是一片有，一片没。 　　可是就席云的采样结果来看，施了肥的地带歪歪扭扭呈放射状，肥量也不一样，有的是“使用了大量神秘肥料”，有的是“使用了一些神秘肥料”，“有的是使用了少量神秘肥料”。 　　但是好像有一个规律。 　　越靠近杰里费斯树，肥量越多。 　　不。 　　不对。 　　席云走到了席魇睡着也要盘着的滤绵岩废料边，停下了脚步，又挖出了一抔土。 　　【物品详情 　　名称：施了过量肥料的岩土 　　作用：为作物提供超级大量的养分 　　备注：不是所有作物都能承受您这么殷切而沉重的期望】 　　一阵风吹拂到她脸上，她若有所思地顺着风向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杰里费斯树，看着那一溜肥力越来越弱的土坑，终于悟了。 　　还神秘肥料呢。 　　根本就是席魇啃出来的饼干渣啊！ 　　【恭喜您发现了神秘肥料的配方，影响力＋50】 　　【您触发了一条隐藏任务，是否查看？】 第22章 　　【希望之火-三大捷径 　　任务描述： 　　您是否为环境恶劣而无奈？您是否为开荒进度缓慢而发愁？您是否为资源匮乏而头疼？发家致富的道路千千万，作为一位伟大的领袖，相信您有办法找到效率最高的那几条。 　　任务要求： 　　请找到神秘肥料的配方、神秘饲料的配方、以及神秘资料的全部内容。 　　当前进度： 　　神秘肥料的配方1/1 　　神秘饲料的配方0/1 　　神秘资料的内容0/1 　　任务奖励：为您完成一个心愿】 　　完成心愿什么的，是很让人心动啦。 　　但是席云还是很想说…… 　　最后那个画风迥异的神秘资料，确定不是因为带了个“料”字才被拿来凑数的吗？ 　　神奇的是，这个任务没有时间要求。 　　之前跟它同系列的荒田重耕时效是三个月，救安德鲁的支线任务表面上没写明时效，其实也包含在描述里面了，因为安德鲁当时很快就要被污染源同化了，可这个“捷径”任务没有任何关于时效的明示或暗示。 　　看似难度降低，实际上反而更高了。 　　毕竟她除了走狗屎运发现神秘肥料，对于神秘饲料是什么、起什么作用；神秘资料又是做什么的、涉及什么领域、在谁手里……一概不知。 　　线索约等于0。 　　席云对于这种可操作性较低的任务兴致缺缺，暂时不打算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精力，反正也没有时间限制。 　　她点掉隐藏任务，点开了另一条还没来得及查看的任务。 　　【希望之火-荒田重耕2 　　任务描述： 　　您的基地所在曾是一片广袤的实验田，寄予了人们殷切的希望，可惜污染来袭，实验田荒废多年，但在您的不懈努力下，该实验田终于重新有了生机，希望您继续开发，再接再厉。 　　任务要求： 　　1.请在三个月内完成三种作物的播种与收成 　　2.作物总种植面积需达300m2 　　当前进度：作物种类1/3，种植面积4/300 　　任务奖励：改造力积分*20000，仔猪*1】 ！ 　　涨工资了！ 　　咳，不，是任务奖励积分变多了。 　　还有猪。 　　虽然只有一只，没有办法走可持续发展道路，但能开个荤也不错啊！ 　　席云看着奖励，眉开眼笑，顺嘴朝安德鲁一喊：“你说我们可以拿杰里果喂猪吗？” 　　“猪？”安德鲁被问得满脸茫然，“可以的，我们还有猪吗？” 　　“很快就会有了。”席云愉悦地挥了挥手。 　　任务虽然要求三种作物，但明显是把现有的杰里费斯树也算进去了。 　　她手头还有100颗棉花种子，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再想办法找到一种作物，就能完成第一个任务要求了。 　　至于面积要求。 　　任务要求的面积跟4级基地的面积一样大，她最少得再给基地升一级空间才够，不过手头积分够，问题也不大。 　　这个任务可行性就很高。 　　加上有神秘肥料在手，应该不用三个月就可以完成。 　　她终于要过上有肉吃的日子了吗？ 　　忽然就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了呢。 　　“席云。”安德鲁喊她，“杰里果烤好了。” 　　“来了。” 　　彼时亮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天又黑下来了，但是这次基地里不再闪着物品提示箭头那种辣眼睛的红光，而是跃动着自带温度的橘黄色火光，基地里的物品在火光的映衬下，拉出了时长时短的影子，像是一群黑皮肤的精灵，活泼地围着篝火庆祝丰收。 　　烤熟的杰里果不再透明，从淡蓝色变成了紫蓝，边缘自发地卷了起来，质地也不再软弹，看起来有点像造型奇特的紫薯干，但是味道闻起来比烤番薯还要香一百倍。 　　席云本就心情好胃口好，闻着这味更是食指大动，从碗里拿起了一个，张嘴咬了满满一口。 　　咔嚓。 　　“唔！”席云被烫得直扇风，但还是激动得开口说话，“脆的！好好吃！味道好特别！” 　　像虾片和冰草的结合体，一口咬下去，嘎嘣脆，又鲜又爽，唇齿生香，明明是烤出来的东西，但一点也不觉得干，嚼碎了还有点特别的爽滑感，好像喝到了料特别足的芒果汁。 　　真口感丰富。 　　席云一口气炫了好几个，幸福感简直爆棚了。 　　“吃慢点，饱腹感很强的。”安德鲁多少见过点世面，没她那么激动，不过三十年不进食也够呛了，加上对杰里果的怀念加成，劝归劝，他自己也吃得停不下来。 　　两人大快朵颐，齐心协力地干掉了三分之一的收成（10个杰里果），心满意足地躺在地上消化。 　　“你说得对，我现在是觉得撑得有点厉害。”席云摸着肚子说。 　　“要不起来走走？” 　　“不，我要充分体会一下吃撑的感觉。”席云笑嘻嘻，“果然做饱死鬼比做饿死鬼幸福啊。” 　　安德鲁笑了起来。 　　“说起来，杰里果为什么要烤熟啊？”席云想起系统有关生吃杰里果的评价，知道抛开系统日常的阴阳怪气不提，本质就是让人不要生吃，不由好奇地问缘由。 　　“不煮熟的话有剧毒。”安德鲁坐起来，拿起一块没吃完的杰里果，掰开来给席云看，“熟透的时候，质地会彻底变不透明，里外都是，就像现在这样，煮的时候如果不确定，最好拿工具戳进里面看看，必须保证它全熟了才能吃。” 　　狗系统。 　　这么关键的信息，好意思就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嘲讽揭过去？ 　　席云腹诽，又问：“剧毒是多毒？吃一口就升天吗？” 　　“差不多。”安德鲁说，“吃 　　下去后身体会逐渐麻痹，无法动弹，如果没有及时清除体内的毒素，最多十分钟，心脏就会停止运转。” 　　“……鹤顶红都没这么快吧。”席云嘟哝道，“那要是不小心中招了，怎么清除体内的毒素？” 　　“之前说的卡拉塔草，把它熬成汁喝下去就可以了，安农星上大部分人家都会备一点。”安德鲁解释道。 　　好嘛，又是她没有的东西。 　　敢情不知不觉间，她也吃了一顿相当冒险的饭呢。 　　席云摸了摸肚子，“你要是早说这个，说不定我就……” 　　“不敢吃了吗？”安德鲁怕她担心，“你放心，绝大部分安农星人都是烤杰里果的好手，一瓶卡拉塔草汁可能在家里放二十年也没人会碰一次。” 　　“说不定我就吃得慢那么一点点点点吧。”席云抬起手，用拇指指甲掐着食指指尖，俏皮地眨了下左眼，“活着嘛，可不就图这点体验了。” 　　安德鲁失笑。 　　“我有个问题。”过了一会，他问道。 　　“什么？” 　　“进基地前，你给我户籍凭证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提示音，说这里是2号家园。”安德鲁说，“为什么是2号呢？还有个1号吗？” 　　“对，有1号。”席云指了指地底，“矿洞塌方给埋了，还没有功夫处理。” 　　她跟安德鲁大概说了下塌方前后的事情。 　　安德鲁知道下面就是他抵达地球时用的瞬间传输装置，不免意外。 　　基地下的瞬间传输装置没有出路，他只能直接从地底传送到黄土市那边，没出过地表，所以在基地呆了这么久也没认出来。 　　“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当初如果不是塌方，我也找不到你落下的安农农具，也就未必认得出黄土市，猜不出你的存在，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也就吃不上今天这顿饭了。瞧我这一天为了一顿饭折腾的，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有惊无险地兜回原地，生活真神奇。” 　　她枕着自己的手，一方面心里的确有些感慨，另一方面也受技能【来自老母亲念叨】的影响，叨叨了半天，还要来个充满沧桑的感悟升华，“正所谓踏破铁鞋，不外乎如此吧。” 　　“啊？铁鞋？”安德鲁往她脚上看去。 　　她早就脱了笨重的宇航服，只穿着适配冷冻舱的连体衣，脚光着。 　　他顿时误会了，“你鞋子坏了吗？放哪里了？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办法修？” 　　席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不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铁鞋，我鞋子也不是铁做的啊，又不是马，谁穿铁做的鞋子啊，不得磨一脚泡……” 　　她越说越觉得好笑，“是地球的一句俗语拉，我就是想说，本来我是为了觅食才千里迢迢去了你那里，没想到什么都没找到，反而在家里找到了粮，吃了个饱，仔细想想，就很神奇。” 　　“的确。” 　　安德鲁知道自己闹笑话了，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脸，望向天穹。 　　夜空十分深邃。 　　在那不见星辰的黑色里，藏着他消失的家园。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与它产生任何交集了。 　　可就在刚才，他吃了一顿久违的家乡菜。 　　就在这个建立在污染区深处的基地里。 　　如果他来的不是地球，如果他早一天失去意识，如果席云晚一天过来，如果他没有遇到席云…… 　　一切发生得实在恰到好处。 　　命运的安排，的确神奇。 　　安德鲁收回看向天空的视线，目光落到席云身上。 　　年轻的地球女孩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一只手搁脑袋下面枕着，一只手闲不住似的拿着一块小石子，上下抛着玩。 　　她的五官没有康图人立体，也没有戴丽卡人精致，像安德鲁见过的绝大部分地球人一样，长相没什么能叫人一眼记住的特征，但是她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气质，或许是那藏在眼睛里的狡黠，又或许那藏在虎牙里的灵动，就像这棵在污染区深处蓬勃生长的杰里费斯树，生机勃勃得叫人费解，叫人难以忽视。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他忍不住说。 　　“嗯哼。”席云以为他还在回自己有关“神奇”的观点。 　　却听安德鲁郑重其事地说道：“2号家园是我见过最让人震撼、最美丽的奇迹。” 第23章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 　　“话说。”席云在技能的影响下，把这八百年人生感慨的份都感慨得差不多了，“我也想到一个问题，你来这里之前，知道这里是地球吗？” 　　“不知道。”安德鲁摇头，“我本来想回安农星，匆忙间参数设置错误，才误打误撞到了这里。” 　　“啊？”席云想不通，“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传送到黄土市那边去？直接原地传送一趟去安农星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把这边的装置炸掉？” 　　“炸装置？”安德鲁讶然。 　　“你不知道？”席云也愣了，“不是你炸的吗？难道还有别人进来过？” 　　安德鲁第一反应想说“不是”，可是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些细碎的印象来：控制台显示着“地球”的屏幕、让人恐慌的进度条、仓皇之下拿出的定时炸药…… 　　可是为什么呢？ 　　谁追过来了？ 　　是联邦特警吗？ 　　联邦特警会为了他追进核心污染区吗？ 　　“你还好吧？”席云看他脸色不对。 　　“是我炸的。”安德鲁扶着额，眩晕得有些反胃，“好像是想阻止什么人追过来，但我忘了想阻止谁了。” 　　席云眼睁睁看着他精神力和SAN值同时掉了两个点。 　　本来杰里果恢复体力的作用还是不错的。 　　吃完饭，安德鲁的身体状况明明已经从极度虚弱变成了虚弱，精神力也上升了10个点。 　　回忆一下过往就掉精神力掉SAN是什么奇怪的展开？ 　　“你先别想了，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席云皱起眉，让他去屋里睡，“那屋子归你了，你去睡一觉吧。” 　　【建筑详情 　　名称：石屋 　　数量：*1 　　防御力：5 　　耐久：100/100 　　产出：5改造力/天 　　面积：6*6 　　作用：住房性建筑，在其中休息可恢复一定体力和SAN值 　　备注：谁不喜欢有片瓦遮天的感觉呢？住所，永远是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安德鲁摇头，“我睡外面就可以了，你去睡吧。” 　　“我没在跟你客套，我现在的状态很好，但是你的很差，睡里面体力恢复得快点，没有夸张，也不是什么心理学玄学，真的会快。”席云说，“你早点恢复，我好找你帮忙，基地挺多事要做的。” 　　安德鲁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睡屋子就会快，只是见她认真，“那我就睡一会，醒了就来。” 　　“不用一会，你直接睡个够，要做的事也不急在一时。”席云挥手赶人，“不用想着给我腾地儿，这不会是唯一一间屋子，我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人，去吧。” 　　安德鲁拗不过她，进屋休息了。 　　席云又坐了一会，起身收集了足量的石料，在泉眼西北角外十来米的地方，选择建造新石屋。 　　系统很快提示： 　　【石屋建造中，剩余时间5：30：00】 　　席云挑了挑眉。 　　她记得之前造石屋花了六小时，这之后她基地一直是4级没变过，只有她自己从3级升到了5级。 　　看来领袖升级除了增加改造力兑换系数外，还能缩短建筑建造时间。 　　意外之喜了算是。 　　建筑建造期间，她可以看到未建成石屋的虚影。 　　两个6*6的石屋，加上杰里费斯树、泉眼、矿洞、滤绵岩废料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视觉上看有点挤。 　　席云打开基地详情，看着数据琢磨了一会。 　　【基地详情 　　名字：2号家园 　　等级：4（升级可生成随机buff，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2000） 　　居民：2/80（您的基地真是人丁稀薄） 　　流动居民：1 　　仓库：22/50 　　建筑*：1/2 　　防御力：2＋20（已装备防护罩） 　　疆土：20*20】 　　4级基地有20*20的疆土，任务【荒田重耕2】有300平方米种植面积的要求。 　　算数上来讲，20*20好像够用了，但这毕竟不是衣柜，不能闭着眼睛把东西一股脑塞一个空间，还得留出路径、间隙等等，最好还得趁现在建筑不多的时候，提前做好区域规划，免得以后调整的成本越来越大。 　　所以实际上来讲，4级疆土捉襟见肘。 　　席云想把基地升到5级，一来活动空间更广，二来系统也有预告，升到五级可以得到随机BUFF，便宜不占白不占。 　　只不过升级意味着有净化需求，她手头没有滤绵岩了，净化D级污染源几乎把她的滤绵岩储存都祸祸光了。 　　基地里滤绵岩矿脉的储量也堪忧，只剩不到五百个，也不知道够不够净化整个5级基地，她得另找滤绵岩矿脉。 　　待办事项＋1。 　　席云继续翻看系统信息。 　　还没查阅的系统信息不多了，只剩三条：完成支线任务的技能奖励、净化D级污染源的奖品以及领袖升级后解锁的初级交易系统。 　　她尤其期待初级交易系统，决定把好东西放最后，当今天的压轴消遣，于是先查看了支线任务给的技能奖励。 　　【圣母（初级） 　　熟练度：0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20 　　技能时限：1分钟 　　技能描述：以至高无上的道德水准规劝敌人，动摇敌人的精神力量，从而推动事态朝您希望的方向发展 　　备注1：建议您不要在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渣身上白费唇舌 　　备注2：无冷却时间，可持续发动，使用不满1分钟仍按1分钟消耗积分】 　　看完技能描述，席云得出了结论： 　　好一个氪分无上限的嘴炮型技能。 　　这要是和【老母亲的念叨】结合起来用，一个逼对方不想听也得听，一个疯狂动摇对方信念，想想都觉得很让人破防。 　　但愿她永远也不会遇到同样拥有这两个技能的人。 　　席云为自己未来的敌人默哀了一秒，点开了净化D级污染源的奖品。 　　【物品详情 　　名称：暖乌松脂 　　数量：*20 ⑧ ○ 電 孑 書 w Ｗ Ｗ . Ｔ Ｘ t ○ 2. c o m 　　作用：高濒危树种暖乌松的树脂，呈淡红色，内有橘色的流光闪烁，入手生暖，具安神定心的功效 　　备注：星球85的走私商品，根据该星球传说，暖乌松脂里暗含的闪烁流光来自于太阳神的力量】 　　这东西席云看着眼熟极了，她想了想，凭着模糊的印象翻了会科技树，果然找到了印象中的信息。 　　暖乌松脂是制作污染逆变器的原材料，而污染逆变器可以将污染直接转化为能源！ 　　有了能源，自动化的日子还远吗？ 　　只不过…… 　　除了暖乌松脂，污染逆变器还需要其它六种材料。 　　幸运的是，她已经解锁了初级交易系统，说不定可以直接买呢？ 　　抱着这种心情，席云摩拳擦掌地打开了她的压轴消遣——初级交易系统。 第24章 　　早在席云升到领袖3级，看到系统预告“升至5级可解锁初级交易系统”，她就对这个系统充满了期待。 　　初级交易系统，顾名思义，逃不掉“交易”两个字，一看就是可以买买买的平台。 　　在此前，席云已经有了一个买买买平台，那就是系统商城，只是系统商城里卖的东西都是玄学，什么“健步如飞的腿”，“什么言出法随的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分尸市场。 　　总之就是什么不科学卖什么，现实主义的东西一概没有。 　　席云认为，系统不可能没事开两个趋同的平台，没有意义。 　　所以系统商城有多玄学，初级交易市场应该就有多接地气。 　　她有极大的概率可以在初级交易市场里买到自己需要的物资。 　　当然，狗系统坑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顶多顶多，就是开出来是个空壳子嘛，然后系统来一句：这个市场是给你和居民开展物资交易的，你们自己往里面放物资吧！交易愉快哟！ 　　反正，她自认已经见识过风风雨雨，一点小失望也不足为惧，她完全可以从头到尾云淡风轻，笑看系统无理取闹。 　　于是，席云以强大的心脏、激动的心情、颤抖的双手、拆礼物般的虔诚，打开了初级交易系统。 　　然，出师未捷。 　　【您的网络未成功连接，请稍后再试】 　　…… 　　没事。 　　她早有心理准备，她可以云淡风轻。 　　【检测到您没有网络，是否消费改造力积分租赁临时网络服务？】 　　【费率：3改造力积分/分钟】 　　…… 　　呵，早说要分不就好了，何必拐个弯嘲讽她没网络。 　　没事。 　　她早就熟悉了狗系统的尿性，她可以云淡风轻。 　　虽然这个费率比黑网吧还离谱。 　　席云微笑着氪了分，终于进入了初级交易系统的界面。 　　初级交易系统没有系统商城那么花里胡哨，粗制滥造得像一个连美工都舍不得请的三无网站，与其说它是交易系统，不如说是一个排版简单粗暴的论坛，所有信息一行接一行地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费眼睛。 　　信息描述也很不规范。 　　系统商城里的商品无论标题还是说明，都严格参照了统一的模板，描述的风格也相当一致（贱兮兮得很一致）。 　　反观初级交易系统，交易信息风格五花八门，有言简意赅到只写了名称的；有啰嗦到标题足有七八行，连“物品底部沾了点泥但是没事可以用自来水洗干净”都写出来的；也有中规中矩老老实实标明各类参数的…… 　　席云随便点进去了几条，发现凡是卖方的主楼，挂的商品大多配图敷衍，可以看得出上传图片的人只是为了说明“我有这个东西”，而不是“我的东西很好很靓，你们快来买”，甚至有些人连图都懒得配。 　　至于买方则更有个性了，有些主楼包括标点符号只有四个字“欲购，私”；有些则写了一堆云里雾里的东西，像是从什么典籍里摘抄出来的好词好句；还有灵魂画手，画了张可能连他自己看第二眼都认不出是什么玩意的图，往主楼一丢，价格都不写就算完事了。 　　嗯。 　　一看发布者肯定都是活人，AI再贱也干不来这种事。 　　难怪系统要求她联网，这应该是一个连接着外界的平台，很可能这些人都在污染区外面（她看到有人求购“第四星系知名影星艾丽莎赤足踩过的沙土”，相信在污染区艰难求生的人不至于这么无聊……）。 　　总而言之，人在污染区外面，意味着她就能透过这些人，接触到正常的资源，一分钟3改造力积分的网费花得不算亏。 　　唯一的问题在于…… 　　交易系统里的货币单位不是改造力积分，也不是席云在“黄土市”里听到的星际通用货币星际币，而是光币，一种席云从未听说过、身上也一个子都没有的货币。 　　不过也不方，她手头也不是没有东西能卖。 　　席云想了想，在搜索栏里搜了一下“杰里果”。 　　【抱歉，本功能不对游客开放，请登录后重试】 　　牛批。 　　都八百年后星际时代了，怎么还玩注册制呢？ 　　总不会还要实名认证吧？ 　　席云心里嘀咕着，点进注册界面一窥究竟。 　　注册界面简单得出乎意料。 　　不用实名认证，只需填写用户名、密码、联系方式。 　　席云随手填了用户名和密码，在联系方式一栏上犯了难。 　　且不说她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就算有，污染 　　区里也没有信号吧？ 　　系统似乎看准了她会产生疑虑，适时地推出了提示： 　　【是否消费改造力积分，开启通讯代理服务？】 　　【费率：3改造力积分/天】 　　【好消息！检测到您是光荣的稀有成就（挑战达人）拥有者，本服务包月即享原价1改造力积分/天的消息通知服务，方便您即时接收交易市场的消息，是否包月？】 　　很好。 　　狗系统薅分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席云不吃它这套，选择了暂不包月，观望一下再说。 　　饶是如此，她一腔吐槽无从发泄，于是回到用户名一栏，把原本中规中矩的名字删掉，想了一会，郑重地填上了【立誓做咸鱼】，以此表达对系统资本家行径的不齿，以及自己对美好生活的积极向往。 　　注册完账号，交易市场界面最上方的菜单栏有了变化，席云账号名字旁边多了一个L0的小标，示意她在市场里的账号等级为1。 　　席云重新搜索“杰里果”。 　　这次搜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没有相关交易信息。 　　席云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杰里费斯树濒危到连安农人见了都想落泪。 　　决定了，就卖这么稀罕的东西吧。 　　反正理论上，杰里费斯树后续会有一千多颗果实，她和安德鲁没办法在果实坏掉前全部吃完，基地里一时半会也没有猪可以喂，不卖白不卖。 　　至于定价的话…… 　　席云决定先看下她想买的东西价值几何，正所谓量出为入嘛。 　　她搜索“种子”。 　　密密麻麻的帖子为之一空，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条，发布时间是一个月前，标题是： 　　“批量出高质萝卜种子，绝无污染，变异概率低，急售，价格从优”。 　　这个所谓从优的价格是，1斤种子，500光币。 第25章 　　真的从优了吗？ 　　一斤要500光币？ 　　光币是哪个国家的币种，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值钱？ 　　席云记得她看到的那个“艾丽莎赤足踩过的沙土”，报价好像是200光币。 　　是因为那个叫什么艾丽莎的影星名气不够，还是这个年代的人比较务实，觉得追星远不如买一斤萝卜种子实用？ 　　这物价有点违反她的常识啊。 　　席云退出萝卜帖子，在论坛里有目的地逛了一会，主要是看食品物价。 　　过程不太顺利。 　　交易市场没有分类筛选功能，而里面绝大部分商品来自宇宙各个角落，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地球人自然闻所未闻，不好根据名字判断类别，翻找起来麻烦得很。 　　好在信息不够时间来凑，她刷了差不多半小时，多少刷出了点门道。 　　交易市场里有关食品的交易并不多，其中百分之九十又跟“豆果”、“香茄”有关，似乎是两种需求颇大的食物，均价在1个5光币左右，剩下那百分之十的食品可能稀罕点，均价也没有超过1个10光币。 　　长成的粮食比种子便宜50-100倍，看来不是光币不值钱，而是以前在地球随处可见的萝卜变得很值钱，又或者在那个卖家眼里萝卜很值钱。 　　除此之外，席云在观察食品物价的过程中，还发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绝大部分交易帖都在卖一种叫“香松石”的石头，品质低的价格跟豆果之类的差不多，品质不错的报价就高了，都快赶得上萝卜的一半了，一块不到半个拳头大的卖200光币，不管品质高低，用途似乎只是摆设（不少帖子里的描述是“具备独特的天然造型”）。 　　看来萝卜已经值钱到可以踢馆奇石市场了呢。 　　总而言之，交易市场里最多的是香松石，其次是别的天然石头，再次是食品等其它品类。 　　至于席云想要的养殖种苗，鱼苗也好，仔猪也罢，一概没有。 　　她已经可以预见完成荒田重耕2的任务后，那只仔猪寂寞的未来了。 　　搜索结果一样空空如也的，还有日化用品。 　　逆变器的原材料席云倒是在市场里找到了一种，也是她手头就有的——铝合金，1克2光币，比豆果之流还不值钱。 　　一通看下来，萝卜种子站在了价值链的顶端。 　　萝卜种子>石头=某个名人的足迹>食品>金属。 　　八百年后的世界真叫人捉摸不透。 　　地球要是还有种萝卜的农民伯伯在，应该很欣慰吧。 　　席云默默回到萝卜帖里，点进了购买界面。 　　虽然没钱，但她好奇整个交易流程什么样，最关键是，送货怎么送，帖子里没写这些，好像大家都不太需要为运费和快递烦恼的样子。 　　而作为在污染区里开通了交易市场的她，在相继见识到“临时网络服务”和“通讯代理服务”后，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收货恐怕…… 　　【检测到您所在的地址不适用常规收发货服务，是否消费改造力积分，开启仓库驿站服务？】 　　【费率：300改造力积分/单】 　　席云：…… 　　她就知道系统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割韭菜机会！ 　　300改造力积分，都够她做7个防护罩还有剩了，还一单就300？ 　　韭菜也太好割了吧！ 　　她本来还想买几个外星食品尝尝鲜，如果味道可以，说不定也是屯粮的一个途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集中积分办大事吧，总不能光是收发快递就把手头的九千分造完了。 　　可持续发展大法还是比进口大法性价比高的。 　　她想了想，给萝卜种子的卖家发了条私信，问对方是否还有别的种子出售，随后退出了萝卜贴，自己开了个卖家帖子。 　　【注意：您当前级别为L0，每笔交易限额500光币，可发售卖贴数为1，帖子时限为60天，一次只可售卖一种商品，期间您可更改售卖商品，若60天内未完成至少1笔交易，您的发帖权限将被冻结30天】 　　还有这种限制啊。 　　不过够用了。 　　她确认新建。 　　标题就写“现摘现卖！批量出售新鲜杰里果”； 　　内容的话，没照相机，图片省略吧，直接贴一段杰里费斯树和杰里果的简介，顺带附上个人食用评价； 　　至于定价…… 　　全网都找不到的稀罕美食，报价高点不过分吧？ 　　但是也不能太高，从商品品类的占比和成交量来看，市场上对食品的需求不是很大，太高短期内不一定卖得出手。 　　但也不能太低，太低了如果有人一个个买，她光币没赚够，先把积分全贴进去了。 　　席云在心里敲了半天算盘，最后将价格定在20光币，5个起售，如果一次性购买30个以上，就给打8.5折，鼓励一下土豪大哥一口气买它个500光币嘛，这样子她就省运费（分）了。 　　存货量就写…… 　　席云回想了下安德鲁跟自己说的杰里费斯树产量，第二波好像在50左右？ 　　她手头还有24个，稳妥起见，存货量先填60吧，免得真有人买一堆她却给不出货，被平台关小黑屋。 　　好了，完美。 　　席云浏览了一遍自己的编辑成果，满意地发出了帖子。 　　* 　　刷暗网“光之门”是肖恩最喜欢的消遣，他总能在里面看到脑回路氢气的买家和卖家。 　　比如上次，有人在光之门出售萝卜种子，一斤售价500光币，就离谱。 　　500光币什么概念？ 　　那可是8000星际币，如果拿来买萝卜味能量条，足够一个人一天三顿不落吃七年有余！ 　　这笔钱拿来干什么不好？买一堆种子回来还得种，何必呢？ 　　就算真有冤大头，有钱没地花，买了这批种子，他能种吗？ 　　联邦土地法第142条规定，无执照公民不得擅自种植农作物，违反者视其情节严重程度，将面临三 　　年以上有期徒刑。 　　有执照的人，根本不需要上暗网买种子，他们完全可以走联邦官方渠道申请。 　　暗网里的一切意味着“非法”。 　　就算这位冤大头能耐大，无所谓执照问题，那他去哪种呢？ 　　污染肆虐这么多年，第九星系、第七星系已完全陷在污染区深处，第八星系被污染区包围，其它星系虽然没那么惨，但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绝大部分星系的土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退化或污染，种出来的作物轻则减产、不堪入口，重则危及人类性命，严重情况下，甚至会出现变异，一整片田地化身人类屠宰场。 　　在这种情况下，要成功种出正常的作物，不仅要确保种子没有污染，还得确保田地、水源、肥料均没有受过污染的影响，七大星系说大也大，但要找出这么一个地方，还不被联邦发现，那可不是件易事。 　　肖恩当时一看就知道这条帖子会有什么命运。 　　果然。 　　售卖贴都挂了一个月，一条交易都没成交过，评论区倒是热闹得很，吃瓜群众在底下叠了高楼，有嘲讽卖家异想天开、狮子大开口的；有建议这位L0卖家趁帖子两个月时限没过，赶紧换别的东西，免得时限一到0交易记录，被关一个月小黑屋的；也有每天无聊过来打卡，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脑子进水的冤大头过来买的。 　　肖恩是打卡派，他打完今日份的卡，退出了萝卜贴，正打算接着退出光之门，却发现平台里刷新了一条贩卖信息。 　　这条比萝卜贴还要离谱，卖的居然是…… 　　杰里果。 第26章 　　安农星最开始只是一颗偏僻的行星，坐落在最偏远的第九星系里，其主要经济支柱是农业，整个社会也是比较典型的农业社会，是星际时代里，文明发展相当落后的一颗星球。 　　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联邦选中安农星作为援助星球之一，安农星这才在整个星际舞台里多了那么一点点知名度。 　　再后来，在联邦的鼓励下，安农星开始出口杰里果。 　　在联邦有意的宣传下，这种特别的果子进入了诸人的视野，并以其丰富的口感，征服了绝大多数人的味蕾，在各大星系风靡一时，价格水涨船高。 　　嗅到商机的人们开始在安农星以外跟风种植杰里费斯树，毁了不少土地，联邦不得不出台相应法律，严令禁止在安农星以外私自种植杰里费斯树。 　　如此一来，安农星成了杰里果的唯一出口星球，尽管杰里果产量不低，但九大星系的需求更加庞大，故而很长一段时间供不应求，价格自然被推上了高峰。 　　当时一颗杰里果售价高达50星际币。 　　那是杰里果身价最高的时候，安农星沾了杰里果的光，甚至摇身一变成了第九星系最富裕的星球。 　　只是再好吃的东西也会腻，杰里果的价格在攀上顶峰后，又缓慢地下滑，从50星际币变为45，后来又变为40，最后终年在30-35的价格区间上下波动。 　　之后便发生了安农星被污染吞噬的事情。 　　安农星被污染吞噬之后，杰里果的供应戛然而止，人们失望了一小段时间，便将杰里果抛诸脑后了。 　　毕竟那个年代，人们的主要粮食还不是各种口味的能量棒，而是五花八门的粮食果蔬，没有了杰里果，还有杰外果、杰内果……代餐很多，没到非什么果不可的地步。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 　　九大星系早就不是当年物产丰饶、百花齐放的九大星系了，人们也早就习惯了靠能量棒过活的日子，也就那些有闲钱的、懂门路的，才会上暗网买点非能量棒的吃食改善口味。 　　这所谓“改善口味”的吃食，讲究并不少。 　　首先得具备高污染抗性，毕竟很多都是走私商品，哪怕种植的时候没被污染，谁也不能保证运输链条会不会经过有污染的地带、或者遇到突发污染，而受到污染的食物吃下去必然不利于身心健康； 　　其次得具备低变异率，谁也不想包裹一打开就被食物一击毙命； 　　再次还得好吃，最起码得比能量棒好吃。 　　这才是席云在暗网里没找到太多果蔬交易的根本原因—— 　　不是大家对石头比对吃食更感兴趣，而是相对安全的吃食来来回回就那几样。 　　而退隐江湖多年的杰里果…… 　　它都退隐江湖这么多年了，众人对它的污染抗性、变异率一无所知。 　　至于好不好吃…… 　　在这期间出生的人吃都没吃过，自然无从知晓；吃过的人一般也不会馋到冒险在暗网上买L0卖家突然放出来的杰里果。 　　L0意味着没有信誉。 　　更何况这位L0卖家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20光币。 　　320星际币，杰里果当年售价巅峰也不过50星际币一个，价格翻了六倍多不说，居然还要求5个起售，真当钱是草纸啊。 　　还敢大言不惭说30个以上八五折。 　　光之门有规定，交易成交后必须在一天内发货，否则，轻则关小黑屋，重则永久封IP，而这年头哪怕是最高产的果树，结一次果也就四五颗果实。 　　能一次性给30个以上，这位L0卖家难道拥有一整片果园吗？ 　　在联邦里找一片不为人知、没有污染的田地本就是难事，还种的是特别招眼的杰里费斯树？ 　　只有两种可能。 　　一，这位属于某个只手遮天的大势力； 　　二，这位是来搞笑的。 　　考虑到只手遮天的大势力有的是途径拿到非L0账号，所以大部分人都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这简直就是继萝卜贴之后的又一离谱神贴。 　　肖恩点进帖子，兴冲冲地在已经建起了高楼的评论区里滚了一圈。 　　有的评论跟肖恩的心路历程差不多；有的好奇杰里果是什么；有的撺掇卖家有本事上图自证；有的则开始怀念没有污染的当年；有的则打赌这个帖子会跟萝卜贴一样，挂一个月也无人问津…… 　　在众多评论里，肖恩刷到一条：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卖家说口感说得很逼真吗？” 　　吃过的人都能说口感吧，虽然时隔多年，但多少能回忆起一些，这有什么奇怪的？ 　　肖恩心里想道。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回主楼看了一眼。 　　主楼里有大段文字介绍了杰里果的口味和禁忌，肖恩吃过杰里果，自诩清楚这些，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认真看，现在仔细一瞧，忽然觉得那条评论说得太对了。 　　卖家形容得真的很逼真。 　　就像……卖家刚吃过一样。 　　那一大段详尽而生动的描述勾起了肖恩的回忆，他想起了小时候，那年头杰里果还是新鲜事物，他们家附近开了一家杰里果专卖店，每次经过都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烤果香。 　　他馋了很久，但是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买不起这么奢侈的果子。 　　他和小伙伴们攒了很久很久的零花钱，期间杰里果还涨价了好几次，终于到了那一天，他们攒够了进专卖店的底气，点了一颗烤杰里果。 　　七八个十来岁的少年拥挤地围在两人桌边，看着桌上那个香气四溢的果子，小心地拿餐具将果子平分成了好几块。 　　果子就那么大，分成七八分，一份就那么小，几乎一口就没了，但是那个唇齿生香、先脆后滑的口感，肖恩记到了现在。 　　已经不缺钱很多年的肖恩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怎么看手里的能量棒怎么不顺眼。 　　他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馋杰里果馋得不行的小屁孩。 　　啧。 　　不就是100光币吗？顶多当一回冤大头。 　　他买！ 　　【对不起， 　　您选中的商品已售罄】 ？？？ 　　售罄？ 　　如果他记得没错，卖家有60颗杰里果的库存吧？ 　　60颗，就算是八五折也得1020个光币，那可是近两万星际币啊。 　　哪位土豪下手这么刺激？ 　　肖恩将界面滚回主楼，发现交易动态里的成交记录居然还不止一条，有两个买家下了单。 　　这…… 　　冤大头的角色也开始有人抢了？ 　　“肖恩，你干嘛呢？目瞪口呆的？走了，先生让准备出发了。” 　　“哦……哦好！马上！” 　　* 　　某星舰的高级营房内。 　　一只修长的手将冒着热气的青瓷茶杯递到嘴边，似乎天生带着点上翘弧度的双唇微张，轻轻抿了一口。 　　唇和手共同的主人像是想起了一些愉快的过往，眉眼微弯地看着视野里的光脑界面。 　　那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对话框，里面只有寥寥两句对话： 　　立誓做咸鱼：“谢谢惠顾，数量比较多，这边需要安排一下，十二小时内发货。” 　　他的回复：“好的，不必着急。” 　　笃笃笃—— 　　门口有人敲响了门，“先生，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营房的主人放下茶具，站了起身，取了挂在衣架上的长外套，不疾不徐地套到了身上。 　　黑色修长的外套是复古的西装款式，衬得肤色偏白的他格外儒雅。 　　跟了他多年的手下在门外等着，见到从房间里出来的他，有些愣神。 　　“怎么了？”他注意到手下的讶异，温和地问道。 　　“您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与其说是心情好，不如说是怀念吧。”他面上挂着由衷的笑意，“看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替一位老朋友觉得高兴。” 第27章 　　席云发布了杰里果的售卖信息后，仗着已经买了为期一天的消息通知服务，不怕错过消息，争分夺秒地掐了网（慢一分钟都得多花3分网费），在杰里费斯树东面，找了个没撒过肥料的地方，拿来了吃饭时顺手收集的杰里费斯树种子、从废料堆里尽可能搜刮出来的神秘肥料粉末，研究起了杰里费斯树最适合的肥料配比。 　　她这灵感还是从当初种子催芽的经历中得来的，催芽催一半，温度过低，系统还会提醒她解决问题，因此她推测如果施肥过多，种子出问题，系统应该也会提示。 　　她的猜测很正确。 　　在烧坏七八颗种子后，席云大致确定了杰里费斯树可以承受的肥料量。 　　根据土壤中肥料的浓度，系统会依次显示“少许”、“一些”、无修饰词、“不少”、“大量”、“过量”以及“数量离谱”。 　　杰里费斯树能承受的肥量不小，甚至可以到“过量”区间里。 　　席云往施了过量神秘肥料的土壤里种下一颗杰里费斯树的种子，记下时间，又拿出5颗棉花种子浸泡催芽。 　　随后，她买了个新的物品提示箭头（上一个已经失效），搜寻滤绵岩。 　　硕大的箭头很快就在远处亮起了红光，一闪一闪，十分招眼。 　　席云皱起了眉。 　　到目前为止，她正儿八经地用提示箭头找过三次东西。 　　第一次是找滤绵岩，运气很好，刚好就在身边；第二次是水纹石，地球上没有，箭头直接文字提示；第三次是打火石，也是附近就有。 　　这是第四次，但是是第一次找的物品不在可目测的视线范围内。 　　这就有点像在城市里走路，眼睛一抬就能看到某栋摩天大楼，似乎不远，但要走过去的话，很可能走断腿。 　　她需要一个更确切的距离，以便预估出行时间，确定要做多少准备。 　　席云想了想，索性把自适应地图也掏了出来，使用技能万物皆可合成，将地图和箭头合成到一起。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56，技能熟练度＋1】 　　【恭喜您获得了劣质的寻宝地图*1】 　　【物品详情 　　名称：寻宝地图 　　数量：*1 　　品质：劣质 　　耐久：24/24 　　作用：帮您找到离您最近的目标宝藏 　　备注：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种宝藏，哪怕您要找狗粑粑，地图也能出色地完成任务，绝无歧视】 　　谢谢您的不歧视。 　　席云在心中微笑回复。 　　不管怎么说，这次合成的结果相当符合她的心意。 　　随着寻宝地图的出现，远处招牌一样的提示箭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自适应地图上多了一个冒红光的小箭头，闪烁着提示席云最近一个滤绵岩矿脉的所在。 　　黄土市一行后，自适应地图上多了两条几欲重叠、歪歪扭扭的亮线，那是席云一趟来回在地图上点亮的路径，而那个滤绵岩矿脉，大概就在亮线边上几公里的暗色地图里。 　　以基地为原点来看的话，大概是往东3-4公里的位置。 　　不远，应该一个多小时就可以来回了，遇到事的话用【一双健步如飞的腿】跑回来也来得及，不会像黄土市一趟那样极限刺激。 　　席云确认了下仓库里剩余24个杰里果的状态，把还没用的柴火收进仓库，又做了个防护罩备用，还往仓库里补充了40个水纹石。 　　她做到第33个水纹石的时候，系统忽然弹出了提示： 　　【您的技能（万物皆可合成）熟练度达150，满足升级条件，是否升级？】 　　哟？ 　　其实从第一次使用技能，系统给出有关熟练度的提示开始，席云就猜到了技能存在升级的可能。 　　只不过领袖、基地升级都有明确的影响力和积分要求，但是技能升级所需的熟练度要求并不透明，不确定性太高，席云也就没太上心。 　　这会忽然达标，倒是个意外惊喜。 　　可以升级是一个好处，另一个好处在于，她有了参考量。 　　如果合成技能升级需要150个熟练度，那没有意外的话，其它初级技能升级所需的熟练度也在这个范围里。 　　目前，除了她刚到手的圣母技能没用过，无论是合成技能还是怪力技能，每用一次熟练度都会多一个，也就是说每个初级技能都要用150次左右方能升级。 　　看来以后在身体、积分足以支撑的情况下，技能能多用就多用，毕竟技能越好用，她生存的依仗就越大。 　　席云举一反三地想了一堆，顺手确定升级。 　　【万物皆可合成（中级） 　　熟练度：150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1-500（要的就是刺激！） 　　技能描述：万物皆可合成！可惜是个中级技能，一次只能合成最多三种无生命物体。 　　附加作用：有1%的概率生成变异物 　　所合成物品的数量*n（1<=n<=5）】 　　席云看了看翻了十倍的消耗上限，又看了看新增的合成数量、合成后随机翻倍量，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赚了还是亏了。 　　就在她无语凝噎时，交易市场那边发来消息。 　　【您有一笔新订单】 　　这么快？ 　　席云重新联网，正要查看，又接连收到两条消息，一条还是订单提示，另一条则是售罄通知。 　　60个杰里果这就卖光了？ 　　星际人民好像比她想象中热爱美食啊。 　　席云逐一点开了订单。 　　第一条订单要了10个杰里果；第二条则一口气买了50个。 　　10个杰里果席云手头就有，于是直接给第一位发了货。 　　不得不说，仓库驿站服务贵是贵，倒是十分方便。 　　席云上一秒点了发货，下一秒仓库里的杰里果数量便少了10，再过不了一会，那边显示已收货，200个光币直接入账。 　　几乎是光币入账的同时，系统弹出了愉快的提示： 　　【恭喜您获得了第一桶金，奖励影响力＋10】 　　领袖界面中，始终为0的财富值终于出现了变化：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财富：3200（再努 　　力一点，您就可以不在温饱线上挣扎拉）】 　　嗯？不是200？ 　　所以领袖的财富值不按光币算？ 　　1：16的汇率。 　　光币比她想象中值钱哎。 　　席云不由对那位一口气买了50个杰里果的阔绰老板肃然起敬，再一看对方级别——L10（最高级），不由敬上加敬，于是万分郑重地打开对话框，给对方发了句话，大意是数量较多，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时间上她给自己留了充足的余地，6-7小时她直接写了12小时。 　　对方似乎实时在线，很快回复—— 　　沉舟：“好的，不必着急。” 　　很好。 　　老板有这个耐心就好。 　　接下来就等杰里费斯树第二轮结果了。 　　席云满意地断了网，拿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寻宝地图，步履轻快地寻宝（滤绵岩）去了。 第28章 　　第六星系第一星区，星区大酒店。 　　酒店的空中花园熙熙攘攘，宾客如云。 　　几张并起的木目金长桌上铺着金色的仿丝桌布，宽敞得足以让六个人分成两排横躺上去。 　　桌面上摆满了一盘又一盘精美的菜肴，有的是颜色经过精心搭配的纳特坚果；有的是铺着红色片状果冻的披萨；有的则是青翠欲滴的莱特斯脆笋……每一道菜肴旁边还放着特定的酒水，一眼望去，琳琅满目。 　　宴会的主人，也是第一星区的管理员格雷狄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着，豪爽地与各位宾客打着招呼。 　　每一个宾客似乎都与他相当熟稔，言辞之间毫不见外，绝大部分人都喊着管理员的外号： 　　“好你个老饕，纳特坚果都被你找来了，这么一比，我的礼物都拿不出手了。” 　　“披萨上的是番茄味能量果冻吧？味道太纯正了，我以为我收集到的已经够纯正了，班门弄斧，班门弄斧了。” 　　“居然是真的莱特斯脆笋，不是能量条，这一趟没白来。” 　　“老饕，别告诉我你这红酒不是调配的能量酒，而是一百年前的瓦恩佳酿。” 　　…… 　　所有人与他寒暄到最后，都会高举手中的酒杯，笑容满面地为今日的主角庆生，“生日快乐！” 　　每到这个时候，格雷狄都会哈哈大笑，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从侍者手里拿来第二杯酒，继续往前走。 　　他就这样走走停停，喝喝走走。 　　就在他斜对面，花园大门，进来了一位画风与众人格格不入的老人。 　　他叫科考特，是一名农场主。 　　他有一个身患重病的孙子，最晚一周后必须进行手术，手术费用极其高昂，以至于他不得不出售世代相传的田地救急。 　　一个月前，他找到了卖家，眼见交易即将达成，联邦政府的人却从天而降，拿出了一纸又一纸检测文书，说有人举报他家田地存在轻微污染，经核实举报无误，为公民安全着想，不得挂牌售卖，必须封停。 　　他家的田地怎么可能存在轻微污染，他挂牌出售前特意找人检测过，没有这回事。 　　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与政府的人周旋多日，眼见不能再拖下去了，走投无路之下，便费尽办法找来管理员生日宴的邀请函，想在今天直接找管理员说说情。 　　都说星区管理员格雷狄行事公正，体恤民情，好好解释，这个误会一定能说得清。 　　科考特紧紧抱着一份文件，进了花园，神态局促，一进来便四处张望，最后目光终于锁定到了正跟大家相谈甚欢的主人格雷狄身上。 　　他摸了摸口袋，像是鼓起什么勇气一样，抬腿朝格雷狄走去。 　　然而有一名身形极为瘦削的客人赶在了他前头。 　　科考特认出了那位客人。 　　那是罗波尔能量工厂的代表，罗泽，对方曾想低价收购科考特家的田地。 　　科考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急着朝格雷狄走去，奈何宾客实在太多，无法快速靠近。 　　花园的另一头。 　　罗泽面上绽放着热情的笑意，哐当一下与格雷狄碰了下酒杯，撞得杯中酒水来回晃荡，“生日快乐！” 　　“谢谢。”格雷狄有些犹疑地看他，“请问你是？” 　　“罗波尔能量工厂代表，罗泽。”罗泽长而窄的眼睛透着精光，“可否借一步说话。” 　　格雷狄摇了摇头，“公事请按流程预约。” 　　“不是公事。”罗泽连忙摆手，“只是今天的礼物还有点独特的小添头，想给您一个惊喜，相信您肯定喜欢。” 　　格雷狄脸上的笑意有些淡了，“有心了，礼物的话放在接待处即可，您可以尽情享受今天的聚会。” 　　罗泽摇头，“不，这样东西相当独特，放在接待处过于高调，我怕给您添麻烦。” 　　格雷狄只维持着足够礼貌的微笑，“今天就是老朋友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重礼就不必了。” 　　“不是重礼，只是不太方便。”罗泽敲了敲手里的酒杯，笑意不减，“恕我直言，您今天只这么品用瓦恩佳酿的话，实在太可惜了，它值得更美味的下酒菜。” 　　格雷狄神色一动，“哦？怎么说？” 　　“您跟我来，保证不让您失望。” 　　十分钟后，罗泽在订好的房间前站定，笑着为管理员打开了房门。 　　一股焦脆的香味扑鼻而来。 　　一盘紫蓝色的菜肴摆在房间正中央的餐桌上，与白色的桌布相互映衬，没有额外的点缀，却已足够精美亮眼。 　　管理员眼睛顿时亮了，“杰里果？这是烤杰里果？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杰里果存在？” 　　罗泽做了个“请”的手势，“已彻底烤熟，您可尽情享用。” 　　管理员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桌边，拿起刀叉，却没有急着食用。 　　跟在他身后的护卫走上前来，拿出一个手电筒状的工具，对着盘中食物照了一会，看了下工具上显示出来的数据，朝管理员点了点头。 　　管理员方才叉起一块杰里果放到口中。 　　咬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更亮了，叉起叉落，飞快地一块又一块杰里果塞进嘴里，仿佛多日未曾进食的饿汉。 　　一直到吃完将近两个的分量，他进食的速度才慢了下来，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咀嚼着，品尝着，脸上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新鲜，绝对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不，比那还要新鲜。哪怕是在安农星还没出现污染的时候，也很少有品质这么好的。好东西，是好东西。” 　　“您如果喜欢，我那还有5颗，马上命人给您送来。” 　　管理员将叉子上的两块杰里果吃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回味了一通后，将叉子戳进盘中剩余的美食里，“不急，咱们先唠唠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啊。”罗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能量工厂附近有一片急售的田地，最近发现有轻微污染，您也知道，我们能量工厂有专业的隔离设置，轻微污染对我们来说问题不大，我们甚至不介意帮农场主柯尔特解燃眉之急，但柯尔特坚持要将土地卖给另一个农场主，隐患很多啊，我真的很为邻里的安全发愁。”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门被人猛地撞开。 　　科考特愤懑得满脸通红，身体微微发抖，“我家的田地没有污染，出售之前我找专业的检测团队查过了，没有！” 　　他说着说着，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我知道了！管理员，您听我说，是他们能量工厂居心叵测！他们以前压价买我家田地被我拒绝，所以弄了这一出！举报肯定也是他们举报的，他们在数据上动手脚了！” 　　管理员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但很快舒展了开来，他笑着走到科考特身边，拍了拍科考特的肩膀，“老人家，你就是科考特农场的主人吧？别着急别着急，有话咱好好说，轻微污染这个事可能有误会，这样，改天我再让别的检测团队去看看情况。” 　　科考特拿出文件，“我昨天又重新找了一家权威机构，您看看，这是刚出来的报告，没有污染。” 　　格雷狄接过报告，扫了一眼，又看向罗泽，“这家的确很权威了。” 　　罗泽 　　适时地递过去一份文件，“可是您仔细看检测员，这两位今天刚因为收受贿赂而被裁员。” 　　科考特睁大了眼睛，“我没有，你不要含血喷人。” 　　罗泽短而粗的眉毛微微一跳，“科考特，我没有说你收买他们，你怎么对号入座了呢？” 　　“你！” 　　“而且。”罗泽又给了管理员一份文件，“自去年八月起，你们的田地就开始空置，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知道田地出现污染，为什么要放着大好的田地不去耕种呢？” 　　“那是因为我哥哥没了，我没有耕作执照，无法耕作！” 　　“那你完全可以雇佣拥有耕作执照的人，为什么不雇佣呢？” 　　“因为雇不到……”科考特恍然大悟，“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你们就看上了我家的田地……”他看向管理员，“管理员，能量工厂为了我家的田地不择手段，您看，您看我的资料，先后两次检测都没有污染的……您信我，您可以再派人……” 　　他目光落到管理员身后吃了一半的杰里果上，落到他手里还沾着点食物残渣的叉子上，心中忽然涌现起一股无力感，“再派人去检查”一句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费劲地吞了口口水，扯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把管理员拉到一边，背对着罗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琥珀一样晶莹剔透的石头，笨拙地塞到管理员口袋里，“我家小孩真的快不行了，我急需一笔手术费，这地我得卖个好价钱，我家的地真的没有污染，我干不来那种不讲良心的事，您帮个忙，求您就帮我这一次，以后您有需要随时跟我开口，我随叫随到，大家都知道老科考特言而有信……” 　　“哎，老人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过了啊。”格雷狄将石头塞回科考特手里，“我不干这种事。” 　　科考特扬起的嘴角不住地颤抖，“只是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格雷狄义正言辞地摇头，“我不收重礼。” 　　“可……”科考特看着他，又看了看只剩一小半的菜肴，喃喃，“您吃了他的杰里果啊。” 　　“我吃了吗？”格雷狄回头看向罗泽。 　　罗泽叉了一块大的递到格雷狄手里，自己则将剩下的吃入腹中，一直到两人将盘中菜肴吃的干干净净，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纳特坚果，撒到了盘子里，看着科考特微笑，“我不过是与老饕叙叙旧罢了，你说的什么杰里果，我们听不懂。” 　　科考特整个人为之一震，一颗心如坠冰窖，他近乎绝望地看向管理员，“我的孙子，他才8岁啊。” 　　格雷狄满脸遗憾地擦了擦嘴，“太可惜了，你去走联邦补贴申请流程吧，我找人帮你加快进度。” 　　“补贴？”科考特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哈，补贴？一个月800星际币的联邦补贴？你……哈哈……您可真大方！” 　　“你又不是不知道，管理员一向好心肠。”罗泽意有所指地说，“如果你还想得到联邦各、个、方、面的补助，还请报以感恩之心，不要给管理员添不、必、要的麻烦。” 　　科考特到了这把年纪，哪里听不出话里的威胁，他抖着唇，来回指着房中的一丘之貉，“你们、你们丧尽天良！”他的指尖落到格雷狄面前，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子上，“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地卖给你！” 　　十分钟后。 　　皱巴巴的老头科考特被保卫请出酒店。 　　他游魂一样地走了一段，在塞维尔女神像脚下坐了下来，一会哭，一会笑，一会使劲敲着自己的胸口，“救命钱啊，我的救命钱啊，我该怎么办！我可怜的小盖伦，我该怎么办啊！神明，求你指引我一条明路吧。” 　　【您有一通来电，是否接通？】 　　听到光脑的提示，嚎啕大哭的科考特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这才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一头传来老友激动的声音，“科考特！有救了有救了！快回来！还记得我们一个月前在暗网上挂的交易吗？那萝卜种子卖出去了！！500光币已经入账！8000星际币！那个买家还问我们有没有别的卖，听口气要的种类不少！你快回来清点一下你那些家传的种子！说不定再卖出去一笔，我们就够钱给小盖伦申请医疗贷款了！” 　　科考特挂了电话。 　　突如其来的希望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白炽灯，光明得叫人一时间难以直视。 　　他飘然而无措地仰起头，与高大的塞维尔女神像双目对视，喃喃道：“是您的手笔吗？” 　　彼时恰逢正午，塞维尔神像身后的喷泉喷出一日之中最高的水柱，晶亮的水珠溅到神像的花冠上，在阳光的淬炼下，将栩栩如生的花瓣打磨成了灿烂的七彩宝石。 　　第六星系的救赎女神塞维尔顶着七彩花冠，手持刃面神杖，头颅微微低着，向科考特报以悲悯而沉默的微笑。 第29章 　　席云向安德鲁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真的？那边有一片巨大的滤绵岩矿脉？” 　　她刚从外头回来，这一趟来回花了她四个多小时，路上找到了两个迷你滤绵岩矿脉，每一个储量都不超过700，只能算是小有收获。 　　虽然不太满意，但下一个滤绵岩矿脉离得比较远，她惦记着家里的杰里费斯树差不多到时间结果了，没再往外走，直接打道回府。 　　她时间拿捏得很准，回来的时候两棵杰里费斯树都结果了（一棵第一次，一棵第二次），而她以为还在睡觉的安德鲁就在树上，忙碌而熟练地采着第一棵树的第二波果实。 　　看地上，已经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堆，总共41颗，安德鲁说那是第二棵树的，差不多1个小时前结的果，幸好他那个时候醒了，不然以这么迅速的成熟速度，再耽误一会就熟烂了。 　　席云这才知道安农人需要的睡眠时间比地球人少一半，真是好一个精力充沛的种族。 　　她表达了下敬佩之情，将地上的果实收进仓库，跟安德鲁吐槽周围没什么滤绵岩的事情。 　　“滤绵岩是什么？”安德鲁坐在树上问她。 　　“这个。”席云从仓库里掏出一个，向上抛给他。 　　他仔细翻看了一会，有些意外，“海边有这个，很多。” 　　“海边？” 　　“‘黄土市’最开始就在那里。”安德鲁说，接过席云抛上来的地图，指着J字型海岸线小勾的地方给她看，“原本是紧贴着这里的。”他画了个很大的圆圈，“这一带有很多这种石头。” 　　感情她遇到黄土市的时候，这座城市已经“散步”了有一段时间了，难怪当时看黄土市的轮廓，总觉得像被咬了一口的曲奇饼干。 　　席云百感交集地拿回地图，“这里比黄土市还远啊，近一百公里。” 　　“你需要多少？我去吧。”安德鲁采完所有果实，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树干，“这棵总共结了84颗果实。” 　　“先不急。”席云把安农农具给他，让他去矿洞，“我有个事想先确认下，你挖个矿试试。” 　　“好。”安德鲁跳进洞里，按她的意思挖起了矿。 　　随着矿石脱离了矿坑，系统弹出了提示： 　　【您的居民对环境做出了有效改造，知人善用的您获得改造力＋1】 　　果然，让居民帮忙也能得到改造力。 　　席云对此早有猜测。 　　这是个开荒系统，随着基地疆土的扩大，她的工作量势必越来越大，什么都自己做迟早累死。 　　另外，系统又是阴阳她人丁稀薄，又是开个支线任务都要说她缺少居民，摆明了换着花样让她快点发展居民。 　　如果居民做事无法帮她获得改造力，那她发展居民干什么啊，发展一堆祖宗来伺候吗？算哪门子领袖。 　　席魇还没休眠的时候她就有点想验证这个事了，但席魇是反人类生物，跟污染关系很深，很多东西它都不方便接触。 　　现在有安德鲁就不一样了。 　　验证结果她也还算满意。 　　如果她自己挖矿，一个滤绵岩可以拿到两个积分，让安德鲁挖矿，能拿到一个，虽然分少了，但胜在她省事了，可以把精力花在别的地方。 　　再说，人多力量大，以 　　后居民数量上去了，她就可以躺着收分了。 　　居民有机会的确可以多发展一下。 　　不过有个小问题得解决。 　　别人毕竟没有她那么方便的仓库，收获的物品无法随时存取，得人力运输。 　　如果让安德鲁去一百公里外的地方挖滤绵岩，不说来回花多少时间，他一趟也无法背太多岩石回来。 　　要是有货车之类的运输工具就好了。 　　席云默默地往需求清单里加了一笔，而且将其优先级往上提了提。 　　继完成了上一波小目标（回复SAN值、防护罩、粮食）后，她的小目标已经更新了。 　　原本摆在她优先级前三的是：种够3种作物，完成荒田重耕2的任务，拿一波积分；找个储量够大的滤绵岩矿脉，以便定时补充仓库里的滤绵岩；想办法找到可持续获取改造力的途径。 　　现在她觉得，第三个可以先换成运输工具。 　　毕竟改造力还可以通过做任务获得，哪怕任务可能越来越麻烦，到底也算个途径，但没有运输工具，她的活动范围就很局限，出远门的风险也很高。 　　比如黄土市一行，就是因为没有运输工具，逃命回家的二十多公里全靠跑断腿，要不是运气好及时升了级，就算她当时没因为污染掉San而死，恐怕也要力竭而死。 　　所以，种田、滤绵岩、交通运输工具，是下一步计划的三大目标。 　　“我看到你在泡棉花种子，你想种棉花吗？”挖着矿的安德鲁问道。 　　“对。”席云回过神来，“棉花，还有萝卜。” 　　安德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一定要这两样吗？” 　　“我手头暂时没有别的种子。”席云看他表情不对，“怎么了？” 　　“日照不够。”安德鲁苦笑一声，“棉花、萝卜跟在哪都能长的杰里费斯树不一样，对日照强度、长度都有不低的要求，可是我们这白天只有一个半小时左右，也没有特别明媚的阳光。” 　　“啊，对哦。”席云愣住。 　　她忘了这一点。 　　杰里费斯树太好养活了，以至于她有点惯性想当然了。 　　“可以先试试。”安德鲁说，“你的肥料太神奇了，说不定种得出来。” 　　“行。先试试。”席云点头，“棉花种子比较少，用萝卜种子试吧，你等我一会。” 　　她打开交易市场，将刚收成的50个杰里果发货出去，又从账户里划出去500光币，购入了萝卜种子。 　　卖家的反应快得令她惊讶，几乎是她刚打钱过去，对方就发货了，像是蹲守在交易市场里一样。 　　这是她完成的第二、第三笔交易，系统奖励的影响力没有第一笔那么多，但每一笔也给了她2个影响力。 　　席云把萝卜种子递给安德鲁，跟他说了下自己发现的杰里费斯树最佳用肥比例，方便他参考，随后花费2000个改造力积分，将基地升至5级。 　　【基地详情 　　名字：2号家园 　　等级：5（升至8级可生成随机BUFF，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4000） 　　居民：2/120（您的基地真是人丁稀薄） 　　流动居民：1 　　仓库：23/80 　　建筑*：1/3 　　防御力：3＋20（已装备防护罩） 　　疆土：30*30 　　可装备BUFF/BUFF数：1/1 　　当前装备BUFF：基地内物品生成改造力时，将额外获得10%的改造力】 　　基地里用了红艳艳的物品提示箭头照明，故而在基地升级的一瞬，反射着红光的防护罩像是被猛地充入一大口气的气球，一下子胀圆了一倍。 　　安德鲁冷不丁瞧见基地骤变的奇景，忍不住瞅了席云一眼。 　　他知道基地上空覆盖的那层透明薄膜意味着什么，薄膜覆盖范围变大，他们自由活动的范围也会随之变大。 　　可是这样大的工程，也不见席云有什么动作，仿佛她只是心念一动，就完成了领土的扩张，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无论是在污染区开辟出一块没有污染、可以耕作的净土，还是几小时速成的杰里费斯树，还是随手从未知空间里拿出的东西，亦或是现在骤然扩张的疆土，席云做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想象，堪称神迹。 　　她真的是人类吗？ 　　他默默地想着，什么也没问，听席云的话，暂时把挖矿的事放一边，安静地在她指定的区域里尝试种优先级更高的萝卜。 　　席云并不知道她升级了一下领地，就差点被安德鲁开除出了人籍。 　　她正算账算得开心呢。 　　五级基地给的这个随机BUFF很好很实用，再过一会，她就有两个石屋了，到时候两个石屋加两棵杰里费斯树，一天能躺拿16个改造力，额外加成10%的话，就能多拿1个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 　　生活真是越来越好了。 　　【您有一条新消息】 　　消息来自萝卜卖家。 　　席云点开对话框，发现对方回复了自己的问题。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是的，我们还有南瓜、天云瓜、茄子、甜泊托薯等的种子，你需要什么呢？” 　　席云问了安德鲁一嘴，他摇摇头，表示这些作物对光照都有不小的要求，并跟席云说了几种对光照要求较低的作物。 　　然而卖家的回复是，都没有。 　　双方聊天记录一来一回，如果有外人看到，恐怕以为他们在比谁认识的作物多。 　　席云在对方又一次表示遗憾的时候放弃了治疗，也不管需不需要阳光了，问了下对方土豆、小麦以及甜泊托薯（类似于地球番薯）三种作物种子的报价。 　　对方逐一给了价格，总报价大概三千多光币。 　　似乎是怕席云觉得多，那边紧接着又发来消息，表示自己实在急用钱，如果席云肯购入这么多，可以送席云一些实用的农具。 　　有安农农具在，她其实不需要什么农具。 　　不过…… 　　席云灵机一动，思路打开，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立誓做咸鱼：你们的货车卖吗？拖拉机也行啊，二手的也没问题，这个我比种子急用，有的话先卖车给我吧，价格好说。 　　立誓做咸鱼：赠品的话别送农具了，送点别的吧。 　　立誓做咸鱼：比如牙膏香皂？多送点，谢谢。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 第30章 　　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科考特农场。 　　科考特茫然地看向老友拉比。 　　“对方说比起种子，更想买拖拉机。” 　　拉比挠了挠头，“可是我们这个级别卖不了拖拉机这类带动力的工具啊。” 　　“不是。”科考特觉得老友重点歪了，“拖拉机在哪不能买，为什么要在这上面买？这里价格肯定不便宜啊。” 　　“你管他呢。”拉比不以为意，“不管他想买什么，我们能卖就卖，能上暗网买东西的都是有钱人，价格可以卖得很高，没有的东西我们可以去找别人买，再翻几倍转手卖给他。” 　　“不行，加点差价就好了，翻几倍不厚道。”科考特坚决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厚道，暗网上的人又不缺钱。你就是死心眼，那些种子也是，他有意愿你就报高点，大不了来回讲价，就报这么点数做什么？” 　　“我们也在暗网里，可是我们也缺钱啊。”科考特在这方面异常坚持，“神明怜悯我才给了这个机会，我不能贪得无厌。” 　　“你想太多了。” 　　“不，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如果不是塞维尔女神垂怜，为什么我们的帖子挂那么久都无人问津，刚刚好就在今天，就在我见识了管理员他们的嘴脸后，就有买家找上门了？如果不是塞维尔女神垂怜，为什么这位买家一开始对那些无需太多光照的作物感兴趣，最后却还是问了我们手头有的种子的报价？还不多不少，三样种子的总价刚好够我们支付医疗贷款的首付？” 　　科考特右手握成拳，拇指在胸前画了个1字，那是敬神 　　的手势，“东西该卖多少就卖多少，不欺负人。” 　　“你就认死理吧。”拉比对朋友无可奈何，“就像你至今都不肯使用精神疗愈剂，你看看你为了小盖伦熬成什么样了，昨晚又失眠了吧？信仰不能让你舒舒服服睡一觉，精神疗愈剂可以啊，也没有任何副作用，你看大家用了这么多年，谁出过问题了？暗网上的买卖也是，十个卖家九个宰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没人能挑你毛病，你干嘛老自己为难自己呢？” 　　“大家都做的事不等于我就得认同啊。”科考特嘟哝着反驳道。 　　拉比哼了声，不说话了。 　　两人有这方面的分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谁也说服不了谁，说到就互相辩驳两句，日子照旧。 　　科考特在对话框里解释了下卖不了拖拉机的原因，还没发送，就看到了新弹出来的信息，脸上刚散掉一些的茫然又回来了，“他说赠品想要牙膏和香皂，那是什么？” 　　“啊？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是什么来着……等等啊，我查查。”拉比翻查了下网页，又开始挠头，“你确定他跟你讨的是赠品？” 　　“什么意思？” 　　拉比把光脑里的查找结果投影出来，指着画风老旧的图片，“我们爷爷那辈清洁牙齿、洗澡、洗衣服用的东西，算某种……收藏品？” 　　两个老头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大大的问号。 　　时代发展到现在，技术带来了极致的便利，人们根本不需要任何洗漱用品，只需用清洁灯一照，连衣服都不用脱就可以搞定全身的清洁。 　　也不知道这位叫“立誓做咸鱼”的买家出于什么心态跟他们讨这些当赠品，这年头有钱人玩收藏都这么剑走偏锋吗？ 　　可……一般人玩收藏不都是一掷千金吗？讨赠品是什么操作？ 　　又为什么要跟他们讨啊？ 　　哪怕讨一斤土都比讨牙膏合理吧。 　　他们是卖种子开农场的，又不是倒腾古玩的。 　　“怎么办？要拒绝吗？就我所知都没人收藏这个吧。”科考特有点傻眼，“卖不了拖拉机，又给不了他赠品的话，他会不会就不买那么多了？” 　　“你等我一下。”拉比站起来，“我回家里的阁楼翻翻我爷爷那堆遗物，幸好我爸是个什么都舍不得丢的囤积癖。” 　　* 　　污染区深处，地球，2号家园。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安静了。 　　网费昂贵，席云不干等，趁机搜了下其它帖子，看看有没有别人卖运输工具的。 　　她之所以神来一笔地问“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卖不卖车，主要是为了省价值高达300改造力积分的运费。 　　可惜一圈逛下来，没人卖车。 　　席云只能作罢，更新了下自己的售卖贴。 　　别的作物的种子她迟早得买，三千多光币她迟早得花，趁早赚回来，免得想花的时候没钱。 　　鉴于运费实在贵得离谱，如果还按1个杰里果20光币、5个杰里果起售的话，最糟糕的情况是她得发25单，7500积分。 　　这还只是卖出，她还得跟种子商家买入，一笔限额500光币，得买7笔，2100积分。 　　一波下来总计近一万积分得花出去，简直是无法承受的代价，毕竟她手头的积分都不到一万。 　　席云飞快地心算了一波，最后把起售数量改成了10，又将杰里果的单价提高到25，折扣优惠门槛从30下调至25，折扣从8.5折加大力度到8折，尽量将运费损失控制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随后，她把库存量改为150，重新开张。 　　做完这一切，价格从优还没回她，她也就不再在交易市场里挂着了，直接断网，跟安德鲁一起研究萝卜去。 　　两人折腾了半天，结论是没有光照，不管肥料比例多少，萝卜种子都无法发芽。 　　最后两人一致决定，等天亮再试试。 　　彼时离上一次天亮只过了7个多小时，如果地球的一天还是24小时的话，下一次天亮可能要等15小时后。 　　席云决定先去睡一觉，顺便新鲜一下她刚建成的石屋。 　　有杰里费斯树和基地扩张在前，安德鲁看到空气里凭空冒出一座石屋也没多吃惊了，闻言让她好好休息，他会在这外头继续帮她挖滤绵岩。 　　“挖两百来个就行，基地里不留点我总觉得没底。”席云一边朝石屋走去，一边说道。 　　“好。” 　　6*6的石屋相当于一个比较大的单间，由于里面一点摆设都没有，看起来格外宽敞。 　　席云靠着墙坐下来，感觉在石屋里的确比在外面放松不少。 　　她把宇航服拿出来团成一团，垫在脑袋下面当枕头，刷了睡前最后一波系统。 　　她有种直觉，安德鲁是对的，就算天亮了，以如今地球白天的长度和光照强度，恐怕也种不出萝卜和棉花。 　　大概率得靠科技树了，先找找看，有备无患。 　　她在纷冗繁杂的科技树里翻了半天，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样科技上： 　　【简易阳光储存器 　　前置科技：无 　　研习时间：8小时 　　制作材料：火种*1、光敏孚俞*5、暖乌松脂*1 　　作用：最多可储存热带地区夏季最热时一整天的阳光】 　　火种和暖乌松脂她现在都有了，至于光敏孚俞…… 　　这个材料其实做简易环境勘察眼镜也需要，她之前就找过，在基地西偏北十多度方向，往外四十多公里的地方可以找到这东西。 　　只是席魇没往西方和南方走过，那一片的自适应地图没有点亮，全黑。 　　席云之前觉得优先级没那么高，也就没急着去探险。 　　至于现在…… 　　恭喜光敏孚俞，喜提她待办清单的第一优先级。 第31章 　　什么时候睡着的，席云不知道。 　　睡了多久，她也没什么概念。 　　她只知道外头很吵，还没睡够就被吵醒了。 　　因此，当她满脸起床气地走出石屋，看到不知何时结束休眠的席魇张着硕大的蛇口，眼见着就要把安德鲁吞进腹中的场面时，心态多少有点易燃易爆炸。 　　席云双手环胸，靠到了石屋外墙上，还有点惺忪的声音带了些阴森，“你吞一口试试？” 　　席魇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安德鲁，觉得还是席云身上的味道更美味，于是咻地一下蹿了过来。 　　安德鲁刚见识了一通黑蟒的厉害，见它笔直冲向席云，心头一悚，冲过来想拦住它。 　　席云朝安德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席魇趁势盘到她挥动的手上，蛇身一连绕了几圈，愉快地尝了口她散发出来的不良情绪，又蹿到安德鲁面前，故技重施，试图进一步激怒席云，好让她散发出更美味的味道，“就吞就吞，你看我，嗷w……” 　　它“呜”了一半，被席云面无表情地揪着尾巴扯开。 　　席云拖着它，走到滤绵岩废料堆旁边，当着它的面把废料全收进仓库，“饼干没收了。你再嗷呜我就喂你吃快乐情绪了。” 　　“！！！”席魇抢不过她，顿时急眼了，冲着她吐信子，“还给我！” 　　“不还。”席云一点都不怵，跟它大眼瞪小眼，“除非你保证，再也不打他的主意，哦，以后基地要是来了别的居民，也不许打他们的主意。” 　　“好啊！”席魇反 　　应过来什么似的，“你要吃独食！只给我吃饼干，新鲜的活人全留给你自己了，你这个自私的大坏蛋！” 　　“独食你个大头鬼，人类不是可以吃的食物。” 　　“人就是食物！” 　　“那你怎么不吃我？我就是人。” 　　“你是伙伴！” 　　“他也是。” 　　“他才不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黑蟒，它化回了雾状，挣开席云抓着它的手，又在空中凝聚成蛇形，朝安德鲁俯冲过去，“你把他当伙伴了？你又找了一个伙伴？我只有你一个伙伴！你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伙伴？我要把他吞掉！吞掉吞掉吞掉！” 　　席云一个箭步拦在黑蟒面前，“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能威胁我的朋友，你要反悔吗？” 　　“我没有！我答应的是不污染你和你名下的所有资源。”黑蟒气得在空中打结，“我都做到了，你的滤绵岩矿我碰都没敢碰！” 　　说到后面还委屈上了，冲上去把席云撞了一个踉跄，“你为了他生气，你偷偷找了别的伙伴还不够过分吗！还为了他跟我生气？我要吞掉他！” 　　…… 　　敢情为了食物跟它生气就可以，为了人跟它生气就不行。 　　席云服了席魇这个神奇的脑回路。 　　不管怎么样，席魇吃人的爱好必须解决，不然以后基地不用发展了，来一个人被黑蟒吃一个，吵都吵不过来。 　　席云正想酝酿点快乐情绪拿捏席魇，忽听安德鲁说道： 　　“我就是她的资源。” 　　虽然席云把人拐过来的时候就明说了，她救他就是缺苦力，想让他帮忙建设基地，但这跟把人物化成资源还是有区别的。 　　席云闻言愣了下，扭头看他。 　　只见高大棕皮的汉子莫名被席魇攻击了一通，脸色憔悴，站立有些不稳，但溜圆的眼睛里透着一百二十分的坚定，朝席云点了点头，意思是： 　　什么定位都好，他不介意，能帮她解决问题就行。 　　在席云看来，他这个点头的意思就成了： 　　看我这个BUG卡得机不机智？ 　　机智机智，又机智又不拘小节，不愧是A级农业科学家出身的星际海盗。 　　席云也朝他点了点头，以示佩服。 　　席魇狐疑地看着互相点头的两个人，问席云：“活人也能算资源？” 　　“人力资源嘛。”席云顺着话往下说。 　　“啊，人力资源……”席魇在空中扭成一个“几”字，似乎是纠结了一会，很快又兴奋起来了，“我知道了，替你干活的对不对？好好好，这个好，那你快点多找几个人力资源，把活都给他们，这样你就有空陪我玩了。” 　　“玩”这个字眼似乎刺激到了还没失效的技能：【老母亲的念叨】。 　　“玩玩玩，就知道玩。”席云哼了一声，视线在基地里转了一圈，手指依次指了过去，“看到地上那堆果实没，他给收的，看到那堆滤绵岩没，他帮着挖的，看到那堆烧完的柴火没，他给点的，看看人家安德鲁帮我做了多少事。” 　　“你呢？臭小子，不是吃就是睡，不然就惦记着玩，一点都不省心，人力资源都不如，今天不许吃饼干了！” 　　并不是人类却还是被拿来和别人家的孩子做比较的席魇：“……” 　　并不是老母亲却因为技能莫名对席魇恨铁不成钢的席云：“……” 　　她只知道枪会走火，不知道技能也会走火啊喂。 　　* 　　又一次天亮。 　　萝卜果然因光照不足而种植失败。 　　席云留下安德鲁看家，自己则带着装了近两千颗杰里果和充足柴火的仓库，外加一个被技能念得十分委屈、再三强调只是休眠影响了它发挥作用的席魇，踏上了寻找光敏孚俞的旅程。 　　席魇一觉醒来后，发生了不少变化。 　　首先是详情面板有变动： 　　【居民详情 　　姓名：席魇 　　种族：普鲁图（蛇） 　　精神力：120/120 　　SAN值：-200/-200 　　技能：吃了睡睡了吃（ERROR404，技能属性归类失败） 　　介绍：本来不该存在的物种，几乎没有人类以正常的形式与之打过交道，能与它勉强实现沟通的您真是一位伟大的领袖】 　　席云严重怀疑席魇这个不像技能的技能是被老母亲念叨出来的——什么东西只要包装成技能，好像就能让人不明觉厉，哪怕是吃了睡、睡了吃这种米虫做派。 　　除了面板上的数据，席魇给她的感觉也不太一样了。 　　席云捏住席魇盘在她手上的尾巴，感受微妙得不太好形容。 　　之前揪它尾巴，头脑里会模糊地有一种“抓到东西了”的概念，但现在揪着，感觉介于头脑概念和实际触感之间。 　　特玄乎。 　　“你有什么感觉吗？”席云问道。 　　“你走得好慢啊。”席魇尾巴无聊地挂她手上，蛇身多动症一样地扭来扭去，一会扭成波浪线，一会扭成蚊香圈，“还是我卷着你走吧。” 　　“少来。”席云果断拒绝。 　　两人刚出基地的时候，席云的确动过偷懒的心思，让席魇拖着她走，结果蹿是蹿出了几公里，宇航服耐久也刷地掉成了个位数—— 　　席魇一认真动用能力，就是一坨行走的重污染，碰都不能碰一下。 　　“那我们去海边玩……探索吧。”席魇拉着她，想玩的心情遮掩得很失败，“潜水很好……探索。” 　　“下次吧，这一趟的任务是往……”席云看了眼地图，抬手一指，修正了下走得有点偏的方向，“这边走。” 　　席魇尾巴勾在她手上，头朝下地吊着，假装自己只是一截没有生命的绳子。 　　“这么无聊？要不你先往前绕一圈，帮我探探路？” 　　“不要。” 　　席云总觉得它这一路的态度有点怪，“你是不是不想朝这个方向走？那边有什么让你忌惮的东西吗？” 　　“忌惮？”席魇以席云的手腕为轴心，转体一百八十度，激动得整条蛇身绷得笔直，“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忌惮那胆小鬼！这世上就没有我忌惮的东西！要忌惮也只有它忌惮我的份！我就是觉得它无聊而已！” 　　“胆小鬼？那是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席魇啪地一下又变回烂绳子的状态，“反正你要找的东西肯定跟它没关系。” 　　九个多小时后。 　　看着眼前那片布满黑色小圆圈的土地。 　　席魇：“……” 　　席魇：“你不是要找光敏孚俞吗？” 　　席云再次看了眼地图，确认就在这附近后，停下了脚步，“嗯？” 　　“光敏孚俞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席云回忆着科技树里的图片，比划了下，“半透明黑色薄膜，乍看之下有点像黑色拷贝纸。” 　　地晃了一下。 　　席云猝不及防，差点绊倒，“是我错觉，还是地震了？” 　　席魇：“……没有地震，是某个胆小鬼在发抖。” 　　席魇：“你要的好像是它身上的什么东西。” 第32章 　　已经快叫人习以为常的黑色天幕下，卧着一小片湖泊。 　　湖水漆黑，湖面平整，仿佛一方上好的砚台，湖边散乱地聚着岩石，东一堆西一堆，总体而言倒也绕着湖泊围了一圈，将湖岸与周围的土地隔了开来。 　　湖泊周围的地形与席云基地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平坦、广阔、碎石遍地。 　　唯一的区别在于，地上印着一个又一个作用不明的黑色圆圈。 　　在席云踏入这片奇怪的土地时，系统便弹出了日常警告，表示她正在靠近污染地带。 　　毕竟带着自称“世无忌惮”的席魇，尽管黄土市风云才过去没多久，席云心理阴影也不算大。 　　她看了眼自己和宇航服的状态。 　　她的SAN值没变化，很健康，根据黄土市的经历推断，现在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对她施展精神攻击。 　　宇航服的耐久倒是在以每分钟-2的速率掉着，也就是说这里的污染浓度相当于还没暴走的黄土市。 　　“所以你说的胆小鬼是什么？是这些黑圈吗？它是你的同类？”席云蹲下身，研究地上 　　那些奇怪的黑圈，“你确定我们要的东西在它身上？我看那边有个湖也挺能藏东西的。” 　　“不可能，那湖里没你说的东西，肯定就在它身上，不然它抖什么抖。”席魇骂骂咧咧，“少把我和它放在一起说，我才没有这么胆小的同类。”” 　　天色太暗，光线不足，在外头站着的时候看不清黑圈的细节，这会走进蹲下来了，席云才发现所谓的“黑圈”，其实是一个又一个小洞，大的可能有碗口大，小的就跟茶杯口一样，每个小洞的内壁都套着一圈圆管。 　　细看的话，圆管其实是极深的黑绿色，厚度与洞口大小呈正相关，材质不明。 　　整体看起来像有人拿了中空的圆管，粗暴地怼进了地里。 　　只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圆管里应该也塞满了土才对。 　　这所谓的胆小鬼到底是什么？ 　　仗着席魇的存在和仓库里刚补充了一打的污染过滤器，席云隔着宇航服的手套，好奇而大胆地戳了下套在某个洞口内壁的那圈圆管。 　　圆管“咻”地一下，往地里缩了一厘米。 　　与此同时，席云的宇航服耐久一下掉了4。 　　席云：“……” 　　所以是污染。 　　居然还有怕人怕成这样的污染。 　　难怪会被席魇说是胆小鬼。 　　“这位真挺……别致的哈。”她忍不住评价道，手里调出安农农具里的镐头，想把地底的东西挖出来一窥究竟。 　　一镐头下去，差点没敲出火花，震得她虎口发麻—— 　　地表不知道为什么，硬得跟金刚石似的，挖不动。 　　“别致什么别致，怂包一个，你还夸什么夸！”席魇觉得圆管给它丢脸了，恼羞成怒地冲着席云耳朵嚷嚷。 　　这会见席云挖地吃瘪，更光火了，蛇尾勾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一边，“让开让开，你别管了，这家伙烦得很，我来！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它松开席云的手腕，蛇尾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轰地一声，抽得整片土地抖三抖，“出来！别装死！” 　　效果十分明显。 　　圆管又往地里缩了五厘米。 　　圆管的颜色到底没地洞黑，这么一缩，视觉上就像是地上的洞口齐刷刷地变大了一圈。 　　大地又开始震动起来，这回不比把席云震一个踉跄那会，没有一下就停，而是跟开了震动模式的手机收到骚扰电话一样，震个没完没了。 　　震一下是抖一下。 　　那这么个震法…… 　　席云举一反三：“它是不是被你吓得瑟瑟发抖啊？” 　　席魇：“……” 　　更气了。 　　它就看不惯这死胆小鬼的怂样。 　　席云看着席魇在空中愤怒地扭成麻花，好心提议，“要不……” 　　“没有要不！你别说话！不许吵！”席魇气哼哼地打断她，“说了你不用管就不用管，走开走开，你这脆弱的人类在这里，太影响我发挥了！” 　　行吧。 　　怪她咯。 　　席云默默走远了一点。 　　没有了脆弱人类碍事的席魇发挥得十分充分，跟松了口的气球一样，在空中到处乱蹿，所到之处，蛇尾砰砰砰地往地上甩，激得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席云抹了把被沙石刮脏的宇航服头盔，又默默地走得更远了一些，再远一些，最后索性退出圆管的地盘，免得殃及池鱼，顺便节约点宇航服的耐久。 　　她四下看了看，挑了块比较平整的岩石，坐了下来，掏出出门前安德鲁给她烤好的杰里果，安静地欣赏抓狂黑蟒大战…… 　　空气？ 　　土地？ 　　不管怎么说，这种拳拳到肉毫无特效的大场面，哪怕是独角戏，也还挺下饭的。 　　十来分钟后。 　　除了地表石头碎一点，空中沙尘多一点，圆管往地里缩得更深了一点，席云吃得饱了一点，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 　　除了席魇。 　　它觉得贼没面子。 　　信誓旦旦跟席云说自己搞得定，结果这都多久了，席云肯定又要觉得它比不上那个人力资源了。 　　好气！ 　　气炸了！ 　　真炸了。 　　拧成毛线团的黑蟒在气到缩成拳头大小的一坨后，整个儿炸成了漫天卷地的黑雾，又全部升腾起来，聚成一大朵阴森森的黑云，云雾不断翻涌、凝实，最后挤成一块深黑结实的铁饼，将圆管区域整片儿笼罩住，泰山压顶一般地砸了下去。 　　就连躲在边上看热闹的席云都被震得连人带石地往上蹦了下。 　　整片圆管区域跟橡皮泥一样，被席魇这块大铁饼印得凹了下去。 　　地动山摇间，席云似乎听到地底传来闷闷的响动，隔得太远了，听不太清晰，有点像风口灌风的声音。 　　席铁饼又声势浩大地盖了一次。 　　又一阵地动山摇。 　　地底的动静更大了，现在听着像大地在愤怒地轰鸣。 　　难道圆管被席魇逼得忍无可忍了？要暴走了？ 　　席云收了吃一半的杰里果，果断地又往外退了一段。 　　就在她拿手当喇叭，想招呼席魇停下的时候，席铁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三次向地表盖去。 　　这次它的速度比“胆小鬼”下缩的速度快了那么零点几秒。 　　于是席云看到了地表齐刷刷地冒出了一小片圆管，也终于清晰地听到了这些圆管在地底发出的声音—— 　　圆管：呜呜呜。 　　哪里是什么灌风声，哪里是什么愤怒的轰鸣。 　　明明就是……席铁饼把胆小鬼欺负哭了。 第33章 　　在席魇速度和破坏力都不断加码的行径下，没来得及藏起来的胆小圆管终于露出了一小截庐山真面目。 　　那是约莫成人小臂长短的一小截，露出来的时间也不长，但席云一直注意着这边，没有错过任何细节。 　　她看到了圆管上那一圈颜色略浅、横向凸起的纹路，意识到这些小圆管压根不是小圆管，而是竹子。 　　这是一片黑竹林。 　　她回想起光敏孚俞跟半透明拷贝纸差不多的质地，再联想一下竹子的结构，大概猜出来光敏孚俞是什么了—— 　　竹膜。 　　在竹子里的那一层很薄很薄的膜。 　　正常情况下竹子的膜应该是白色的，但竹林都会哭了，现在就算有人跟席云说这层膜是七彩的，她估计也不会惊讶到哪里去。 　　要取这东西，还真不能让这片会躲会哭的神奇竹林藏在地里不出来。 　　竹林在席魇的威逼下，也就冒头了一眨眼的功夫，随后又慌里慌张地缩回了地下，附赠停不下来的“呜呜”声。 　　湖泊也因为席魇整出来的动静，湖岸开裂，湖水四溢，和空气里飘荡的哭声搭配在一起，颇有种泪流成河的阵仗。 　　一边是席黑铁饼恶霸魇放大招疯狂捶地，砰砰作响，风啸石吼；一边是竹胆小如兔可怜无助林，哇哇大哭，瑟瑟发抖。 　　两者丢到一起，在万籁俱寂的荒地里，效果堪比深更半夜在墓地一边放鞭炮一边放鬼片配乐，带360度立体回音，附带地震体验的那种。 　　又吵又晕又渗人，相当掉SAN的一个场景。 　　席云心里还没嘀咕完，系统就相当默契地发出了警告： 　　【警告！您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尽快解决袭击者！】 　　这倒是新鲜。 　　之前的提示不都是“请尽快离开污染地带吗？” 　　这算不算一种暗示，说明黑竹林没黄土市那么危险？ 　　好没有危机感哦。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席云的心里话刺激到，系统里，领袖界面的阅读提示红点高频闪烁。 　　席云点进去，只见SAN值一栏里的“60”模糊地晃了两晃，在竹林又一次被迫冒头，哭声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勉强跳成了“59”。 　　哦。 　　SAN值缓慢减1。 　　真的好没有危 　　机感哦。 　　席云叛逆地想。 　　“59”的“9”字疯狂晃动，仿佛系统在发表强烈抗议，奈何晃到成了一坨马赛克，也没能变成“8”。 　　系统似乎被这场不争气的危机气自闭了，就连警告的红字都没那么红了。 　　被系统阴阳了这么久的席云终于看到系统吃瘪，心情大好地点掉了界面，朝还在哐哐砸地的席魇喊：“好了，别砸了，你先回来。” 　　“你别管！”席魇气急败坏地说，“我只要再快亿点点，就可以把它逼出来了！” 　　说着，它卯起一百二十分的力气，以雷霆万钧之势，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不管不顾地往下一撞！ 　　地动山摇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波动静了，陨石撞地球也不外乎如此，如果这只是一片普通的竹林，恐怕得当场化作齑粉。 　　然而黑竹林的强度实在厉害，被席魇这宛若十倍速的流星锤砸到，也只是被迫冒出了大半截竹子来，整体铁板一块，顶多因为惯性作用，甩出了不少零碎的东西来。 　　其中包括一样微微泛黄的物什。 　　这东西从湖泊里被震出来，在空中画出一条还算圆润的抛物线，落点恰好在被晃得摔了个屁墩的席云身上。 　　席云下意识抓住这东西。 　　【物品详情 　　名称：一段人类的肱骨 　　……】 　　她没来得及头皮发麻，也没来得及看清其它描述，只听得周围嗡地一声，仿佛某个马蜂窝被捅穿了。 　　不，不是仿佛。 　　她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从竹秆中飞了出来，高频地嗡鸣着，仿佛一团暗红色的血雾，嘶吼着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想躲，才抬腿迈出一步，眼前却画面一花，来到了一个十分安静的世界。 　　【警告！您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尽快远离污染源！】 　　是那片血雾一样的虫子吗？ 　　她也想躲开，可是往哪边躲呢？ 　　她看不到上一秒即将笼罩她的虫子，只能看到一片深绿色的竹林。 　　还有。 　　在湖边坐着的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孩。 　　“哥哥，不要走好不好，我害怕。” 　　她听到小孩揪着少年的衣角，怯生生地喊。 　　少年嘴唇发白，精神状态十分糟糕，但他还是抓着自己的衣摆，沾了水，仔细地给小孩擦脸，“哥哥只是出去找吃的，很快就回来了，你乖，在这里等哥哥。” 　　“可是如果有坏蛋呢？”小孩抱住少年的上臂，“我怕。要不、要不我陪哥哥去找吃的好不好？保证不拖哥哥后腿，我乖乖的。” 　　“带小衍出去的话，哥哥顾不过来呀，没有办法专心找食物，那我们今晚又要饿肚子拉，你不是说很饿很饿了吗？” 　　“呜，是好饿，肚肚都瘪了。” 　　“所以你乖点，就在这等哥哥，哥哥找到吃的马上回来。” 　　小孩还是怕，“可是……” 　　少年十分耐心地哄慰着，“别怕，这片竹林地形复杂，很适合玩躲猫猫，如果真的有坏人，你就躲起来。我们家小衍躲猫猫最厉害了，对不对？躲起来谁都找不到。” 　　“对！我超厉害的！”小孩听到夸奖总是高兴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为难起来，“那要是哥哥也找不到我怎么办？” 　　少年刮了刮小孩的鼻子，“哥哥哪次找不到你？” 　　“是哦。”小孩咯咯地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少年朝小孩伸出小尾指，“在这乖乖的，坏人来就躲好，等哥哥回来把他们都打跑，然后我们两就可以饱餐一顿啦。” 　　小孩也伸出小指头，却没有立刻勾住少年的，犹豫了一下，“那、那你要快点哦。” 　　“一定。” 　　少年与小孩拉了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竹林。 　　场景眼见着要往外移，却跟被打散的水中倒影一样，波纹涌动，不一会儿又变回竹林里的场景。 　　还是湖边。 　　还是少年与小孩。 　　小孩还是那句话—— 　　“哥哥，不要走好不好，我害怕。” 　　可是这一次，少年没有给出耐心的回答。 　　他的脸上，从左额角一直到右颧骨，翻着一条深到见骨的豁口，外翻的血肉早已腐烂。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被水流冲散的尸骨 　　任务描述：您捡到了一段人类的肱骨，这段肱骨的主人逝世于五百多年前，他的兄弟为此十分痛心，长达五百多年的牵挂与思念，赋予了肱骨主人的遗骸一股神秘的力量。如果身为领袖的您可以驾驭这股力量，相信您的开荒之旅可以获得极大的助益。 　　任务要求：收集肱骨主人的所有遗骸，驾驭寄托在遗骸上的神秘力量 　　任务奖励：暖乌松的种子*1】 　　【是否接受该任务？】 　　【注意：由于任务所涉肱骨已进化为D级污染源，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接受本任务意味着您与肱骨绑定，此后肱骨将长期占用您一个仓库格子，不可交易、不可转手，在集齐遗骸前不可使用】 第34章 　　对于现在的席云来说，暖乌松不是陌生的名词。 　　她手里有净化D级污染源后系统给的奖品——暖乌松脂，她知道暖乌松是一种高濒危树种，作用不小，光是暖乌松的松脂，就可以制作不少科技树里的东西了，比如可以提供能量的污染逆变器，比如她现在想方设法为之收集材料的简易阳光储存器。 　　她手头只有20颗暖乌松脂，简易阳光储存器做1个就需要用1颗，逆变器则1个要用上10颗。 　　可以说，暖乌松脂对她而言是相当重要却稀缺的资源。 　　有暖乌松的种子，顺利的话，她可以一生二二生三，四舍五入就是源源不断的暖乌松脂。 　　这个支线任务的奖励诱惑不可谓不大。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接受。 　　可是要绑定。 　　绑定后将长期占用一个仓库格子，不可交易、不可转手，在集齐遗骸前不可使用。 　　说成大白话就是，这东西绑定后，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她仓库里一个不能动弹的吉祥物。 　　席云抬眸望去。 　　支线任务触发以后，幻象就消失了，五百多年前的深绿色竹林被现在的黑竹林取代，无数只虫子组成的红雾颜色很深很暗，让她忍不住想起幻象里那位少年脸上翻开的血肉。 　　“哥哥，不要走好不好，我害怕。” 　　小孩无助的请求言犹在耳。 　　被席魇暴力对待了半天都消极抵抗的竹林，就因为一块骨头暴走了。 　　骨头之于黑竹林，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就像……家人一样重要。 　　席云想。 　　在她看到幻象之际，席魇蹿到了她身边，在她周围绕圈游走，将她护得密不透风，不耐烦地朝红虫群吐信子，“干什么？现在又知道出来了？走开，她是我的。” 　　虫群的嗡鸣声频率变高，似是抗议。 　　席魇瞥了眼被席云拿在手里的肱骨，一尾巴扫掉一大片红虫，“拿了就拿了，有什么问题？少烦，走开！” 　　虫群被它激怒，嗡鸣声陡然尖利，一团接一团的红虫疯了一样冲撞过来。 　　席魇张开蛇口，来者不拒地吞进腹中。 　　然而它吞多少，竹林那边便飞多少过来，源源不断，没完没了。 　　远远看去，竹林里的每根竹子都像长出了暗红色的触手，整片竹林宛若一头狂舞着无数触手的暴走妖魔。 　　系统酣畅淋漓地发出各类警告，数据面板上多个界面的提示红点闪烁不断，宇航服耐久和SAN值等性命攸关的数值飞快下跌。 　　原因是多方面的。 　　比如席魇在动用能力。 　　比如虫群的嗡鸣是一种比黑竹哭声更厉害的精神攻击。 　　还比如她手头拿着的这根肱骨是D级污染源。 　　光是虫群对她造成的威胁其实有限。 　　这个时候，收益最高的破局方法是，她接受支线任务，把这根肱骨绑定了收起来，缓解污染给她带来的压力，然后让席魇绊住红虫群，趁竹林暴走的时候，拿安农农具收割一波竹子，拿到光敏孚俞后脚底抹油跑路。 　　如此这般，不仅本趟目的完美达成，还 　　有希望在未来的某天种出一片价值连城的暖乌松树。 　　但是。 　　席云眸光微动，扬手，将肱骨抛给红虫群，“还你吧。” 　　虫群攻击的动作为之一顿，兵分无数路，N路拦着席魇，N路朝席云发起攻击，只剩一路暗度陈仓，忙不迭地将肱骨接了过去。 　　席魇应接不暇，被虫群得逞。 　　肱骨一到手，虫群也不嗡了，整体凝成了一个大球，将骨头里三层外三层地护在其中，火急火燎地冲回了竹林。 　　上一秒还群魔乱舞的竹林，下一秒就抱着肱骨，刷地躲进了地里，徒留一片被湖水泡得狼藉泥泞、打满了黑洞的平坦空地。 　　席魇追了一通，没追上，绕着竹林泄愤似的抽了好几尾巴，蹿回来冲席云嚷嚷：“干嘛啊？还它干嘛啊？到手的东西你就收起来啊，还回去干嘛啊？” 　　席云耸了耸肩，“我更需要光敏孚俞，人腿能走到的距离里，只有这里有了。” 　　“你怕不还它骨头它不肯给你那破薄膜？”席魇气呼呼，“有我在你怕什么？要多少我给你抢多少！” 　　席云调侃它，“就你刚才那种泰山压顶式的抢法？” 　　席魇一窒，愤怒得在空中无能狂扭，“嘲笑我？你又好到哪里去？你这个不识货的愚蠢人类！就知道要什么破薄膜，你知不知道那骨头比破薄膜好多了？” 　　“知道啊。”席云耸了耸肩，“我说我要光敏孚俞，竹林只是抖一抖，我拿了肱骨，它直接找我拼命，孰轻孰重，很明显啊。” 　　“那你还还它！你还还它！有没有长脑子啊！啊啊啊啊，人类真的是蠢死了！你气死我了！” 　　“淡定淡定。”席云揪着席魇的尾巴，把它从空中拽下来，摸了摸蛇头，“我这不是想跟竹林兄发展一下可持续合作关系嘛，肱骨就当诚意了。” 　　“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愚蠢！愚蠢至极！” 　　“别气别气。”席云对席魇的反应早有预料，一个劲顺毛捋，从仓库里掏出一块滤绵岩废料，喂到他嘴边，“来来来，辛苦这么久了，来点下午茶休息下？” 　　席魇一口吞掉滤绵岩废料，语句含糊，“不要……咔嚓咔嚓……以为给一块……咔嚓咔嚓……我就不会骂你蠢了，哼……咔嚓咔嚓。” 　　“何必呢。骂我影响你吃饭的速度。”席云一抬手，在地上堆出了不少滤绵岩废料。 　　相继净化了黄土市和五级基地的疆土，她手头的废料远比现在拿出来的多，只不过为了避免席魇再次吃到休眠，她只拿出了它上次食用量的三分之一，尽管如此，体积也不小了。 　　她甚至有心情拿石碗给席魇，以便收集神秘肥料，“残渣都收到这里面，回头种菜方便。” 　　“麻烦。”席魇不满，但听到席云说这是人力资源（安德鲁）做不到的事情，又忙不迭用蛇尾把碗勾了过去，“哼，小小人力资源，哪有我作用大。” 　　“嗯嗯嗯，你作用最大。”席云不留余力地夸道。 　　席魇被夸得浑身舒爽，也没兴趣计较别的了，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它的吃相向来是极香的。 　　席云满意地看了看它，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竹林。 　　肱骨一事后，竹林藏得贼严实，空地上什么都没有。 　　然而随着席魇越吃越忘我，一根拇指粗细的竹子暗戳戳地从地底探出了头，紧贴在竹秆上的叶子以十分微小的幅度，一点一点地朝席魇的方向展开，仿佛一只伸长的小耳朵。 第35章 　　果然。 　　对席魇充满诱惑的滤绵岩废料也对黑竹林奏效。 　　早在黑竹林尚未暴走前，席云就隐约有了猜测。 　　席魇是个相当骄傲且自我的非人类，对无关人等毫不在意，可它再三嫌弃竹林胆小，甚至因为对方胆小而深感丢脸，反应比平时激烈，说明它把竹林归到“我的能力会因为这个家伙的胆怯而被别人质疑”的范畴了。 　　竹林暴走后，席云对自己的猜测把握就更大了。 　　席魇可以和竹林沟通。 　　它甚至说了句“现在知道出来了？” 　　这句话非要掰开了揉碎品的话，多少有点“早叫你半天你不理，现在拿了你的骨头，你终于舍得出来了”的埋怨感。 　　由此看来，席魇不仅之前就知道竹林，双方恐怕还是颇有渊源的旧识。 　　都会让人掉SAN值、让装备掉耐久的旧识，是同类的概率相当大，哪怕席魇矢口否认。 　　所以，席云大胆假设：能让席魇一边嫌臭还一边啃得浑然忘我的滤绵岩废料，按理也能勾起竹林的兴趣。 　　她给席魇投喂滤绵岩废料，除了安抚它外，也是想试探竹林的反应。 　　结果不出所料。 　　席云笑了出声。 　　竹林对废料感兴趣，这事就好办了。 　　她笑得很轻，但竹林对周围的动静很敏锐，一听到声音，冒出头的小竹子便“噌”地缩了回去。 　　只是过不了一会，似乎是见席云这边没了动静，小竹子又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警惕而小心地待了一会后，伸得笔直的竹叶上下摆了摆，仿佛是在呼朋唤友，随后第二根、第三根……雨后春笋似的，枝叶齐刷刷地朝席魇的方向转过来，能伸多远伸多远，显然是被馋坏了。 　　席云见火候差不多了，拿出一块滤绵岩废料，不顾席想吃独食魇的阻止，扬手将灰白色的石块丢进了林子里。 　　石块隆重落地，咕噜噜地往前滚了三四米，靠在了一根冒头的竹子上。 　　整片竹林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展开的枝叶纷纷抖了抖，毫不犹豫地贴回竹秆，连叶带杆地缩回了地里。 　　石块失去了支撑，在地上晃悠了两下，咕咚一声，掉进了竹子钻回去后空出来的地洞里。 　　大地震了好几下，地底传上来闷闷的“呜”声，像是某种无知的小动物不小心吞了不知好坏的吃食，害怕得坐立不安。 　　席云坐在石头上，忍不住又笑了下，扬手丢了第二块废料过去。 　　第二块废料又掉进了某个地洞。 　　大地又轻微地震了震，但是不“呜”了。 　　第三块废料精准进洞。 　　这回连大地都没了动静，好像这真的只是一片平平无奇的空地。 　　席云上下抛着第四块废料，没有立刻丢过去。 　　周围一时间只有席魇美滋滋啃滤绵岩的声音。 　　地底又“呜”了一声。 　　此“呜”非彼“呜”，显然不是害怕的意思。 　　席云抿了抿嘴角，终于把第四块废料抛了过去。 　　废料落点很妙，刚好在几个地洞的中间—— 　　席云故意的。 　　大地震了震。 　　落在地洞中间的废料簌簌抖了下，可惜没掉进任何一个洞里。 　　大地又想震。 　　“哎呀。”席云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是我坐太久了吗？我怎么觉得这地有点晃呢？头晕啊。” 　　席魇勉为其难地在美食中抬头，抽空给了她一个“你是傻子吗”的眼神，“不是告诉你了，地震是因为它在抖吗？” 　　“哦，原来是它啊，它为什么要抖呢？我不是把肱骨还它了吗？难道还对我们有意见？”席云大声地说。 　　大地不敢震了。 　　“什么啊，你不是故意……” 　　席云塞了块废料到席魇嘴里，“吃你的吧。” 　　席魇砸吧了下嘴，觉得这块饼干沾满了阴谋的味道，十分香甜，闭上蛇眼细细品味了起来。 　　不远处。 　　一根细细小小的竹子趁席云和席魇说话的时候，按捺不住地探出头来，伸出薄薄的竹叶尖尖，猛地戳了下躺在地上的滤绵岩废料。 　　废料受力，咕噜噜地往 　　边上一滚，终于落到了地洞里。 　　哎呀。 　　这个奇怪的石头真的好好吃。 　　竹林藏在大地里，愉快而舒爽地震动了半下，想起了席云的存在，赶紧停下来。 　　要继续装死。 　　不能让那个人类觉得它对她有意见。 　　这样那个人类就会继续往这边丢好吃的东西了。 　　然而它等了好久，人类都没有丢第五块废料过来。 　　席云就托着腮发呆，等着席魇吃完，站起身招呼它，“走吧。” 　　席魇盘到她手上，快乐地吸食着阴谋的味道，相当配合，“走走走，现在能去海边玩了不？” ！！！ 　　怎么就走了？ 　　竹林听着人类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远，急得钻出了一根长长的竹子，极限下腰，长长的竹秆加上长长的竹叶，刚好可以够得着席云。 　　席魇瞬间挡到席云和竹叶之间，“喂，骨头都还你了，还想干嘛？” 　　席云也笑眯眯地转过身，“咦？还有事吗？” 　　竹叶跟蜷起的食指一样，尖尖的叶尖反卷着指回竹秆，像是被吓到了，可是竹秆还凹着高难度“下腰”的造型，没有弹回去，整体状态肉眼可见的纠结，其矛盾程度堪比被鬼片吓到，用手捂住眼睛却还要从指缝里偷看的观众。 　　席云等了一会，见它没下一步动作，便作势要走。 　　竹叶知道席魇不会让自己碰席云，就去勾席魇的鳞片。 　　一根竹子的竹叶不够勾住席魇，竹林就派出几十根竹子几百片竹叶来勾席魇，从竹筒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不行！都是我的，少打我吃食的主意。”席魇冲着竹子嚷嚷。 　　听它这反应，席云不用问都知道竹林表达了“还想吃滤绵岩废料”的意思。 　　但她偏偏要问：“它说什么？” 　　“没说什么。走了走了。”席魇才懒得当翻译器，化成黑雾挣开竹叶的纠缠，又变回黑蟒拉席云往前走。 　　竹林以十分不科学的柔韧性拐了个弯，挡到席云面前，试图跳过席魇和她沟通。 　　它先是卷成了一团，随后叶身放平，跟被掀起的地毯一样晃出几个波浪纹，最后，另一片竹叶卷出了一个竖直放置的空心圆柱，卷成一团的竹叶咻地钻进圆柱里，“手”舞“足”蹈地上演了一遍刚才滤绵岩掉到坑里的情景，又抽象又惟妙惟肖地表达了它还想要滤绵岩废料的意愿。 　　表达完，它将长长的竹叶伸进空心的竹秆里，勾出一张半透明的黑色薄膜，讨好地往席云手边递。 　　“要拿这跟我换小零食？”席云笑眯眯地问。 　　竹秆带叶子一起上下摆动。 　　席云面露为难，“可我的小零食一块那么厚，你这一块这么薄，我很吃亏哎。” ！ 　　好有道理哦！ 　　竹叶纷纷竖起，像无数个深表赞同的小感叹号。 　　紧接着，所有竹秆上的竹叶整齐划一地伸进竹秆内部，刷刷刷地掏出一张又一张黑色薄膜，在席云脚边垒成了一摞。 　　虽说是一摞，但单张厚度摆在那里，摞起来也就一两厘米的样子。 　　竹叶们审视着薄膜的厚度，动作凝固了一瞬，想了想席云给席魇那堆小零食的高度，深感不够。 　　可它又掏不出更多来了。 　　竹叶们头疼得都蜷了起来，但很快，它们又舒展开了。 　　有办法了！ 　　有更大的东西可以换！ 　　叶子们纷纷竖了起来，对准对方的竹秆，嚓嚓嚓一顿猛切。 　　于是，席云的脚边除了光敏孚俞外，又多出了一堆小山似的、砍得整整齐齐的竹子。 　　拿起其中一截，系统很快做出了识别—— 　　【物品详情 　　名称：一截用于讨好席云的竹子】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噗。 　　这种定语也行？ 第36章 　　继宇航服和镰刀之后，席云获得了第三件名称里带了她名字的物品。 　　她忍俊不禁地往下看物品详情。 　　【物品详情 　　名称：一截用于讨好席云的竹子 　　品质：稀有 　　作用：一截曾经属于怪物的普通竹子，它的作用不因它的出身而改变，竹子能做什么，它就能做什么 　　备注：由于该竹子承载了怪物对您的友好意愿，使用该竹子制成物品时，有50%的概率获得特殊BUFF-不怕不怕】 　　神特么不怕不怕。 　　这算什么？ 　　壮胆BUFF？ 　　名字敢不敢起得更敷衍点。 　　“呜。”竹子见席云没反应，竹筒发出了委屈的声音。 　　竹子不行吗啊？ 　　一定要孚俞吗？ 　　可是它真的没孚俞了，一张都没有了。 　　它伸出叶子尖尖勾住席魇，“呜”来“呜”去，要席魇帮它说话。 　　“去去去，没空理你，谁稀罕你这些破玩意……谁以后还要来……”席魇没好气，“烦死了，说了都是我的……不！我凭什么要跟你分吃的！你少烦！……我就说不要来这里……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席云你到底走不走？” 　　席云回过神来，拍了拍席魇蛇头，准确捕捉它长篇抱怨里唯一的有效信息，“以后？它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席魇。” 　　“……说它现在没你要的东西了，你先给它点吃的，过段时间再来，它会努力长的。” 　　“这样。”席云点了点头，看向竹子，眼睛像弯弯的月牙，“那就这么说定啦。” 　　席云最后给黑竹林留了不少滤绵岩废料，数量似乎超过了黑竹林的预期，高兴得它摇了半天叶子；席魇则完全相反，毕竟口粮被分出去了一部分，气得它抗议了半天，直到席云亲自投喂了一块小饼干，它才勉为其难地闭上了嘴，哼哼唧唧地吃了起来。 　　真是两个傻白甜。 　　席云暗自好笑，动手将竹林给的东西收进仓库。 　　【仓库（26/80）：光敏孚俞（稀有）*67】 　　【仓库（27/80）：一截用于讨好席云的竹子（稀有）*23】 　　就在她把所有竹子都收进仓库时，发生了一件小意外—— 　　一只暗红色的虫子从竹子里飞了出来。 　　这不是竹林的暴走形态吗？ 　　怎么安静如鸡地藏在竹子里？ 　　席云甚至怀疑如果她没有仓库，直接抱着竹子走，这小虫可能会在竹子里躲一路，跟着她回去。 　　她看了眼还在傻白甜摇竹叶的竹林，又看了眼在空中若无其事盘旋的红虫，再看看席魇。 　　后者吃着滤绵岩，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红虫。 　　那应该问题不大。 　　出于谨慎，席云还是问了竹林一嘴，“这红虫是你的吗？” 　　竹林身上的叶子顿了顿，折起上半片叶身，算是点了点头。 　　席云看着完全没打算回竹林身上的红虫，“你想让它跟我回去？” 　　叶子又点了点头。 　　行吧。 　　于是席云带着多了两空格物品的系统仓库，外加一条哼哼唧唧的黑蟒，一只安静如鸡的红虫，收获满满地踏上了归途。 　　路上，她迫不及待地用新鲜到手的光敏孚俞，做出了简易阳光储存器和简易环境勘察眼镜。 　　【物品详情 　　名称：简易阳光储存器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8/8（可实现8次储存操作） 　　作用：最多可储存热带地区夏季最热时一整天的阳光 　　备注：简易制品，功能有限，储满阳光方可使用，无法调节光照强度】 　　唔。 　　容量是“热带地区夏季最热时一整天的阳光”，如果储满才能用的话，以目前地球的光照条件，恐怕得好几天吧？ 　　还无法调节光照强度… 　　… 　　席云把玩着跟松花蛋颇为相似的阳光储存器，心想： 　　但愿回头不要亮瞎她的眼睛。 　　简易环境勘察眼镜倒是没那么多限制。 　　【名称：简易环境勘察眼镜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168/168 　　运转消耗：改造力积分1/天或能源点2/天 　　作用：勘察方圆1000米内的环境资源，并以列表形式汇总呈现 　　备注：您想要勘察更大范围的环境吗？您想要更具体的资源定位吗？您想要了解环境中除了资源以外的情况吗？这些，简易版都做不到哦】 　　看完备注，席云微微一笑。 　　以为这样她就会抓狂吗？ 　　不，山人自有妙计。 　　她意念一动，使用技能【万物皆可合成】。 　　【开始合成（简易环境勘察眼镜普通）与（寻宝地图劣质）？】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100，技能熟练度＋1】 　　【恭喜您获得了普通的寻宝眼镜*1】 　　【名称：寻宝眼镜（选择可一键换装）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120/120 　　运转消耗：改造力积分1/天或能源点2/天 　　作用：以下功能可随意切换（每切换一次额外消耗1改造力积分/2能源点）—— 　　1.全局地图可在镜片中显示、缩放，地图中已点亮部分将自动显示领袖已接触资源列表； 　　2.勘察您方圆1000米内的环境资源，并以列表形式汇总呈现，一次可从列表中选择一种资源并进行定位 　　备注：眼镜虽好，注意看路】 　　寻宝眼镜看上去像一体式的护目镜，由于其原材料是铝镁合金、光敏孚俞和水纹石，所以材质集齐了三者的特征，黑色的镜身既有金属的光感，又有水纹石的轻薄质地，相当酷炫。 　　席云爱不释手地翻看了会，这才选择一键装备。 　　眼镜足够轻薄，哪怕她戴着宇航服的头盔也完全不影响，而且很贴合她的脸型，几乎没有异物感，舒适度极高。 　　虽然眼镜整体呈黑色，但是装备后完全不影响她眼睛接收光线，不像一般墨镜，戴上后眼睛视物会受镜片色彩的影响。 　　席云启动了寻宝眼镜的第一个功能。 　　镜片浮现出一片半透明的氤氲薄雾，其中只有面积极小的几个地方亮着清晰的不规则蓝点，那是席云之前已经点亮过的位置。 　　席云动用意念，将地图放大。 　　蓝点放大后便是相当清晰的蓝色地图，比例放得足够大的话，甚至可以看到某个具体坐标上的一小块岩石。 　　席云拖动地图，顺着最长的那条蓝色亮线（即基地以北黄土市方向）往上瞧，最后停在安德鲁说有很多滤绵岩的地方。 　　眼镜右上角适时弹出一个小方框，显示： 　　—— 　　资源1：特大型滤绵岩矿脉 　　储量：对应地图尚未完全解锁，无法确定 　　—— 　　有意思。 　　席云切换到第二个功能。 　　眼镜上的地图坐标瞬间转移到席云附近，放大到固定比例，右上角的资源列表框模糊了一阵，重新显示： 　　—— 　　本次搜寻范围共有2种资源。 　　—— 　　资源1：迷你型石灰石矿 　　储量：800万吨 　　—— 　　资源2：迷你型黏土矿 　　储量：400万吨 　　—— 　　席云随便选了石灰石矿进行定位。 　　以她为中心，地图西南方向很快亮起了闪烁的小红点，提示矿脉的具体位置。 　　但那里的地图尚未点亮。 　　也就是说，寻宝眼镜的两个功能，一个相当于升级版的自适应地图，除了地形还能显示席云接触过的资源，但会受地图解锁程度的限制；另一个功能不受地图解锁程度的限制，只要以席云为圆心一千公里的范围内有资源，眼镜都会进行汇总，但是不会给出具体定位，除非席云主动搜索。 　　不愧是结合了自适应地图、物品提示箭头和环境勘察眼镜三者精华的道具，席云对其功能相当满意。 　　就在她调出科技树，想瞅瞅有什么科技可以用石灰石制作的时候，视线范围内又闪起了另一个红点。 　　嗯？ 　　别告诉她地里又蹦出了一个新的石灰石矿脉。 　　不。 　　不对。 　　不是红点。 　　她看到的不是寻宝眼镜的显示内容，而是现实世界里一划而过的流星。 　　一颗、两颗、三颗…… 　　这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像一根又一根骤然划亮的火柴，点燃了漆黑了十来个小时的天际。 　　【警告！您的基地（家园2号）正在遭受重大攻击！】 第37章 　　星际联邦，第三星系总督府。 　　第三星系属于边缘星系，自然也没有太多外人造访。 　　今天却是例外。 　　总督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贵客一来，便点名要见第二十八号监察组的监察员奥黛丽，扬言有重要工作需要她汇报。 　　前去传召的官员是两名军人，身高腿长，他们迈一步，奥黛丽得迈上两三步才跟得上，因而一路小跑。 　　走进总督办公室的时候，她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但是办公室里的氛围兜头照来，她连气都不敢喘出声。 　　办公室里不止有一把椅子，但就连总督朱尔斯，也即办公室的主人，都在一旁站着。 　　与他一起站着的还有另外两名高大的军人，他们站得十分笔直，身高将近一米九，身材壮实，将一米七几的总督朱尔斯衬得好似小鸡仔。 　　然而他们和那个坐在办公室主位上的男人相比，也成了小鸡仔。 　　宽敞的皮椅在这个男人身下，就跟一个星币一把的劣质小板凳一样脆弱可笑。 　　奥黛丽下意识后退一步。 　　“上将，这就是二十八号监察组的监察员奥黛丽艾琳。”总督朱尔斯开口介绍，向奥黛丽招了招手，“奥黛丽，不要怕，这是尤瑟夫上将。你进来。还记得你两天前上传的那份有关核心污染区的报告吗？上将想跟你确认一些事情。” 　　上将莱曼尤瑟夫嘴唇紧抿，比军装浅一个度的蓝色眼眸紧紧盯着神色紧张的监察员，朝她露出了一个不近人情的社交性微笑，“监察员奥黛丽，请详细汇报污染核心区所有数据变动。” 　　“是！”奥黛丽在他的视线下紧张得声线微抖，她这辈子见过的最高等级长官也不过是星区管理员，比星系总督还要低一级。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板一眼地汇报道，“正如报告所说，除星球E118208上的5号瞬间运输装置外，其它装置均无数据变动。” 　　“21号上午十一时二十八分，污染核心区5号瞬间运输装置出现三十年一来第一次数据变化，损毁率从85.78%上升至85.79。” 　　“在此之后的一小时三十五分内，数据暂停变化。” 　　“一小时三十五分后，也就是下午十三点零三分，损毁率再次攀升，从85.79%非匀速上升至96.83%，之后数据消失，也即与监控装置彻底断联，由此推测，那边的监控元件已彻底损毁。” 　　“星球E118208。”莱曼咀嚼着这串数字，放在桌上的右手食指敲击着拇指侧面。 　　他身后的参谋官与勤务官互看了一眼，都知道这是长官压抑怒火的习惯性动作。 　　奥黛丽并不知情，以为他想知道进一步细节，背书似地说明：“回上将，星球E118208曾是可栖息星球，据有限记载，该星球原住民称之为‘地球’，星球具备B级文明，是污染爆发后被吞噬的第一批星球，其本身航天文明发展程度中等偏下，曾是联邦援助对象之一，5号装置也是当年援助项目的产物，可惜5号运输能力有限，故而灾难发生后，逃生成功的原住民寥寥无几……” 　　莱曼打断她，“解释损毁率非匀速上升的原因。” 　　奥黛丽右手攥紧裙摆，高压之下，心脏跳得比刚才小跑还要快，“数据不足，只能根据历史数据推断，不排除如下可能：陨石撞击、地壳运动、太阳风暴……以及……人为……” 　　“你觉得。”莱曼缓缓站了起来，身高将近两米五，居高临下地看着只到他腰侧的奥黛丽，“有人，能活着穿过横跨几个星系的污染区，活着进入污染区最深处的核心，活着去拆那个烂了三十年的瞬间运输装置？” 　　“先不论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你告诉我，那个人图、什、 　　么？“他咬着字句问，面上闪过狠厉之色，“总不可能是挑、衅吧？” 　　奥黛丽笼罩在上将的阴影里，脸上血色褪了八成，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响来。 　　“上将。”星系总督朱尔斯往前迈了一步，“她只是个负责记录数据的监察员……” 　　“出去。”莱曼生硬地命令道，任谁都知道他在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朱尔斯点了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奥黛丽后肩，“孩子，我们走吧。” 　　两人方走出办公室，便听到里面传来震天的动静，像是有人砸了什么厚重的东西。 　　奥黛丽吓得抖了一抖，天生上佳的听力让她听到了莱曼上将的一句咆哮： 　　“我不管尼基塔是死是活，也不管他的精神力属性在核心区有多大优势，给我封锁34号污染区周围所有跃迁点，凡是从里面出来的人，格杀勿论！我要叫那姓秦的就算活着，也务必烂死在核心区！” 　　* 　　核心污染区，地球。 　　安德鲁渡过了忙碌而踏实的一天。 　　席云离开后，两棵杰里费斯树又先后结了好几次果子，他爬上爬下地收果子，不仅不觉得折腾繁琐，反而越收越来劲，还哼起了家乡的歌谣。 　　两棵果树结果的间隔期，他就拿着席云留给他的自适应地图，在基地附近绕圈探索，帮席云点亮地图、探明地形。 　　期间他还在南边找到了一个迷你滤绵岩矿脉，想到席云好像很需要这种石头，便顺手挖了几百颗回家。 　　回家。 　　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走路的脚步不由放缓。 　　回家。 　　他驻足，细细品味了一会，重新迈起的脚步变得更为欢快。 　　有家了。 　　一个有杰里费斯树的家，可美了。 　　一个不用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担心被污染吞噬的家，可让人安心了。 　　席云还说过，以后基地要是发展起来，或许可以修复瞬间移动装置。到时候，他可以出去，去安农星，去宇宙各地，找到幸存的族人，把大家接来地球。 　　说不定，在更远的将来，他们可以重建安农星。 　　安德鲁越想越乐，憨憨地笑了起来，嘴角半天没放下去。 　　沉甸甸的石头也拖慢不了他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基地的轮廓出现在他眼前。 　　他心中跃动，褪下这些年被命运打磨出的沧桑与沉稳，跟毛毛躁躁的小青年一样，开心地小跑了起来。 　　就在那一刻，一颗流星闪着妖邪的红光，击中了基地的防护罩。 　　安德鲁作为居民，和席云一样，听到了基地遭受重大攻击的提示。 　　那只是那一天，基地遭受的第一次重大攻击。 第38章 　　天降的陨石飞驰而落，砸到基地的防护罩上，下坠之势蓦然一滞，侧翻着摔到了地上。 　　紧接着是第二颗陨石、第三颗、第四颗…… 　　接二连三遭受重击的防护罩犹如狂风中的薄纱，折射而成的红光闪烁不断，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红色波纹。 　　第七颗，也是最后一颗陨石落下的时候，红光已暗淡得几不可见。 　　异象消停，滚滚沙尘逐渐散去，露出了陨石的真身—— 　　七艘六棱柱形态的逃生飞船。 　　砰—— 　　其中一艘飞船的舱门打开，一个身穿连体作战服的男人摔了出来，跪在地上呛咳不已。 　　他眸色偏棕，肤色很白，像白瓷的那种白，皮肤几乎没有毛孔，在漆黑的作战服和漆黑的夜空下，相当晃眼。 　　砰砰砰—— 　　接二连三地，又有三艘飞船的舱门打开了。 　　除了第二艘飞船出来的人，其他人的姿态都跟第一人一样狼狈，所有人的长相都跟第一个人差不多。 　　即便是唯一不太狼狈的那一位，也扶着舱门缓了好一会，才沉着声说：“定位坐标，汇报目前处境与损失情况。” 　　“咳咳咳……报告副队。”第一个出舱的人也缓过来了，在视野里调出了远程通讯网早已中断的光脑界面，根据数据汇报道，“当前坐标具体位置不明，但必定在污染核心区内，污染度5＋，我方装备至多可维持三日的自由活动时间。” 　　“15艘逃生飞船都在虫洞区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其中8艘严重受损，逃出虫洞失败，7艘成功实现紧急降落，但营养供给系统普遍受损反噬，爱德华和拉奇紧急制停操作慢了一步，已牺牲。” 　　“其它5艘飞船成功实现紧急制停，成员幸存。”他逐一念过特种队各位幸存成员的名字，“但队长精神力耗损严重，暂未苏醒。另外，由于营养供给系统反噬严重，大家都处于严重饥饿状态。” 　　他顿了顿，“副队，我们需要立刻找到营养补给源，否则恐怕……撑不过今天。” 　　“你们快回头看，植物！”唯一一个飞船舱门正对基地的队员缓过来后，骤然看见刚结果的杰里费斯树，惊讶地喊了起来。 　　三人纷纷回头。 　　负责汇报的队员瞧见那两棵半透明的树木，脸色大变，“不好，是杰里费斯树。” 　　除副队外，其他人听到树种的名字，全都变了脸色。 　　作为特种部队的一员，他们都看过一些绝密档案，其中有一份哪怕放在一干惨案里，也是相当耸人听闻的存在—— 　　三十年前，4号实验基地的杰里费斯树变异暴走，瞬息间团灭某支特警分队，所有死者身上没有一丝血液残留，也看不见伤口，尸体苍白干瘪，尽皆死不瞑目，失去生机而涣散的眼神都盖不住他们满脸的惊恐。 　　是污染变异场合下难得的全尸，却比遍地尸块的情景更渗人可怖。 　　“没有变异。”副队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目光落到地上堆成小山的果实上，做出了判断。 　　队员们面面相觑，忽然想起副队曾经和队长一起参加过安农海盗逮捕行动，去过4号实验基地。 　　“杰里果可以为我们提供充足的营养。”副队视线在附近两座十分原始的石屋上转了一圈，有了决定，“都拿过来。” 　　“是！” 　　三名队员行动了起来。 　　过不了一会。 　　“副队，进不去，好像有防护罩。” 　　副队皱起眉，调用光脑，解析防护罩参数，眉心稍松，“罩子防御力不高，火力准备，强攻。” 　　“是！” 　　三名队员同时操作光脑，左手的作战服很快有了变化，自行组装出了一架手臂长短的能量炮。 　　他们齐齐举起手臂，对准基地的防护罩。 　　“住手！” 　　诸人皆是一愣，扭头看向来人。 　　那是个高大的汉子，手里裹着布，拽着一根一指粗、半透明的绳子，绳子另一端连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堆满了石头。 　　他溜圆而泛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面色阴沉如水。 　　其形象与绝密档案某一页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安、安农海盗！”一名队员认出了安德鲁，惊叫出声。 　　“你居然还活着。”副队打量了安德鲁一眼，又看了看基地，“这是你从4号实验基地偷走的技术？……难怪，这三十年你倒是过得滋润。” 　　他冷笑一声，要求道：“打开防护罩，放我们进去，我们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滚。”安德鲁冷着声说道。 　　副队不为所动，命令：“活捉，找出他身上的装置控制器。” 　　“是！” 　　三名队员应声，分三路朝安德鲁袭来。 　　安德鲁大喝一声，将载着滤绵岩的半透明木板抽了出来，手腕一翻，抛飞碟一样将木板掷了出去，正中其中一名队员的胸口。 　　那名队员被他打翻在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安德鲁拽动以杰里费斯树输导组织搓成的绳子，将木板拉了回来，朝左边的敌人甩去。 　　后者反应比被打翻的那名队员快，侧身一躲，抓住了木板。 　　安德鲁此 　　时已朝右边跑去，意识到木板被人抓住，被借力将绳子扯紧，从右路攻来的队员止不住去势，被他绊倒在地。 　　他看也不看，直奔副队，又是一声大喝，以蛮力带动绳子，将被队员之一抓住的木板抽了出来，朝副队抡了过去。 　　副队见状，旋身躲了开去，同时张开五指，掌心朝外地对准安德鲁。 　　精神攻击！ 　　安德鲁对此并不知情。 　　他只知道，对方没有朝他发射炮火，不过是血肉之躯张开五指罢了，可他就是心头一悚，脑海里闪过一些看都看不清的记忆碎片，身体先于理智，急速后退。 　　不够！ 　　光是后退还不够！赶快找地方躲起来！ 　　直觉叫嚣着警告他。 　　他咬了牙，飞身一扑，眼见着就要跳进防护罩的保护范围，却被赶过来的三名队员拦了下来。 　　他只慢了一秒！ 　　无形的威胁紧随而至。 　　安德鲁后颈上寒毛直竖，下意识地使出了精神系技能【粉饰太平】。 　　在他不知道副队施展精神攻击的前提下，用同样是精神系的技能回击对方，实属误打误撞地选中了正确答案。 　　正要学着副队、对安德鲁施展精神攻击的三名队员首当其冲，眼睛顿时失去了大部分神采；副队在安德鲁后方，感受到自己的攻击被挡了回来，惊讶地“咦”了一声。 　　三十年前的安德鲁可不具备任何精神攻击能力。 　　一定跟那个实验体有关系！ 　　副队生擒安德鲁的念头更甚，眯起眼睛，加大了精神攻击力度。 　　安德鲁的【粉饰太平】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攻击性精神技能，真较起劲来处于下风，但他精神防御力极强，副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 　　两人僵持间，只听哐地一声。 　　一架飞船的舱门被人从里面踹开，一个男人从中走了出来。 　　他与队友长得像，但各方面的特质更为明显，皮肤质地极为特别，像白瓷，眼瞳则像金色的玻璃珠，眉毛也是金色的，偏偏身上穿的作战服漆黑如墨，两相对比，他刺眼得仿佛一道劈开夜空的厉光。 　　男人金色的眼珠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到与副队僵持的安德鲁身上。 　　“安德鲁克利夫兰，我丢失的勋章。”他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真是惊喜。” 　　安德鲁连“惊”字都没听清，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耀眼至极的白光，生生将他脑海中某块陈年未愈的伤疤鲜血淋漓地撬开。 　　他疼得捂住额头，跪倒在地，大口喘气。 　　“一群废物。”男人一击击溃安德鲁，扫了眼手下三个队员，后者立刻恢复了清醒。他冷哼一声，“要做什么，还需要我教吗？” 　　队员们如梦初醒，慌忙上前搜安德鲁的身。 　　“报、报告队长，他身上找不到装置控制器，可、可能不是外设。” 　　“哦？”队长尼基塔抬了抬手指，手下会意，抓着安德鲁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来。 　　尼基塔与安德鲁略为涣散的眼睛遥遥对视，“打开防护罩，否则我不介意一会在你脑子里多逛两圈。” 　　“……不！” 　　尼基塔眉头一挑，往前走去。 　　“喂喂喂。” 　　就在这时，一条黑蟒破空而至，蛇尾一扫，将抓着安德鲁的两人抽翻在地，黑色的蛇眼紧盯在场诸人，信子威胁性地嘶嘶作响，“乱动什么？这是我们家的人力资源。” 第39章 　　席魇将两名队员抽翻在地后，蛇尾一扭，卷起安德鲁，将这个麻烦的人力资源甩进了基地。 　　它的心情很不美妙。 　　跟在席云身边，可以吃小饼干，可以吸负面情绪，多好，多快乐。 　　结果这群人又打它家基地，又打它家人力资源，把席云打急了，说它速度快，非让它赶过来救场。 　　一趟过来，它得少吃多少小饼干，少吸多少负面情绪。 　　生气！ 　　都怪这群讨厌的人类！特别是中间那个，长那么白那么亮干什么，辣眼睛！当口粮都嫌卖相丑！ 　　它离开席云和小饼干，就得到了这？ 　　糟心，十分的糟心。 　　席魇越想越不满，扬起蛇尾，狠狠地朝还站着的三人抽了过去。 　　这一抽的威力堪比小型能量炮，特种队诸人均是面色一凝，四下散了开去。 　　队员列夫素质不比副队长和队长，堪堪躲过这一击，还未来得及庆幸，便见副队长脸色不佳地朝自己喊了句什么。 　　同时，他的作战服各项数据急转直下。 　　数据归零那一刻，副队长的话才传到他的耳里。 　　副队长说：“精神防御网！最大功率！” 　　晚了。 　　列夫四肢瘫软地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犹自难以置信—— 　　哪怕是C级污染源，也无法在眨眼间破除作战服的被动防御。 　　“B级。”副队将作战服的精神防御功率开到最高，看着视野里的光脑分析数据，凝重地得出了结论。 　　“你见过哪个B级污染源有这么清醒的类人意识？”尼基塔落到地上，眼中燃起饶有兴致的战意，“至少B＋，很可能是A级。” 　　副队长愣了下，“不可能吧，各项数据都……” 　　尼基塔金眸一扫，“你在质疑我的判断？” 　　副队长立刻噤声。 　　两人说话间，席魇蛇尾又是一扫。 　　“牵制！”尼基塔躲开这一击，冷静地指挥道。 　　副队长让到一边，五指张开，故技重施。 　　不同于刚对付安德鲁那会，这一次他清楚对方不好对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摊开的掌心泛起了淡淡的白光。 　　席魇嫌白光晃眼，蛇身在空中一拧，张开蛇口，打算将这次一等辣眼睛的人类吞入腹中。 　　就在此时，它身后闪起刺眼的光芒，一张由白光织成的细密巨网朝它兜头罩来！ 　　席魇躲都不躲，去势不减地冲副队长扑去，只是蛇尾随意一摆，打偏了身后巨大的光网。 　　蛇尾甫一触碰光网，鳞片便立刻燃烧了起来，白色的火焰犹如附骨之疽，顺着尾巴的尖端往上烧去。 　　痛痛痛！ 　　席魇大怒，断开尾部，将副队长囫囵吞下，扭过重新幻化出尾巴的蛇身，阴森森地盯着烧痛它的尼基塔。 　　尼基塔见手下被吞，不慌反笑。 　　就在他嘴角扬至巅峰之时，席魇腹中亮起了一团白光！ 　　尼基塔瞅准时机，抬手又朝席魇抛出两张光网。 　　天罗地网，内外夹击。 　　哪怕是A级，也能一举绞杀！ 　　然而黑蟒腹中的白光就像短路的灯泡，只亮起了极短的一瞬，便彻底熄灭了。 　　庞大的黑蟒轰然散开，化作漫天黑雾，从光网的缝隙中渗透而出，又拧成飓风般的一股，狠狠击中尼基塔的胸口！ 　　“我、要、把、你、吞、掉！”吃痛的席魇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尼基塔神色萎靡地咳出一口鲜血，右手一握，一根白色的长鞭瞬间成型。 　　他扬手便是一抽。 　　席魇已经知道白光的厉害，拧身避过。 　　不曾想，那鞭子最终目的本就不是它，长鞭落至席魇身后，扎进昏迷不醒的副队长额头，仿佛吸食了额外的能量一样，陡然爆发出了更耀眼的白光，而副队长的身形立刻干瘪了下去。 　　尼基塔收回光鞭，一改萎靡之色，对着卷土重来的席魇，金色的眼眸中掀起岩浆般的波澜。 　　精神攻击-光明烙印。 　　席魇重新化作巨蟒的身体出现无数发光的白痕——都是它刚才被白光伤过的伤口。 　　乍看之下，它仿佛一个曾经摔得四分五裂、被人勉强用胶水拼起的破烂瓷器。 　　黑蟒痛苦至极地嘶吼出声，蔫菜叶一样地摔到了地上。 　　尼基塔以精神力凝结出一根白色的法杖，居高临下地将脱力的黑蟒挑了起来，正要将它丢进一个特殊的容器里。 　　怎料眼前一花。 　　在他回神之际，一根半透明的长绳已经卷过席魇，将它拉进了防护罩之中。 　　尼基塔放下法杖，看向不知何时缓过来的安德鲁，幽幽叹了口气，“料理完它就来料理你，你又何必着急呢？” 　　他转过身，法杖在两名幸存的队员身上依次点过，将精神力严重受创的队员强行唤醒，“去，将杰里果和安德鲁都给我带过来。” 　　其中一人睁眼便看见死状可怖的副队长，骇然道：“副、副队他……” 　　尼基塔看到没看副队一眼，只淡淡说了句：“光荣牺牲。”他指向防护罩内部，“是时候为他报仇了。” 　　两名队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整齐划一地抬起左手，咬牙发射能量炮。 　　轰—— 　　防护罩本已淡到极致的红光消失了一瞬。 　　轰—— 　　防护罩的红光消失了五秒，这才勉勉强强重新闪起来一丝。 　　轰—— 　　基地防护罩，彻底溃散。 　　两名队员鱼贯而入，一人负责收集杰里果，一人上前对付强弩之末的安德鲁和席魇。 　　安德鲁护着席魇，将同样是强弩之末的敌人掀翻在地，一击致命，还未起身，便被尼基塔一脚踢翻。 　　尼基塔踩着他的肩膀，手肘架在膝盖上，弯腰，“说了你不用着急。”他用法杖将席魇从安德鲁怀里拨拉出来，抓到手中，并以法杖尾端把反抗的安德鲁按了回去，抵住安德鲁的额头，“你还欠我一场刑讯，一个勋章。” 　　他再次露出残忍的笑容，“现在，让我们好好聊聊，三十年前，你把那个实验体藏到了哪里？”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向前挥舞法杖。 　　白光闪过，一只红虫坠落在他面前。 　　区区D级。 　　尼基塔面露不屑，正待继续审问安德鲁，却有一股庞大的力量骤然而至，犹如发疯冲撞的猛兽，势不可挡地将他撞飞了出去。 　　“我说。”一个冷淡而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声线中隐含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你们是缺爹还是少妈？没人教过你们，去别人家里做客就好好做客，不要跟疯狗一样乱吠乱跳吗？” 第40章 　　黑灰色的大地上，湮灭的红色光罩再次亮起，将在场诸人划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防护罩之中，安德鲁力竭摔倒，手边不远处是进入休眠期的席魇。 　　防护罩之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形容枯槁，干瘪无肉，模样犹为可怖。 　　除了尸体，还有两个被防护罩弹出去的人，一个落地即昏迷，死生不明，另一个肤色如白瓷，捂着遭受冲击的胸肋，踉跄着爬了起来，金色的眼瞳毒蛇一样地盯着不远处杀出来的程咬金。 　　那是个女人。 　　她穿着老式到近乎老土的宇航服，手里拿着一根似玉非玉、似枪非枪的奇怪武器，面罩后的脸庞布满寒霜，可惜年纪不是很大，再怎么板着脸也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没有什么威胁。 　　光脑解析了她的几项主要参数： 　　身体素质：D 　　物理攻击力：D 　　物理防御力：D 　　精神攻击力：C- 　　精神防御力：E 　　综合评分：D- 　　最重要的是，她是人类。 　　其威胁甚至比不上D级污染源。 　　尼基塔又瞥了眼基地重新亮起的防护罩，光脑自动更新数据，显示出了当前防护罩的防御数值。 　　不低，堪比一艘微型星舰的配置，可能需要二三十下能量炮的轰击才能强行炸开。 　　防护罩都比眼前这个女人棘手。 　　他不屑地吐出一口血沫，“我不爱打女人，把防护罩打开，放你一条生路。” 　　席云冷冷道：“不巧，我没有不打异性的装逼规矩。” 　　话音才落，她提枪便刺。 　　尼基塔起初还没当回事，下一秒，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身体快于理智，下意识地躲开。 　　一道残影与他擦身而过，在他身后一米处停了下来，扭头，面罩后的眼眸依然泛着冷光。 　　尼基塔面色沉了下来。 　　不对。 　　以这个女人的身体素质，不该有这种速度。 　　这已经比得上C＋级速度系战士了。 　　难道用了什么激发潜能的药剂？ 　　也不应该。 　　如果是药剂，最多提升一个等级，她能到C-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跨级到C＋？ 　　除非……是新技术。 　　看来安德鲁这家伙在4号实验基地里捞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啊。 　　尼基塔看向安德鲁的眼神愈发狂热。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不知何时，长枪近在咫尺！ 　　这女人刚才展现出来的速度竟还不是巅峰！ 　　尼基塔心下大骇，飞速后退，与长枪拉出距离，未曾想，长枪顶端忽然蹿出一簇烈焰，堪堪烧着他不说，似乎还有什么人在他耳边细碎地念叨起了什么。 　　他无法自控，注意力全然被那细碎的人声吸引了过去。 　　“不怕不怕……呜……” 　　“呜呜……不怕怕不怕怕……” 　　“不不怕怕……呜呜呜……不不不怕……” 　　那是一把稚嫩的童嗓，来来回回，半哭半唱半念着“不怕”两个字，一句叠着一句，甚至是两句叠着一句、三句叠着一句，像是一个有无数分身的小孩，争先恐后地“安慰”着某人，加上那诡异的哭腔，效果堪称毛骨悚然。 　　【物品详情 　　名称：席云的螺纹火竹枪 　　品质：普通 　　耐久：12/12 　　作用：物理攻击武器，共可发动12次火焰攻击。发动火攻时，附带精神攻击，最高可眩晕敌人3秒。该武器对非生命物体无效。 　　备注：烫烫烫烫烫！QAQ，不要拿火烧宝宝，宝宝委屈，委屈到BUFF变形】 　　这是席云在赶回基地的路上，听到席魇也遭遇不测后，用“铝合金螺丝钉”、“火种”以及“一截用于讨好席云的竹子”合并而成的武器。 　　毕竟按席魇表现出的嚣张风格，至少打遍方圆百来公里的污染无敌手，能让它都吃亏的，大概率不是污染。 　　何况污染也不会坐六棱柱来找茬不是。 　　不是污染，她手头唯一的武器——安农镰刀就排不上用场，只能另想法子。 　　她在路上排列组合了半天，终于整出了这么一件还像样的武器。 　　如今来看，效果不错。 　　席云见尼基塔双目失神，乘胜追击，眼见长枪顶端的火舌即将舔上敌人的右肩，对方眼神却忽然恢复了清明！ 　　眩晕效果竟然不到一秒。 　　席云心中一凛，撤枪回退。 　　与此同时，对方抬起双手，掌心冒出刺目的白光。 　　精神攻击-皓日之辉。 　　席云听见系统的警告，反手就从仓库里掏出一样东西，想也不想地往两人中间丢。 　　物品-一块拦路的巨石。 　　巨石才出来，还未落地，便迎面撞上了尼基塔发出的白光。 　　空气里蓦然冒出一个硕大的泡泡，被那白光撞得凹进了一大块，好不容易才将那白光弹了回去，颤颤巍巍地恢复了原状，很快便缩回了巨石之中。 　　直到此时，巨石才在重力作用下砰然落地。 　　白光反噬，尼基塔反应不慢，跳开的同时，又接二连三地向席云发动远程精神攻击。 　　不能近战。 　　他想。 　　千万不能近战。 　　再和这个女人手里的长枪近距离过招，他不能保证还能及时清醒一次。 　　这个女人明明各项属性都那么糟糕，为什么能有这么惊人的爆发力？是光脑数据出错了吗？ 　　不。 　　不可能。 　　这个女人明显不会打架，她根本无法充分利用那B＋的速度。 　　主要是那堆又麻烦又诡异的武器。 　　武器而已。 　　是的。 　　武器而已。 　　这个女人就是奇怪的武器多了点而已，本身不堪一击。 　　武器是会坏的。 　　他耗得起。 　　只要把她的武器耗没了，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尼基塔铁了心，招式怎么费席云的武器怎么来。 　　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飞沙走石，绝大部分时间都笼罩在黑暗里的基地跟遇到雷雨天似的，闪电般的白光频频闪烁。 　　正值两人陷入僵局之际，远处传来一阵嗡鸣声，且有愈来愈响的趋势。 　　尼基塔转头一看，只见数不清的红虫仿佛一团厚重的 　　红云，声势浩大地朝这边飞来。 　　该死。 　　他想起早先对付的那条黑蟒，又看了席云一眼，后者神色如常，不见半分慌乱。 　　该死。 　　果然是一伙的。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连污染源都驱使得动。 　　说时迟，那时快，尼基塔心念直转的这一会功夫，红虫群瞬息而至，将他团团包围！ 　　然而不到片刻，虫群凝成的红云便如破了无数孔洞的水桶一般，一道又一道光芒从中迸发。 　　那是尼基塔不再留手，全力施展的皓日之辉。 　　红虫簌簌落地，化作黑色的烟雾消失不见。 　　尼基塔憔悴了不少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右手一握，一根光鞭逐渐成型。 　　噗—— 　　一声轻到极致的声响在他右肩上炸开，他低头一看，发现那带火的长枪将他捅了个对穿。 　　他手上还未完全成型的光鞭消散于无形，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长枪的主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我错了，别杀我，我不该破坏你的基地，伤害你的人，我会弥补你的损失，我保证。” 　　“我、我的精神力具备光明属性，是污染的天敌，你、你在驯养污染源对不对？留我一命，我可以帮你，保证让你事半功倍。” 　　“我还可以教你格斗技巧……留下我，比杀了我对你更有好处。” 　　席云握着枪，看着他变着法儿求饶，神色晦明不定。 　　“小女孩，你还没杀过人对不对？你不想杀我的对不对？否则刚才那一枪你就会刺透我的心脏。”尼基塔观察着她的脸色，“你是对的，没必要，都是一场误会，真的，我们就是不小心掉到了你的地盘，你的居民以为我们不怀好意，出手打了我一个手下，你打我我打你，这才升级成现在的情况。” 　　席云神色微动。 　　尼基塔再接再厉，蛊惑道：“我们没有本质上的冲突，今天伤亡的人员已经够多了，污染区步步惊心，多一个人总是多一股力量，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吧？甚至我的人，包括我，都可以为你所用，这不比多几具尸体好吗？” 　　席云握着枪柄的手微微一动，眼见就要把枪从尼基塔身上拔出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尼基塔面色一狞，一道白光从他右肩攀爬而出，飞快地绞紧席云的螺纹长枪，随后，光芒大盛，竟是将席云的长枪生生绞作飞灰！ 　　若不是席云撒手快，恐怕她的右手也是一个下场。 　　尼基塔狞笑着站了起来，“现在，没有了武器，我看你还怎么……” 　　又是一柄长枪，精准地刺穿了尼基塔胸口正中央的位置。 　　尼基塔睁大了眼睛，看着正中他心脏的长枪，到死都想不通—— 　　为什么这个女人知道他真正的弱点在这里？为什么她有两把一模一样的致命武器？ 　　【技能卡 　　技能：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初级） 　　使用次数：1 　　技能描述：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包括但不限于观察对象的弱点、谎言、虚伪、本质等，由于是初级技能，一次只能观察一种方向。】 　　【备注：当当当，是时候比比大家的演技了】 　　【本次观察方向为：敌方弱点】 　　席云抽回长枪，看着尼基塔软绵倒地的尸体，以及从他致命伤上蹿出的火苗，视线焦点移至一旁的土地，“现在杀过人了。” 　　她的话很轻，风一吹，便和被烧成灰的尸体一道，融化在涌动的空气里了。 　　席云在原地站了一会，把长枪收回仓库，仓库格子的数据立刻有了变化。 　　席云的螺纹火竹枪*1→*2。 　　这次合成，她触发了技能升至中级后新增的翻倍效果，总共获得了三柄一模一样的螺纹火竹枪。 第41章 　　星际联邦，第五星系，地下十六层实验室。 　　实验室像一个广阔的大厅，除了外围墙体，内部没有任何隔断，无论任何人走进这一层实验室，都能一眼看到正中央那个贯穿整一层的圆柱形透明容器，以及泡在容器中的银发女人。 　　不知道是在液体里泡了太久，还是天生如此，银发女人白瓷般的皮肤有些透明，隐隐可见皮下的血管和青筋，只是隐隐，一点也不狰狞，血与筋凝成的纹路像是上苍赋予的天然刺青，为她平添几分几乎与神性搭边的神秘。 　　容器外，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扎成一堆，神色凝重地讨论着。 　　刷—— 　　实验室大门自动打开，一个长相明艳的美人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大伙听到动静，纷纷与她打招呼，“主任。” 　　“发生什么事了？”主任在容器前站定，一边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实验记录，一边观察着容器里的情况。 　　有人迅速解释道：“1号母体刚才出现极大的精神波动，精神活跃度达到有史以来最高水平，差3个点突破休眠阈值，随后，母体与部分子体的精神链接彻底中断，外借给相关子体的那部分精神力……消失了。” 　　消失。 　　这是实验室获取1号母体后，有史以来第一次。 　　一般外借给子体的精神力都会被母体缓慢回收，不会凭空消失。 　　主任翻过几页记录，“出问题的是哪些子体？” 　　“共计两位，丹尼尔格列布，以及安德烈尼基塔。” 　　第三特种分队的副队长和队长。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不久前，第三特种分队在追击叛军的过程中，误入了核心污染区。 　　之后不到半小时，两位队长与母体的精神链接彻底中断，遭遇不测的可能高达99.99%。 　　要知道，根据早先实验室模型跑出的数据，以尼基塔和格列布两人如今的精神力情况，就算在核心污染区，就算装备出了问题，也能撑至少三四天才对。 　　以秦自行为首的叛军、精神力刚刚强化过的第三特种分队，望尘莫及的核心污染区、与模拟数据相去甚远的半小时、遭遇不测的污染区突进好手尼基塔……这些信息无论哪个要素都在莱曼上将的雷区上疯狂蹦迪。 　　然而情况不得不上报，据说莱曼上将知道后，大发雷霆，质疑起了研究的实用性。 　　他的质疑意味着经费随时可能撤停，意味着实验随时可能停摆。 　　想到这一层，大家不由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有研究员叹了口气，把话题拉回学术讨论上来，“所以我还是认为，核心污染区不在母体回收精神力的范围内。” 　　主任略一沉吟，摇头，“不，如果不在，我们就无法通过尼基塔等人和母体的精神链接，知道他们进了核心污染区。” 　　“鉴于他们在核心污染区里的存活时间远低于理论值，我更倾向于他们是遇到了强大的污染源，精神力被吞噬了。” 　　她细长的指尖在实验记录各项数据上逐一划过，“而且应该遇到了不止一个污染源，缠斗了一段时间，但最致命的那个在五分钟内将他击垮。” 　　“能在五分钟内吞噬尼基塔的污染源……至少是S级。” 　　众人哗然。 　　刚抵达核心区就跟一堆污染源缠斗？还遇到了至少S级的污染源？ 　　这是倒霉到了家，还是核心污染区S级遍地走？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看，明显后者可能性要大得多。 　　核心污染区真是太可怕了。 　　* 　　可怕的核心污染区，地球。 　　席遍地走疑似S级以上污染源云并不知道在遥远的第五星际，有一群对核心污染区所知甚少的研究员，三言两语间把她想象成了毁天灭地的大魔王。 　　打完尼基塔，她依次检查地上躺着的敌方四人，其中三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最后那个被防护罩弹出去的家伙倒还剩一口气。 　　席云索性把他那件可以变能量炮的作战服扒了，人用绳子绑在了石头上。 　　随后，她仍不敢松懈，将现场七艘飞船逐一收进仓库，确认没活人掉出来（仓库不能装活物）。 　　七艘飞船，占了她两仓库格子。 　　一个的名字是“联邦特种部队的逃生飞船”，另一个的名字是“装了联邦特种部队成员尸体的逃生飞船”。 　　席云：…… 　　行吧。 　　她一时半会懒得理，把仓库关了，花了599个积分，在商城买了张勉强和医疗搭得上边的初级技能卡。 　　【技能卡 　　技能：一双医生的眼睛（初级） 　　品质：普通 　　使用次数：1 　　技能时限：1天 　　技能描述：一眼看穿患者当前病症（视线需与患者本人有直接接触，不可有遮挡物）】 　　【备注：只是医生的眼睛，不是医生的脑子，看穿病症您也未必知道治疗方案】 　　使用了技能，席云朝地上的人看去，视野里弹出一个泛着红光的信息框。 　　【患者姓名：安德鲁克利夫兰 　　种族：安农星人 　　身体状况：极度虚弱（休克中） 　　精神力：1/60 　　SAN值：2/300 　　病症：因强力精神攻击造成的急性精神创伤复发；因过度消耗精神力导致精神力竭】 　　她翻开科技树，找到初级医疗急救舱，氪了十来个加速器，又拆了仓库里的两个飞船，把东西做了出来，在急救舱操作面板里选择“精神治疗”，把安德鲁塞进去。 　　急救舱很快显示： 　　【剩余治疗时间：15：00：00】 　　这不就结了吗？ 　　哪里需要知道治疗方案。 　　席云面无表情地想。 　　处理完安德鲁，她又看向席魇，医生的眼睛再次发挥作用： 　　【患者姓名：席魇 　　种族：普鲁图（蛇） 　　身体状况：？？？（休眠中） 　　精神力：50/120 　　SAN值：-30/-200 　　病症：SAN惪汏諨冋圱，寲姒恏啭？妸漶鍺夲亾潙萯SAN惪￥％@*……&％……（请不要拿这种不该存在的反人类物种来调戏医生）】 　　会得到这种无厘头的结论，她可真是毫不意外。 　　盲猜医疗舱应该也治不了她家的反人类黑蟒。 　　席云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可以，她想把席魇放到充满污染的防护罩外，那才是它的天下，可是今天光是她看到的流星就不止七颗，天知道除了尼基塔外，还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人被空投到了地球上来。 　　她想了一会，拎着席魇进了自己的石屋，抬手从仓库里拨出一堆滤绵岩废料，把席魇放上去，自己则在旁边躺了下来。 　　据她所知，滤绵岩废料和负面情绪对席魇来说都是好东西，就……熏陶式治疗吧。 　　安排完这一切，高强度使用了半天技能的她终于撑不住了，疲惫地靠在滤绵岩边上，枕着脱下来的宇航服，上下眼皮一磕，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42章 　　从过程的角度看，二人一蛇里，席魇是最早醒来的。 　　不是它勤奋，也不是它恢复能力逆天，而是…… 　　太香了。 　　废料牌小饼干就不说了，老牌美食，虽臭但香，值得嘎嘎炫三碗。 　　空气里还弥漫着另一种扑鼻的香味。 　　一定要席魇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烤鸭＋烤鸡＋蒜蓉生蚝等N种美味的完美集合体吧。 　　席魇蛇尾戳进滤绵岩废料里，蛇头蹭席云的手，不住地吐着信子，两种美食都要吃，两种都不能落，炫饭炫得那叫一个称心如意、乐不可支，心情澎湃得忍不住浪费宝贵的炫饭时间，仰天长笑一分钟，“席云，你这个人类总算上道了，啊哈哈哈……哈……哈……呼……呼……” 　　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就疯狂炫饭进补的结果就是，它吃饭吃一半就又睡过去了。 　　于是从结果来看，席魇是二人一蛇里最晚醒过来的。 　　比不过席云就算了，居然连区区人力资源都比不过，这事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席魇的耻辱，它甚至为此立誓戒断小饼干。 　　当然了，戒断时间不超过三秒钟，席云一抬手，它就又颠儿颠儿吃上了，跟上一秒说要减肥下一秒吃烧烤的人类一样一样的。 　　这些都是后话。 　　总而言之，从结果来看，伤势最重的安德鲁反而是最早醒过来的一位。 　　当时距离基地遇袭已经过了15个小时，天亮过，又黑了，急救舱完成了治疗，舱门自动打开，提示音在空旷的基地里回响。 　　安德鲁猛然惊醒。 　　他坐起的动作太猛，两眼发黑，手撑着急救舱的边缘，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了视线，发现自己在急救舱里，浆糊一样的脑子反应了半天，才勉强意识到基地可能已经脱离了危机。 　　饶是如此，他还是匆匆迈出了医疗舱，放眼一扫，没看到席云的身影，难免焦灼地皱起眉，拿起席云留在外面照明用的自适应箭头，踉跄着往她的石屋走过去。 　　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阴暗的光线下，女生背对着他，蜷作一团，也不打鼾，安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她双手在胸腔前方的地上随意摆放，一道暗色阴影就从那个位置开始，蜿蜒着，一直延伸到滤绵岩周围，积累成了一滩。 　　乍看之下席云好似受了重伤，躺倒在了一片血泊里…… 　　安德鲁惊得一后背冷汗，三两步走进石屋，“席云！” 　　“席云只给我发饼干！” 　　“血泊”席魇甩了下尾巴，于睡梦中嘟哝了一句。 　　安德鲁：“……” 　　他探了探席云的鼻息和温度，确定她真的没事后，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默默退出了石屋。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被席云绑在基地外面的霍金斯。 　　太惭愧了。 　　这种脏活累活该他来的。 　　都怪他太弱。 　　安德鲁摇了摇头，暗自下定决心，要多帮席云做点事。 　　* 　　霍金斯是第三特种分队里最吊车尾的一员。 　　别说第三特种分队，就算把他丢到最差的第七特种分队里，他也是垫底的那一个，无论是精神力、身体素质、作战能力还是应变能力，都不例外。 　　同事都不能理解，也都看不起他，背地里说起他，都说“那个搞后勤的”。 　　其实他们没说错。 　　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背后说，明明他们说的就是事实。 　　他以前根本就不是特种部队的人。 　　他就是搞后勤的。 　　更具体地来说，他以前是负责收尸的。 　　可是上头非说他体质合适，非给他强化了精神力属性，非把他调进了特种部队。 　　从那之后，他一个搞后勤的，只能过上天天刀口上搞后勤的工作。 　　是的。 　　即便是进了特种部队，他还是离不开收尸这项工作—— 　　第三特种部队除了队长和副队长，队员来来回回换了七八波，唯独各方面属性都垫底的霍金斯屹立不倒。 　　流水的队友，铁打的霍金斯。 　　以至于同事背地里讨论他的说辞，从“那个搞后勤的”，变成了“那个遭瘟的搞后勤的”。 　　霍金斯不是不委屈的。 　　一样出任务，一样晕过去，怎么有些人晕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呢？ 　　一样出任务，一样受重伤，怎么有些人凝血功能就那么差呢？ 　　一样出任务，一样精神力消耗过度，怎么有些人就精神错乱到跳楼了呢？ 　　他还帮着给收尸了。 　　怎么还怪他呢？ 　　总而言之。 　　这趟任务，掉入虫洞，逃生飞船营养供给系统反噬，还落进核心污染区，霍金斯觉得，他的死期终于降临了。 　　墓志铭他都想好了，就写“这座坟墓的主人一点也不遭瘟，属于他的死亡，虽迟但到。” 　　可是他没死，倒是两天天当面骂他遭瘟的胖队友死了 。 　　那条可怕的黑蟒长尾扫过来的时候，霍金斯又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他没死，还有命睁眼，倒是副队长死了。 　　这个基地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和队长弹出去的时候，霍金斯狂吐一口血，又又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他又没死，队长死了。 　　难道他真的遭瘟？ 　　全身上下被扒得只剩一条短裤的霍金斯已经被风吹醒了两三个小时，靠在绑着他的巨石上，毫无防护地吸着周围蕴含着高度污染的空气，严肃地思考起了人生。 　　蓦地，不远处的基地传来一阵猖狂无比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是那条黑蟒的声音！ 　　霍金斯吓了一大跳。 　　那个牛逼的黑蟒形态的污染源在跟谁说话？跟那个很牛逼的女人吗？ 　　虽然没了作战服，没有翻译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它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难道。 　　那个女的留他一命，就是为了喂黑蟒？黑蟒知道了所以很开心？ 　　不杀他，还费劲地扒掉他的防护装置，把他丢在这里吸污染，是为了让他腌入味一点吗？ 　　啊，不愧是能在核心污染区里生存的人类。 　　好有讲究。 　　这样的话，他的墓志铭是不是得改了： 　　“这条黑蟒肚子里躺着的人，属于他的死亡，十分美味”？ 　　霍金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但他昏了又睡，睡了又昏，老半天都没等到黑蟒出来解决他的小命，倒是那个星际海盗诈尸一样地坐了起来，火急火燎地跑进了那个女人的石屋。 　　过不了一会，石屋传出了一声焦灼的大喊。 　　紧接着，半天没说话的黑蟒又嚷嚷了一句： 　　“％￥@％#￥！” 　　听语气好像很不悦。 　　他们在商量什么？ 　　为什么这么激动？ 　　就在霍金斯满头问号之际，他看到那个星际海盗走了出来，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了一会，不满意地摇起了头。 　　为、为什么摇头啊？ 　　是觉得他不好吃还是怎么样啊？ 　　就算死也给他个痛快吧！这也太煎熬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霍金斯等死等得快崩溃的时候，那个女人终于出了石屋，朝他走了过来。 　　来、来了吗？ 　　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要落下了吗？ 　　霍金斯全身肌肉下意识紧绷，喉咙发紧地看着逐渐逼近的女人。 　　女人在他面前停下，神采奕奕，眼里闪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精光，“我看你长得跟你们队长挺像，你精神力是不是也有光明属性？” 　　啊？ 　　霍金斯愣愣地看着她。 　　“我是说，你是不是也会那招。”女人张放五指，试图比划，“发光亮瞎人眼的那招。” 　　霍金斯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好啊。”女人眯起眼睛，板起了脸，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长枪，抵住他颈部的大动脉，“散播光污染，” 　　霍金斯惶恐，“我我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女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既然你那么爱发光，我就让你亮个够。” 　　她把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丢到他身上，“赶紧的，充分发光。” 第43章 　　时间倒回十来分钟前。 　　天色再次翻出了鱼肚白，睡了一天有余的席云终于醒了。 　　她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尾巴尖尖戳在废料堆里的席魇，心知它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伸手把它倒挂在地上的身体拎到废料堆上放平，伸着懒腰走出了屋子。 　　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她脑子里还在罗列着各种坐等收拾的烂摊子： 　　也不知道医疗舱效果怎么样，安德鲁好全了没有； 　　外头那堆尸体还在等着她搜刮，就是略恶心，嫌弃； 　　剩下的五艘飞船要拿来做什么呢？都拆了吗？拆了优先做什么呢？ 　　其中两艘飞船还藏着尸体，得把尸体处理掉； 　　两棵杰里费斯树因为防护罩坏了一次，都没了，得重新种； 　　滤绵岩都用光了，防护罩还剩10%左右的基地面积没净化完，得出去挖滤绵岩…… 　　好多事情。 　　这些还没算上她计划内的待办。 　　看来又是格外充实的一天……呢？ 　　她眨了眨眼睛。 　　难得亮起的天空下，原本两棵杰里费斯树所在的位置，新的树木已经长成，树木之间绑着一条半透明的绳子，绳子上晾着三套作战服，绳子下是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滤绵岩，目测有五百来个的样子。 　　滤绵岩旁边则是近百颗杰里果，看来两棵树已经成熟过一次了。 　　整个基地跟遇袭前一样，简简单单，井井有条。 　　要不是作战服，她恐怕要以为睡前狼藉一片的基地只是噩梦了。 　　席云眼睛一亮，仿佛听到脑海里各类事项哗啦啦打勾的声音。 　　这是哪个雷锋干的好人好事？ 　　安德鲁？ 　　有队友什么的也太幸福了吧？ 　　她四处找了找，没看见活雷锋安德鲁同志，便看了眼系统里的居民状态，见安德鲁的身体状态已经从“极度虚弱”变回了“健康”，也就放了心。 　　这会人不在，可能是出去继续发扬雷锋精神了吧。 　　很好，我辈楷模，值得鼓励。 　　席云心情愉悦地走到晾衣绳下，拿下了一套晾干了的作战服。 　　【物品详情 　　名称：联邦作战服（选择可一键换装）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15/24 　　作用：适合在恶劣环境中作战的服装，可自动调节尺码，具备氧气供应、污染屏蔽、温度控制、常用语种翻译等功能，具备较高的物理防御能力，配有机动型武器-小型能量炮。 　　备注：您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这套作战服防不了玄学长枪】 　　终于有换洗衣物了。 　　终于不用天天穿着笨拙的宇航服到处走了。 　　席云感动地将作战服换上，原地蹦了蹦，新鲜了一会。 　　随后，她走到不远处的初级医疗急救舱边上，伸手摸了一把。 　　【物品详情 　　名称：初级医疗急救舱 　　数量：*1 　　耐久：2/3 　　运转消耗：改造力积分50/小时或能源点100/小时 　　作用：可实施简单的生理医疗急救和精神医疗急救，无法治疗慢性疾病、疑难杂症等。 　　备注：就凭这点药品也想治愈一切疾病？这是科学，不是魔法】 　　看来治疗一次消耗一个耐久。 　　也可以了，救命的好东西。 　　席云四处看了看，在石屋附近选了个顺眼的地点，把医疗舱放了过去。 　　以后基地就有临时医院啦。 　　摆完“医院”，她又爬到自己的石屋上，拿下了睡前放上去的简易阳光储存器，查看当前阳光储量—— 　　5%。 　　席云看了眼自己的寿命时长变化，在心里推算了下，知道这已经是她回基地后的第二次天亮了。 　　两次天亮只充了5%，基地的阳光真的很不明媚啊。 　　这样下去她的充电宝猴年马月才能充满电开工？ 　　得想办法搞点质量过硬的阳光。 　　席云琢磨了一圈，目光投向了那位被绑在基地外的哥们身上。 　　光明属性什么的，也许应该可能大概，可以滥竽充数？ 　　二十分钟后，席云与霍金斯双双陷入了沉默。 　　打那个白瓷怪的时候，对方随便一抬手都比镁光灯耀眼。 　　一个组织，长相画风也差不多，为什么眼前这位发出来的光还不如LED小灯泡呢？ 　　霍金斯看了眼自己掌心还没小尾指指甲盖大的小光斑，心虚地把手藏起来，挣扎着解释：“我只是没吃 　　饱饭，又在这外面腌久了，精神力消耗太大，大佬你信我，等我恢复了状态，我真的可以好好地、充分地发光的。” 　　腌久了是什么意思？ 　　外星人的什么新潮用语吗？ 　　席云递了两块烤熟的杰里果给他，继续模仿反派发言，“吃，我倒要看看你吃饱了饭，还有什么借口。” 　　东西是两三天前烤熟的，但是一直放在仓库里，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就还是什么样，所以一拿出来，香飘四溢。 　　霍金斯很年轻，不认得烤熟的杰里果是什么样的，但这不妨碍早已饥肠辘辘的他被香味吊起了馋虫，“咕咚”一下，吞下好大一口口水，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接，又生生止住了动作，奄奄一息的理智试图挣扎，“真、真的给我吗？” 　　一般人会给战俘这么好的食物吗？ 　　难道这是某种试探？ 　　等他咬一口，对方就啪叽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给他安一个浪费粮食的罪名？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不不不。 　　这里又不是法治社会，人家要处置他这个战俘哪里用得着安罪名那么麻烦，直接搞死就行了。 　　这吃的里面肯定有毒。 　　什么吐真剂、操控剂、致幻剂…… 　　惶恐。 　　问就是越想越惶恐。 　　席云并不知道霍金斯大出天际的脑洞，随意地点了点头。 　　“呜……” 　　霍金斯很想说真的不用这么麻烦，她想知道什么，他都可以招的。 　　然而一对上席云咄咄逼人的视线（席云只是怕他要趁机搞小动作），霍金斯什么也不敢说了，只哆哆嗦嗦地接过那颜色奇奇怪怪的食物，以一种无比悲壮的心情，咬下了极小极小的一口。 　　老天爷啊！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就算在污染区外，也没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各种口味的能量棒算什么啊！弱爆了！ 　　那些大人物宴会上的美食又算什么啊！相形见绌！ 　　他为什么不早点来污染区啊！ 　　【霍金斯盖里克有加入您的意愿，是否将其吸纳为居民？】 　　好家伙。 　　刚才不还一脸悲愤吗？这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拐弯了？ 　　美食的力量果然势不可挡。 　　席云看了眼提示，没急着给霍金斯颁发户籍凭证，而是等霍金斯把东西都吃完，看他意犹未尽地、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才很俗套地唬烂，“刚才给你的吃食有毒，如果你以后乱来……” 　　“果然有毒吗？天啊，真的有毒，您给我下毒竟然用这么好吃的食物，您真的是太抬举我了。”霍金斯觉得自己的人格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和升华，“我觉得这个毒还不够，远远不够，我的精神还不够错乱，我还能保守五十年前我偷我妈钱包嫁祸给我爸的秘密，请再给我下点毒吧，求求了大佬！” 　　“还是说一定要乱来才有得吃？我……我不太会乱来，怎么样才算乱来？好好发光算乱来吗？那我一定会在死前好好地、充分地发光的！” 　　霍金斯热泪盈眶，“‘此人死于世上最好吃的美味’……天，这会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墓志铭。” 　　【霍金斯盖里克有加入您的强烈意愿，是否将其吸纳为居民？】 　　席云：…… 　　她是不是威胁的姿势不太对？ 　　对方说话这么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确定不是真的中毒了吗？ 　　她给的杰里果烤熟了吧？ 　　这个事态的走向，她怎么有点不能理解？ 　　这种智商存疑的居民…… 　　确定吸纳进来没问题吗？ 第44章 　　霍金斯没有撒谎，吃饱饭后，他发出的光芒的确要比没吃饭的时候多一点。 　　这个所谓的“一点”，大概就是从绿豆大小的LED小灯泡进化到儿童小夜灯的程度吧。 　　唔…… 　　或许让他直接当夜灯会更科学合理一点。 　　“不，我这光发得还不够充分！我发光的潜力还没充分发挥！这不是我的巅峰能力。” 　　霍金斯已经看到了基地里用来充当光源的物品提示箭头，深感他如果只发挥夜灯作用的话，可替代性实在是太强了。 　　高可替代性=不重要。 　　不重要=连被投毒都不配。 　　十分有危机意识的他看出了席云脸上的嫌弃，生怕席云不给他继续“投毒”，仿佛护崽的老母鸡，紧紧地抱着席云给的简易阳光存储器，搜肠刮肚地解释：“发光，对我来说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的爆发力不如我已经离开世间的同事，但我的持续性还是可以的，您信我！我一定不眠不休发光发热，一定帮您把这个蛋……把以后的每一个蛋，通通孵化出来！” 　　不是…… 　　她从来没说这是蛋…… 　　他到底是怎么从发光联想到孵蛋的？ 　　席云看着他虔诚而认真地捧着蛋……呸，捧着阳光存储器……发光的模样，想解释说她只是想借他属性特殊的精神力充点光。 　　转念一想，无论是充光还是孵蛋，两件事本质一样离谱。 　　忽然就懒得解释了。 　　她默默地给他发了户籍凭证，把他拉到田里，埋了几颗萝卜种子，“孵蛋的时候顺便也照照这个，看能不能发芽。” 　　霍金斯自然是二话不说地应了下来。 　　于是安德鲁拖着滤绵岩回家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霍金斯蹲在田里，满脸通红，甚至因为用力过度，发出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安德鲁：…… 　　安德鲁惊恐。 　　安德鲁犹豫。 　　安德鲁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找到了在石屋里刷系统的席云。 　　席云刚和种子卖家完成了第二笔交易，拿到了赠品，心情很好，看到安德鲁过来，举起一管东西，愉快地晃了晃，“你看我弄到了什么。” 　　安德鲁接过去，来回翻看，大大的眼睛，大大的迷茫。 　　迷茫是会传染的，席云被他看得也迷茫起来了，“牙膏啊。”她又掏出一个小方块，“还有香皂啊，清洁用品？我记得黄土市的超市里还幻化出了这些东西来着，你不认识吗？” 　　“那家超市不全是我的意志。”安德鲁摇了摇头，跟席云解释了下现代人都用清洁灯搞清洁。 　　惊觉自己竟是原始人的席云：“……” 　　深刻认识到自己芳龄已有八百岁、与时代存在鸿沟而恼羞成怒的席云：“基地里连张原始的椅子都没有，要什么高科技清洁灯，有牙膏香皂就满足吧！这叫做原始的快乐！洗个澡都那么讲究效率干什么？我们原始人都超爱浪费时间泡澡的！” 　　无意踩雷而手足无措的现代人安德鲁：“好好好。” 　　小心翼翼顺毛的安德鲁：“你是不是想要椅子？想要什么款式的？想要多少？我马上做给你？” 　　“你还会做椅子？”席云多云转晴，从仓库里拿出黑竹林给的竹子，“竹子的可以吗？” 　　安德鲁看了眼席云空荡荡的石屋，点了点头。 　　他扛起竹子，走出石屋，又一眼看到田里那位憋到脸红的大兄弟，终于想起来自己找席云什么事。 　　他没眼看地退了回来，“席云，外面那个人以后就跟我们一起了吗？” 　　“啊对。”席云听出他话里的犹豫，解释道，“我可以确认的是，他目前没什么坏心，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就帮我盯着点。” 　　跟霍金斯聊天的时候，出于谨慎，她其实用了技能卡【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她说着，顺手在科技树研习序列里加了“砖头烧制”技术，又想起一个事，“对了，另外三具尸体你怎么处理的？我这还有两具。” 　　“我埋地里了，剩下的也给我吧，我来处理。” 　　“太好了。”席云毫不客气地把两具“冷手山芋”给了他。 　　安德鲁说了句“那我先处理这个”，放下竹子，一肩扛一具，没有立刻出去，欲言又止。 　　席云迷惑地看着他。 　　安德鲁一脸为难，“新成员 　　……我看到他在田里。” 　　“啊，是啊，我让去的，咱们田里不是种不出杰里费斯树以外的东西吗？我就让他试试了，怎么了吗？”席云不太明白他在为难什么。 　　“你、你让去的？”安德鲁张了好几次嘴，，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其实你给我的那个肥料比什么肥料都好用，我们田里种不出别的作物不是肥料的问题，是缺乏阳光的问题，阳光不够换什么肥都没用的……” 　　席云茫然，“哈？” 　　她不就是在解决阳光问题吗？ 　　关肥料什么事？ 　　“就是……”身为农业科学家的安德鲁深吸一口气，难得没顺着席云的意思来，严肃地提出专业级建议，“真的没必要让他在田里上大号……就算要沤肥也不能这么沤，会烧根。” 　　席云：“……” 　　好不容易跟安德鲁解释清楚霍金斯只是在发光发热，并没有在神圣的田地里乱上大号，席云麻木地靠回滤绵岩废料边上，继续刷系统。 　　从基地遇袭到现在，系统积累了不少未读消息，其中有些让她这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十分尴尬： 　　【您的居民席魇击杀了联邦特种第三分队的队员乔让，您的影响力＋5】 　　【您的中立立场发生了偏移】 　　【您的居民席魇击杀了联邦特种第三分队的队员列夫格雷，您的影响力＋5】 　　【您的中立立场发生了偏移】 　　【您的居民席魇击败了联邦特种第三分队的副队长丹尼尔格列布，您的影响力＋5】 　　【您的中立立场发生了偏移】 　　【您的居民安德鲁击杀了联邦特种第三分队的队员周元，您的影响力＋5】 　　【您的中立立场发生了偏移】 　　【您击杀了联邦特种第三分队队长安德烈尼基塔，影响力＋20】 　　【您的立场发生了明显偏移】 　　【您获得了新立场：初级反联邦分子】 　　【您转化了联邦特种第三分队的队员霍金斯盖里克，影响力＋10】 　　【您的反联邦立场得到了进一步的坚定】 　　好家伙。 　　击杀击败什么的就不说了，锅她接了就接了，不算冤枉，但转化霍金斯进一步坚定了反联邦立场是什么鬼？ 　　总感觉像在指着她鼻子说她撬联邦的墙角。 　　席云想起外头那位发光发得面红耳赤的哥们，总有种墙角撬亏了的感觉。 　　“亏”之一字才在她脑海里冒头，天生危机意识点满的霍金斯就像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样，风风火火地冲进了石屋。 　　“发芽了发芽了大佬发芽了！”他举着阳光储存器，满脸虚弱却骄傲，“亮了亮了大佬蛋也亮了！” 　　谢谢。 　　虽然但是。 　　大可不必在每句话里强行加塞对她的称呼。 　　她不是植物，不会发芽； 　　也不是雄性生物，没有蛋，更没有会发光的蛋。 　　这位哥们到底为什么对一切都接受度良好啊。 　　作为一个专心“孵蛋”的人，蛋亮了他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席云满心微妙地看着自己从联邦挖来的“角”，接过储存器，发现阳光储量多了1%。 　　还真能用光明系精神力当阳光。 　　很好，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席云蹲在刚萌发的萝卜芽苗旁，看着系统弹出来的提示，陷入了沉默。 　　【植物详情 　　名称：在光明的熏陶下破土而出的萝卜芽 　　详情：以特殊培育方式培育长成的萝卜芽，凝聚了霍金斯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对美食的至高追求以及对光明属性精神力的充分利用，是2号家园在农业发展上的一大创新。 　　可食用，富含光明的口感，可作汤料、沙拉。 　　作用：让使用者的肠胃也接受光明的熏陶。 　　备注1：由于是2号家园另辟蹊径的产物，谁也不知道肠胃接受光明的熏陶后会有什么效果，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备注2：如果您觉得只有一根小苗熏陶不够的话，可以暂不收割，等萝卜彻底长成哦。】 　　“大佬，怎、怎么样？”霍金斯还在等着席云表扬，“这个萝卜芽长势您还满意吗？” 　　席云安静了很久，最后沧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很满意，很……光明。” 　　霍金斯小心地表示那可否给一点粮，发光的消耗很大，他又饿了。 　　虽然他吃得多，但他保证一定再接再厉，努力培育，绝不辜负大佬给的粮食里的每一分营养，从粮食中来的能量，必从粮食中去，绝不中饱私囊，誓做一个百分之百投入的能量搬运工。 　　他的境界实在是太高了。 　　高得席云都没好意思说她想叫停这个光明到离谱的项目。 　　席云在霍金斯期待的目光下，把他心心念念的美食塞给他，“那就……再接再厉吧……但也……不用太卖力。” 　　反正…… 　　种菜这个事，她得开始PlanB了。 第45章 　　初级交易市场/暗网光之门。 　　【杰里果*15已发货】 　　【您的账户已到账375光币】 　　【杰里果*10已发货】 　　【您的账户已到账250光币】 　　【您的总交易额已达3000光币，且总交易数达8笔，您已满足账户升级条件】 　　【恭喜您从L0升至L1，每笔交易限额上升至1000光币，可发售卖帖数为2】 　　【恭喜您初步熟悉了初级交易市场，奖励影响力＋10】 　　看到系统提示，席云喜出望外。 　　不知道是怕人刷单还是怎么着，交易市场有很多特别龟毛的规则，账号等级越低的人受到的限制越多，从交易限额、售卖帖数、帖子时限、评价权限等等，各种限制五花八门。 　　到目前为止，席云对账号等级感受最深刻的一次，是一位L10的阔绰大佬一口气跟她买了50个杰里果，由于对方账号是最高级别，可以无视席云的交易限额，于是当时价值850光币的50个杰里果一波交易完成，省了席云300改造力积分的天价运费，让她乐了半天。 　　L10以下账号则没有这种特权，交易时都以较低级别账号的限额为准。 　　交易市场上绝大部分账号都是L3，所以席云的账号级别从L0升至L1，十分有利于她做较大批量的买卖。 　　对她来说，大批量就等于省运费，省运费就是实惠。 　　这么一琢磨，甚至想小小做个梦，向L10大佬看齐呢。 　　毕竟L10都不用管交易对象的级别了，大大省运费。 　　席云深感鼓舞，心情澎湃，志气满满地看了眼下一级（L2）的升级条件—— 　　总交易额达10000光币，且总交易数达20笔。 　　这才仅仅是L2…… 　　算了。 　　志气倒也不用那么满。 　　L10也大可不必。 　　做人，平均普通点好。 　　她识相地把自己的经营理想拉回脚踏实地的水平，继续勤勤恳恳地发货。 　　系统提示有新消息。 　　席云点开与“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的对话框。 　　就在不久前，她发了这么一条信息： 　　立誓做咸鱼：请问你们那边阳光明媚吗？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明媚是明媚的……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对方正在输入）：……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显然被问得一头雾水，再三试图理解席云消息的深层含义后，还是放弃了挣扎，最后照着字面意思肯定地又回了一句：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除阴雨天外，这边大部分时候阳光都很明媚。 　　立誓做咸鱼：这两天呢。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明媚的。 　　立誓做咸鱼：可以卖我点吗？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对方正在输入）：……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不好意思，您想买什么？我实在不太明白。 　　立誓做咸鱼：我想买点阳光。 　　这次对方挣扎得更久了，“正在输入”的标识冒出来又消失，来来回回折腾了五六次，还是回不出一句话。 　　隔着并不存在的网线，席云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风中凌乱。 　　她轻咳一声，解释了几句。 　　立誓做咸鱼：我手头有几个太阳能设备需要补充太阳能，但我现在的地理位置经常闹大阴天，设备用不了，所以想找你帮忙。 　　立誓做咸鱼：充满一个设备10光币，怎么样？ 　　立誓做咸鱼：我有十多个这样的设备 ，第一次我会让你试充一个，如果顺利的话，剩下的都找你帮忙，以后每隔半个月左右会找你批量充一次，相当于我们每个月会有至少300光币左右的交易额，你除了运费没有任何成本，就帮我把设备拿到阳光底下晒就可以了。 　　这就是席云的PlanB了——直接在交易市场找外界的人帮忙收集阳光。 　　这个帮忙收集阳光的人也不能随便找，最好满足三个条件： 　　1.缺钱，所以什么生意都乐意做； 　　2.可靠，不会卷了她的阳光储存器跑路，毕竟她手头做阳光储存器的原材料之一（暖乌松脂）相当稀缺； 　　3.不爱问东问西，免得给她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完美符合上述三点： 　　一来人家亲口说过，自己急用钱； 　　二来她到目前为止和对方交易了三笔，合作都很顺利。 　　而且之前说让对方送赠品的时候，她以为对方会玩点套路，等她把预定的几样种子都买到手，再在最后一笔交易的时候给赠品，没想到她下单第二笔的时候，对方就直接把赠品发过来了，实在是相当良心； 　　三来她刚才和安德鲁聊天才知道，自己早先讨要的所谓“赠品”，并不是如今市面上的常见物品。 　　对方知道后也就打了一串窒息的问号过来，别的什么也没问，后来还跟她说找到了她要的东西，口吻相当稀疏平常，再之后就把赠品发过来了。 　　综上，如果“批量出种子”愿意的话，席云是懒得再找别人合作的。 　　看完席云对所谓“买阳光”的解释，“批量出种子”沉默了一会，最后答应了她的提议。 　　席云为之一振，马上做了一个新的简易阳光储存器，和对方做了价值10个光币的生意，并让对方顺手帮她统计一下，储存器充满需要多久。 　　安排好农业相关事宜后，她打开了科技树，看了眼研习进度： 　　【当前研习（单向短距瞬间运输装置），剩余研习时间：8：00：00】 　　还差8小时。 　　席云充满了期待。 　　她已经研究过材料了，把尼基塔那些人留下来的逃生飞船拆掉四艘，再加上基地附近那个运输装置遗址，就够她做这么一个最基础的瞬间运输装置了。 　　有了瞬间运输装置，相当于有了回城技能，以后基地就算出事，她也不需要赶生赶死跑断腿了。 　　想想就觉得美好呢。 　　至于七艘飞船剩下的最后一艘，鉴于她现在暂时没有驾驶飞船的需求，而且运行飞船需要极其高昂的改造力积分（这才是重点），她打算也给拆了，材料刚刚好够…… 　　做一辆酷炫的高科技摩托。 　　她的小目标之一——运输工具，就要达成了！ 　　有了运输工具，她的机动性可以得到大幅提升，可以更方便地探索地图，更快地发展基地，更游刃有余地应对突发情况。 　　突发情况…… 　　想到这里，席云就觉得不太安心。 　　本来，基地附近除了污染鸟不拉屎（甚至没鸟拉屎），她有自带净化功能的防护罩，立足还算稳，但现在空降了那么多“流星”，天知道附近多了多少类似尼基塔的恶人。 　　她要尽量避免尼基塔事件再度发生，意味着得从三方面着手：她自己的防御和武装，居民的防御和武装，以及基地的防御和武装。 　　她自己的话，武器有安农镰刀和螺纹火竹枪，防御有刚缴获的作战服，作战服还有几次能量炮可以用；居民的话就安德鲁和霍金斯，作战服够分，武器她可以想办法弄点，给他们一人发一份；席魇比较特殊，自带武力，不用管。 　　总体地、长远地看，她的短板在基地。 　　尼基塔事件说明，只靠防护罩被动防御远远不够，基地需要有人守着。 　　可就算有人留守，遇到强敌的话，就她家五个手指头数都嫌手指头多的居民，未必守得住近一千平方米的基地，何况后续基地还要继续扩张。 　　只有两个办法了： 　　要不她想方设法增加居民，轮岗站哨什么的搞起来，要不就想办法做一个智能防御系统，谁打基地基地自动反击那种…… 　　不不不，不是要不，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席云脑内算盘正打得飞快，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霍金斯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啊！鬼啊！有鬼啊！” 　　席云：？？？ 　　这个不像话的世界终于憋不住了，要对她露出玄学的真面目了吗？ 第46章 　　席云自认为，从醒来到现在，她已经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什么会说话会变蛇的黑雾，什么会跑路的城市，什么会发射红虫的竹林…… 　　与她同时代的人，一生恐怕都没她这些天过得跌宕起伏。 　　因此，作为一个以后会很伟大的领袖（系统对她的美好展望），在听到霍金斯惊恐的尖叫后，席云还是比较淡定的。 　　她左手淡定地掏出可以搞污染的安农镰刀，右手淡定地掏出可以搞死人的螺纹火竹枪，跟成了死神的哪吒一样，淡定地走出了石屋，打算为自家居民破除玄学诅咒。 　　然后。 　　她就看到了…… 　　凌晨一般灰蒙蒙的天色下，她家只发了两棵树和一根萝卜苗苗的1/20顷良田上，竹制的材料丢得满地都是。 　　一阵鬼风吹过，萝卜苗苗瑟瑟发抖地晃起两片叶子，一个无头却发光、身上破了条黑缝的鬼东西，像是鬼市结束却找不到家门的游魂一样，接二连三地被材料绊倒，连滚带爬带挣扎地荡了过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心头一抖，面上肌肉一跳，以和平年代正常人看到南方大蟑螂又不得不处理的惊恐，尖叫着左手劈镰刀，右手戳长枪，齐齐朝田里那个鬼东西招呼过去。 　　“别！那是霍金斯！”安德鲁从后面勾住她两个手臂的臂弯，把她拦了下来。 　　“他裂开了啊！！！” 　　“那是席魇……” 　　安德鲁刚说完，“黑缝”就从“鬼东西”身上游走开来，往席云手腕上一缠，“哇哈哈哈，好美味好美味啊。” 　　直到这时，系统提示姗姗来迟： 　　【您的居民席魇在美味的诱惑下，提前结束了休眠】 　　席云：…… 　　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所谓的美味，是指她差点被猪队友吓死的情绪吧？ 　　拳头硬了。 　　她收了镰刀和长枪，左手抓绳子一样地抓起席魇，右手拎起脑袋卡在衣服里的霍金斯，粗暴地把他的脑袋从衣服里抖出来，面无表情，“这是玩的哪一出？” 　　霍金斯重见光明，哇地抱住她的大腿，“大佬，有鬼啊！” 　　席云：…… 　　整个基地就你最吓人。 　　谁还能比你更像鬼。 　　现场唯一靠谱的居民安德鲁干咳一声，解释道：“我们在做竹椅，做出来的椅子不太对劲。” 　　席云指着霍金斯发光的肚子，“椅子害的？” 　　“啊，不是。”霍金斯低头看了一眼，“您不是让我孵蛋吗？我又想多做一份贡献，帮安德鲁前辈做椅子，为了让手空出来，就把蛋放肚子上，用肚子发光了。” 　　说着，他积极主动地给席云现场展示了一下，“您看您看，用肚子发光的 　　话，蛋也孵到了，我这么蹲的话，还能照到小苗，手还能空出来做竹椅，是不是很有效率？” 　　…… 　　这效率有点辣眼睛。 　　席云按了按太阳穴，无情地忽略了霍金斯狗腿求夸奖的眼神，“椅子怎么了？” 　　霍金斯心想大佬就是大佬哇，听到这么有效率的工作方式竟然八风不动，以前队长他们听到他的奇思妙想反应都很大的，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还会出手揍他，虽然他偶尔也会怀疑，队长他们是不是怕他靠聪明才智骑到他们的头上，哪怕他并不是野心家，哪怕他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后勤…… 　　扯远了扯远了，往事如风，不提也罢。 　　总之，这里真不愧是核心污染区，藏龙卧虎；新老大真不愧是玩转核心污染区的大佬，见惯了大风大浪。 　　哎，他真的该早点来污染区的，这会是他墓志铭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霍金斯满心钦佩和慨叹，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席云见惯的风浪的一部分（可能还是目前为止最吓人的一部分），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讲给席云听。 　　简单来讲就是，他虽然想出了那么一举三得的高效率工作模式，但是蹲久了脚实在有点麻，所以临时拉了把刚做好的小竹椅坐坐。 　　这一坐就不对头了。 　　人刚坐下去，就觉得，阴风阵阵，鬼影重重，鬼哭狼嚎……吓得正撩起衣领擦汗的他一个哆嗦，原地弹起，人不小心就卡领子里了，又在疯狂逃窜时候挂到杰里费斯树的输导组织，然后就出现了席云看到的惊悚场景。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席云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伸手拎起了竹椅，让系统识别。 　　【物品详情 　　名称：一把用于讨好席云的椅子 　　品质：稀有 　　作用：既然要讨好席云，这把椅子自然能让席云及其伙伴放松身心。无论何时，只要使用者坐在椅子上，每小时即可回复2点SAN值；如果使用者是席云的话，每小时可回复4点SAN值。 　　备注：这把椅子的原材料来自一截曾经属于怪物的普通竹子，由于制作者手艺精巧，成品质量上佳，被制作的竹子十分高兴，于是本椅子获得了来自怪物的祝福-不怕不怕。】 　　唔。 　　果然。 　　是制作的时候触发了【一截用于讨好席云的竹子】那50%的特殊BUFF了。 　　其实做竹枪的时候也触发到那个BUFF了，但竹枪有点特别，好像是竹子嫌她合并了火种进去太烫，委屈到BUFF变形了，以至于竹枪的BUFF是会造成眩晕的精神攻击。 　　原来正版BUFF是精神治愈吗？ 　　可是……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这听着和精神治愈好像没有半点关系啊。 　　席云沉吟了一下，不顾安德鲁的阻止，在霍金斯钦佩的眼神中，拉过椅子坐了下去。 　　坐下去的第一秒还没什么感觉。 　　慢慢地，她发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一片竹林像是海市蜃楼一样呈现在她眼前，竹影幢幢，似乎是在随风摇摆。 　　她感受不到风，但是竹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个瞧不见的人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说着些什么。 　　渐渐地，那些声音变得明晰了起来。 　　是小孩的声音。 　　不止一个，好像有五六道一模一样的嗓音，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地低喃—— 　　小姐姐，不要怕～ 　　弟弟唱歌给你听～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哭唧唧； 　　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很快乐； 　　你拍三，我拍三，三个小孩吃饼干； 　　你拍四，我拍四，四个小孩立大志； 　　你拍五，我拍五，五个小孩在动武； 　　你拍六，我拍六，六个小孩没人要； 　　你拍七，我拍七，哥哥陪我做游戏； 　　你拍八，我拍八，我一个人好怕怕； 　　你拍九，我拍九，我的陪伴会长久； 　　你拍十，我拍十，弟弟唱得一手好歌词。 　　从你拍一开始，每唱一句，席云就能隐约听到有人拍一下手，随后，一个半透明的小孩出现在她身边。 　　两下，两个半透明小孩。 　　以此类推，一直到六个半透明小孩围着她蹲了一圈，全都扬起看不见脸孔的小脸，氛围诡异而和谐地拍手唱着儿歌。 　　第十句唱完，六个小孩歪着脑袋，没有五官的六张脸齐刷刷地盯住了席云。 　　席云：…… 　　见席云没反应。 　　第一个出现的小孩又开始唱： 　　小姐姐，不要怕～ 　　弟弟唱歌给你听～ 　　彻底窒息了的席云：…… 　　她错怪霍金斯了，无头发光什么的都是小儿科啊。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闹鬼吧。 　　这、这特么……真的能回复SAN值吗？ 　　确定不会掉SAN吗？ 　　怕不是一小时回复4个SAN值，然后剩余SAN值全特么掉光吧！ 　　这个鬼BUFF跟它的名字“不怕不怕”有一毛钱关系吗？ 　　她默默地把目光放到地上坐了一半的一排竹料上，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麻着脸问安德鲁：“这看着不是竹椅，又是在做什么？” 　　安德鲁：“我想给你做张竹床。” 　　席云把手搭在半成品都不算的竹床上，系统再次识别： 　　【物品详情 　　名称：一张用于讨好席云的半成品竹床】 　　席云：…… 　　她都能想象自己晚上睡觉，六个鬼小孩围着一圈在她床头唱歌的场景了。 　　谢谢您们，谢谢您们全家，这种讨好真的大可不必！ 　　50%的触发概率到底为什么百发百中啊！ 第47章 　　席云维持着手搭在“床”上的姿势，安静了将近两分钟，内心过于波涛汹涌，以至于脸上的肌肉跟不上变幻莫测的情绪，失去了做出一切表情的能力。 　　霍金斯没有读心术，只知道大佬坐了会闹鬼的竹椅，不仅一点受惊的反应都没有，还冷静地研究起了竹床，当真是处变不惊，高深莫测。 　　他对席云本就厚实的滤镜顿时又厚了一米，崇拜地看着席云那为了搭床而一高一低的肩膀，深感大佬就算是搭个床，姿势也充满了考究，当真是见多识广，从容不迫。 　　和他相比，安德鲁的脑回路还算正常，看席云半天不说话，犹豫着问：“床也不对劲吗？要不不做了？” 　　他指了指杰里费斯树，“等这些天这两棵树结完果子，砍下来用它们的木头做也一样的。” 　　杰里费斯树好烧，但是不好砍，特别是主干，真要做家具也不是不能做，但基地没有机械化的工具，纯手工处理的话比处理竹子费劲多了。 　　反正BUFF其实是好BUFF，就是吓人了点，吓久了说不定就成白噪音了呢。 　　都在核心污染区了，练练大家的胆量也不错，无头鬼奇观什么的，她也不想再看到了。 　　席云强行给自己做了一堆心理建设，沧桑地摆了摆手，“没事，其实都是好东西，做吧，材料不够跟我说，过段时间我再去采集。” 　　她跟两人大概说了下竹椅的精神治愈作用，解释就算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对方也没有恶意，大家不需要害怕。 　　安德鲁闻言，点了点头，撸起袖子接着干活；霍金斯不明觉厉地哦了好几声，内心开始了新一轮对席云的彩虹屁。 　　席魇…… 　　它觉得自己置身美食天堂，心旷神怡地挂在席云身上。 　　席云系统里的东西处理的差不多了，也懒得回石屋躺着，干脆留在原地给他们打下手。 　　霍金斯对她的崇拜正处于新的巅峰，见她“纡尊降贵”一起来干苦力活，受宠若惊，连忙把现场唯一一把竹椅推给她：“您坐您坐，工作我们来干，您监工就好。” 　　他的表现十分狗腿，但本质意思安德鲁是赞同的，他也不想席云干重活。 　　席云插不上手，也不坚持，只是脑袋一拍，把安农农具掏出来给他们用。 　　农具里有那把特殊的镰刀武器，安德鲁觉得可以防身，始终坚持让她贴身带着，她不在基地的时候，他就用她拆瞬间 　　传输装置剩下的金属边角料作为临时工具，习惯之后，就算她人在基地，他也不会开口要安农农具，席云又不怎么盯着他干活，自然也没反应过来趁手不趁手的问题。 　　这会看他们处理竹子处理得有点费劲，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安农农具毕竟是专门的工具，比边角料做的简易工具好用多了，于是家具制造的效率得到了大幅提高，他们很快就多了两把新的竹椅。 　　相当普通的竹椅。 　　没有任何BUFF加成。 　　深受居民爱戴，在两位居民的坚持下坐着第一把竹椅的席云：…… 　　听六个无脸小鬼头唱无厘头童谣听得都快麻了的席云：…… 　　她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为了避免鬼童谣在脑内无限循环，席云找霍金斯打听事情，“说起来，我那天看到不止七颗流星，如果流星都是飞船的话，那除了你们七个，应该还有其他人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是不是跟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有关？” 　　安德鲁说，尼基塔当时说遇到他是惊喜，意味着尼基塔等人不是冲安德鲁来的。 　　霍金斯正在给竹子打洞，闻言停下了动作，挠了挠头，“可以说有关，也可以说无关……怎么说好呢……我们一开始并不是冲这来的，只是追叛军的路上，被坑进虫洞里，不小心掉进来了……啊对，您如果还看到别的飞船，应该就是联邦叛军。” 　　安德鲁来了之后，席云念着当初系统那句“您破坏了联邦援建设施”，跟他打听过联邦是什么，知道现在已经是星际时代，星际联邦则是九大星系的唯一官方统治政权。 　　联邦叛军，那是玩造反的？ 　　联邦特种部队都视人命如草芥，那玩造反的那批人岂不是更穷凶极恶？里面还可能会有像霍金斯这样好转（撬）化（墙角）的神奇存在吗？ 　　席云十分在意她的居民增长大计，接着问叛军都是些什么人，战斗力强不强。 　　“强，特别强，我们三艘母舰，十几二十架机甲伏击他们五架。”霍金斯想起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还是差点没讨得了好，要不是我们的精神力属性对他们头儿有压制作用，我们甚至没有被坑进虫洞区的资格。” 　　武力值这么高的吗？ 　　怎么还有机甲？ 　　作战服上的能量炮都能把她的基地轰开，来一架机甲还了得？ 　　席云倒吸一口气，“我没看到你们的机甲啊？” 　　“机甲太大，进了虫洞区都被绞没了，所以我们才坐了逃生飞船逃生。”霍金斯总算说了条好消息，“他们估计也一样。” 　　席云略松一口气，“那没有机甲，他们应该好对付一点？” 　　霍金斯心有余悸地摇头，“不不不，大佬，我的建议是不要与他们为敌，我知道您厉害，但他们……特别是他们的头儿……相信我，您不会想跟他对上的。” 　　“那位……”他吞了口唾沫，脸上露出一丝被支配的恐惧，“简直不是人。” 　　* 　　核心污染区，地球，2号家园东南方向，七十公里外的某个陨石坑。 　　4位身穿深蓝色作战服的战士站在坑边，围成一圈，有了最后的决断。 　　其中一位男性战士开口道：“我去南边吧。” 　　他个子很小，似乎是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全部头发往上竖起，也不知道往上堆了多少发蜡才抗住了地心引力。 　　四人中唯一的女性战士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我东边。” 　　说完，她看向和她长相有九分相似的另外两人。 　　“那我们就西边和北边呗。”被注视的纳亚揽着自家兄弟的肩膀，懒洋洋地答道。 　　“对对对，西边和北边就归我们了。”被揽着的大卫确认了一遍。 　　几人迅速分好了工，解决了第一个议题，齐刷刷地看向陨石坑里的飞船。 　　纳亚视线落到小个子克兰身上，“要不你别去了，就在这留守吧，让老大……睡一会？” 　　他轻咳一声，找补似的解释说明：“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不是说不让他醒的意思，而是……我觉得天意就想让他再睡一会，不然他的飞船也不至于舒缓剂泄漏，他也不至于睡到现在还没醒不是？强行中断舒缓剂，副作用可不小，他醒来得多难受啊？再说了，他和尼基塔那帮孙子打架损耗了那么多精神力，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也不知道生怕谁没听清他的态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真的不是不想让他醒过来，我就是心疼他，你们……晓得的吧？” 　　其他三人沉默了一会，全票通过： 　　女性战士安娜：“晓得，同意。” 　　大卫：“晓得晓得，心疼心疼，你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 　　小个子克兰：“咳，明白，就让他休息会吧，他的确该休息会了，我会好好留守的，一定让他睡个好觉。” ㈧_ ○_電_芓 _書_Ｗ_ w_ ω_.Τ_ Χ_t_零 _ 2 .c_o _m 　　凉风吹过，再次陷入沉默的各位视线相撞，又很快挪开了—— 　　所有人都从其他人脸上捕捉到了某种微妙的表情，一定要用言语描述的话，大概就是喜不自禁却还要假装心疼沉痛的自欺欺人吧。 第48章 　　联邦叛军、战斗力爆表、叛军头头简直不是人。 　　霍金斯给的这三条关键信息让席云警铃大作，直接把增强基地防御提到最高优先级。 　　在被受惊的霍金斯打断之前，她其实也在琢磨这事，想着做一个智能防御系统，带反击功能的那种，但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不是说科技树里没这些技术，相反，这方面的技术相当丰富： 　　初级防御工程就可以做到在抵御伤害的同时，予以敌方一定的打击；再进一步的中级防御工程，则可以主动检测防护罩外一定范围的环境情况，并根据情况预判敌袭强度，给出防御建议，实现以攻为守；更高级的防御工程，甚至会在预判之后，自行调整防御装置组合，实现全自动、多方位的防御任务。 　　除了花里胡哨的功能外，越高级的防御工程，防御力也越强，别说能量炮了，普通机甲也未必轰得动。 　　所有科技都是光明的、高级的、牛逼的。 　　然而。 　　她是贫穷的、缺分的、资源匮乏的。 　　配不上配不上。 　　这门“亲事”委实高攀了。 　　席云满脸可惜地关掉科技树，打开了仓库，打算发掘点野路子。 　　拢共80个格子的仓库只有不到一半的格子装了物品，其中包括基础资源如滤绵岩、石料、水纹石；从瞬间传输装置上薅下来的各类金属；生活物资如打火石、石碗、杰里果、柴火、牙膏、香皂；农业用品如种子和神秘肥料；特殊道具如宇航服、螺纹火竹枪、拦路巨石和寻宝眼镜；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特殊资源，比如喂席魇的滤绵岩废料、黑竹林给的竹子和光敏孚俞、缴获的联邦逃生飞船等等。 　　席云目光在各类物品上流连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时候量力（分）而行，玩一波排列组合，来一场科学的合并实验了。 　　考虑到在没有系统的外人看来，合并过程在实在过于玄幻，她跟安德鲁和霍金斯说了一声，拉着竹椅回了石屋。 　　一个多小时后。 　　基地隐隐映着红光的防护罩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黢黢的新罩子，远远看去，整个基地像是被一层黑色的薄雾笼罩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 　　轰—— 　　一整片强光烧亮了漆黑的夜色，一个五米高的黑色巨人轰然倒地，化作缕缕黑烟。 　　“哈哈哈哈哈，刺激！”纳亚收了武器，一改懒洋洋的模样，眼神贼亮地与自家兄弟击掌。 　　大卫右手默契十足地迎上纳亚左手掌 　　心，同样舒爽地笑道：“刺激，哈哈哈哈哈哈！” 　　两兄弟并排蹲到地上，一个掏出瓶子等着，一个则伸手扇烟，加速黑烟的散发。 　　不多时，黑烟散尽，露出了铺满黑灰色砂砾的大地，沙石碎块之间，一小块不规则的晶体冒出了一角。 　　纳亚伸手将那块晶体从地里拨拉了出来，大卫把瓶子递到他手边，纳亚便顺手将晶体塞进了瓶子里。 　　“我觉得是C＋级。”大卫隔着透明瓶子，研究了一会里面的晶体，说道。 　　纳亚凑过来围观，“我也觉得。” 　　“那这把咱又赌不了了？” 　　“具体点不就行了，我猜是C级多4个数据点好了。” 　　“那我猜是C级多3个数据点好了。” 　　“看答案？” 　　“看看看。” 　　两兄弟这才把作战服里的数据监控显示打开，调出监控记录，异口同声地把数据读了出来：“多3.5个点。” 　　“啊，四舍五入算你赢。” 　　“看个位数算你赢。” 　　“那还是算平手吧？” 　　“算平手算平手。” 　　“继续比赛？” 　　“继续继续，我看到那边还有一个污染源。” 　　“走走走。” 　　两人所到之处，轰鸣不断。 　　“真不愧是核心污染区，随随便便就遇到两个C＋一个B。”纳亚感慨道，“哎，咱再打个赌呗？” 　　“赌今天咱们能遇到最高哪个级别的污染源？” 　　“没错！”纳亚打了个响指，“我赌A级。” 　　大卫：“那我赌A＋好了。” 　　“你干嘛不赌S？” 　　“你干嘛不赌？” 　　“赌那玩意好不吉利，我不想遇到S，赌赢了没命回去听起来很衰……” 　　大卫猛地停下了脚步，拽住了自家兄弟，打断了他的口水话，神色严肃了下来，“你听，两到四点钟方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嚎叫。” 　　纳亚凝神听了会，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没吧？” 　　大卫再听，好像也什么都没有了。 　　放眼望去，夜色浓厚，斜前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 　　大卫在光脑里操作了一会，强化了作战服的夜间望远功能，再次朝斜前方看去。 　　视野里的景象被放大了一百倍，几百米外的场景被拉近得仿佛有几米近，黑暗里潜藏的细节终于露出了一点端倪。 　　他看到了一团蛰伏在暗色里的东西。 　　这东西整体呈半圆形，仿佛一块特圆的龟壳，其颜色只比夜色稍浅一些，内里的构造若隐若现，简单而奇怪，有两根像菌丛一样的高大长柱，长柱周围有无数奇形怪状的小东西在飘荡；长柱不远处，还有两团稍小一些的半圆形阴影。 　　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两三道高矮不一的影子在里头来回活动。 　　大卫正想跟纳亚说些什么，就见其中一道阴影来到“龟壳”的边缘，也恰好是“龟壳”尾部的位置站定，过不了一会，一条长长的黑影飞了出来，扭成麻花，意义不明地吼了一声。 　　光脑无法解析龟壳及其内部，却很快对黑影完成了分析，并在大卫的视野里给出了结果： 　　【污染源，B级】 　　“卧槽。”纳亚显然也看到了同样的分析结果，“我没看错吧？B级污染源，从那团东西体内出来了？那这不就意味着……” 　　“那是个污染源巢穴。”大卫顺着思路推理道，“那个B级污染源刚才那一声吼，是不是新生的喜悦啊？” 　　“是……吧？”纳亚摸着下巴，“会产出B级污染源的巢穴……母源岂不是至少……” 　　兄弟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S级。” 　　两人推理之际，长条状的B级污染源已经朝西北方向蹿了出去，很快就消失了，下一秒，“巢穴”不知道是不是再度产卵，又有一串小东西飘了出来。 　　大卫连忙再次放大视野，仔细研究起了那个小玩意。 　　待看清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后，他更加震撼了，“纳亚，你说我们是不是见鬼了？” 　　纳亚几乎与他同时看清对面的东西，喃喃：“我觉得是的，不然S级巢穴里为什么会掉出来一颗新鲜的杰里果？” 　　“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前例。”大卫稍稍冷静了会，“据说，有些S级污染源对某些物品有偏好，反而会收敛能力，不污染那些物品。” 　　两兄弟再度对视。 　　半晌，纳亚道：“之前安娜说我们的物资可以吃多久来着？” 　　大卫说：“加上从尼基塔那帮人手里抢来的能量棒，省点吃的话，应该够十天半个月？” 　　“风干的杰里果可以吃一个月。”纳亚点出客观事实，“虽然风干后比能量棒还难吃。” 　　“按我们现在的晶石收集速度，要半年才能收够出去的份。”大卫进一步点明事实。 　　“以咱们的能力，不跟S级硬刚的话，逃跑应该可以吧。”纳亚接着说。 　　大卫点了点头，“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纳亚举起了手，“富贵险中求什么的，我赞同。” 　　从S级嘴里夺食什么的，想想就觉得贼刺激呢。 第49章 　　为了虎口夺食还有命跑路，兄弟两捏着用抛绳装置叉回来的杰里果，嘀嘀咕咕地商量了起来。 　　纳亚看了眼腐烂了八成的果子，“杰里果是真的，那玩意不是幻象类的污染源，你说会是什么类型的？” 　　大卫：“都会分裂了，群殴型吧……” 　　纳亚：“没有这种类型……” 　　大卫：“你懂的，就是说应该很暴力很难缠。” 　　纳亚：“那老规矩，猜个拳？谁输了谁去拉仇恨，赢的去偷家？” 　　大卫：“来来……等等，你看它在干嘛？” 　　污染源“巢穴”的“壳”厚度很不均匀，因此虽然整体都显黑色，但也有深浅之分，颜色最深的地方，就算大卫将望远功能的倍数调得再高，也无法一窥究竟。 　　于是，呈现在兄弟两眼中的场景，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只见那个分裂出B级污染源的黑影，和一片黑线融合到了一起，慢吞吞地挪向一个半圆形的阴影里，融入其中，归于沉寂。 　　另外两个黑影向地上弯了弯，再直起来的时候，便和一片阴影融合成了不规则的一团，整体看上去像一个长了触角的长方形，后边的那个“触角”还发着光。 　　可是它发光又不是一整块儿发，也不是两面都发，就只发了一面，远远看去，像是有人在它中间挖了一个亮着的洞，还是前后不贯通的那种。 　　洞里仔细看，好像还有个圆圆的、卵状的东西。 　　这个诡异的组合跟在分裂黑影的后面，也融进了那个半圆形的阴影里，但过不了多久，发光的“触角”和不发光的“触角”都出来了，长方形不见了，它们又成了两个单独的个体。 　　突然，“触角”们各自长出了两个长长的触角，蹿地一下，分别飘荡到了那两根菌丛状的柱子（现在两兄弟知道那应该就是杰里费斯树了）上。 　　之后，这两个长着触角的触角就一直在树上树下来回飘荡。 　　渐渐地，地上堆起了一座扭曲得像火焰的小山，按常理推测（如果还能按常理的话），应该是它们采集的杰里果。 　　采集完毕，两个触角飘到了地上，一前一后地融进了另一个半圆形阴影里。 　　围观完全程的两兄弟：“……” 　　核心污染区的污染源果然非我等凡人可以理解。 　　纳亚咽了口唾沫，“你说那个发光的触角，是不是也快分裂了。” 　　大卫默默收回出了剪刀的手，“觉不觉得它分裂的频率有点快？” 　　纳亚：“能不觉得吗？我有点怕……” 　　大卫：“谁不是呢……” 　　本打算莽一波速战速决的两兄弟对视了一眼。 　　大卫：“要不别靠近了吧？” 　　纳亚：“赞同，我们远程摸一波吧。” 　　说干就干。 　　大卫将自己刚建好的模型 　　传输到纳亚的光脑里，“那堆果实与污染源外壳的距离在十米左右，咱把抛绳装置改装下？多加几个索勾，一波叉它个十来个好了。” 　　“还有穿透性，穿透性加一下，免得戳不穿外壳还打草惊蛇，那可太亏了。” 　　“哦，还有发射速度，那个也可以增加穿透性。” 　　“再加个小型防护罩吧，免得叉出来的果子受到污染又烂了。” 　　“再加点精神力进去？顺便收集点内部情报？免得安娜又骂我们勘察不力。” 　　“加加加。” 　　两兄弟捣鼓了半天，把抛绳装置改装到面目全非，信心满满地摆好了架势。 　　纳亚：“比比谁叉得多？” 　　大卫：“比！” 　　话音才落，只听咻地一声，两兄弟同时发射了自己手上的装置。 　　高分子纤维绳索弯钩在前，犹如两条灰色的九头蛟蛇，吐着信子，风驰电掣地射向几百米外的“巢穴”外壳，去势阻滞了0.1秒，便摧枯拉朽般地贯穿而入。 　　两兄弟的精神力与绳索同时穿入“巢穴”内部，绳索笔直射往目标猎物——杰里果，十八个弯钩在猎物堆里猛地一扎，串起一堆战利品，小型防护罩自动激活，透明薄膜一般地裹住了到手的猎物。 　　一击得手，绳索毫不留恋，裹挟着破风之势，倏然后撤。 　　两条绳索，十八串果子，强硬地挤出来时的孔洞。 　　然而，就在最后几颗果子的边缘彻底脱离孔洞之际，一条粗壮的蓝色火蛇从孔洞中骤然喷出，眨眼间咬上了后撤的两条灰索，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始作俑者攀爬而去，瞬息之间便烧到了两兄弟眼前。 　　纳亚和大卫面色大变，根本没工夫打量“巢穴”内部的情况，当机立断地撤掉抛绳装置，躲开火蛇。 　　不曾想火蛇之后，是无数根半透明的细线。 　　别说夜色浓厚，就算是光天白日，也难以看清。 　　两人始料未及，反应过来之前，已被细线牢牢捆住。 　　一时间，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猛然对调，可怜的两位猎人就像被抛绳装置钉住的杰里果，被那细线不容置疑地往“巢穴”拽去！ 　　“卧槽。”纳亚/情急之下，以勉强还能活动手腕的右手掏出一把小刀，利刃向上，用力一割。 　　几条细线应声而断！ 　　有用！ 　　纳亚大喜，正要加快挣脱速度去救大卫，忽听耳边响起一阵童语。 　　“不怕不怕……呜……” 　　“呜呜……不怕怕不怕怕……” 　　“不不怕怕……呜呜呜……不不不怕……” 　　细碎。 　　但堪称魔音贯耳，呜得他头晕脑胀，意识不清。 　　意识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纳亚心里只剩一个想法—— 　　妈的。 　　S级污染源，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边，同样被捆的大卫运气没纳亚那么“好”，连手腕都被绑得严严实实，本来还等着纳亚脱困过来帮忙，却见纳亚身体忽然软了下去，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是精神攻击吗？ 　　大卫心里一惊，戒备心才起，便也听到了那鬼里鬼气的童音。 　　说来也算他们倒霉。 　　这两兄弟为了收集情报，自以为聪明地将一部分精神力附在绳索之上，想着要是发现不对，大不了就斩断和这部分精神力的联系。 　　没想到童音的攻击模式就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他们附在绳索上的精神力不是很多，童音的攻击力度自然也不强，以至于最后达成了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两人听到童音的时候，其实早就着了道了。 　　跑不掉了。 　　电光火石间，大卫想通了这一层，拼尽全力维持清明，同时操控自己和纳亚的作战服，将防御功率调至最高。 　　之后，争分夺秒地给远方的伙伴发去求助消息。 　　由于拿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去意识，他几乎是写一个关键词就发一句： 　　“S级”。 　　“救命”。 　　“会分裂产卵。” 　　“火”。 　　“细线”。 　　“精神眩晕”。 　　写到这份上，感觉好像还有余力，他不由得多考虑了点事情，画蛇添足地又发了条消息： 　　“克兰你千万等安娜一起来。” 第50章 　　大卫发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不是很清明的脑子是这么想的—— 　　已知： 　　1.克兰不怕火，也不怎么怕精神攻击，凭他的战力S级也打得过，理论上，他一个人就对付得了眼前这个S级； 　　2.克兰是个急性子，且离他们最近，第一反应肯定是直接冲过来救人； 　　3.克兰怕鬼，但这个S级污染源氛围怪吓人的； 　　4.克兰不想让安娜知道自己怕鬼。 　　综上，为了避免克兰收到消息后，单枪匹马地冲过来，同时又为克兰在安娜面前保全面子，大卫在想起克兰怕鬼一事后，没有补充说这里跟闹鬼似的，而是简单粗暴地让克兰千万不要一个人过来。 　　于是等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大卫脑海里猛地记起“克兰除了怕鬼外，自尊心特别强，还爱暗地里跟安娜较劲”时，已经晚了。 　　他发出的六条求救信息，很快就出现在了小分队的内部通讯网里。 　　在陨石坑留守的克兰看到信息，蹭地站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前往营救。 　　第二反应是不行不行，赶紧刹车，自己的急脾气被安娜数落了好多遍了，是个毛病，是得改，不能由着性子来，先找她从长计议好了。 　　他重新打开消息界面，刚要在通讯网里跟安娜说些什么，就见大卫又发了一句—— 　　“克兰你千万等安娜一起来。” ？？？ ！！！ 　　不是，几个意思？ 　　生死关头了还强调这么一句，是几个意思？ 　　为什么是，他等她？ 　　为什么不是，她等他？ 　　为什么只叮嘱让他等她？ 　　看不起谁啊？！ 　　他虽然个子小，但是战斗力很牛逼的好吗！ 　　他就知道，这群人说是说他和安娜战力不相伯仲，其实还是觉得他比不过安娜吧？ 　　是吧？！ 　　好你个大卫，死到临头，终于说出了大实话了是不是？ 　　S级又如何？ 　　想他克兰无机甲作战也能跻身联邦前十的战力，还能怕了不成？又不是没打过！ 　　他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要等女人过来支援才打得赢不成？ 　　妈的！ 　　商量个屁！ 　　干他娘的！ 　　克兰心态当场崩坏，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炸着毛，全功率地启动了作战服的推进装置，怒气冲冲地往两兄弟翻车的定位冲出几百米，又猛地想起自己的留守任务，风风火火地冲回原地，看了眼还有一段时间才能醒的老大，视线在周围打量了一会，有了一个主意。 　　几分钟后，克兰拍了拍手里的土，再次风风火火地往外冲。 　　半个小时后。 　　有备而来的克兰在光脑的辅助下，看到了那个龟壳一样的“污染源”。 　　他在几十米开外停了下来，关闭推进装置，使用精神技能【潜行】，隐匿气息，迅速而尽可能动静小地朝目标定位靠近。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三米。 　　一米。 　　蛰伏的巨兽似乎感知不到外来者的靠近，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 　　他的潜行技能果然牛逼。 　　克兰自豪地停了下来，观察了下眼前所谓的S级污染源。 　　一般来讲，有能力形成拟态的污染源，其组成元素之间多少会遵循一定的逻辑。 　　比如手举镰刀的植物有一定概率砍不动；比如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城市，因为覆盖范围广，攻击手段往往是幻境；再比如喜欢产出小火人的火焰很可能怕水…… 　　揪出这类逻辑，往往能够找到污染源的弱点或攻击模式，事半功倍地解决污染源。 　　但这个污染源…… 　　不看不知道，一看脑壳疼。 　　它的拟态实在太复杂了—— 　　从它的造型来讲， 　　像一只把头和四肢都缩进去的大圆龟。 　　这种拟态一般出现在江河湖泊等水域附近，可这周围全是沙石，根本一滴水都没有，讲不太通。 　　当然了，也未必要朝乌龟这类两栖动物的方向想，防护罩也是这种造型，虽然这个防护罩斑驳了点，厚度不均匀了点，看起来质感差了点，但污染源拟态千奇百怪，模拟出一个劣质的防护罩也不稀奇。 　　更何况透过外壳较薄的部位，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看着也像某种原始的基地。 　　可按这个思路想下去，问题就来了。 　　根据大卫给出的情报，这个污染源还会分裂产卵、会冒火、还有什么细线，还玩精神眩晕…… 　　乱七八糟。 　　简直就是一锅大杂烩。 　　这堆东西能有什么联系啊。 　　他以前遇到的S级也没这么清奇啊。 　　算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暴力解决问题吧。 　　克兰烦躁地放弃了思考，在“龟壳”上两块补丁一样的东西面前停了下来。 　　根据定位显示，这两块东西就是大卫和纳亚两兄弟。 　　实在是……妈都不认啊。 　　两人被半透明的黑色细线缠得严严实实，乍看之下就像两块被压扁的深色大茧，橡皮泥一样地沿着外壳的弧度，紧紧地贴在上面，不省人事。 　　克兰开启作战服上的防御力场，做好随时接应队友的准备，随后搓了搓手，从作战服中抽出一把两米长的量子大刀，双腿叉开，稳住脚步，闭眼凝神、运气。 　　蓦地，他睁开了眼睛，红色的瞳孔中好似映着一道跃动的烈焰。 　　精神防御-火墙，可屏蔽一切精神攻击。 　　一股无形的力量好似燎原之火，沿着他卧刀的双手，瞬间描上了量子大刀的轮廓。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精神力足够强盛，就会看到克兰深黑的刀刃上燃起了大红色的火焰。 　　克兰高高举起燃烧的大刀，看准角度，干脆利落地沿着两位队友与“龟壳”的粘连之处削了下去。 　　刀刃尚未触及那成分未知的细线之前，刃上的火焰率先而至，火苗吻上细线的一瞬间，细细密密的童语顺着克兰裹在刀上的精神力，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克兰的耳朵。 　　冷汗刷地一下，瞬间打湿了克兰的后背。 　　精神防御-火墙，的确可屏蔽一切精神攻击，但有一样例外—— 　　克兰最怕的，鬼。 　　克兰打了个冷战，好在多年战斗经验到底不是吃素的，手上的大刀依旧稳当地往下削去，势如破竹地割开了两兄弟与“壳”的联系。 　　两兄弟一被剥离“壳”，便有幽蓝的火蛇朝几人追击而来。 　　克兰眼疾手快地捞起两兄弟，火速跑开。 　　好不容易跑到安全地带，他将两兄弟放了下来，望着远处还在蹿火的污染源，心有余悸的同时，又有点手痒。 　　一刀砍下去的时候，他发现这个污染源的“壳”其实也不怎么坚固，挺脆的。 　　他有信心，只要三刀。 　　三刀下去，必能破除这个污染源的防御。 　　刚才他可看到了，里面有没被污染的杰里果，大卫和纳亚两兄弟应该也是为了这东西才栽了跟头。 　　要是他今天不仅救了人，还收获满满地回去，大家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大卫肯定再也发不出来“克兰千万等安娜一起”之类的话。 　　至于那个污染源鬼里鬼气的精神攻击，虽然对于特别怕鬼的他来说，具有双倍的攻击强度。 　　但他的精神防御力足够强悍啊，这样的攻击他还能承受一次。 　　一次！ 　　在失误就凉的战场上来讲，是相当大的容错率了。 　　更何况，他也摸清“壳”的攻击套路了。 　　它不会主动攻击，但只要遭到破坏，出现裂口，就会冒火堵住缺口，同时触手般的细线会出来找“补丁”。 　　裂口越大，火焰越盛，出来找补丁的细线也就越多。 　　而攻击者无论是触碰到火焰还是细线，都会听到鬼童一样的声音，受到精神攻击，陷入昏迷。 　　既然如此，不要碰到火焰和细线就好了。 　　只要他绝不在同一个位置下第二刀，只要他下刀抽刀的速度足够快，就可以在彻底破坏外壳的同时，避开那见鬼的精神攻击。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而他，克兰休，是一个动作很快的厉害男人！ 　　克兰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心情澎湃，拎起大刀，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回冲刺。 　　火焰和细线正群魔乱舞，察觉到克兰的再度靠近，气势更加凶猛地朝他发起了攻击。 　　克兰身形灵敏地避开，映着烈焰的瞳仁凝视着“壳”，脑海里很快便定下了三处落刀点，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扬起大刀，身形蹿出的同时，大刀舞出残影，精确下落！ 　　一击。 　　两击。 　　就差最后一击了！ 　　就差最后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火焰和细线疯狂反扑，攻击已经到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饶是克兰身形灵活，速度飞快，奈何细线的攻击角度实在刁钻，他躲过了大部队，却还有一根漏网之鱼。 　　他不是不能躲，但是躲的话，刀的落点就偏了。 　　可刀离“壳”只剩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了！ 　　躲开的话，他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不躲了！ 　　胜利就在眼前！荣耀在呼唤他！ 　　区区一点鬼声鬼气，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扛得住！ 　　这，就是他突破心理阴影的一刻！ 　　然而。 　　克兰没想到的是，他的精神防御力高，精神力却比防御力更高。 　　以至于细线攀附上来的一瞬间，除了声音外，他还看到了一般人看不到的场面—— 　　虚空之中冒出好几个没有脸的小鬼头，影影绰绰，明明没有脸，却还是传达出了“哀怨”的信息。 　　“烫啊。” 　　“呜呜呜……真的好烫啊……” 　　“我也不想怕的……” 　　“可是真的好烫啊……” 　　真小鬼头们嚎了一小会后，齐刷刷地看向克兰。 　　“大哥哥，你来陪我们吧～陪我们吧～” 　　“有哥哥在～哥哥在～，肯定就不烫了～不烫了～” 　　“嘻嘻嘻嘻……” 　　……啊啊啊啊妈呀！ 　　精神攻击而已。 　　要不要这么图文并茂。 　　克兰一个激灵，白眼一翻，当场吓晕了过去。 　　下一秒，联邦前十战士克兰休，也成了一块绑在“龟壳”上的橡皮泥补丁。 　　“壳”犹自觉得补丁不够，火焰继续在各个豁口处烧着，细线向外延伸，探索着，试探着，几分钟后，摸到了依旧昏迷的两兄弟，喜出望外地绕住他们的脚踝，又把他两拖了回去。 　　于是当安娜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三个队友，呈π字贴在那S级污染源的外壳上，一个两个，昏迷不醒，精神萎靡，数据糟糕，显然快被污染源掏空了身体。 第51章 　　东面好太平啊。 　　安娜想着，抬手就是一斧头，把冒头的两个D级污染源劈得原地升天。 　　她一直以为核心污染区应该是A级遍地走，S级到处有，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安全、平静。 　　运气真好，难得清闲。 　　身为和平爱好者，她心情相当愉悦，一斧子下去，顺手把试图吃掉她的C级污染源也劈了。 　　别人不喜欢单独出任务，她喜欢。 　　一个人多好啊，安安静静，该打打，该杀杀，除了为任务、为自己负责，完全不需要思考别的事情。 　　她不爱给人添麻烦，也不爱别人给她添麻烦。 　　尤其。 　　不爱别人给她添麻烦。 　　从小到大，她收的烂摊子够多了。 　　她和大卫、诺亚是三胞胎。 　　除了长相，他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两兄弟外向爱闹，她内向喜静；两兄弟毛毛躁躁，她沉稳持重；两兄弟走技术路线，她走武力路线。 　　造成这种区别的原因，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娘胎里属性分配不太均衡，另一方面则是…… 　　大卫和诺亚太坑了。 　　五岁那年，有人去了他们所在的福利院，想收养几个小孩，一群小孩被院长叫出来排排站，挨个儿表演才艺。 　　别的小孩不是唱歌就是跳舞，唯独大卫和诺亚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材料，倾情表演炸/弹制作，要不是安娜反应快，一脚把新鲜出炉的炸弹踢出房间，所有人都得交代在那。 　　十岁那年，他们参加全息作战考核，大卫和 　　诺亚拿了及格分后开始注意力乱飞，蹲在地上撬一条奇奇怪怪的裂缝，意外发现居然是系统BUG。 　　两兄弟心血来潮，决定为全息系统的编程人员排忧解难，现场捣鼓了一段补丁塞进去，以至于作战考核的模式从普通变成地狱，把一群考生追得满地跑的D级污染源BOSS摇身一变，成了一刀一群小朋友的B级，要不是安娜凑巧觉醒精神力，和BOSS僵持了一段时间，等来了救场的监考官，所有考生都得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和精神创伤。 　　十五岁那年，安娜以极强的作战天赋和能力成为了联邦突击部队第二十八分队的一员，暗自庆幸终于可以专心工作，不用再为自家坑姐的两兄弟分配精力。 　　万万没想到，出任务的第一天，她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雇佣兵的两个坑货狭路相逢，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朝自己露出天真的笑脸，用自制的黑科技手套拔了B＋级污染源的核心晶体，直接惹怒了藏在地底、与B＋伴生的A级，A级当场暴走…… 　　以上事例，不胜枚举。 　　偏偏，也不知道是不是三胞胎生来就有某种神秘的联系，还是老天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捏出两个坑爹玩意，不能放任他们在世间乱逛，于是尽管三姐弟的发展道路越来越南辕北辙，职业生涯却越来越密不可分，最后竟然同时成了将军的亲卫队，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因此，安娜每天不是在收烂摊子，就是在收烂摊子的路上。 　　哪还有精力玩闹，哪还有余地毛躁，对她来说，光是控制血压，就是一个极富挑战的课题。 　　然而这回，难得不用跟那两兄弟一起打包出任务，老大又还在睡觉，人生真是太幸福了。 　　安娜心神放松，嘴角上扬，步伐放缓，甚至拿掉发圈，将长发披散下来，享受起了拂面的微风，文文静静、斯斯文文地将被吹乱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蓦地。 　　光脑弹出了一条消息。 　　紧接着，叮铃哐啷，又来五条。 　　安娜每看一条，脸色就黑上一分，就在她嘴角彻底失去了上扬的弧度，转身折返的时候，那条嘱咐克兰千万要等她的消息闯入了她的视野。 　　片刻。 　　厚重的巨斧打破了四周的沉寂，地上现出一条足有十米深的裂缝，地底一群伺机而动的D级污染源被斧风一扫，全军覆没。 　　震耳欲聋的动静下，是巨斧主人血压骤然飙升后，破口大骂的声音： 　　“大卫你他妈是不是没长脑子！你他妈肯定遇鬼了吧？遇鬼他妈的没长嘴不会说吗？天天跟你们这群傻逼同吃同住，老娘还不知道你们都什么尿性吗？这个时候讲个屁的兄弟义气，不知道克兰那胆小鬼天天跟老娘较劲吗？就不能给老娘消停一秒钟吗！啊？啊！” 　　一分钟后，声音变得更加气急败坏： 　　“妈的妈的妈的！克兰你开全功率推进装置干什么！！！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那两坑爹玩意一时半会死得了老娘名字倒过来写！你看啊！没能量了吧？内网消息都收不到了吧？你们一个两个就他妈不能省心一点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四十分钟后。 　　重新扎上高马尾的安娜已经恢复了平静，稳重地来到了三位队友翻车的现场，稍加观察，得出了结论： 　　救人不难。 　　于是一斧子劈下去，直接把三个不省心的队友给削了下来，拿绳子绑成一串，管他们会不会撞得鼻青脸肿，直接拖着走。 　　然而。 　　她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壳”。 　　就差一下了。 　　* 　　席云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事实证明，科学研究没事得多搞搞。 　　她在研究防护罩的时候，意外发现竹子和杰里果合成，会保留竹子的外形和杰里果Q弹的特性。 　　【物品详情 　　名称：Q/Q竹 　　作用：一截手感酷似Q/Q糖的竹子，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备注：虽然类似Q/Q糖，但是不会惹蟑螂】 　　于是席云灵机一动，把安德鲁和霍金斯搬过来的竹床也给改造了一波。 　　【物品详情 　　名称：一张挣扎着讨好席云的Q/Q竹床 　　品质：普通 　　耐久：666/666 　　作用：这是一张不用放床垫的床，使用者每小时可恢复1点SAN值；如果使用者是席云的话，每小时可恢复2点SAN值。 　　备注：虽然手感类似Q/Q糖，但是口感十分糟糕，相信您睡觉的时候一定不屑于啃床】 　　就很神奇。 　　加了杰里果后，竹床的BUFF居然被削弱了一半。 　　那那360度立体环绕的闹鬼大片会降级吗？ 　　席云满怀好奇地躺了上去。 　　第一感觉不是别的，而是…… 　　软。 　　超软弹。 　　超舒服。 　　就跟躺在水床上似的，不管是仰躺还是侧卧，身体都能得到很好的支撑，呼吸之间，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竹香，简直就是触觉和嗅觉的双重享受，和硬邦邦的地板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席云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喟叹之下，她隐约听到了一点动静。 　　“呼……呼……咻……” 　　“呼……咻……不……怕……哈……呼咻……” 　　“呼咻……唱歌……一会……就唱哈……呼……” 　　好像是那六个小鬼头的声音，但好像没了合并前的精神。 　　席云又躺了一会。 　　渐渐地，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六个小鬼头逐一现形，透明的身形窝在床的四个角落里，睡成了四堆小鬼球。 　　惊悚多少还是有点啦。 　　但六张空白的小脸都藏起来了，床的主要空间也让给她了，比围着床站一圈给她唱儿歌好多了，至少她不至于一觉醒来，错觉六个小鬼在给自己吊丧。 　　何况，一旦闭上眼睛，看不到它们透明的身体，只听声音的话，就真的像几个乖巧的小孩躺在她身边打呼，听久了，她竟品出一点岁月静好的滋味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或许是闹鬼的安分了，不那么吓人了；或许是Q/Q床让人过于放松；又或许是刚研发出来的防护罩给了她不小的安全感，席云做了个相当舒爽的美梦。 　　梦里，一群联邦的警察哗啦啦地围住她的基地，说她团灭了除霍金斯以外的联邦第三特种部队全员，又唆使队员之一霍金斯反叛联邦，简直罪大恶极，好一个恶贯满盈的反联邦分子，今日必将她绳之以法、捉拿归案。 　　席云冷笑，说他们先动的手，上来就疯狗乱吠，她正当防卫怎么地了？你们联邦一个两个都不讲道理的吗？ 　　联邦的人表示：你要怎么证明自己正当防卫？ 　　席云表示：你们要怎么证明我不是正当防卫？ 　　两边口水话车轱辘了大半天，联邦还是坚持要抓她，她怒而转身，进了防护罩，豪气冲天地放话：今天你们要是破得了我的防护罩，我就正当防卫给你们看！ 　　联邦警察闻言，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然而。 　　砰砰砰砰砰——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撞在防护罩上，脑门上撞出了一叠大包。 　　这些人晕晕乎乎地倒在地上，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只剩一张嘴愤愤不平，说你看你看，你伤了我们联邦这么多人，还敢说你不是反联邦分子？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了一系列机械的播报： 　　【您捕获了两名反联邦分子】 　　【您 　　的反联邦立场发生了偏移】 　　【您捕获了一名反联邦分子】 　　【您的反联邦立场发生了偏移】 　　【您捕获了一名反联邦分子】 　　【您的反联邦立场发生了偏移】 　　【您获得了新立场：中立】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席云指着天空，揪着满头包的联邦警察，冲着他耳朵嚷嚷，“我的立场是中立！中立！” 　　联邦警察震惊了，“天啊，对不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今天造成的损失我们马上赔偿。” 　　“必须双倍！” 　　“双倍不够，十倍赔偿，马上赔偿！” 　　“算你识相。” 　　席云发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畅快狂笑。 　　“哈哈哈哈……咳咳咳。” 　　她被自己口水呛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里，系统的消息弹窗挤成一排，最新的一条消息赫然显示： 　　【您获得了新立场：中立】 　　席云：emmmm。 　　情况有点眼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梦中梦？ 第52章 　　地球，2号家园东南方向，七十公里外。 　　大地一片平坦。 　　但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中间有一片土壤相当松软，像是有人在这边翻过土。 　　突然，这片土壤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生物试探性地往上戳了戳，很快又没了动静。 　　几分钟后，同样的位置，又动了一下。 　　再几分钟，又是一下。 　　随后是长达十多分钟的安宁。 　　只是这一带的夜色，似乎更黑了。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 　　无事发生。 　　风慢悠悠地从这片土地上经过，走得无聊，顺手卷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牛逼”。 　　随后，地底仿佛多了一锅沸腾的开水，顶得地表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土包。 　　紧接着，土包全部变平，地表恢复平坦。 　　不多时，地表开始向下凹陷，越来越凹，越来越凹，直到松软的土壤几乎挤压成了石块，只听砰地一声，惊天巨响，碎石如火山爆发般从坑中喷射而出，露出了被严实埋在坑底、舱门向上的一艘飞船。 　　一个男人迈着长腿，摇着头从飞船里走了出来。 　　“小兔崽子，给我玩活埋？” 　　男人念念有词地伸了个懒腰，反手关了舱门，轻而易举地跳出十几米深的巨坑，随意地瞥了眼周围的环境，启动光脑，打开通讯内网，正想发几句牢骚，就看到了相当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定位器上，四个闪烁的小红点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地方扎堆，一动不动。 　　开大会呢这是？ 　　他扬起眉，扫了眼内网里的动静，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哟？”他笑得快活极了，以至于露出了一口整整齐齐的小白牙，“这是干嘛？埋了我良心难安影响发挥吗？一个两个栽得这么整齐？” 　　他笑够了念够了，长腿一迈，一脚踩到了…… 　　一张腐烂的人脸。 　　“啊。”男人默默地收回了脚，“不好意思，怪我没注意看路。” 　　烂脸才不听他道歉，刷地睁开了两只黑洞一样的眼睛，已经看不到完好唇肉的嘴巴张得有半张脸那么大，舌头像青蛙一样吐出，像是想把他的脚卷回来一口咬断。 　　“但是你也有错不是吗？”男人早在烂脸睁眼的时候就跳了开去，不无抱怨地说，“你都B级了，怎么还来得这么晚？我都自己刨坑出来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怪吼。 　　烂脸蹿出了地表，头颅下接着的竟然不是人身，而是蚰蜒的躯干和步足，整个东西扬起身来，足足有三米之高！ 　　蚰蜒怪物弓起身体，张嘴朝男人咬了过去。 　　“敢情你还长了这么多条腿啊？那怎么还这么慢？今时今日这么做污染源是不行的，用我们人类社会的话来讲，这叫消极怠工，你得好好反省下了啊兄弟。” 　　男人一边碎碎念，一边打了几个后空翻，动作矫捷地避了开去，并在最后一个后空翻落地之时，单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射出抛绳装置，将装置的前勾牢牢扎进蚰蜒怪物的后颈之中。 　　怪物发出一声似人非人的嚎叫。 　　“别叫别叫，给你看点好东西。”男人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金属板，将绳子的另一头从抛绳装置里抽了出来，绑到了金属板之上，整个人轻巧地跳到上面，同时手掌一翻，打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球，“走你！” 　　小球悬浮到怪物面前，将它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随后滴溜溜地往西北方向飘了出去。 　　蚰蜒怪物又嚎了一声，嘴里流出了一堆粘稠的黑色液体，躯干轰然贴地，十五对步足后推前扒，以惊人的速度朝小球追去。 　　作为怪物初始目标的男人就跟度假似的，抓着绳子，站在板上，冲浪一样地由着怪物拖走，颇感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几分钟后。 　　空气里响起了一阵及其轻微的声响，仿佛暗夜里的潜行者一般，隐秘地融进了蚰蜒怪物爬动的刷刷声、金属板与地面的刮擦声、以及男人哼小曲的声音之中。 　　蚰蜒怪物浑然未觉，依然往我地追着小球跑。 　　倒是男人停止了哼曲，侧耳听了一会。 　　嗡嗡嗡—— 　　是这样的动静。 　　像是某种昆虫在飞，但听着不像蜜蜂，频率和翅膀的材质不太像，更像是…… 　　男人吹了声口哨，拽了下手里连着蚰蜒怪物后颈的绳子，“兄弟，我怀疑你天敌来了。” 　　怪物吃痛，本能地扬起上半身，想找始作俑者算账，然而躯体扭了一半，它的动作顿了一下，猛地又趴回了地面，以两倍于一开始的速度，疯狂地往前跑去。 　　“哎哎哎，方向错了错了。”男人拽住它，强行调整方向。 　　就在一人一怪较劲之时，那隐秘的动静越来越嚣张，渐渐地，竟盖过了怪物爬动和金属刮擦的声响，不远处的天际出现了一片红黑相见的云朵，呼啸着朝一人一怪疾飞而来。 　　那是一群红环瓢虫。 　　或者说，曾经是。 　　毕竟正常的红环瓢虫没有巴掌大，外壳上也不会两边各长一张人脸。 　　男人看清瓢虫的外形，没忍住又拽了一下蚰蜒怪物，“哎，怎么都是人脸怪，你们是谁模仿的谁啊？” 　　一句废话的功夫，瓢虫云已来至近前！ 　　男人不慌不忙，给蚰蜒怪物套了个便携式防护罩，熟练地打开了光脑里的某段程序。 　　蚰蜒怪物的气味突然消失，瓢虫云外壳上扭曲的人脸陷入了茫然，傻里傻气地张开了嘴，但很快，它们又发现了新的目标—— 　　有新鲜的人味！ 　　就在它们调头朝男人飞去的时候，防护罩在程序的控制下，自动撤销，更具诱惑力的蚰蜒怪物又散发出了气味。 　　本能驱使，瓢虫云再次调头。 　　蚰蜒怪物刚和瓢虫云拉开了一点距离，察觉到后者又盯上了自己，惊惧地嚎了一声，又开始加速冲刺了起来。 　　瓢虫云再度与蚰蜒怪物拉近了距离，然而防护罩再次启动，又一次隔绝了蚰蜒怪物的气味。 　　瓢虫云：？？？ 　　如此循环往复。 　　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人、一怪、一群怪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组合，跟驶上了高峰期公路的汽车一样，“路况好”油门猛踩，“路况差”刹车狂踏，速度忽快忽慢，主打的就是一个抽风刺激。 　　丢完防护罩就全程看风景的始作俑者：“呕……” 　　麻烦了，他有点晕车。 　　就在这时，一只五米高的黑色巨人挥舞着石头组成的手臂，愤怒地跑进了他的视野。 　　男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 　　2号家园。 　　席云站在石屋边上，看着防护罩里嵌成一个“元”字的四块人肉补丁，觉得事态有点超乎她的想象。 　　虽然防护罩的确被她改造过没错啦，虽然用的材料是有点奇怪拉，但她家防护罩长人了哎。 　　【物品详情 　　名称：勤俭持家的防护罩（已装备） 　　防御力：15 　　恢复力：15 　　耐久：N/A 　　适配：10级以下基地 　　运转消耗：常规模式下，改造力积分5/小时或能源点10/小时 　　特殊模式下，改造力积分<=5/小时或能源点<=10/小时 　　作用：具备普通防护罩的基 　　本功能，遭遇超过阈值的外部攻击时，本防护罩将自动进入特殊模式，启用修复功能，充分利用外部环境的元素进行自我修复，直到无可利用元素为止。 　　可自动补充滤绵岩，手动补充防护罩。 　　备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贫穷的您果真具备节约的美德。质感是什么？透光度是什么？看来在不拘小节的您眼里，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充分利用外部环境的元素”里的“元素”，居然还包括了人，实在是令席云大开眼界。 　　她从仓库里摸出长枪，调转枪头，用枪尾挨个戳了戳，观察了下四个蚕蛹补丁的反应。 　　没反应。 　　她还是不太放心，去另一个石屋找安德鲁他们帮忙。 　　安德鲁本来就快醒了，席云一叫就睁开了眼睛；霍金斯睡眠质量向来很好，又兢兢业业地发了半天光，精神力耗得厉害，睡得跟猪一样死，席云叫了几句，没叫动，想着以他的状态也帮不上多少忙，就没再叫了。 　　两人出了石屋，安德鲁看到外头的阵仗也懵了好一会。 　　“是吧，有生之年系列。”席云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无语，感慨地说了一句。 　　“那个女的，好像是秦将军的亲卫。”安德鲁犹疑地说。 　　“啊？”席云满脸茫然，“秦将军？什么势力的将军？” 　　“星际联邦。”安德鲁挠了挠头，“我见过她一面。” 　　“啊？”席云重温了眼系统提示消息，“是反联邦分子没错啊，应该就是霍金斯说的叛军吧？” 　　“啊？秦将军……成了叛军？还是她……背叛了秦将军？”安德鲁有点消化不下这个事实，开始怀疑自己，“只见过一面，也许我认错人了？” 　　席云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你觉得这个什么秦将军背叛联邦很奇怪？” 　　安德鲁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好像也不太奇怪。” 　　席云：“？？？” 　　现在她开始觉得这位将军仁兄很奇怪了。 　　“总而言之。”席云决定先把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放一边，“如果她真的是什么将军亲卫，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跟尼基塔一样吗？” 　　安德鲁犹豫地摇了摇头，“我跟她不熟，印象里她有点冷酷，沉默寡言，但好像还好，秦将军手下没有滥杀无辜的人。” 　　“唔。”席云想了想，“这样吧，我把他们放下来，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你在旁边帮我盯着点，见势不对直接用你的精神技能。” 　　安德鲁点了点头。 　　于是席云给防护罩补充了一个防护罩。 　　防护罩恢复到最佳状态，漏洞被填上，“补丁”自然失去了作用，四个嵌在上面的蚕茧自然脱落，掉到了防护罩外面。 　　席云和安德鲁一人拿一条绳子，把这几人捆成一串。 　　过不了一会，安娜率先醒转，空茫的视线逐渐聚焦，最后凝聚在安德鲁脸上，表情凝固了一瞬，虚弱地说了一句话。 　　席云没听清，正想问问她，就见被捆成蚕蛹的她以极佳的腰力骤然弹起。 　　安德鲁想也不想地拦到席云身前。 　　没想到安娜暴起后并没有针对他们两人，而是腰部发力，被绑成一字的长腿以十分不科学的柔韧度，狠狠地踹到旁边那个小个子身上，后者“噗”地一声，直接被她踹出了一口老血。 　　这怎么就内讧了呢？ 　　“那个……”席云轻咳一声，试图让对方先别狂殴队友。 　　“你是人。”对方声线沙哑，意味不明地回了她一个肯定句。 　　席云一头雾水，“……是……啊？” 　　安娜朝她温和一笑，随后变脸似的收了笑容，再次爆发，越过小个子，狠狠踹起了那两个长相跟她十分相似的男人。 　　“老娘让你们乱给情报。” 　　“去尼玛的S级污染源。” 　　“看老娘不踹死你们！” 　　场面过于血腥，席云脑海里尚且回响着安德鲁刚才对对方的评价——“冷酷、沉默、寡言”，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嘴巴微张，一时半会忘了合上。 　　忽然就有点猜到了，这四个人是怎么长到她防护罩上的了。 　　就在这时，平静的大地震动了起来，地平线上泛起滔天的沙尘，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仿佛野兽潮一般，轰隆隆地朝这边涌了过来。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道爽朗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基地诸人耳中，像是用了扩音器，带了点奇怪的回响： 　　“里面的S级听着，你已经被食物包围了，是不是很香呢？赶紧交出那四个不好吃的人类，这堆美味的食物就归你了哟。” 　　安娜：…… 　　刚被踹醒的三人组：0.0 　　席云：？？？ 第53章 　　霍金斯一开始在做美梦来着。 　　他梦见自己成功帮污染区大佬孵出了蛋、养大了苗。 　　一群发光的小鸡从蛋里钻出来，唧唧唧地围到了长成的萝卜周围，你一口我一口地啄萝卜长在地上的叶子，越啄，小鸡越亮，长得越大，最后，亮得跟大灯泡似的小鸡变成了发光的大公鸡和大母鸡，咯咯咯、哦哦哦地遍地走。 　　牛逼的污染区大佬眼睛笑得像月牙儿，当着基地一干人等（海盗前辈、黑蟒大佬以及竹椅竹床鬼等），给他颁发了一个超级大的墓碑，墓碑上深深地刻着他光荣的功勋： 　　此处沉眠着一个贡献卓绝的伟人，他以一己之力，实现了基地肉菜自由、光线自由。 　　一通感天动地的庆祝后，已经白发苍苍的他抱着这块象征荣耀的巨大墓碑，此生无憾地躺进了坚硬但凉爽的坟墓里。 　　然而。 　　就在他即将安详闭眼的时候，噩梦降临了。 　　他听到了魔鬼的声音。 　　魔鬼狞笑着，把他从坟墓里拖回了战场。 　　他重新成了第三特种部队的一员，跟着队友从埋伏之处飞出，按照计划占据了某一方位，将叛军型号老旧的小型星舰团团围住。 　　星舰上很快下来了五艘机甲，一时间炮火乱飞，轰响不断。 　　霍金斯的机甲挨了一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粒子炮，好在对方装备落伍，他没有立刻被轰成渣，而是在惯性的驱使下，打着旋撞到了敌方的一架机甲上。 　　那架机甲酝酿了半天大招，正要朝尼基塔发出攻击，被晕头撞向的霍金斯一撞，炮火一歪，打到了自家人身上，位置好巧不巧，正中机甲驾驶舱，差点没把里面的驾驶员送上天。 　　然而对方反应实在迅速，一通极限操作后，幸免于难的机甲暂退一旁，在混战中诡异地停顿了三秒。 　　随后，联邦特种部队诸人大开眼界，目瞪口呆地见证了对方在战场疯狂内讧，将他们本就濒临报废的机甲互殴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联邦这边满载的炮火失去了用武之地，费了几个可循环利用的捕捞网，连破铜烂铁带叛军一起捞进了自家星舰里。 　　当然了，顺手打捞回来的，还有一头摔进敌军阵营、在对方内讧的炮火间夹缝求生了半天的霍金斯。 　　霍金斯晕晕乎乎地回头，看见“内讧制造机甲”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了通往虫洞的蛀牙。 　　魔鬼。 　　这是魔鬼的阴谋。 　　霍金斯右眼皮猛地一跳，整个人骤然清醒，原地蹦起。 　　石屋外，经由扩音器放大的人声还算清晰地飘了进来，曰： 　　“……赶紧交出那四个不好吃的人类……” 　　这熟悉而嚣张的声音…… 　　这熟悉而可怕的数量…… 　　这熟悉的、噩梦般的局势…… 　　霍金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风一样地冲出了石屋，挥舞着双手朝席云大喊： 　　“大佬，不能放！” 　　“他们就是叛军！” 　　“这群人有阴谋！” 　　“他们肯定是看上我们基地了！” 　　此时此刻。 　　基地外那一圈污染源委实遮天蔽日、层层叠叠，席云诸人还沉浸在震撼之中，隔着防护罩，大眼瞪着小眼，骤然听到霍金斯声嘶力竭、慌里慌张的大吼，诸人的表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安娜：？？？ 　　为什么这里会有第三特种部队的鳖孙？难道这是联邦的地盘？ 　　大卫、诺亚两兄弟：0.0！ 　　所以这真不是S级污染源啊，是联邦的基地哎，联邦居然能在核心污染区建一个这么邪门的基地？ 　　那B级污染源难道是联邦培育出来的实验体？ 　　有点丧心病狂，不过好优秀啊。 　　联邦什么时候有这么牛逼的技术了，这不得偷师一波？ 　　克兰：QAQ 　　我居然没把人救出来还把自己搭上了。 　　我居然把自己搭上了还把安娜也给坑了。 　　天啊，安娜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可是她刚才打我了。 　　她打我了。 　　四舍五入就是她理我了。 　　安德鲁：！ 　　强敌环伺，我要尽全力保护好席云。 　　席云：== 　　道理我都懂，但能不能不要亮着肚子朝这边疯狂奔走啊，都什么时候了大可不必这么敬业吧。 　　几人心念直转的功夫，霍金斯已经跑到了他们跟前，“大佬，千万不能放他们回去，也……也不能放他们进来，我们被他们坑过了，坑惨了……” 　　他语无伦次把第三特种部队与叛军的作战遭遇讲了一通，总结道：“谁知道他们这次是不是故技重施，千万小心啊大佬！” 　　席云沉吟了一下，带着霍金斯和安德鲁走远了一些，低声问他们：“S级污染源是什么样的存在？” 　　“很牛逼的存在。”霍金斯回道。 　　安德鲁：“没有接触过，很稀有，听说杀伤力很强。” 　　“能跟人类沟通？” 　　不能的话，对方老大不可能在误会她是S级的情况下，还试图跟她谈判。 　　霍金斯点了点头，“可以的，他们有很清醒的意识，智商可以和成人媲美。” 　　“长得像人类吗？”席云又问。 　　“看情况。”霍金斯回答，“他们想的话，可以变成人。” 　　两人说话间，叛军头儿等不到席云的回应，又朝喊了一句：“嘿！里面的S级！你要是不玩交易的话，我可就让这群美味的小宝贝主动跳你嘴里啦。” 　　霍金斯茫然：“这跟他开的第一个条件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呢。”席云翻着系统商城里的东西，随口回道，“把他的人还回去，他送我们一群温驯‘能吃’的小绵羊，不把他的人放回去，他就松狗链放狗，等着污染源自相残杀，他好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可我们并不是污染源啊，无论哪个结果都够呛吧？”霍金斯紧张地说，“要不告诉他我们都是人？” 　　“那样的话，不就等于告诉他，他的威胁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了吗？” 　　霍金斯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席云已经选中了一样商品，最后跟霍金斯确认一波，“所以我没理解错的话，S级是很吓人很可怕的存在？” 　　“是的，完全没错。”霍金斯毫不犹豫地说。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 c o m )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只吃人吗？”席云又问。 　　霍金斯眨了眨眼睛，“倒也不是，看它们喜好吧，什么东西都有。” 　　席云笑了，“很好。” 　　她花了68个积分，买了技能卡【一把很大的嗓门】，对准谈判对手的方向，气沉丹田，模仿席魇的语气和思路，“外面的家伙给我听着，你带来的这么一点小菜都不够我塞牙缝，还好意思跟我讨那四个储备粮？” 　　对面沉默了一会，“那我再给你多带点？” 　　“不！那些小东西我吃腻了！拿走，闻到都想吐。你们那些六边形的糖果味道还不错，带点过来！两颗糖果换一个储备粮。” 　　“你是说飞船吧？八艘太多了，两艘！飞船一艘面积顶两个人呢！” 　　“七艘！” 　　“三艘！” 　　“六艘！不能再少了！还有你们那些会发光球会爆炸的香脆饼干，也来个……二三十打吧。哦对了，你身上是不是有那种嚼劲十足的蓝皮？那个我也要了！来个百来张吧！” 第54章 　　席魇整个蛇都不太愉快。 　　它觉得席云太偏心了。 　　刚来的那个人力资源虽然老是发光，有点辣眼睛，但胜在味道很有潜力啊，随便吓一吓，那叫一个香。 　　它才吓了对方几次啊，就不让吓了。 　　过分。 　　嫌它吵，说什么“不要在这弱智儿童瞎裹乱了，没事干就去办事”，硬生生把它丢出来，非让它带着小饼干去看竹林那个胆小鬼，作为红蜂帮忙打架的谢礼。 　　真是。 　　谁是弱智儿童了？ 　　人类小娃娃哪有它会裹乱？ 　　简直是看不起蛇。 　　再说了，那光人不比它更吵吗？吓得吱哇乱叫的，又不见得席云把光人也丢出来。 　　而且同样是吓人，胆小鬼给的竹子不也把光人吓到了吗？凭什么胆小鬼吓人还有饼干吃，它吓人就只能去给胆小鬼送饼干？ 　　不公平。 　　生气。 　　让它送饼干，它偏不。 　　席魇愤愤地甩了甩尾巴，把滤绵岩废料全倒进自己嘴里，刚想嚼吧嚼吧全吞了，又想起席云说的话： 　　“你休眠我是知道的，这里面的量足够让你休眠了，你要全吃了睡外头了，就别回来了，哼！” 　　哼！ 　　它才想“哼”呢！ 　　席魇不满地吐出了一小半滤绵岩废料，骂骂咧咧地飞到黑竹林所在之处，不耐烦地把东西一丢，懒得听胆小鬼叽叽歪歪，蛇身一扭，迅速游走了。 　　克扣了大半的滤绵岩，又不帮席云转述谢意，让席魇有一种“本蛇就是不听席云指挥，席云能耐我何”的感觉。 　　它心理平衡了一些，但多少还是有点怨气，于是一路东逛西晃，磨磨蹭蹭，到处找能让席云添堵的东西，打算卷回去气气席云。 　　就在它卷着一堆有的没的回到基地附近时，它发现基地周围多了好多好吃的食物，一个人类就蹲在其中一个食物肩上，大着嗓门和席云聊天。 　　席魇蛇眼一亮，心情顿时就明媚了。 　　好嘛。 　　席云这家伙终于充分反省了啊，还知道让人给它找来这么多储备粮。 　　它把那堆让席云添堵的东西往地上一丢，美滋滋地夸了席云几句，开开心心地往粮食堆里扎了进去。 　　* 　　席魇到来之前，谈判友好而顺畅地进行着。 　　“会发光会爆炸的香脆饼干？你说的是能量炮？那也能吃？” 　　“那个不能吃什么能吃？我手头的这四个储备粮吗？” 　　“好有道理，您嘴下留人。我没那么多饼干，四块如何？” 　　“二三十打和四块，愚蠢的人类，你是在考验我的算数能力？” 　　“好嘛，那我给你八块，你看，翻一倍了，我算很大方了吧？还有那个蓝皮，拜托你千万指的是我们的作战服，百来张不可能，三张。” 　　“要不储备粮我只还你一半吧？” 　　…… 　　在四位俘虏一言难尽、霍金斯崇拜有加、安德鲁如临大敌（对外）的眼神下，席云假装自己是所谓的S级，用各种奇思妙想的比喻，拐弯抹角又一本正经地跟叛军老大讨要飞船、武器和作战服等等物资，坚定地遵循本轮谈判最根本的原则—— 　　能把对方扒光，就坚决不留裤衩。 　　叛军老大，也即前任联邦上将秦自行，毫无形象地蹲在A级污染源肩膀上，在各位污染源“同伙”五花八门的动静下，毫无障碍地解读出对面“S级”所有神奇比喻的真实含义，同样坚定地遵循着本轮谈判最根本的原则—— 　　打架可以输，砍价必须赢。 　　于是两位大佬化身菜市场大妈，一个上天讨价，一个落地还钱，你来我往、没有硝烟地对狙了半天，最终为四颗小白菜敲定了最终价格： 　　五艘飞船、十五把可以轰灭D级的武器，以及六件作战服（不包括小白菜们身上已有的四件）。 　　“就这样吧。”席云“勉为其难” 　　地朝对面喊道。 　　对面打了个响指，“成……” 　　“交”字没来得及出口，只听得一道声音猖狂地大笑着，强势插话—— 　　“哇哈哈哈哈，席云，这是你新找的人力资源吗？可以啊，够上道的啊，知道带这么多好吃的来……你们人类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啊对，拜山头！可以可以，你总算领悟了找人力资源的精髓了，我就勉强原谅你吧。哇哈哈哈哈哈，嗷……” 　　席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喝止，“别呜！” 　　来不及阻止天降黑蟒一口吞掉某只D级污染源的秦自行：“啊。” 　　所谓蝴蝶效应，源自这么一个理论——一只蝴蝶在某个地方扇动翅膀，会导致另一个地方发生风暴。 　　细究原因，是因为这只蝴蝶在扇动翅膀的时候，所引起的微乎其微的变化，在经过一系列机缘巧合后，层层加码，最终酿成了让人叹为观止的巨大灾难。 　　所谓多米诺骨牌效应，源自这么一种游戏——一组摆放良好的多米诺骨牌，一旦有人推倒第一张牌，该牌倒下的重力势能就会转化成动能，从而压倒第二张牌、第三张牌……以此类推，直至全军覆没。 　　这类牵一发动全身的例子有很多。 　　比如生态系统。 　　比如秦自行带来的污染源大军。 　　秦自行只是一个人类。 　　是人类就意味着，这么多污染源，不可能都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小弟。 　　事实上，这些污染源都不是他的小弟。 　　他只是投机取巧了一小下，让污染源A牵制污染源B，污染源B又牵制污染源C，污染源C又牵制着污染源D和E……一环扣一环，完美营造出眼下这种浩浩荡荡的效果，方便自己和对面的S级谈判而已。 　　好巧不巧。 　　席魇下嘴的那个D级污染源，长得虽然很小只，很方便下嘴，然而是相当关键的一环，是蝴蝶效应里扇动翅膀的蝴蝶，是多米诺骨牌里的第一张牌。 　　在席魇发出了“呜”的吞咽尾音后，全场有了一秒的安静。 　　这个一秒的安静不止包括席云和秦自行两方，更是包括那群喧闹无比的污染源。 　　秦自行听了席魇那段话，于电光火石间推断出事情的真相，默默从即将暴走的A级污染源肩上跳了下来，找了个污染源没那么密集的战略位置，操作光脑，调高了扩音器的音量，若无其事地改口道： 　　“里面的人类听着，由于‘你家同伴’的战略失误，你已经被失控的污染源包围了，赶紧把你手里那四个人类同胞放了，让我们摒弃前嫌，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吧！” 　　话音才落，“军心”涣散，百“鬼”夜行，一时间场面就跟炒糊了沾锅底的多春鱼一样，翻一下粘一片，翻一下粘一坨——哪哪都是，哪哪都无法抢救。 　　现场唯一赢家席魇：哇哈哈哈哈哈，我吃吃吃吃吃。 　　在包围圈内的席云看向四位俘虏，“他应该知道我不放你们的话，你们必然死在我们前头吧？” 　　同样在包围圈内、本轮最大输家、秦自行的四位亲卫：“……” 　　亲卫中收烂摊子收到累觉不爱的安娜：“无所谓，我会安息。” 第55章 　　秦自行带来的污染源，级别几乎把字母表前四个字母都占了个遍，那堪称完美的牵制闭环一被打断，污染源们如梦初醒，乱作一团。 　　喜欢玩碾压的，扭头就戏耍起了低等级污染源，戏耍完就开始打人类的主意；喜欢吃天敌的，张嘴就把天敌生吞了下去，吃完天敌就开始打人类的主意；没有天敌或者更喜欢吃人类的，从一开始就打起了人类的主意。 　　总而言之，在污染源的菜谱上，在座的人类必有一席之地。 　　秦自行玩火自焚，溜了它们半天，仇恨值最高，又离他们最近，是以一大团污染源轰轰烈烈地追在他屁股后头跑，场面简直是又惊险又精彩。 　　但也不是所有污染源都对秦自行特别感兴趣，现场那么多人类，味道都不太一样，污染源们偏好不同，下意识地分了流，有些朝防护罩冲去，有些则朝四个俘虏奔去，主打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绝不给任何人额外的精彩。 　　留给席云权衡的时间不到一秒。 　　放不放俘虏，是件不好决断的事情。 　　放，万一放虎归山了呢？ 　　虽然这次他们栽在了防护罩上，但有了第一回的经验，下回说不定防护罩就拦不住他们了。 　　更糟糕的情况，他们可能跟对付第三特种部队一样，当场就反戈一击、趁火打劫，这几个明显不弱的战力、不知深浅的秦自行，外加一堆污染源，席云自问对付不过来。 　　不放，不只少了四个战力。 　　如果他们死了，他们那个老大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耗着。 　　她有席魇、安德鲁和霍金斯帮忙，突围是可以突围，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且不是说2号家园花了她多少积分和心血，荒田重耕的任务地址就在这，她跑了，要是这堆怪在附近徘徊不去，快到嘴的两万分奖励可就打水漂了。 　　她这段时间做任务搞交易加防御，手头积分所剩无几，没了这两万分，容错率会变得很低。 　　但反过来，死守的话，手头的防护罩和滤绵岩储备耗不起。 　　更何况，放任几个俘虏被污染源生吞，秦自行未必不会把帐算她头上。 　　既然人没有跟尼基塔一样，上来就乱抢一气、你死我活，还费劲扒拉地跟她谈判了老半天，证明双方多少有合作的可能，她这边也正好缺人手，没必要为了万一把关系搞僵。 　　何况她影响力已经足够升级，多了一条命，这点险还是冒得起的。 　　所以总体来看，人得放，但是怎么放，得讲点艺术。 　　她得让对方知道，就算自己不是S级污染源，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普通人类。 　　零点几秒的功夫里，席云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有了决断。 　　她继续使用技能【一把很大的嗓门】，“席魇，回来，要吃在家门口吃，顺便守家。” 　　“咔嚓咔嚓……这群好吃……那边没这群好吃……” 　　“你要是吃得睡外头了……” 　　席魇不等她把威胁说完，蹿地一下就回来了，嘀嘀咕咕地变成黑雾，将基地围了一圈，堵着气一口又吞了两C级污染源。 　　席云清楚它这么吃下去，很快又要休眠，但争取来的这点时间已经够了。 　　她把耐久有所下降的长枪给了安德鲁，道：“怎么用之前跟你说过的，你在这里面帮我看下家。” 　　安德鲁皱眉，不是很满意这个安排。 　　“这可是很重要的任务。”席云点了点枪头，“一会给外头几位朋友秀一秀。” 　　说完，她一边用上了技能【一股超凡的怪力】，一边走出防护罩，拿出第二把长枪，手腕一挑，轻巧地把吐血最厉害的那位仁兄勾到自己面前，往他脑门上拍了个基地通行证，单手丢回基地里。 　　随后，她刻意扬起了已经被技能放大的嗓门，确保被追得满场跑的那位也听得清，“安德鲁，你看着这人，要有轻举妄动……” 　　她当着几位俘虏的面，故意轻描淡写地道：“烤了切片当晚餐好了。” 　　接着，她目光落到和被选中仁兄长得极像的另一个俘虏身上，长枪抵住了他的喉咙，“要我放人可以，把你们老大搞出来的局面收拾干净，要是跟我耍任何心眼……” 　　她似笑非笑地朝防护罩里那位仁兄一瞥。 　　安德鲁心领神会，长枪一抬，顶端蹿出一股烈焰，火舌威胁地在仁兄脸上舔了舔，温度甚至烫卷了仁兄耳鬓的碎发。 　　按席云的意思秀完武器，安德鲁这才配合地接话：“放心，我会立刻做晚饭。” 　　从席云三言 　　两语把席魇喊回来开始，被威胁的几人就变了脸色，之后席云的一系列动作，更是让他们脸色变得愈发凝重了。 　　光脑数据分明显示，黑蟒席魇是B级污染源，级别准不准确另说，它的本质是没有争议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卫和纳亚在看到了席云把席魇丢出了基地后，以为是高级污染源在分裂低级污染源，才会误判防护罩奇奇怪怪的基地是S级。 　　可席云是人类。 　　听她话的黑蟒有清晰的思考逻辑，明显不止B级，很可能是A。 　　一个随便说两句就能驱使A级污染源的人类？ 　　太匪夷所思了。 　　驱使污染源这种事，在牛鬼蛇神哪哪都是的今天，倒也不算特别稀奇。 　　比如他们的老大秦自行，就可以利用其精神力的特殊属性，招惹来这么一堆污染源，还有命蹲在污染源身上叽叽歪歪。 　　比如联邦那些见不得人的实验基地，也改造出了一群有类似能力的驯养师。 　　可是能让B级以上的污染源这么乖巧地听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除了驱使污染源外，这个女生的力气也不对劲。 　　在安娜等几位战士看来，席云身形瘦弱，身上根本没有像样的肌肉线条，尽管如此，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纳亚单手拎起，丢到一边，这简直不科学。 　　还有，她和她手下手里的武器也有鬼。 　　虽然看不出那两把枪的材质，但光脑数据显示，这两把枪就是普通的冷兵器。 　　谁家冷兵器会喷火啊。 　　一切都充斥着诡异。 　　三胞胎之一的安娜目光落到安德鲁身上。 　　这个所谓的联邦一级通缉犯，销声匿迹三十年，都说他慌不择路地逃到了地球，核心污染区深处。 　　她的目光一转，看向了席云。 　　安德鲁能在核心区呆三十年活蹦乱跳，恐怕跟这个神秘的女人有关系。 　　三十年前，安德鲁在联邦地盘里的最后一站，是4号实验基地，那个实验体所在的位置。 　　难道这个神秘的女人就是那个不知所踪的实验体？ 　　安娜思维发散得很远，但污染源环伺，她也明白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明白。”她哑着嗓音应道。 　　于是席云让霍金斯帮忙，快速解开了三位俘虏的限制，自己则返回基地，三两下跳到杰里费斯树树顶，观察全局战况。 　　场上的污染源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光是看得出形状的都有数十只，这还是席魇一顿狂吃后剩下的数目。 　　席云视线落到三位临时队友身上。 　　他们配合默契，经验丰富，特别是那个小个子和暴力酷妹，战斗力不容小觑，但不难看出他们状态不佳，能搞定一半的污染源都算他们牛逼了。 　　至于他们的老大…… 　　那位坑货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出手，就走位风骚地带着一堆污染源溜圈，像足了吃完饭遛弯的老大爷。 　　这样下去不行，压力迟早回到她这边。 　　得想个办法。 　　一个个杀是肯定走不通的，但这些污染源各自为政，也没法玩什么擒贼擒王，而临时队友们杀了那么多污染源，也不见得把剩下的吓退，证明杀鸡儆猴也没用…… 　　【您的居民席魇因吃撑而陷入了休眠】 　　很好，意料之中地少了一个战斗力。 　　席云摇了摇头，让霍金斯把席魇拖回来。 　　嗯？ 　　等等。 　　休眠。 　　这些非生物吃撑了会休眠。 　　席云蹭地站了起来，收了长枪，从仓库里掏出了一块拇指大的幽蓝色肥皂。 　　【物品详情 　　名称：一块难吃的肥皂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29/30 　　作用：肥皂很难吃，千万不要吃，就算是它的泡泡也不要吃，就连污染源吃了都会犯3分钟恶心 　　备注1：相信身为领袖的您，不会不知道这么无聊的常识 　　备注2：污染源比人类更讨厌这种肥皂，因为理论上来讲，它们浑身都是嘴 　　备注3：建议您不要异想天开拿该肥皂恶心污染源，小心污染源暴走拿您换口味】 第56章 　　席云从树上跳了下来，来到“人质”面前，蹲下来戳他，“你们的内部通讯还能用？设备给我。我跟你们老大说几句。” 　　系统的大嗓门技能好用是好用，就是一开口人尽皆知，对方老大能听得到，污染源肯定也听得到，要是有哪只污染源智商还可以就麻烦了。 　　她想破局，一个人搞不定，想让这群人配合，需要一个更隐蔽的通讯手段来跟他们沟通。 　　纳亚等人内部通讯靠的是光脑，这是一种安装在皮下的智能芯片设备，可以进行意识操作，除了通讯还有诸多功能，特别方便，但越方便的设备，涉及的敏感信息往往越多。 　　两军交战，抓到俘虏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俘虏身上的光脑挖出来，交由专门的技术部门破译。 　　军方为了防止军人光脑被成功破译，机密外泄，给所有军人的光脑添了个小功能——安装者身亡或光脑芯片被强制取出时，设备会立刻启动自毁程序。 　　而要判断安装者是否身亡、芯片是否被强制取出，都跟安装者精神海波动有关。 　　以至于这个功能出现后，明里暗里的各位精神审讯员又多了一项工作——入侵并控制审讯对象的精神海，以便在自毁程序激活之前，控制审讯对象的光脑芯片。 　　所以席云的话听在纳亚耳中，几乎等同于“给我主动把光脑交出来”。 　　光脑给是不可能给的，纳亚看了眼安德鲁抵在自己颈部的长枪，眼珠子转了转，决定装傻，按照席云字面的意思，交出了一个只有通讯功能的外设。 　　席云接过外设，愣了一下。 　　【您获得了非基地居民的无条件赠与】 　　【您在不借助任何手段与人际关系的情况下，获得了无条件赠与物，恭喜您达成成就：魅力无边（初级），赠与物品已随机升级，请前往详情页查看】 　　无条件赠与？ 　　不使用任何手段？ 　　席云注视着架在人质脖子上的长枪，觉得系统的判定标准越发扑朔迷离了。 　　另一边，纳亚给席云通讯器外设，本意只是拖延时间，好在内网里发消息请示秦自行： 　　破解密码无敌手（纳亚）：“老大，她要光脑，销毁吗？”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倒是稀奇，她那里没信号屏蔽器？你居然还能冒泡？”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资料破解出来了？其他人备份了吗？” 　　敌方网络横着走（大卫）：“还没，备份进度也卡住了，数据太大，我们这个临时网络的流量撑不起来。”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那肯定不销啊。” 　　秋语颂（安娜）：“资料可能外泄。”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泄一泄多好啊，人家要有本事泄出去，我可以再送她一张蓝皮，现在资料独一份在纳亚那，要是纳亚不小心噶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怪让人焦虑的。”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越说越焦虑了，纳亚你千万帮我多哄着点她啊，别把人惹恼了，务必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别带着资料共沉沦，晓得不？” 　　敌方网络横着走（大卫）：“老大……A级快追上你了，你别顾着聊天站原地不动啊……”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不对啊，她基地都快没了，怎么忽然有闲心要光脑？” 　　用户6：“我没要光脑啊。” 　　用户6：不是说只剩六件作战服了吗？原来还有？再送一套什么的太小气了，真想哄我，多给几套呗？飞船是不是其实也还有很多？多给几艘呗？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没有了没有了，就那最后一套了，私人珍藏，其它真的没有了。”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 　　其他人：“……” 　　他们内网里拢共5个人，用户6是谁？ 　　除了光脑能源耗尽没法看内网的克兰，安娜等人在防护罩外齐刷刷回头，无语地看向纳亚。 　　尤其是安娜，给了纳亚一个“你智商是不是被E级污染源吃了”的眼神。 　　纳亚喉咙上还架着竹枪，不敢乱动，只能大声辩解：“我不是，我没有，我给她的通讯器只能联系老大！” 　　远远地，席云看到秦自行转过了头，好像朝这边看了一眼。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席云还是挥着手里的通讯外设，给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打了声招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们的聊天记录我都看到了哟。” 　　【物品详情 　　名称：便携式通讯器（已升级）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96/99 　　运转消耗：（作用1）能源点2/天 　　（作用2）改造力积分0.5/小时或能源点1/小时 　　作用：以下功能可同时启动—— 　　1.与秦自行双向通讯 　　2（新）：可检测并入侵方圆1公里内的通讯内网 　　备注：祝您潜水愉快】 　　难得系统给出了这么和谐的祝福，席云自然却之不恭，暗戳戳地打进了敌军内部。 　　敌军内部很神奇，每个人的重点都不太一样。 　　只见一个叫秋语颂的用户简略地汇报了事情始末，并表示席云的防护罩吸取了他们大量的体力和精神力，大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活埋我、送人头、假情报，以为是S还一个个送，我以为你们很牛逼啊，现在场上最厉害也不过区区三只A级，都被我牵制着呢吧？A级以下都打不下来？哎，果然我提前退休是明智的选择，不然这脸真得丢到第九星系去。” 　　敌方网络横着走：“老大，那个……我看到安农海盗安德鲁了，这里应该就是地球，所以应该就是第九星系。”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啊，那就难怪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吗？作为庆祝，你们检讨多写五千字吧。” 　　秋语颂：“这边最多撑十五分钟。” 　　敌方网络横着走：“那是你，变态体质。老大，我现在就快不行了，最多五分钟，你大招憋快点吧QAQ”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男人，不能说不行，好好向你姐看齐，至少给我撑十分钟。”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还有，别让对方基地磕着碰着，我是看出来了，那妮子缺资源，为了赎你们这群冤种，我腰包已经很受伤了，别再给她留下讹我的借口。”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回头我要是多被她讹到一分钱，你们就给我多写一万字检讨，手写。” 　　到这里话题进一步走歪，他们开始探讨起了无纸化社会居民要用什么材料代替纸笔，怎么手写最痛苦、教训最深刻等等一系列和现实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直到人质冒泡，问秦自行要不要销毁光脑。 　　席云终于悟了，难怪通讯器属于“无条件赠与”——对方以为她要的是别的，拿通讯器敷衍她呢。 　　她忍不住调戏了一下诸人。 　　一时间大家眼神乱飞，在刀光剑影中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席云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掏出小竹椅坐下，开始在内网里谈正事。 　　用户6：“退休那位，你的大招是什么？群攻技能吗？”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简单来讲就是我拿自己当苍蝇纸，牺牲自我，保全你们，不用谢。”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真要谢我也可以，帮我争取点时间。时间太短苍蝇纸粘度不够，杀伤力也不够，要是不小心留下一两只二阶暴走的，我们会很麻烦。看在我把私人珍藏的作战服也上供给您的份上，您就帮下我那群有眼不识泰山的崽子呗？帮他们抗会怪？” 　　用户6：“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像是能扛怪的人吗？我家最能抗怪的已经睡着了，睡着前已经帮忙扛掉了四分之一的怪，想谢的话就多拿点私人珍藏给我，毕竟你也看出来了，我缺资源。”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我看不到，您离我太远了，在我心目中您的形象高大而伟岸，是弱者可以依赖的强有力臂膀。” 　　用户6：“您谬赞了，您才是全场最大的大腿。那大招能单杀吗？这样杀伤力应该能提升？还有，能不能拿粘度换杀伤力？粘度我有办法解决，这样会不会快一点？”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会会会，您请快讲，洗耳恭听。” 　　用户6：“我有种小零食，污染源挺喜欢的，会为了这种小零食抛开没有散发负面情绪的人类。” 　　用户6：“我还有个小道具，把污染源圈里面，它们三分钟内应该不会出来。” 　　用户6：“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玩粘苍蝇，玩养蛊。” 　　用户6：“当然了，最后的蛊王要由您来解决，请大腿您千万把它扼杀在睡梦之中。” 　　秦自行眼神微亮。 　　席云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要不是他能力只剩两成，他估计也会这么玩。 　　本来还头疼苍蝇纸战略太费力气，现在好了，有对方的小道具加成，事情轻松不少。 　　两人一拍即合，进一步商量了细节后，当场给出了安排： 　　秦自行负责用技能做陷阱；女战士安娜是除秦自行以外状态最好、能力最强的，负责当引怪主力，用小零食（滤绵岩废料）把污染源引到陷阱里；小个子克兰移动速度够快，负责拿【一块难吃的肥皂】，在陷阱旁待命，等污染源都被引进去后，立刻使用肥皂，把污染源“关”起来；大卫、席云和霍金斯在污染源彻底引开前，暂守基地，等基地脱离威胁后，上前打辅助；安德鲁继续守基地和看人质。 　　基本战略确定下来，席云想了想，又在内网里补充了一句。 　　用户6：小零食省着点用，不要天女散花，对他们来说那是好东西，别蛊没养成先把自己给坑了。 　　底下回了一串非常正经的1。 　　与此同时。 　　几秒钟前才搭建出来的临时内网。 　　破解密码无敌手：“为什么我作为人质还要干活？” 　　秋语颂：“用户6。” 　　人质纳亚顿时不敢吭声。 　　敌方网络横着走：“老大，我查到了。她用的词语‘天女散花’属于古地球成语，十分古董的用法，地球都被污染吞噬这么多年了，早就没人会说地球话了，就算会说也不会说这么古老的用词，由此推断，她的年龄……” 　　用户6：“猜测女性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一种行为。” 　　用户6：“我开始怀疑你们在演我，还有空拉小群查成语，这不挺游刃有余的？” 　　安娜等人：“……”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大佬息怒，这群崽子不知轻重，我一定严加管教！”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你们太过分了，等这场架打完，再多写一万字检讨。” 　　安娜等人：“……” 　　到底是谁非让他们打架的时候还查成语啊！ 　　秦自行关闭视野里的内网界面，又朝基地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视力比普通人好很多，其实看得很清楚。 　　那个女孩子年龄看着一点也不大，朝气蓬勃的，好像是就等着他看过来，但她明显看不清他的具体情况，视线与他的微微错了开去。 　　尽管如此，她又一次扬了扬手里的通讯器，朝着他这个方向露出了挑衅的小虎牙。 　　此刻安娜已经朝他这边出发，露出的缺口如他们所料，还有少数不够馋嘴的漏网之鱼凑了上去。 　　霍金斯挡住了其中一大部分，但还有两只动物拟态的D级朝那个女孩子扑了过去。 　　在她身后不远，传说中的安农海盗安德鲁明显很紧张，一副随时要出手帮忙的样子。 　　秦自行至今没见那女孩出过手，不免好奇她会怎么做。 　　是硬刚？ 　　用技能？ 　　还是躲开等霍金斯支援？ 　　还是回基地里？ 　　还是…… 　　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小道具？ 　　只见对方不慌不忙，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块小肥皂。 　　这块肥皂和她给克兰的不一样，颜色不是幽蓝色，而是一种透明至极的浅蓝，上面隐隐有水状波纹流动。 　　她拿着这块肥皂，飞快给自己涂了个遍，眨眼成了一个泡泡人。 　　奔着她去的污染源停顿了一下，像是纳闷人怎么不见了，随后咆哮着往她后面的基地冲。 　　她就大喇喇地站在污染源旁边，掏出一把镰刀，毫无诚意地搞偷袭。 　　看来是能隐蔽气息的肥皂。 　　花样真多。 　　牛逼的。 　　这种大腿不得好好抱着？一看就能跟着吃香喝辣。 　　秦自行笑了笑，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战局上。 　　安娜已经把大部分污染源引了过来。 　　有所谓的小零食在，她引怪引得相当轻松。 　　偶尔有一两只边角料掉了队，也被从后面赶上来的那个女孩和霍金斯引回了“正轨”。 　　此时如果有人俯瞰全景，可能会觉得这是大型羊群放牧现场，顶多羊群长得奇怪了点。 　　将“羊群”全部赶至一处后，早在一旁候着的克兰双腿一蹬，极快地用肥皂摩擦空气、打泡、画囚牢。 　　肥皂打出来的泡泡相当绵密，而且违反科学原理，呈幽蓝色水滴状，一个接一个地摞在一起，堆出来的半球形囚牢晶莹剔透，像一颗嵌在地上、切割极为精细的蓝色水晶。 　　“水晶”是透明的，只要光线足够，完全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席云让霍金斯照一下明，霍金斯狗腿地应承下来，拿手当小夜灯，顿时照亮了蓝水晶的…… 　　一个角落里的狗屁股。 　　那是只拟态像狗的污染源，可能是感应到它的屁股隆重登场了，还很应景地摇了摇尾巴。 　　“嗤。”小个子克兰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秦自行嫌弃起以前的对手来可没那么低调，笑得超大声，在霍金斯敢怒不敢言的目光里，问席云：“想看戏？” 　　席云面无表情地看他。 　　“减免一下赎人费用，不多，一艘飞船，我就让你看个够。” 　　她就知道。 　　席云：“飞船不行，减免一件作战服。” 　　“成交。”秦自行打了个响指，“克兰。” 　　克兰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小玩意往天上一抛，周围顿时亮如白昼。 　　好东西。 　　席云心里一动，打算回头找契机跟他们进进货。 　　光线亮堂后，泡泡里的情形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克兰在秦自行的授意下，故意将空间画得十分有限，被圈在里面的污染源抢完滤绵岩废料，回过神后自然不依，特别是位于边缘的几只，率先就想冲出囚牢。 　　它们拟态的身体一挨到泡泡，立刻发出了类似呕吐的yue声，之后愤怒地吼叫了起来，迁怒般地拍向后面还在往前挤的同类。 　　当然，肥皂囚牢除了恶心也没别的作用，也有意志力坚定的污染源，一边呕着一边继续往外跑。 　　秦自行适时跺了一脚。 　　地上顿时亮起了一个黑色的六芒星阵，其内部的六角形刚好与半圆形的囚牢相切，组成它的六条线从地上射出交错而笔直的光幕来，将即将逃出的污染源弹回囚牢之中。 　　席云扬起眉，回忆了一下秦自行之前的蛇皮走位。 　　原来是在画这个东西啊。 　　被六芒星逼回去的污染源迫不得已，又穿过一次囚笼的泡泡，恶心得当场昏了过去，被同样犯恶心的同类吞到嘴里，改善口味。 　　短短几秒交锋，污染源少了一半。 　　席云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掏出了她的小竹椅和杰里果。 　　安娜三人面面相觑。 　　有那么好看吗？ 　　这专注程度，就是在机甲角斗场里下重注的观众也比不上啊。 　　席云的专注是有原因的。 　　就在她成功用镰刀砍杀污染源后，系统忽然弹出提示： 　　【您与您的居民合力击杀的C级、D级污染源数量已达50】 　　【您获得了影响力*825】 　　【恭喜您提前激活任务：希望之火-荒岛重建，奖励改造力积分*2000】 第57章 　　席云立刻选择查看新任务。 　　【希望之火-荒岛重建 　　任务描述：您所在的地方曾是一座鸟语花香、风光旖旎的岛屿，是人们钟爱的度假胜地，然而在污染的侵蚀下，一切美好事物归于虚无，诸多污染源崛地而起，成了炼狱中的使徒。作为一位伟大的领袖，相信您有办法消除岛上的污染源，为重建这座荒岛做好准备。 　　任务要求：击杀/净化/？？岛上一切既有污染源 　　任务奖励：改造力积分*50000，日常活动模块，暖乌松的种子*1】 　　积分！五万！好东西！速接！ 　　贫穷如席云，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任务。 　　任务列表立刻出现了进度信息。 　　【当前进度：A级0/3； 　　B级0/8； 　　C级2/17； 　　D级8/30】 　　之后，他们一群人将污染源引入陷阱，六芒星阵出现，污染源消失大半，进度刷地一下迈出了一大步： 　　【当前进度：A级0/3 　　B级2/8 　　C级11/17 　　D级21/30】 　　之后，被恶心到暴走的污染源疯狂互殴，每消失一只，任务进度界面的数据都会蹦跶一下，期间甚至没了一只A级。 　　这跟躺着看银行卡数字蹭蹭往上涨有什么区别？ 　　席云看得心花怒放。 　　有人用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脸。 　　席云暂且从“发财了”的狂喜里抽离出来，看了眼脸边的东西。 　　看着像根巧克力棒。 　　她抬眼看递巧克力棒的人，是那个叫秦自行的。 　　他的长相跟安德鲁和霍金斯不一样，没有铜铃一般溜圆的眼睛，也没有类白瓷的皮肤质地，像地球人，甚至像华国人，小麦色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不过五官轮廓要比普通华国人深很多，有点像混得很成功的混血儿。 　　非要说他哪里像外星人…… 　　席云视线落到他耳垂上。 　　他两边耳垂各有一枚小小的暗红色六芒星，不是耳钉，不是纹身，也不是什么癖好诡异的装饰，更像是他血肉的一部分，衬得这个人有点邪性。 　　邪性的家伙一咧嘴，邪气顿时就成了欠，“大佬，能量棒吃过没？想不想尝新鲜？口味很丰富的哟，跟你换杰里果？好久没吃这玩意了，怀念。” 　　席云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杰里果，但这不妨碍她敲竹杠，“五根换一块。” 　　秦自行盘腿一坐，跟她讨价还价。 　　最后两人以三根不同口味的能量棒换一块烤熟的杰里果成交。 　　席云太久没见油腥了，东西一到手，果断拆了标着“油焖艾莲虾”味的能量棒，闻着那又香又辣的味儿，馋得吞了口口水，刚想啃一口，就见秦自行几个手下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不得不暂停进食，“有何贵干？” 　　三人轰地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暗戳戳把霍金斯踹到了一边），献宝似的在她面前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能量棒，可怜巴巴地说：“我们也想换。” 　　席云看了眼手里的能量棒，又看了眼秦自行。 　　这货跟她换了七八块杰里果后，以一个“生人勿近、熟人更不要过来”的护食姿态，大快朵颐地吃着独食。 　　只是怀旧，会这么拼吗？ 　　只是换个口味而已，会这么拼吗？ 　　说起来，霍金斯当初吃完杰里果，反应也贼大。 　　席云忽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狐疑地扫了眼把她围得 　　严严实实三人，打算先吃一口能量棒再说。 　　安娜蹭地抱住了她的手臂，脸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像是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 　　大卫蹲在一旁，幽幽地、言辞恳切地、眼带泪花地替大姐开口，“大佬，我家老大小气，我们姐弟不小气，他用三根跟您换一块，我们可以用五根，您要什么口味就挑什么口味。”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穿过互殴逐渐白热化的污染源们，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您不知道，杰里果对我们三姐弟有何等重要的意义。” 　　“想当年，我们三姐弟在孤儿院的小黑屋里，看着窗外别人家的小孩，左手牵着爸，右手牵着妈，举着一串烤熟的杰里果，快快乐乐地咬了一口又一口，那个香味钻进了我们那个狭小的金属窗，让三天三夜没吃饭的我们从此有了挥之不去的执念。” 　　…… 　　虽然很惨的样子，但是…… 　　席云：“那个小孩是有三只手吗？” 　　大卫：“……” 　　安娜：“尾巴。” 　　大卫疯狂点头，“是的，那应该是夏禾星的人，他们有尾巴。啊，还是姐你的记忆好。” 　　安娜默默把席云拿着能量棒的手抱紧了些，眼神看着地上，侧脸和脖颈凹出悲痛的线条，“印象深刻。” 　　席云注视着他们姐弟一会，笑了。 　　“十换一。” 　　两姐弟价都不讲一句，哗啦啦地给了她上百根能量条，把克兰往边上一推，欢天喜地地猫一边吃杰里果去了。 　　那护食的架势，比秦自行有过之无不及。 　　至于防着谁…… 　　席云看向眼前唯一还没有杰里果吃的小个子，笑眯眯的，“你呢，你又有什么悲惨故事？” 　　“我……”克兰黑着脸，狠狠瞪向大卫。 　　说好的等杰里果到手，要分他一点的。 　　死小子，回头他一定要跟纳亚说大卫吃独食。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克兰忽略了和大卫共谋的安娜，在心里将大卫狂殴了一顿后，弃疗似的问：“没有悲惨故事的话，还可以换吗？” 　　“可以是可以。”席云还是笑着，指了指头顶发光的设备，“十根能量棒加那个。” 　　就此敲定。 　　六人三三两两地坐在污染源囚牢前，仿佛电影院里的观众，一边认真吃零嘴一边看片子。 　　虽然猜到不对劲，但席云还是尝了几口不同口味的能量棒。 　　这玩意比她想的还难吃。 　　只是闻起来香而已，不管什么口味，口感都跟豆渣一样，简直是对舌头的摧残，吞下去还噎喉咙，那画蛇添足、自欺欺人的香味钻进鼻腔，更让人唾弃这个鬼玩意，想念真正的食物。 　　吃两口就腻了，打个嗝都是工业味。 　　难怪这群人千方百计地想跟她换杰里果。 　　砰—— 　　又一只B级倒下，囚笼里现在只剩6只污染源了。 　　“快了快了。”坐在边上的大卫活动了下脖子，朝秦自行说，“就剩一只A级了，吞几只B级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老大，一会就靠你了。” 　　嗯？ 　　1只A级？那就是说剩下的5只都是B级？ 　　席云隐隐觉得不对，再次看了眼系统。 　　【当前进度：A级1/3 　　B级4/8 　　C级17/17 　　D级30/30】 　　数据对不上吧？ 第58章 　　六芒星阵仿佛从地底深处汲取了力量，刻在地面的星阵线条射出六片高达十数米的光幕，犹如两座首尾相对着交叠的三菱柱，为内部的“水晶”囚牢盖上了暗色的遮罩。 　　克兰拿出来的照明设备是一块不规则的浑浊晶体，里面包着一点流光。 　　那点流光比绿豆还小，却散发着耀眼的光亮，驱散了周围一整片区域的阴霾，其光芒无声而强势，所向披靡，唯独撼动不了那座半透明的墨色星阵，遗憾地在地上打出一片变形的阴影。 　　在这种情况下，照明设备所在的一侧、两座三菱柱同时与“水晶”囚牢相交的角落，便是最佳观测视角。 　　所有人都坐在这个角落里吃杰里果看戏。 　　污染源的数量如计划般不断减少，一切顺利。 　　秦自行往嘴中送着杰里果，舒心地享受多年未有的新鲜口感，偶尔朝仅剩的污染源扫上几眼。 　　那里面一共有6位选手，其中1位为A级污染源，另外5位为B级。 　　A级选手是只黑石巨人，秦自行蛮喜欢它的，毕竟它曾把肩膀贡献给他搭便车，为他提供了相当优秀的全局视野，这会它能进半决赛圈，实在让秦自行深感欣慰。 　　可惜的是，A级选手没有占压倒性的优势。 　　另外5位选手中，有3位是植物系拟态的B＋级，以干劲满满的下克上精神（实际上就是被泡泡恶心到绝望，又被他们丢进去的滤绵岩废料刺激到昏了头脑），生抗A级对B级的天然威慑，对黑石巨人群起而攻之。 　　可能团结就是力量吧，黑石巨人一时奈何不了他们，这一超三强打得不相上下，形成了一种薄如蝉翼的平衡。 　　另外2位选手只是普普通通的B级，拟态也相当稀疏平常，一只是狼一样大的兔子，一只是中规中矩的机械狗。 　　它们对自己相当有数，选择了“渔翁得利式”或“能多活一秒是一秒”的策略，在不碰到泡泡的前提下，尽可能地龟缩在囚牢边缘，为那4位大佬让出了大部分战场。 　　秦自行怀疑以它们平平无奇的能力，之所以能进半决赛圈，靠的就是这种苟到极致的精神。 　　就在这时，黑石巨人发出一声怒吼，身上的石块自动解离，无差别地攻击场内所有污染源。 　　3只B＋予以反击，瓦解了绝大部分石块，但还是有一部分越过它们，朝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那2只射去。 　　2只B级都苟活那么久了，此时自然也不会跟B＋一样硬刚，一个跳一个跑，各显神通地躲了开去。 　　然而石块在打到泡泡时骤然刹车，打了个转，长了眼睛一样追击起了这2只B级。 　　兔子比机械狗多了点血性，见石块咬着自己不放，深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硬着头皮蹦跶着和石块干上了； 　　机械狗则贯彻苟活原则，贴着囚牢边缘疯狂逃窜，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在它第二次路过兔子身边时，追击着它的石块刚好撞上了快把兔子砸死的石块，强强对碰，互相消融，兔子和狗都幸免于难。 　　秦自行见状，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眉头轻挑。 　　哪里不太对。 　　就在这时，他听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问：“在你们看来，里面现在有多少只B级？多少只A级？” 　　对于席云的问题，大卫爽快地给出了回答：“1A5B……哦，这A级终于搞死了森林组合里的2只，现在B级就剩3只了。” 　　系统的数据几乎和大卫的回答同步更新： 　　【当前进度：A级1/3 　　B级6/8】 　　B级的确少了2只，但数据还是不对。 　　席云扫了眼其他人的反应，没人反驳大卫，看来都认同大卫的数据。 　　席云想了想，抛出第二个问题，“你们靠什么手段确定的污染源级别？” 　　“主要是光脑。” 　　在联邦，军人的光脑里都装有污染源识别模块，甚至一些私人武装也有，这不是什么秘密，大卫大大咧咧地告诉了她。 　　“光脑一定正确吗？” 　　“唔，那倒不一定。机器嘛，算法总有瑕疵，判定条件设置得再完善，也不一定能满足现实里一些过于复杂的情况，出错也正常。不过我们的光脑经过我和纳亚的改装，准确率很高了，大概能到98.333%，比人工判断还准，嘿嘿。”大卫说到这里，自豪地挺了挺胸脯。 　　“所以你们一般只靠光脑？” 　　大卫解释说倒也不是，污染源遇多了，也能凭经验判断，算是个人经验和光脑相辅相成。 　　也就是说无论是经验还是工具，他们都认为A级的数量是1，B级是3。 　　如果他们只靠光脑做出判断，席云会更相信自己的系统，毕竟光脑只是她科技树某个分支里的一个科技。 　　但就经验来说，这群人才是专家。 　　是他们错了？ 　　还是她的系统错了？ 　　假设是前者，她的系统 　　没错，那意味着有一只A级出于某种目的，伪装成了B级。 　　理论上说问题不大，他们的战略是养蛊并集火，只要A级被圈在里面，管它伪装成BCDE，最终只会有三个结果： 　　一、被其它污染源吃掉； 　　二、成为“蛊王”，且因为吞噬了太多同类而陷入休眠； 　　三、成为“蛊王”，但吞噬的同类不足以令其陷入休眠，届时他们会朝囚牢里投入滤绵岩废料（大卫和纳亚估算过数量，在可接受范围内），促使其陷入休眠。 　　污染源休眠后，秦自行就可以很方便地施展单体攻击了，不用担心大招打歪翻车（他大招短期内只能用一次）。 　　可是理论归理论，席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污染源对污染源，也讲究扮猪吃老虎吗？ 　　出于谨慎，席云把疑虑抛给了在场众人。 　　大卫眨了眨眼，开始追问席云是怎么判断的污染源级别，用经验的话主要是根据什么看出的区别，用工具的话又用了什么算法和技术。 　　克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事，A级算什么，在老大的六星芒阵里，翻不出什么浪。” 　　安娜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磨起斧头的刀刃，用行动表明“就算老大翻车，我也会补刀”。 　　秦自行…… 　　秦自行盘着腿，手举着杰里果，不吃也不放下。 　　席云走过去一看，顿时无语。 　　这货眼睛闭着，怕不是睡着了。 　　囚牢里，黑石巨人吞掉了兔子，B级数量又减1只，只剩2只，系统数据再次刷新： 　　【当前进度：A级1/3 　　B级7/8】 　　席云还没来得及琢磨什么，就见A级数据模糊了片刻，再变得清晰时，数据成了： 　　【A级1/2 　　B级7/8】 　　咦？ 　　数量和大卫他们说的彻底对上了？ 　　可是总数不对吧？剩余污染源怎么是2呢？ 　　席云看向场内不用掰手指头都能看出数量的3只污染源，更纳闷了。 　　就算被吃掉的是那只伪装成B的A级污染源，那系统的数据也该是“A级2/3”才对吧？ 　　这算什么？算法错乱？她家坑爹系统终于疯了？ 　　就在这时，A级数据再次模糊，又变回去了： 　　【A级1/3】 　　之后开始反复横跳。 　　好在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 　　场上。 　　黑石巨人同时抓住了机械狗和最后一只植物系，舞动着把它们通通塞嘴里，发出了胜利者的嚎叫。 　　与此同时，席云视野里的系统数据堪堪定格： 　　【A级1/2 　　B级8/8】 　　全部对上了。 　　所以真的是她的系统出问题了吗？ 　　不，不对。 　　黑石巨人同时吃了两只污染源，系统显示B级减少的数量只有1只。 　　还是说，机械狗或那只植物系拟态其实是同一只B级污染源？所以黑石巨人把它们都干翻后，数据就都对上了？ 　　不，也不对，这样解释不了为什么一开始A级剩余数量是2。 　　系统横跳的数据犹如横跳的猫咪，搅得席云的脑子一团乱麻，不知不觉，她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 　　不行，这么想太乱了。 　　先抛开B的数量和总数，单纯看闹幺蛾子的A。 　　A的变化很奇怪，它不是剩余量在变，而是总数在变。 　　就像是…… 　　有一只A级不太能让系统识别出来。 　　可就算识别不出来，也该和肉眼看到的A、B总数对得上才是，为什么有时候对得上，有时候对不上？ 　　总不能是有时候看得到这玩意，有时候又看不到吧？ 　　可她没有发现哪只污染源在玩幽灵闪现啊？ 　　除非…… 　　席云猛地抬头。 　　几乎是同时，秦自行睁开了眼睛。 　　而席云系统里好不容易定格的数据，又一次动了。 　　【A级2/2】 　　【您的任务（希望之火-荒岛重建）模式已由[普通]更换为[困难]】 　　场内。 　　黑石巨人依旧健在，甚至还没有进入休眠期。 　　场边，大卫见状，看着光脑里的估算数据，告知全员：“安娜、大卫、霍金斯，把你们手头剩余的‘零食’全部丢进去。”说着，他转向席云，“大佬，麻烦再拿……” 　　席云：“不能丢！可能有S！那已经不是巨人了！” 　　秦自行：“发光的东西谁有！立刻丢进去，给我在8点钟方向留出阴影！” 第59章 　　电光火石间，席云想通了一切—— 　　囚牢里有一只伪装成B级的A级，在大家眼皮底下暗戳戳地达到了进化极限，正在向S级进化，而她的任务只涉及ABCD四个等级，所以在那只A级进化成S的过程中，系统里有关A级的数据会在1/2和2/3之间反复变化。 　　至于这只A级为什么始终没被他们发现，很可能是因为它的本体没人看得到。 　　这个假设很完美，唯一的问题在于，这只A级伪装成的B级被黑石巨人吞下后，会发生什么。 　　系统任务-荒岛重建的模式变化适时解答了席云的疑惑。 　　任务描述出现了新的内容： 　　【……格外讲究效率的您在接受任务后，决定铤而走险，借力打力，一举消灭岛上全部既有污染源。您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大无畏精神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任务要求不变，依然是解决岛上所有污染源，但当前进度和任务奖励都有了变化： 　　【当前进度：S级0/？ 　　A级2/2 　　…… 　　任务奖励：改造力积分*50000，日常活动模块，暖乌松的种子*1，万能线索*1】 　　从进度数据可以看出，她的假设仍然成立，而且困在囚牢里的2只A级已经被消灭了。 　　但肉眼看去，场上的黑石巨人还在。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拟态为黑石巨人的污染源已经不在了，他们现在看到的那只是预备役S级的新伪装。 　　作为最后的胜者，它还在继续伪装，原因很大概率是…… 　　在等他们继续给它投喂滤绵岩废料，以便一鼓作气升S！ 　　更可怕的是，这意味着它不介意当他们的面升S。 　　它升级恐怕不需要休眠期！ 　　紧急关头，席云来不及跟大家解释，只顾得上把最重要的信息抛出来，甚至在说话的同时便掏出了道具，准备出手挡回滤绵岩废料。 　　出乎她意料的是，大卫等人听到她的话后，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毫不犹豫地收了手。 　　克兰和霍金斯是例外。 　　前者速度太快，在席云开口之前就已经抛出了废料；后者反应太慢，意识到该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两块废料以不同的速度，朝六芒星阵激射而去。 　　刷地一下。 　　席云只觉得一阵疾风刮过，定睛看去，原来是克兰飞身而起。 　　他在空中一个旋踢，把自己抛出去的、堪堪触及六芒星阵的废料给踢了回来，随后利落地向左侧打了两个侧翻，眼疾手快地兜住了霍金斯丢出去的废料。 　　从大卫命令出手，到席云要求停手，再到克兰拦住废料，前后不过1秒的功夫。 　　席云扪心自问，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做不到反应这么迅速。 　　直到此刻，她才深刻地意识到，秦自行这帮坑人坑己的家伙果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下一秒。 　　秦自行紧接着她的话音，掷地有声地给出指令：“发光的东西谁有！立刻丢进去 ，给我在8点钟方向留出阴影！” 　　发光的东西。 　　可以丢的。 　　最好还能帮秦自行牵制那只污染源。 　　她有！ 　　席云果断地从仓库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纸包，扬手扔进了囚笼里。 　　【物品详情 　　名称：一张包得住火的纸 　　品质：普通 　　耐久：1/1 　　作用：一次性物理兼精神类投掷武器。该武器触碰到投掷目标后，外部纸张会自动散开，露出其中被束缚已久的明亮火种，照亮方圆十米内的区域，并对该区域内一切有意识存在造成3秒精神眩目效果。 　　火种持续时间为1分钟。 　　备注1：珍爱生命，谨慎玩火 　　备注2：能拿光敏孚俞当纸的您真是充满了奇思妙想；能拿纸包火的您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包着火种的黑色小纸包四四方方，分量不重，借着席云抛掷的巧劲，打着旋飞进了囚笼，沾了一小层蓝色水滴状的泡泡，像是套了公主裙的淑女，提着裙摆，在一地闪着流光的不规则晶石中找到了下脚点，优雅落地。 　　沾在其上的泡泡逐渐消融，淑女慢条斯理地脱下一层又一层累赘的外裙，露出了里面…… 　　火热的内心。 　　那一刻，光芒万丈。 　　秦自行早有准备，直视着亮到刺眼的囚笼，于万丈光芒中，在“黑石巨人”脚下八点钟方向找到了小半圈异样的阴影！ 　　他眼中嬉笑之色褪去，遥遥朝那圈阴影伸出右手，做出掐扼的动作，手中看似没有任何物体，臂上的青筋却爆了起来，似乎在与虚无中的什么事物角力。 　　精神攻击-星辰坍缩。 　　囚笼里，那圈阴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游离巨人脚边。 　　没有了本体支撑，虚假的巨人开始消散。 　　蓦地，巨人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吸力极强的东西，身形如橡皮泥一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被拉伸成一片扇形，还没来得及彻底消散，就突然消失了。 　　全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阴影在地面上飞快地转了好几圈，但转的圈子越来越小，似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不断逼近。 　　包围圈直径，1米。 　　50厘米。 　　30。 　　10。 　　一股无声的狂啸揭地而起，迅猛地震散了泡泡囚牢，犹如无数看不见的利箭，朝秦自行等人急急射去。 　　六星芒阵黑光一盛，消解了这股利箭般的音波攻击。 　　秦自行掐扼的动作一顿，汗珠从他额角滑落。 　　也不知道阴影是不是发现了端倪，接二连三地狂啸，不断地发出音波攻击。 　　又一滴汗珠落下，滴到了秦自行眼中，他闭起了一只眼睛，咬紧后槽牙，右手用力一扼！ 　　包围圈直径，5厘米。 　　与此同时。 　　大卫好奇地询问席云各种技术细节，“厉害了，我站在这都能感受到火光的温度，那是什么武器啊，外面那一层是什么，我怎么看着像普通蜡纸？好像没看到别的机关？是那张纸装了什么能量反应装置吗？里面放了什么化学物品？怎么摊开就有火？” 　　席云正拿光敏孚俞挡在脸前，勉强当墨镜用，“不是蜡纸，原理太复杂了解释不清楚，你当它是个只能烧一分钟的篝火就行了。” 　　“什么篝火这么牛逼啊，这也太亮了吧，比A级核晶还亮，早知道我都不用丢核晶进去了。” 　　“你本来就不用丢，没看到我丢进去了吗？浪费。”克兰插嘴吐槽道。 　　“就你反应最快行了吧。”大卫回击，“有本事说安娜去啊。” 　　克兰收到安娜的眼风，干咳一声，“那个……多总比少好。” 　　席云忽略他们无意义的拌嘴，问道：“核晶？那是什么？” 　　大卫指了指在他们头顶发光的浑浊晶石，又指了指六芒星阵里那一地剔透的不规则晶石，“那些就是核晶，C级以上污染源才能产出的东西……哦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讲，有些弱一点的C级也没有……这玩意挺方便的，比如往里面注入一点精神力，它就能发亮了。” 　　“有意思。”席云相当感兴趣，“那是不是把里面的精神力收了，它就不亮了？” 　　“啊对，不过收的时候小心一点，也别让不太会控制精神力的人这么玩，要是破坏了核晶里的能量平衡，炸了就不好了。” 　　“还会炸？” 　　“会啊，你想，这东西本质上是污染源的能量核心，能量这种东西用不好都会炸的拉。”大卫随口一答，“说起来，刚看到你那火包的时候，我还捏了把汗。” 　　“……你别告诉我……” 　　“没事没事，物理火焰点不燃核晶，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可是。”席云默默地抬起手，拿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我的篝火它……附带了一点精神攻击。” 　　大卫：“……” 　　正在跟黑影较劲的秦自行，“啊。” 　　被逼到退无可退，终于冒出地表，打算跟秦自行硬刚一场的预备役S级，“……？” 　　现场一片寂静。 　　嗤—— 　　微颤了半天的七八颗A级核晶围着跃动的“篝火”，发出瓦斯漏气一样的声音，晶壳表面略有消融，蕴含在其中的流光疯狂窜动。 　　“趴下！” 　　秦自行大喊一声，收了右手的同时，左手自上而下一落，抖出一道巨大的透明盾牌，三两步冲到席云面前，把盯着囚笼愣神的她扑倒在地。 　　轰—— 　　核晶集体爆开，一股可怕的冲击波以囚牢为圆心，仿佛要将空气中每一颗分子都湮灭一般，咆哮着朝四面八方刮了开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S级，尚未完全成型的它贴着星阵边缘，被炸得渣都不剩。 　　紧接着，趴在地上的席云诸人背部剧痛，像是被几百米高的巨人狠狠踩住，碾进了地里。 　　再接着，悬在天上、用来照明的那颗晶核在冲击波的刺激下，也放飞自我地炸了开来，成为了冲击波浩浩荡荡的一部分。 　　随后，百来米开外的基地受到了波及，防护罩微微一颤，只抵挡了片刻，便如泡沫般碎了。 　　五分钟后，冲击波抵达四十多公里外，余波扫过休眠中的黑竹林，刮得整片竹林猎猎作响，竹子全都弯了腰。 　　在此期间，席云的系统在她脑海里哔哔个不停—— 　　【警告！您的基地（家园2号）正在遭受……】 　　…… 　　【您的物品（勤俭持家的防护罩）已损坏】 　　【您的道具（一张包得住火的纸）导致您的所有物遭到严重破坏】 　　【恭喜您达成成就：玩火自焚（稀有），奖励技能已发放，敬请查看】 　　脸还埋在地里的席云：“……” 　　谢谢您。 　　想说“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要玩火”请直说，大可不必这么阴阳怪气。 第60章 　　天黑黑，地茫茫，风吹沙飞石头亡。 　　爆炸的余韵终于散去，地上几个扁扁的土包动了动，灰扑扑的几人坐了起来，发出频率不一的咳嗽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整齐的呸呸呸，一个两个都忙着吐掉嘴巴里的沙土。 　　席云也抬起了头，呛咳了一会，刚把嘴里脸上的沙石清理干净，眼睛一睁，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好的。 　　根据地球人大部分女性文学作品的套路，这人肯定要拿救她的事说事了。 　　不出所料，秦自行收回了护着她头部的手，笑容里摆着明晃晃的算计，“救命之恩，是不是该报一下？” 　　席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按这人的尿性，这个时候绝对不是想让她以身相许，而是…… 　　“也不用报很多，意思意思，八百个杰里果怎么样？”秦自行狮子大开口，“太多的话，我勉为其难，接受分期付款。” 　　八百个。 　　很好。 　　张嘴就是她库存的四分之一。 　　“好说。”席云用手背抹掉嘴角残留的沙子，展开笑颜，“应该的，八百个怕不怕不够，展现不了我报恩的诚意，我们四舍五入一下，一千个如何？” 　　这妮子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 　　秦自行顿时警觉，面上不显，笑容虚伪，“这怎么好意思？上来就要了你四位数的粮食，999个就可以了，我不贪心。” 　　“没事，9 　　99个都出了，再多1个也无所谓。” 　　席云笑意盈盈，伸手把散落到面前的头发拨到耳后，手臂在空中画了个特别圆的弧，圆润的指尖指向不远处的基地，“报恩的事谈完了，您要的东西晚些奉上，现在我们来谈谈赔偿事宜。” 　　秦自行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好嘛。 　　那个上色不均的防护罩没了后，两棵杰里费斯树受到外界的污染，枯成了两坨灰，被风吹得只剩两小撮。 　　两个小巧的石屋没了屋顶，成了两根上窄下宽的弧形烟囱，露出里面简陋到几乎没有的摆设。 　　安德鲁刚从地上爬起来，他从尼基塔等人收缴来的作战服彻底耗尽了能源，变得灰扑扑的，但好歹护住了睡得一动不动的黑蟒和被绑成大茧的纳亚。 　　秦自行收回目光，讪笑一声，“讲道理，那把火是你丢的，责任什么的……咱们对半分吧？” 　　席云笑得愈发灿烂，“我记忆力不好，麻烦提醒我一下，我好好在家里睡觉，为什么周围会突然多出来一大群污染源呢？” 　　秦自行：“啧，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还提那么久远的历史就没有意思了啊。我都不跟你计较你家防护罩把我家崽子扣下的事了。” 　　席云：“没事，亲兄弟明算账，多计较计较有益身心健康。”她眼睛笑成了月牙，比刀还锋利的光从月牙里渗出来，“比如我们还可以计较一下，我家防护罩不长手不长腿，老老实实呆在那，你家崽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它扣下呢？” 　　秦自行：“……要不我拿一千个杰里果赔你吧？” 　　席云活动了下筋骨，“累了一天了，吃点人肉改善一下伙食好像不错，安德鲁！” 　　“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秦自行拉住她手臂，“之前说的条件，我再额外送你……两颗……五颗……十颗晶核怎么样？” 　　“唉，不给吃肉吗？我都很久没吃肉了，心情不好还不给吃肉。”席云叹了口气，目光放得很远很远，沧桑地说，“放眼望去，周围连颗石头都没了，可怜我那两座千辛万苦才建起来的石屋，啊，越想心情越糟糕……” 　　“别糟糕别糟糕，修修修，我们修。” 　　“我花了大代价才研发出来的防护罩，没了，基地里现在污染超标，你看到那边的两棵树没？……没看到？那就对了，我好不容易种出来的树啊，没了……” 　　“补种，我们补种，马上补种。” 　　“种不起来了，净化污染的材料早就用得七七八八了，啊，也就是说以后连斋菜也没有了。这么说来，或许那位就是我们最后一顿……” 　　“要什么材料，我们找，立刻给您找。”秦自行赔着笑脸，“好债主您别拉着脸了，您再拉着脸我也赔不起了，我还欠您五艘飞船、十五把武器和七件作战服，老婆本都快被您掏空了，再赔只能拿我自己抵了。” 　　“那不行。” 　　“是吧，我一臭男人也不值钱，我知道您对我没兴趣，要不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们计较那么多了吧，我让小的们帮您把屋子修漂亮点，树种好看点，材料多找点，这事我们就算扯平……” 　　“我的意思是，既然要拿人抵，你一个不够分量。”席云露出两个尖利的小虎牙，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着数，“我的精神损失费、我三位居民的精神损失费，以及贵亲卫的保护费，共计五份，除了你，你得再给我四个苦力。” 　　“恕难从命！”秦自行义正言辞，“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但是我那四个崽子是有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的自由人，他们认我做老大，我就该誓死捍卫他们的人格和尊严，我是绝对不可能把他们卖给你的！” 　　“搞定你那四个崽子，我包吃包住。” 　　“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把他们交给您使唤两个月又算什么呢？两个月哦，不能再多了。”秦自行变了副嘴脸，“我要单人间，一天三顿外加下午茶和夜宵。” 　　席云朝基地走着，闻言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我们这讲究按劳分配。” 　　“三个月。” 　　“成交。” 　　被卖的几个超龄崽子就走在他们后面，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大卫看向安娜和克兰，“听到了吗？老大又把我们卖了。” 　　克兰：“听到了，一清二楚。” 　　安娜：“嗯。” 　　大卫嘴角微颤，眉头挑起，鼻翼微张，似哭非哭地憋了老半天，到底还是搂住了自家老姐和兄弟，“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们终于有借口可以不写那三万五千字的破检讨了。” 　　走在前头的席云：“……” 　　你们这群猪仔被卖得还挺开心的哈？ 　　* 　　一群灰头土脸的人走回了席云的基地。 　　席云第一时间补了个勤俭持家的防护罩，选择暂不启动净化功能，免得仓库里所剩无几的滤绵岩被掏空。 　　随后，她挨个给秦自行等人发了户籍凭证。 　　徽章一样的户籍凭证到了他们手里，融进了掌心，消失不见了。 　　几人眼神空茫了一瞬，像是看到了什么信息。 　　叽叽喳喳的大卫和纳亚眨了眨眼，齐齐收了声；被他们吵得一脸不耐烦的安娜面色一动，眉眼柔和了下来。 　　“2号家园。”秦自行将视野里的基地名字念出来，朝席云挥了挥手掌，语气还是一贯的不正经，“哟，怪有仪式感的哈。” 　　席云敷衍地耸了耸肩，没空理他。 　　她被系统信息淹没了。 　　【恭喜您新增了居民*5，影响力＋10】 　　【恭喜您招揽了S级技术工程师、A级战士（大卫克里斯），影响力＋400】 　　【恭喜您招揽了S级技术工程师、A级战士（纳亚克里斯），影响力＋400】 　　【两位S级技术工程师为您带来了大量技术领域的灵感，科技树设施改造分支部分科技研习时间缩短80%，详情请见以下列表： 　　密码破译装置 　　大型防御工程 　　自动驾驶技术 　　……】 　　【恭喜您招揽了S级战士（安娜克里斯），影响力＋300】 　　【恭喜您招揽了S级战士（克兰休），影响力＋300】 　　【恭喜您招揽了S级将领……】 　　系统卡顿了一下。 　　【恭喜您招揽了S级将领、A级战士（秦自行），影响力＋400】 　　秦自行的战士评级居然只是A级？ 　　席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打不过安娜和克兰？ 　　不太对吧？ 　　跟系统卡顿的那一下有关吗？ 　　秦自行这时已经在基地里溜了一圈，感受到她的目光，状作天真无害地发出请求，“老大，申请提问。” 　　席云：“……驳回。” 　　秦自行假装没听到她的话，抬手依次指过基地里的东西，点名一样地念叨，“一张手工床、三把手工椅子、一张手工桌子、两间原始屋子、一口不大的泉眼、一个半塌的矿洞……哦，曾经还有两棵树。” 　　他又抬了抬手，指了指头顶的防护罩，“您花大代价研发的这个防护罩，强度和功能都很不错，综合来看，军方次一点的防护罩都比不上您的。” 　　席云表情逐渐消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好奇，好奇到想采访一下。”秦自行露出一口大白牙，“您为什么要用六位数的密码，保护两位数的财产呢？” 　　他被席云当场取消了户籍，弹飞了几十米。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大卫和纳亚停止了对话，脑袋顺着秦自行的抛物线从左转到右，“哇哦，老大好像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 　　【您痛失了S级将领、A级战士（秦自行），影响力-400】 　　席云对系统提示无动于衷，看着远处狼狈爬起的秦自行，扬了扬重新买回来的户籍凭证，皮笑肉不笑，“想要吗？” 　　秦自行：“想想想……大佬、老大，我错了。” 　　席云当着他的面，笑着把户籍凭证丢在脚边、防护罩里面，扬长而去，“丢掉都不给你。” 　　秦自行：“……” 　　他大彻大悟地蹲在外头，发誓痛改前非，苦苦挠了半天防护罩，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小迷弟，克兰。 　　“啊克兰，克兰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忠诚的……” 　　“老大。”克兰打断他的话，手里攥着户籍凭证，一脸同情，“新老大让我别让你废话，直接问你一个问题。” 　　秦自行认命地闭上眼睛，“你问。” 　　克兰原封不动地 　　转述席云的话，甚至把席云的面无表情学了个十成十，“不就两位数财产吗？您搁这外头挠半天图什么呢？” 第61章 　　【恭喜您重新招揽了S级将领、A级战士（秦自行），影响力＋400】 　　这25个积分浪费得真爽。 　　席云嘴角微翘，趴在床上，继续浏览系统信息。 　　虽然听安德鲁和霍金斯提过秦自行等人的来头，也跟这帮人合作了一场，知道他们其实挺厉害的，但系统描述还是刷新了席云的认知。 　　【居民详情 　　姓名：克兰休 　　种族：赫利星人 　　身体状况：疲惫 　　精神力：100/619 　　SAN值：88/542 　　技能：诸邪退散（精神/物理系） 　　火墙（精神系） 　　快刀（物理系） 　　介绍：联邦战力前十，联邦上将亲卫队资历最老的一员，后随秦自行叛出联邦，现为星际联邦一级通缉犯；是难得攻击力极高的速度型战士。 　　因小时候见过拟态失败的透明人形污染源，从此留下心理阴影，对一切鬼怪邪灵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这是克兰最大的弱点和秘密，除了大卫、纳亚、安娜、秦自行以及正在阅读这份介绍的您，没有其他人……】 　　“它缠住我了，老大老大老大它缠住我了，防护罩鬼它缠住我了啊啊啊啊……” 　　咚！ 　　席云：？？？ 　　她从床上跪了起来，扒拉着石屋少了一半的墙面，朝声源望了过去。 　　只见克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旁边是一把被打翻的竹椅，大卫和纳亚蹲在边上，拿手给克兰扇风。 　　安德鲁和霍金斯正好路过，两人齐齐看了看克兰，又看了看竹椅，脸上同时露出了三分了然、七分同情。 　　系统里有关克兰的介绍模糊了一下，与时俱进地更新了： 　　【……这是克兰最大的弱点和秘密，除了大卫、纳亚、安娜、秦自行、安德鲁、霍金斯以及正在阅读这份介绍的您，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席云：…… 　　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可真少，都不够列成表呢。 　　她顺手挥了挥，麻木地把飘起来看热闹的小鬼头挥到一边，趴回床上，继续看克兰的介绍。 　　【介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克兰觉得就是因为这个弱点，导致他战力排行比不过安娜，成为不了比安娜强的男人，无法给予安娜足够的安全感，以至于追求屡战屡败，故而一直以该弱点为耻，并以性命（大卫和纳亚的性命）威胁大卫和纳亚决不许跟安娜透露这个丢人的秘密，以免追求之路雪上加霜。 　　殊不知，他的秘密早已被他最敬佩的偶像-秦自行出卖了。 　　在克兰内心深处，秦自行是他立誓追随一生的人。】 　　席云：…… 　　最后两句摆一起还真是怪讽刺的哈。 　　她点开了其他人的介绍。 　　【居民详情 　　姓名：大卫克里斯 　　种族：双子星人 　　身体状况：疲惫 　　精神力：65/481 　　SAN值：73/401 　　技能：合力一击（精神/物理系） 　　爬虫入侵（精神系） 　　介绍：联邦战力前五十，曾任星际联邦上校，隶属联邦上将亲卫队，后随秦自行叛出联邦，现为星际联邦一级通缉犯；天才型技术工程师，尤其擅长黑客技术、攻击性装备改装等；双子星人，天赋尚未觉醒。 　　克里斯三胞胎之一，排行老二。因克里斯家族在其出生时覆灭，故大卫与其姐姐安娜、弟弟纳亚成了孤儿，三人一起在希克里孤儿院中生活了近十年，后于联邦青少年全息作战考核中表现惹眼，被时任临时监考官的秦自行力排众议、破格选中，成为联邦军队的一员。 　　在大卫内心深处，秦自行是他立誓追随一生的人。】 　　席云看到最后一句话，愣了下，点开下一个人的介绍。 　　下一个是纳亚，除了部分数据和细节，总体和大卫的差不多，包括最后一句话—— 　　【居民详情 　　姓名：纳亚克里斯 　　身体状况：极度疲惫 　　精神力：47/467 　　SAN值：82/413 　　技能：合力一击（精神/物理系） 　　钩玄猎秘（精神系） 　　介绍：……天才型技术工程师，尤其擅长加密技术、防御性装备改装等……天赋尚未觉醒……克里斯三胞胎之一，排行老三…… 　　在纳亚内心深处，秦自行是他立誓追随一生的人。】 　　接着是安娜的。 　　【居民详情 　　姓名：安娜克里斯 　　身体状况：疲惫 　　精神力：112/645 　　SAN值：97/621 　　技能：狂乱斩（精神/物理系） 　　雷霆之怒（精神系） 　　斧狂劈（物理系） 　　介绍：天才型战士，联邦战力前五；曾是联邦突击部队精锐，因战功显赫，破格升为星际联邦中将，但主动放弃中将一职，加入联邦上将亲卫队，后随秦自行叛出联邦，现为星际联邦一级通缉犯；双子星人，天赋尚未觉醒。 　　克里斯三胞胎之一，排行老大…… 　　在安娜内心深处，秦自行是她立誓追随一生的人……】 　　席云有些意外。 　　短短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她发现秦自行跟手下这群亲卫的相处模式十分随意，随意到他要是嘴欠或者手贱到一定程度，还会被集体翻白眼。 　　结果这一个两个的，内心深处全都是秦自行的死忠粉？ 　　她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安娜的介绍还没完，席云端起碗，一边喝水一边往下看。 　　【……尽管如此，偶尔安娜也会觉得，把秦自行和自家两个倒霉兄弟一起埋了，可能是对人类最大的贡献。 　　如果可以，她希望下辈子可以远离秦自行等人带来的喧嚣，做一个安静的淑女；如果不行，她希望这辈子秦自行比她先死，这样她就还能剩一点不需要追随此人的时间了。为此，她每天都会好好保养自己的斧头，使其保持吹毛断发的最佳状态，以备不时之需。】 　　“嘿，老大……” 　　噗。 　　趴在石墙上探头进来，结果被喷了满脸水的秦自行：“……” 　　吃瓜吃到笑岔气的席云：“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席云盯着空气莫名狂笑的秦自行：“……” 　　试图停下来，但一想到秦自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死忠粉杀害，就越想越好笑的席云：“哈哈哈哈哈哈……” 　　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长得很好笑的秦自行抹了把脸，“能让您笑得这么开心，实在是荣幸，需要小的晚点再过来吗？” 　　“哈哈哈……有……哈哈哈啊哈哈哈……有什么……噗……哈哈哈哈……什、什么事？”席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自行：“……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已经让大卫和纳亚出去收集石头了，你净化要用什么材料，给一点样本我。” 　　席云拿了几块滤绵岩和一张自适应地图给他，指了指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就不用找了，都是微型矿脉，被安德鲁挖干净了，可以往外找找，先找两千颗左右应应急就行了，等回头大家彻底休息好了……” 　　她点了点一百公里外的地方，“我们去这，这有个特大型矿脉，我看上好久了，就是太远来回麻烦……说起来你们的飞船真的都不能飞了吗？” 　　“不行，能源反应器都坏了，不坏也没能源了。”秦自行回答道，又警惕地补充，“现在哪有‘我们’的飞船呢，都是您的飞船，五个人五艘飞船都归您了，我真的一艘都没有了。” 　　他收了地图，没走，举起了手里的滤绵岩，“这是污染源小零食的原材料？” 　　滤绵岩变成废料后，结构和颜色都有了变化，席云讶异于他的观察力，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猜，净化了污染后就会变成小零食？” 　　“你怎么知道？” 　　秦自行 　　摊手，“您就只有给这东西的时候最大方了，一点条件都不讲，所以小的猜这是什么不值钱的废料。” 　　席云掏出人嫌污染源不理的能量棒往他身上砸，“少搁那五十步笑百步，给我挖矿去。” 　　秦自行接住能量棒，一溜烟地跑到不远处，凑到克兰和安娜边上。 　　在安娜如释重负的眼神里，他打断了克兰第558次表白，并在克兰差点反水之前，郑重其事地把组织的任务交给了他们，拍了拍克兰的肩膀，给予对方一个“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机会已经给你，你自己把握”的眼神，成功把即将反水的小迷弟拽回名为死忠的阵营里。 　　同时，他接住了安娜不小心脱手的巨斧，避免了身首分离的惨剧，在安娜咬牙切齿的道歉下，宽宏大量地说了声“没关系”。 　　随后，他在基地里挑挑拣拣，根据风口、风向、晶核照明盲区以及一次性制暖片的放置位置，挑了个平坦、暖和又舒适的“风水宝地”（其实就是安德鲁和霍金斯所住的石屋旁）盘腿而坐，神情肃穆得好像在阅读什么别人看不见的重要报告。 　　期间，霍金斯想回屋子，从他身边经过，莫名其妙啪叽一摔，砸到他身上，在他的惨叫下赔了一脸小心，双手向他奉上一颗还没吃过的杰里果。 　　他拿过杰里果，像是三千年没见到粮食的饿死鬼一样，感动到热泪盈眶，热泪流下的那半边脸颊恰好对着在松土的安德鲁。 　　安德鲁动作停顿了一下，沉默地走到他身边，又递给了他好几颗杰里果。 　　不久，克兰和安娜动身离开。 　　秦自行看到动静，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小会，直到他们身影消失不见，脸上肃穆、感动的表情消失不见，哼着小曲从作战服里掏出一个胶囊睡袋，铺开来，美滋滋地钻了进去，再也没有动弹。 　　怕不是睡死了。 　　围观了全程的席云：…… 　　这种无缝切换老油条、职业碰瓷人、乞讨人员等角色的戏精，到底是怎么让人想“追随一生”的。 　　看来以后得在基地贴一张友情提示，上书—— 　　珍爱生命，远离秦自行。 　　她默默躺回床上，查看秦自行的居民信息。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种族：夜冥星人 　　身体状况：极度虚弱】 　　席云：？？？ 　　极度虚弱？？？ 　　这人能接巨斧能碰瓷能哼小曲，哪里看着像极度虚弱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 　　精神力：39/599 　　SAN值：59/499 　　技能：星辰坍缩（精神系） 　　俄瑞波斯的封印（精神系） 　　俄瑞波斯的驱使（精神系） 　　介绍：曾是联邦战力最高、最年轻的上将，负责统帅联邦第四军区，功勋显赫，后叛出联邦，现为星际联邦特级通缉犯。】 　　没了。 　　没有身世，没有秘密，没有偶像，也没有小九九，上一次席云看到这么简单的介绍，还是关于席魇那个“本来不该存在的物种”。 　　而且他的精神力和SAN值和其他人比起来，也未免太低了吧。 　　还有他这两个数值的上限，只比更擅长技术的大卫和纳亚高…… 　　这和“联邦战力最高”的上将一条，好像有些矛盾。还是说做联邦上将的，比起战斗力，更看重军事才能？ 　　话又说回来，他们这帮人状态都这么差了，SAN值都不低，除了奇奇怪怪的秦自行，其他人的SAN值比在全盛状态下的她还高，难怪系统天天吐槽她SAN值拖了人类后腿。 　　席云撇了撇嘴，把想不通的一些疑虑暂时放一边，看起了系统里的其它信息。 　　在秦自行等人成为了她的居民后，系统除了招揽成功的提示外，还有一串…… 　　立场提示。 　　【您收留了反联邦分子XXX】*4 　　【您的中立立场发生了偏移】*4 　　【您收留了知名反联邦分子秦自行】 　　【您的立场发生了十分明显的偏移】 　　【您获得了新立场：初级反联邦份子】 　　【检测到您在短期内转变了三次立场，恭喜您获得了称号：墙头草，奖励物资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是否佩戴称号-墙头草？您可以查看称号效果】 　　席云：…… 　　选择查看称号效果。 　　【称号详情 　　名称：墙头草 　　稀有度：普通 　　称号效果：其他势力在见到您后，好感-1】 　　【是否佩戴称号-墙头草？】 　　席云：…… 　　是您全家。 　　这种只有DEBUFF的鬼称号谁特么会戴！ 　　神特么墙头草。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而且，逻辑上是不是不太对？ 　　为什么她收了联邦的霍金斯，叫转化，是翘联邦墙角，算她反联邦；她出于同样的目的收了秦自行这批联邦叛军，就叫收留，还算她反联邦？ 　　这叫不叫有罪推定？ 　　算了算了。 　　这不还送了物资嘛，看物资吧。 　　席云麻着脸，点开了仓库。 　　【物品详情 　　名称：墙头草的种子 　　数量：*22 　　品质：普通 　　作用：只能长在墙边的草，被风吹的时候会左右晃动 　　备注：就是很普通的墙头草，相信立场千变万化的您对它相当熟悉】 　　…… 　　狗系统。 　　这日子没法过了。 　　离吧。 第62章 　　席云灌了一口水，平复了下心情，冷漠地点掉跟墙头草有关的一切信息，继续浏览其它未读提示。 　　当前还标着小红点的信息有：成就奖励、领袖/改造力标签页以及任务完成提示。 　　席云依次点开。 　　【恭喜您击杀了S级污染源，影响力＋500】 　　【弱小如您四两拨千斤，成功击杀S级污染源，恭喜您达成成就：越级斩杀（稀有），奖品已发放，敬请查看】 　　她好奇地点了进去。 　　【物品详情 　　名称：技能透视仪 　　作用：本仪器可对技能卡进行透视，助您了解技能奥秘，习得对应技能；透视仪适用范围与您的领袖等级挂钩；每次使用后机器温度将大幅升高，需冷却一段时间方可再次使用，冷却时间亦与您的等级挂钩 　　备注1：检测到您当前的领袖等级为5，您可对商城中价格500以下的技能卡进行透视操作，且透视仪每次使用间隔为3650天 　　备注2：由于透视仪具备神秘辐射，透视操作有10%的概率导致习得技能出现随机变异】 　　…… 　　席云扬起的嘴角凝固了。 　　牛哇。 　　这机器用一次得烫成什么样，才需要十年冷却期。 　　她切换到领袖详情页看了眼。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5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243/10831（已兑换积分剩余52196.9，当前兑换系数1.4） 　　财富：10640（尽管捉襟见肘，好歹可以生活） 　　影响力：4664（您朝目标一步一个脚印的样子有种倔强的美）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1500（升至8级可解锁科技树文明改造分支） 　　基地：2/3】 　　啊。 　　好多四位数和五位数。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存折闪起了金光。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 　　她终于可以过上不用掐着秒表上网的生活了，她终于有积分收发快递了，她终于不需要每次一用合并技能就胆战心惊了（合并技能升了中级后，每用一次最多可能消耗500积分）。 　　席云飘飘然了一会，好容易才想起自己切到领袖界面的初衷，给自己升了一级。 　　信息立刻有了变化。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6 　　影响力：4664（……）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3000（……）】 　　随后，她又点 　　回透视仪的介绍页，看了眼更新后的备注。 　　【物品详情 　　名称：技能透视仪 　　备注：检测到您当前的领袖等级为6，您可对商城中价格600以下的技能卡进行透视操作，且透视仪每次使用间隔为3467.5天】 　　唔。 　　冷却时间大概少了5%的样子。 　　如果减少的速率不变，那她再升个40-50级左右，这个透视仪的冷却时间就能缩短到一年内了呢。 　　…… 　　算了，就当一次性用品得了。 　　这样的话，要实现性价比最大化，最好是透视商城里那些短期内用一次就得买一次的技能卡，也就是说，最好不要透视那些在较长时间内可以发挥作用的卡，比如【一双医生的眼睛】技能时限是1天，从省积分的角度看，透视这种就很亏。 　　至于那10%的技能变异率…… 　　概率学什么的在她这里有点诡异，多想无益。 　　理完思路，席云决定先把这道具供起来，说不定紧急关头能保命呢？ 　　除了“越级斩杀”外，另一个成就“玩火自焚”给了她一个技能。 　　【我有一本老黄历（初级） 　　熟练度：0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1/10/100 　　技能描述：使用本技能，您可召唤出一本老黄历，查阅诸事的吉凶。查阅过去的吉凶，消耗改造力积分*1；今日吉凶，改造力积分*10；明日吉凶，改造力积分*100 　　备注：我有一本老黄历，可以预测凶与吉，只是忽然有一天……（升级可查看更多内容）】 　　…… 　　这年头就连技能都开始逼肝了吗？ 　　而且备注写的这些，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技能有坑吧？ 　　谁敢频繁使用这样的技能啊？ 　　席云无语地关掉技能描述界面，点开了最后一部分系统新信息——任务（荒岛重建困难）的完成提示。 　　除了五万改造力积分的奖励外，这个任务还为她激活了日常活动模块，送了她一颗暖乌松的种子以及所谓的万能线索。 　　席云一个个看过去。 　　日常活动模块形式上没什么新鲜的，跟她冷冻前玩的游戏一样，就是任务系统里多了一些日常任务，做了就给点奖励，不做也没什么关系。 　　任务都很简单，比如她目前可以做的任务就有： 　　矿石采集0/20＋10改造力积分 　　果实采集0/20＋10改造力积分 　　与至少3位居民对话0/3＋10改造力积分 　　与至少5位居民聚餐0/1＋20改造力积分 　　每条任务给的分少是少，但全部做下来也能赚50分，可以帮她抵掉大约三分之一的防护罩积分开销。 　　只是…… 　　有一个要求—— 　　要先签到。 　　席云看着签到条件，无语凝噎。 　　【干劲满满的一天，从自我鼓励开始，请您站到基地最高处，向全基地宣布：“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领袖” 　　PS：如果有超过50%以上的居民没听到就不算数哦】 　　…… 　　这已经不是自我鼓励了。 　　这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吧。 　　她是会为了区区五十分就让自己社死的人吗？ 　　一分钟后。 　　席云在众人疑惑的眼光里，走到安德鲁那间石屋的旁边，爬到石屋破碎外墙最高的一角上，用还未失效的大嗓门，没有灵魂地大喊： 　　“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领袖！” 　　安德鲁：！！！ 　　霍金斯：“您说得对！” 　　刚拖着石料进基地的大卫和纳亚互看了一眼，撒开手里的绳子，不明觉厉却熟练地鼓起了掌。 　　被席云一嗓子吼醒的秦自行仰卧起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嘟哝：“哦，恭喜恭喜，牛逼牛逼，小小心意，权当贺礼。” 　　他将右手从睡袋里抽出来，四指握拳，食指朝上地举起来，一个投影似的墨黑圆球从他指尖冒出，被他用食指轻轻一顶，就弹到了众人头上，炸出了一朵小小的黑色烟花。 　　席云无言以对。 　　这群人真是意外地捧场呢。 　　特别是秦自行，她看到他刚回升了5个点的精神力又掉下去了3个点。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方了？浪费精神力就为了打一朵一点用都没有的烟花？ 　　烟花炸开后，化作无数细碎的黑点，朝四面八方散了开去，其中有一小点朝席云脸上飘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一把。 　　万万没想到这也会有系统提示。 　　【物品详情 　　名称：蕴含着俄瑞波斯驱使之力的黑暗属性精神力 　　作用：对污染源有一定的吸引作用；可放大有意识存在内心深处的欲望，从而起到一定的迷惑效果 　　备注：此精神力发出者似乎希望您认为他的贺礼相当贵重，可惜您作为他的领袖，头脑相当清醒】 　　席云：“……” 　　她转头看向秦自行，后者程序性地道喜后，已经躺了回去，再次睡着了。 　　果然，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大方。 　　“那是什么？”大卫忽然问道。 　　席云转过头，只见地上鼓起了一小团白光，每当“烟花”碎点落上去一颗，白光就亮上一分。 　　白光之中，两小片绿芽微微摆动。 　　竟然是那株“在光明的熏陶下破土而出的萝卜芽”。 　　“我的芽！”霍金斯喜出望外地冲了过去。 　　“啊咧。”大卫和纳亚两兄弟也好奇地跟上，叽叽喳喳地发出各种问题。 　　席云有些惊讶地上前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小玩意比之前矮了几厘米，芽上还沾着土，像是刚从地里冒出来的。 　　难怪一开始没见着它，估计是防护罩破了之后，这芽躲土里去了，现在冒出来，可能是被秦自行那黑暗属性的精神力刺激到了。 　　太神奇了。 　　滤绵岩还在路上，防护罩的净化功能尚未开启，基地里充斥着不低的污染，这绿芽居然没跟杰里费斯树一样化成灰，充其量只是有点蔫。 　　席云满怀惊叹之情，伸手戳了戳这纤细的小玩意。 　　它的详情跟之前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备注3。 　　【备注3：存活剩余时间2：45：52，请尽快为此幼苗提供适宜的生长环境】 　　还挺耐污染的。 　　席云想了想，跟霍金斯说：“你试试照照它。” 　　霍金斯依言照做。 　　萝卜苗的存活时间在他的照耀下，停止了倒数。 　　啊。 　　光明系的精神力属性有点好用啊。 　　席云忽然有点期待光明的熏陶了。 　　说不定等肠胃接受完熏陶后，污染抗性就提高了呢？ 　　她这次情真意切地鼓励了霍金斯几句，揣着满怀的期待和20个新鲜到手的积分，回到了自己的石屋，打算一鼓作气解决最后两个未读的红点。 　　剩下暖乌松的种子和万能线索，也是席云最感兴趣的两样。 　　【物品详情 　　名称：暖乌松的种子 　　数量：*1 　　作用：暖乌松是星球85的特产树种、高濒危树种，雌雄异株，培育难度极高，生长周期长，最少15年方可进入结果期，果实可作药用；最少10年方可产脂，其脂入手生暖。 　　备注：根据星球85的传说，暖乌松是太阳神赐予他们的神圣植物，是太阳神对他们的庇佑，因此，他们在种植暖乌松时，会举行神秘的仪式，以示对太阳神的感激之情。该仪式严禁外传且早已失传。有人猜测，正是少了这关键的一环，才导致无人能成功在星球85以外种出暖乌松】 　　雌雄异株，这是不是意味着得种一公一母才能结果？ 　　不过她目前最需要的是暖乌松脂，不结果暂时影响不大 。 　　就是不知道用神秘肥料的话，能把这个产脂时间缩短多少。 　　还有这个培育难度也太离谱了。 　　她就说为什么系统不止一个任务会奖励暖乌松的种子，敢情是不指望她能一次性种出来啊。 　　不管怎么样，怎么都得试着种一下，她手头有的暖乌松脂只能做十来个阳光存储器，不够她种几回菜的。 　　要是核晶能拿来当太阳就好了。 　　她遗憾地看了眼悬在头顶的核晶。 　　可惜了。 　　她问过秦自行他们，都说这东西发光原理跟正常照明设备不太一样，没什么紫外线红外线可言，更不用说拿来替代太阳了。 　　慢慢来吧。 　　席云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点开了最后一个红点提示的内容——万能线索。 　　这个道具名字听着抽象，形式却十分具体，就是一圈五彩斑斓的绳子。 　　【物品详情 　　名称：万能线索 　　数量：*1 　　作用：一次性消耗道具，可以为您想知道的任意一件事提供线索；使用时，请您亲自将线索套在手上，完成神圣的翻花绳仪式，表示您对线索的敬畏之心，并在取得线索的认可后（您会听到叮的一声），以“线索啊线索，我很想知道……”为句式，在心中默念所需了解之事。 　　备注：花样越复杂，线索越开心，越容易认可您哦】 　　虽然但是。 　　她已经沦落到要讨好一段绳子的地步了吗？ 　　简直是欺人太甚！ 　　仪式就不能玩跳绳吗？跳越多越敬畏不行吗？ 　　她不会翻花绳啊！ 　　席云抬起头，挨个儿看了眼基地里的人，最后目光锁定到正在玩猜拳的两兄弟身上，认命地站起身，走过去问他们会不会翻花绳。 　　两兄弟在弄清楚翻花绳的概念后，露出一副“果然你也无聊到爆炸吗”的表情，热情地邀请她一起玩三人猜拳游戏。 　　席云敬谢不敏，违心地说她比较想翻花绳。 　　两兄弟挠了挠头，表示他们不会，但是可以帮她查查光脑里的离线数据库。 　　谁会往离线数据库塞这种玩意啊，能查得出来就有鬼了。 　　席云想。 　　三秒后。 　　“哎，有了有了。”纳亚兴高采烈地说，“看着还挺好玩的哎。” 　　席云：“……” 　　十分钟后。 　　“哎，这是什么？”纳亚一头雾水地问。 　　“乌龟。”席云面无表情地说。 　　大卫看着她手里那没头没尾、只能勉强称得上龟壳的“乌龟”，陷入了沉默。 　　二十分钟后。 　　除了睡成猪一样的席魇和秦自行，基地里的人全围过来了。 　　“不对不对，你看我这只乌龟，这个尾巴是在这里……”大卫演示道。 　　“扫帚呢，扫帚会不会比乌龟好弄。”纳亚提议。 　　“大佬要不我这‘龙虾’送您了，您直接套手上吧？”霍金斯讨好地建议。 　　“这里你用食指，先这样，再勾过去……”安德鲁耐心而认真地教学。 　　一个小时后。 　　几乎把花绳花样全部学会的各位居民看着席云手里的作品，纷纷道贺—— 　　“嗯嗯嗯，很好，简直就是完美复刻。”大卫欣慰地点头。 　　“可不是可不是。”纳亚同样欣慰。 　　“大佬您真是手巧第一人，龙虾什么的弱爆了。” 　　“很棒。”安德鲁真心实意地夸道。 　　言毕，众人微妙地安静了一秒，哗啦哗啦地鼓起了掌。 　　终于被吵醒的秦自行八卦地探头进来，“干嘛呢干嘛呢？庆祝什么这么热闹？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高兴？” 　　他看了眼席云手上的花绳，在众人突变的脸色中纳闷发问：“你干嘛举着手撑着绳子啊？等人给你上手铐？” 　　【您痛失了S级将领、A级战士（秦自行），影响力-400】 　　众人默契地忽略掉秦自行的抛物线，继续围着席云，拍肩膀的拍肩膀，揉脑袋的揉脑袋。 　　“别听他的，这个四方形明明就翻得很方，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谁单纯举手撑绳子能撑出这么精确的直角啊。” 　　“可不是嘛。大佬，你信我，我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四边形，不！四角星。” 　　“很棒的。” 　　…… 　　总而言之。 　　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 　　席云凭借着百折不挠的精神、越挫越勇的心态、破釜沉舟的决心以及熊熊燃烧的烈焰（纯物理意义），终于在第222次尝试时，成功听到线索发出了颤抖的一声“叮”。 　　这一声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席云充满杀气的脸色平和了下来。 　　她垂下了手，大脑像是空白了三秒，又像是在那三秒中想到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反应不过来。 　　半晌。 　　她注视着缩在床脚睡觉的小鬼头，自己也安静地蜷起了身体，在心中默默地想： 　　线索啊线索…… 　　我很想知道…… 　　我的家人，我的妈妈和哥哥，无论他们现在是什么形态，我要上哪才能找到他们？ 　　【叮——】 　　【很抱歉，虽然您献上的诚意相当……充分，但一次只能问一件事情】 　　席云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 　　我要上哪才能找到我哥？ 　　【答案检索中……检索成功】 　　【请您带上来自外星的失落之人，前往北方】 　　【感谢您本次陪伴，后会有期】 　　“期”字之后，挂在席云左手上的五彩花绳亮了一瞬，凭空消失了。 　　来自外星的……失落之人…… 　　席云朝石屋外望去。 　　安德鲁屈膝坐在挖好的土坑旁，等着基地一净化就立刻播种；大卫和纳亚把花绳和猜拳结合起来，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霍金斯揣着阳光储存器，蹲在萝卜苗边上，念念有词地给自己打劲；秦自行跟他一起蹲着，好奇地戳着萝卜的小绿芽，戳一下绿芽亮一下，看样子他是用了精神力在调戏那弱小可怜的小东西。 　　这些人加上还没回来的克兰和安娜，全部来自外星。 　　谁才算得上是“失落之人”呢？ 　　至于线索说的“北方”…… 　　席云戴上寻宝眼镜，看了眼全局地图。 　　一路向北，会经过黄土市旧址、那个特大型的滤绵岩矿脉，以及…… 　　海岸线。 　　所谓的北方，是在岛上，还是岛外呢？ 　　她翻着手，来回穿过小鬼头透明的身体，出神得厉害。 　　“你我可是说好了的。”她把Q弹的竹床戳进去了一个深坑，像是在发泄对某人的不满，“我负责养病，你负责照顾好老妈，等我病好了，你还要带我们全家一起玩的。” 　　“你答应过的。” 　　“要是等我找到你，发现你把老妈丢了……” 　　“哼。” 　　“我就咒你……咒你……一辈子吃方便面没有调味包。” 　　* 　　一个多小时后，克兰和安娜也回来了，两人一个红着脸，一个黑着脸，前者看到大卫和纳亚两兄弟在玩新游戏，眼睛一亮，像是想跑过去加入，又偷偷瞄了眼安娜，一副不太舍得走开的样子。 　　后者看到两兄弟手里的花绳，眼神动了动，但她注意到了克兰在注意她在注意那两兄弟的游戏，便冷漠地移开了眼神，朝席云这边走了过来。 　　克兰想跟着，但是看席云好像在躺床，挠了挠头，觉得不太妥，就退而求其次地找那两兄弟一起玩去了。 　　“够吗？”安娜确认席云没睡着，才走进了石屋，指了指外面那堆滤绵岩。 　　“够了够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席云刚好在琢磨住处安排，考虑到安娜是妹子，她想让安娜自己决定要独自睡一屋还是跟她一起享受黑竹牌“席梦思”。 　　她爬了起来，让出了一部分空间，朝安娜招了招手，想招呼人过来坐，话 　　到嘴边拐了个弯，打了个预防针，“你怕鬼吗？” 　　安娜被问得莫名，“还好。” 　　“那就好。”席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来来，过来坐，这舒服。” 　　安娜摇头，指了指身上，“脏。” 　　“没事，我刚也没清理就上床了。”席云满不在乎地说。 　　安娜就不再废话地坐下了。 　　过不了一会，她也看到了床上那六个小鬼球，顿时警惕了起来，“污染源？” 　　“不是不是，放松放松，斧头收起来，我只有这一张床……没事的。这是一个朋友的礼物，记不记得你们出去前，我让你们遇到一片黑竹林的话不要打？就那边给我的。”席云简要地解释道，“不用担心，它们其实挺有利身心健康的。” 　　安娜顿时好奇了起来，“污染源也可以做朋友？” 　　“啊，它情况比较特殊，跟席魇认识，就那条在睡觉的黑蟒。” 　　“那也是污染源。”安娜更加疑惑，“两个污染源朋友。” 　　“唔……”席云无力反驳，“席魇情况也比较特殊，它跟我打了一架……” 　　安娜：“我们跟很多污染源打过架。” 　　席云：“……你为什么语气那么遗憾，你很想跟污染源交朋友吗？” 　　安娜：“我遇到过一只污染源，兔子拟态，可爱。” 　　席云：“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养一只普通兔子。” 　　安娜：“养过，三天不吃饭就死了，太娇弱。” 　　席云：“……我觉得你思路很自然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有没有一种可能，养宠物得给饭吃？” 　　安娜：“给了，它不吃。” 　　席云：“……你给了什么？” 　　安娜：“能量棒。” 　　席云：“你确定兔子能吃能量棒？” 　　安娜：“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的安娜变得更加沉默，几近自闭。 　　“嘛……养宠物，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知道了。”席云尴尬地安慰，“别伤心别伤心，回头等席魇醒了，我让它变兔子给你摸摸。” 　　安娜惊喜地抬起了头。 　　如果系统有好感度实时显示功能的话，此刻她头顶必然会出现“好感度upupup”之类的字眼。 　　真好哄啊。 　　席云不由得感慨。 　　真的好温柔啊，还安慰自己。白天拿着镰刀打怪的时候也是，怎么有人拿着那么大一把镰刀砍怪也那么从容不迫那么优雅。她还一边打怪一边挥舞着泡泡，超级浪漫梦幻的，果然这才是正常的女生吗？真的要向她好好学习呢…… 　　安娜心中飞快地慨叹。 　　于是睡一起还是单独住的答案不言而喻。 　　当天晚些时候，两个女生换上干净的作战服，美美地躺一起睡觉。 　　一小时后。 　　熟睡的安娜被人一脚踢下了床。 　　踢她的自然是席云。 　　只见这位白天斯文优雅、浪漫梦幻地打怪的温柔妹子，此刻平躺在床，四肢动如脱兔，义正言辞地嘟哝着一串东西，仔细听起来好像是——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诚信友善爱国敬业诸邪退散！” 　　安娜：0.0 　　所以是要一边念着学术台词一边在晚上把精力发泄完毕，白天才可以当一个温柔优雅、打怪都好看的淑女吗？ 第63章 　　席云并不知道她在现实里念起了800年前华国的新时代大悲咒，她只是梦见了早些时候打那只准S级污染源的情景。 　　明黄色的火光时盛时弱，核晶一地，其内流光暗涌，轻微的嗤响不绝于耳，仿佛猛兽爆发前的威吓之声。 　　犹如影子般的准S级察觉到危险，从地面上迅疾鼓起，很快便堆成了一个漆黑的形体，将近两米高、人形、头顶有兽耳。 　　形体的细节不断凝实，最后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质地和光泽，看上去就像一头尚未上色的机械兽人。 　　兽人背对着身后明灭不定的光与影，如蓄力射出的利箭一般，与其咆哮的音波一齐，朝星阵凌厉突进。 　　它“刺”破了零点一毫米的星阵黑壁。 　　轰—— 　　核晶爆炸，冲击波如洪水般涌出。 　　有那么一瞬，准S级仿佛被人拍在墙上的蚊子，紧贴在星阵的黑壁上，黑色金属一样的形体映出了最后的光，从轮廓边缘开始融化成了一滩烂泥。 　　蓦地。 　　在那烂泥从上至下三分之一的位置，鼓出了一双血肉做的眼睛。 　　那双眼里填着数量众多的瞳仁，五颜六色，黄豆大小。 　　这些眼睛在眼眶里苍蝇一般地乱转一阵后，全部汇聚到眼睛正中央，流露出情绪不一的目光—— 　　憎恶、愤怒、不甘、狠厉、困惑、审慎，以及…… 　　好奇。 　　所有目光集成一束，带着这些复杂到意味不明的情绪，同时落到了星阵之外的某个人身上。 　　它看的是…… 　　我。 　　席云猛地惊醒。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阿珀莎耳中犹自回响着神谕，于通明的灯火之中，睁开了眼睛。 　　“主教大人，那位预计一小时后抵达光明港。” 　　“好的。”阿珀莎理了理身上的白色黑纹长袍，从书桌边站了起来，宽大的袖子自然垂下，盖住了她肘关节上因长时间支着桌子而产生的红印，“走吧，准备一下，迎接贵客。” 　　一小时后。 　　星际联邦，第五星系，光明港。 　　一艘线条简约的星舰缓缓停靠在1号码头上，舱门打开，灰色的舷梯从门中延伸而出，稳当地架在地面上。 　　一个穿着浅橙色衬衫的男人从星舰中走了下来。 　　他的身高放在星际时代不算显眼，不过是中规中矩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身材是典型的“文职”身材，不能说羸弱，但也没有算得上明显的肌肉线条，发型是温和的齐耳淡棕卷发，长相清秀斯文，似乎很爱笑，嘴角有着十分自然的上扬弧度。 　　任谁看到他，都会觉得这肯定是个脾气极好的男人。 　　但是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极好欺负的人。 　　那是一种天然的气场，哪怕他举手投足间毫无攻击性，也不会有人想要试探他的底线。 　　星舰外早有不少人等着，见他出舱，礼数极为周到地迎了上来。 　　“江先生。”为首的阿珀莎笑容灿烂地朝他伸出手，“好久不见。” 　　“主教。”江与和与她握手，有些意外，“怎么亲自过来了。” 　　“听说你们路上遇到宇宙海啸，实在放心不下。” 　　“余韵而已，只是近期你们进出那片区域需小心些，具体坐标艾雯会和情况报告一起发给你们。” 　　“那真是帮上大忙了……” 　　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言辞间有一定的默契，寒暄几句便往电梯走，随行人员在他们身后跟着，气氛也相当和谐。 　　“对了。”阿珀莎与他并肩而站，笑容里透出了一分狡黠，“我最近发现了一样好东西，一会接风宴上，定要请你赏脸品一品。” 　　“哦？”江与和脸上露出几分令人愉悦的惊喜，“好巧，想到一起去了，我也带了点味道还不错的手礼。” 　　阿珀莎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别说，你带的不会也是杰里果吧？” 　　江与和微怔，失笑，“还真是。” 　　阿珀莎笑出了声，又问：“你跟谁买的？立誓做咸鱼？” 　　江与和笑着抿了抿唇，“是的，立誓做咸鱼。” 　　“好多年没吃到新鲜的杰里果了，真是托了这位卖家的福。”阿珀莎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有预感，这位迟早还会上架新商品，我们以后的口福还多着呢。” 　　江与和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温和道：“嗯，拭目以待。” 　　* 　　核心污染区，地球，2号家园基地。 　　新长成的杰里费斯树下，一群人扎着堆，分别以50-60度角斜向上望天，指手画脚，叽叽喳喳。 　　“唔……歪一点歪一点，不然可能会被树冠挡到一部分，太浪费了……对对对……左边一点……再左一点……” 　　席云站在树下喊道。 　　“不行，太滑了，一撒手就要掉了，要不放回去一点？”安德鲁在树上回答她。 　　“放回去也没用啊，这树这么滑的话，随便往树上踢一脚，你这东西就滚下来了吧。”秦自行坐着靠在另一棵树上，仰着头看着安德鲁的方向，随口说道。 　　席云一个眼刀杀过去，“所以你没事为什么要踢公共财产？” 　　从踢树到踢公共财产，事情的严肃性顿时拔高。 　　简直是送命题。 　　秦自行肃然端坐，“不敢不敢，有话好说，我不踢树，我保证精心呵护，你别让防护罩踢我，我刚吃饱，现在飞会吐，污染到您的基地就不好了。” 　　席云哼了一声，懒得跟这货计较，继续琢磨正事，“要不找个长杆之类的东西固定，然后整一个插 　　到树冠上？” 　　“大佬就是大佬，真是好主意！”霍金斯日常讨好席云，“长杆什么的……要不我们削个木棍？” 　　“喏，削好了。”克兰一秒完工，把打磨得相当光滑的木棍递给了席云。 　　“要不再做一根？两根接起来长一点，这样位置高，照到的面积应该更大。”席云一边想一边说。 　　“喏，削好了。”克兰再次一秒完工。 　　“给我们绑给我们绑，我们最近翻花绳学到了好多新的打结姿势。”大卫和纳亚抢过两根棍子，用输导组织搓的绳子，在两根棍子的结合处绑了个超级繁复而霸气的龙虾结，这才递给了席云。 　　唔。 　　讲道理。 　　虽然都是玩绳子，但是翻花绳和打结有一毛钱关系？ 　　这技能点点亮得是不是有点强行？ 　　席云百感交集地接过木杆，戳了戳那只手感不太新鲜的霸气透明龙虾，正打算用一股怪力丢给安德鲁，旁边的安娜朝她伸出手，语调比跟别人说话轻柔了半分，“我来。” 　　“好。”席云把东西给了她。 　　安娜握住木杆，朝席云斯文一笑，下臂后折，上臂肌肉鼓起，眼中习惯性透出杀气，“咻”地一下，把木杆抛了出去。 　　站在树冠上的安德鲁下意识用手一接，奈何低估了木杆的惯性，好好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体型壮硕的汉子，被连人带杆地拖翻到树冠的另一侧，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 　　所有人：…… 　　自认为已经很斯文的安娜内心：……妈的！都怪这男人该死的柔弱！ 　　一群人又折腾了一小会，终于大功告成。 　　高达三米的杰里费斯树上，靠近右边的位置，歪歪地插着一根细长的木杆。 　　木杆也差不多有一米左右，在五十厘米处绑着一只半透明的“龙虾”，虾须随风飘荡，显得“龙虾”相当鲜活。 　　木杆再往上，靠近顶部的位置，和“龙虾”一样材质的绳子牢牢固定着一颗圆溜溜的“松花蛋”，一条由一百个小亮点组成的虚线沿着“松花蛋”中间，不偏不倚地绕了一圈，其中，位于“松花蛋”两端的两个小亮点相对较大。 　　“这样可以吗？开吗？”安德鲁问席云。 　　“开，光线可能会很亮，你小心眼睛别被闪到。”席云在底下回答道。 　　“好。” 　　于是安德鲁屈起食指，在“松花蛋”顶端那个较大的亮点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在大卫等人夸张的惊叹中，“松花蛋”的核心深处开始泛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这光给人的感觉，和核晶内部的流光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核晶的光是沉默的、一成不变的、不冷也不热的。 　　“松花蛋”散发出来的光，是和煦的、灵动的、温暖到叫人心情振奋的。 　　只见蛋中那一小个光点慢慢扩大，变得像豆子、像龙眼、荔枝、乒乓球……最后，整个蛋彻底亮了起来，开始向外发出光线，那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刺目。 　　此情此景，犹如旭日初升。 　　基地里迎来了第一次像模像样的天亮。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防护罩裹不住这般灿烂的阳光，沉默地任凭光线透了出去，远远看去，仿佛一盏在黑暗中勉强工作的老旧台灯。 　　又仿佛…… 　　在死寂到绝望的深海中，任凭海浪滔天却始终发亮的灯浮标。 　　基地里。 　　席云眯起眼睛，微微仰着头，任凭阳光打到自己脸上，感受着那热烈到有些发烫的温度，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晒太阳了。 第64章 　　简易阳光储存器的成功开启，带来了久违的灿烂。 　　席云并不是基地里唯一一个为之心醉的人。 　　两棵杰里费斯树大伞一般地支着，松花蛋一样的储存器歪斜地挂在其中一棵顶部，光芒毫无偏颇地洒下，照得杰里费斯树半透明的伞柄好似晶钻一般。 　　长达三十年生活在黑暗里的安德鲁就坐在那下面，单腿曲起，手架在膝盖上，头部稍稍后仰地靠着树干，怀旧而放松地接受阳光的灼吻。 　　杰里费斯树的左方，五座石屋错落有致，它们圆润可爱的屋顶上，镀着一层金色的光晕。 　　其中一座石屋的顶上，趴着肤如白瓷的霍金斯，他满脸陶醉和失神，美妙无比地晒着太阳，偶尔还要给自己翻个面，生怕自己这块饼烙得不够金黄焦香。 　　大卫和纳亚呆在石屋附近的空地上，拉上正想跟安娜说点什么文艺发言的克兰，单手倒立着玩拍影子。 　　安娜双臂环抱地靠在石壁上，看着两个弟弟耍无赖被克兰反杀，最后和克兰摔成一堆，眼神里难得没包含多少糟心的成分，阳光下的眉眼弧度相当柔和。 　　至于秦自行…… 　　他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安详地躺在石屋门口，上半截露在外面阳光浴，下半截藏在阴暗的石屋里，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新时代晒太阳法。 　　察觉到席云的目光，他凝视着阳光储存器的视线收了回来，朝她咧嘴一笑，“你再看我就要害羞了。” 　　席云：“……你的字典里有害羞这个词吗？……你这到底是喜欢晒太阳还是不喜欢？” 　　秦自行：“又喜欢又不喜欢吧，哎呀人很矛盾的。” 　　…… 　　谁都没有您矛盾。 　　席云懒得理他，继续操作交易系统。 　　既然从外界买阳光的策略有用，自然是要扩大采购规模。 　　有了阳光后，她第一时间就跟安德鲁做了实验。 　　她现在手头有的五种种子——棉花、萝卜、土豆、甜泊托薯和小麦（后两者是跟充满阳光的储存器一起发货的，席云美滋滋又省了一笔运费），全部只能接受极少量的神秘肥料，也不知道是肥料量少了，还是受别的因素限制，这五种作物就算用了肥料，出芽速度也没有杰里费斯树快。 　　席云合理怀疑，它们很可能不像杰里费斯树那样四小时就能收成一次，而是需要更长的时间。 　　另外，一个简易阳光储存器只能储存一整天的阳光，也就是大约24小时的阳光量，而大部分作物需要接受8小时以上的充足光照，这就意味着一个储存器充满一次阳光，最多能用三天。 　　考虑到一个储存器可以充8次阳光，所以一个最多可用24天，就是运费有点贵，合计下来要4800分，好在她现在改造力积分有几万，心疼是有点心疼，但烧得起。 　　再数数她手头的暖乌松脂，够她再做18个储存器，几个数字一乘，除非她要狂种几十亩地，不然以现在基地的种植范围，一年的阳光不用愁了。 　　一年时间，应该够她想办法解决暖乌松脂不够的问题了。 　　不过，好像也没必要一口气做那么多储存器，把暖乌松脂都用完，虽然这样可以一次性把所有储存器都发给种子卖家充阳光，是最省分的做法，但暖乌松脂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不可再生资源，为了省点分就清空松脂库存什么的，过于莽了。 　　席云权衡了一下，最终只做了5个储存器，满足小半年内的阳光需求。 　　之后，她与“批量出种子”完成了第二笔阳光买卖交易，顺便嘱咐对方发货的时候记得和天云瓜的种子一起发。 　　接着，她又处理了几笔杰里果的订单，给杰里果补了下库存。 　　搞定完这些，席云转了转脖子，抬头看了眼基地。 　　不知 　　道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她自己、懒得凑热闹索性出门探索的安娜以及依旧躺尸的秦自行，其他人全跑地里干活去了。 　　这群人穿着或漆黑或深蓝的紧身作战服，视觉效果极具赛博风格，做的事情却充满了农耕风味—— 　　他们在手工播种萝卜和土豆。 　　这群人的风格各有千秋，有的身形高大，动作熟练；有的肌肉饱满，线条流畅；有的皮肤白皙，兢兢业业；有的个子虽小，速度一流。 　　所有人都种得相当投入，汗腺发达些的甚至出了一额头薄汗，好不辛苦，但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明媚得堪比头顶的太阳。 　　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果忽略他们要种的地只有一亩的话。 　　小小一亩地，挤了一位星际海盗兼农业科学家、一位特种部队前成员、两位联邦前五十战力兼S级技术工程师、以及一位联邦战力前十的S级战士，配置金光闪闪格外辉煌，简直就是小材大用，暴殄天物。 　　以上，是高情商说法。 　　实际上，是一位神仙带四个猪队友——后四者根本不会种地。 　　可想而知，唯一那个不属于大部分人，表情一点都不明媚的兄弟是谁。 　　席云第一次看到几乎没有脾气的安德鲁，脸色黑如用了十年的锅底。 　　“你。”只见安德鲁终于忍无可忍，停下手头的活计，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飞快播种的克兰面前，把他拎回了起点，“一个坑不用这么多，给我把多出来的种子捡出来。” 　　“啊，可是你不是说一个坑最好多放几颗种子吗？免得不出苗？”克兰真诚发问。 　　“几颗。”安德鲁往坑里抓了一把，握满了种子的手伸到克兰面前，差点砸到对方的鼻子，“不是几把。” 　　克兰挠头，“可是这样效率高啊。”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不。” 　　“真的不吗？多不比少好吗？” 　　“不！” 　　“啊，那要几颗？” 　　“五六颗。” 　　“哦。”克兰虚心受教，试图把坑里的种子全部捧出来，然而坑已经填上，种子早已跟土壤混在一起。 　　一颗一颗捡必然很慢，说不定还会漏，一点都不符合他高效利落的风格。 　　怎么样才能提高效率呢？ 　　他挠了挠头，灵机一动，索性把混着种子的土也一起挖了出来，由于挖得太快太大方，原本三厘米的坑顿时变得有三十厘米深。 　　这下就绝对不会残留种子了。 　　可惜安娜不在，不然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他又有效率又棒又聪明！ 　　克兰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飞快地数起了手里的种子，“一二三四五！” 　　安德鲁抬手就把他丢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有没有常识啊你。”大卫和纳亚两兄弟捧腹大笑，“那么深的坑想怎么样，芽发得出来吗？” 　　安德鲁扭头，视线不善地盯着他们，“你们。” 　　“我们每个坑都只丢了几颗种子，绝对没有多种。”纳亚表示无辜。 　　“我们的坑都是标准的三厘米，绝对没有乱挖深。”大卫进一步澄清说明。 　　安德鲁一手拽一个，把他们拽回第一个坑，冷漠掏坑，指着坑里和种子放在一起的小石头，“？” 　　接着他挖开了第二个坑，指着坑里和种子放在一起的小块金属，“？” 　　他又挖开了第三个坑，指着坑里和种子放在一起的核晶，“？” 　　“做个研究嘛。”大卫说，“霍金斯可以用精神力种萝卜，你看那个萝卜苗多有趣，叶子上还有一丝金光在闪。” 　　纳亚：“就是就是，我们不想输给他，我们也想试试。” 　　“你们用的是精神力吗？” 　　“那倒不是，一直用精神力灌溉很累啊。”纳亚说，依次指过安德鲁挖出来的坑，“所以我们用了带α辐射的陨石、带α辐射的金属和注入了精神力的C级核晶。” 　　“辐射……” 　　大卫：“放心放心，我们特殊处理过了，只有坑里的种子会受影响。” 　　安德鲁指了指后面那一排坑，“都有什么？” 　　“带β辐射的陨石、带β辐射的金属、注入了精神力的B级核晶……” 　　下一组怕不是A级核晶，再下一组怕不是S级。 　　这是种地还是埋地雷。 　　安德鲁抬手就把他们往外推了个狗吃屎，并在这一排坑前面打了个深深的叉。 　　此时他脸上已经泛起了杀气。 　　被杀气腾腾的他盯住的霍金斯，缩着脖子对天发誓，“前、前辈饶命，我一切都是听从你的指示种的，每个坑就放几颗种子，深度保证只有三到四厘米，绝对没有任何自主发挥，绝对没有逸散哪怕一点精神力！保证绝对种出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好萝卜！” 　　的确完美符合要求。 　　但是…… 　　安德鲁看着霍金斯的种植成果。 　　第三个坑…… 　　还没种完…… 　　算了。 　　慢也不是罪过。 　　安德鲁大慈大悲地放过霍金斯，沉默地转过身。 　　霍金斯如释重负，更加投入，把第四颗种子捧到手里，深情款款，“不能用精神力跟你沟通，我只能这么说给你听了。你要加油发芽，你身上肩负着老大和前辈以及基地所有人的未来和希望，我们能不能吃上普通好吃的萝卜就靠你了……” 　　他压低了声音，“特别是我，我超级想吃萝卜的，好久没吃萝卜了，啊萝卜真好吃……哦当然，一起肩负着未来的还有你的兄弟姐妹，但是我相信你是最棒的，你一定能成功长成一个好萝卜……” 　　然后是第五颗。 　　“嘘，我小小声告诉你，你比你前面的兄弟姐妹棒……” 　　霍金斯被安德鲁丢出了田地。 　　他失魂落魄，跑去用精神力和自己一手培育出来的光明萝卜苗沟通感情去了。 　　另外三只无所寄托，被安德鲁丢出去后就一直蹲在田边，铺满阳光的背影显得格外可怜和落寞。 　　席云在心里把农耕人手的数量从5重新减回1.1（霍金斯勉强算0.1），开口道：“别都扎堆蹲那里了，想帮忙的话也不止地可以种啊，去帮我弄点石灰石和黏土回来吧，在西边，地图给你们。” 　　三只转过头，神情哀怨地“哦”了声，拍拍屁股出去了。 　　席云茫然。 　　“原来他们很想种地吗？”她问秦自行道，“我以为他们只是没事做？” 　　秦自行手贴着地面，无所事事地大幅度摆动着，“没种过地，没过过这么朴素的日子，都新鲜着呢。” 　　“我没种过地也没觉得新鲜到哪里去啊。”席云不能理解，“再说，挖矿不也很朴素。” 　　秦自行轻笑了一声，“他们挖地的经验可够多了。” 　　虽然动作都是挖，但不太一样吧。 　　席云撇了撇嘴，“按你这么说，种地不也得挖坑，不一样腻歪。” 　　“那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的心情。”秦自行停下了动作，凝望着阳光储存器，“只有种地的时候，才会对埋进坑里的东西满怀憧憬。” 　　席云愣了下。 　　什么意思？ 　　他们以前挖地是为了埋什么？ 　　“毕竟……”只听秦自行拖长了语调，继续说道，“你还算好说话，他们种地的时候出一份力，等种成了让你分他们点改善口味，可不就是理由相当充分的事情了吗？要知道，萝卜和土豆，可是有钱人才吃得起的高价食物，种个地就能实现阶级跃迁，很让人憧憬哦。” 第65章 　　神特么阶级跃迁。 　　谁说能吃得起高级饭菜就等于实现了阶级跨越啊。 　　再说了萝卜和土豆怎么就高级了。 　　星际人民的生活听起来怎么那么水深火热。 　　席云把她 　　的腹诽和疑惑一股脑地砸给秦自行。 　　她在初级交易市场里的等级太低，没有浏览他人评论区的权限，做不了太多功课，于是在买种子之前，她针对价格公不公道、作物好不好种等等，问过安德鲁很多问题。 　　当时了解到的信息是：萝卜、土豆、甜泊托薯和小麦几样都算是星际里比较常见的作物，甚至可以算是主食，但是因为土地污染问题，联邦对开展耕作活动的公民有资格上的要求，想要绕开执照买这些作物的种子，价格的确会比较贵。 　　“主食。”秦自行顿时乐了，“你听安德鲁说的吧？你可能对他以前的身家有误解，首都星给研究院一个季度的财政拨款甚至比得上第八星系两个季度的财政收入，他们那还不缺耕地不缺养殖场……更何况……” 　　他比了个“三”，“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行情咯，现在就算是首都星研究院，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照三顿拿土豆这些东西当主食的。” 　　秦自行说，这三十年里，污染扩散得比前面两百年厉害得多了，除了第一星系，其它星系就没有不中招的，就连第一星系，作物和畜牧也开始减产了。新鲜果蔬和肉类不知不觉就成了上层的特权。 　　席云顺着思路问：“所以第一星系应该也有污染？” 　　秦自行耸了耸肩，“没有，怎么查都没有。谁都怀疑跟污染有关，但谁都下不了定论，确定不了第一星系减产的原因，研究院那帮老头愁得仅剩的几根头发都掉光了。” 　　“这三十年为什么会扩散得这样厉害？污染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安德鲁。 　　安德鲁当时不太确定地回答她——“和执念有关”。 　　秦自行再次耸肩，“谁知道呢，阴谋派说是高维生物的手笔，环保派说是环境的报复，玩宗教的说是神明的谴责……” 　　“你呢？我看你们应付污染源的经验很丰富，你觉得污染可能是哪种？” 　　“我啊，我属于浪漫派。”秦自行贱兮兮地眨了眨右眼，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正经回答，“我觉得污染是死者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倒是和安德鲁的回答有些相似。 　　可问题就在于…… 　　“人类的历史那么长，总有人生，也总有人死，为什么到这些年才爆发呢？” 　　“唔，好问题，这个问题我也琢磨过，已经琢磨出了一个相当完美的理论。” 　　“嗯？” 　　秦自行格外自豪地竖起食指，“可能是因为地狱比人间小，不够住了吧！” 　　席云：“……树快结果了，你还是帮忙收杰里果去吧。” 　　秦自行一脸夸张的讶异，“我为你提供的信息还不够抵我今日份的劳动量吗？” 　　“你觉得呢？”席云面无表情地看他。 　　“你这是劳动性质歧视，要知道按劳分配的‘劳’讲究的是抽象劳动，抽象劳动指的是无、差、别的人类劳动，而这个无差别当然包括了我刚才贡献的脑力活……我错了我错了，你冷静点，我马上就去收。” 　　秦自行在席云暴走前一溜烟跑开，经过霍金斯的时候，把席云原话适当加工了一下，轻轻松松地给自己骗了个帮手，厚颜无耻地给自己省了一半的工作量。 　　席云没眼看，懒得再理，打算去趟北方，看看那个让她垂涎已久的滤绵岩大矿。 　　一百公里的距离，靠人腿走过去必是不科学的、低效率的。 　　席云理直气壮地想，美滋滋地从仓库里掏出了刚做好不久的新道具—— 　　【物品详情 　　名称：磁悬浮混动摩托 　　数量：*1 　　品质：普通 　　耐久：15/15 　　作用：风驰电掣的代步工具 　　运转消耗：改造力积分2/公里或能源点4/公里 　　备注1：为什么要代步，一双健步如飞的腿表示不服 　　备注2：您的科研水平真是扑朔迷离】 　　托了大卫和纳亚这两S级技术工程师的福，摩托原本为期一天的研习时间缩短了80%，她一觉醒来就发现摩托做好了，就是还没来得及新鲜，这会拿出来在阳光下仔细打量，真是越看越满意。 　　摩托的造型和八百年前那些完全不一样，底部没有轮子，像圆角长方体和半椭圆体的组合，机舱式，可关上舱门，全封闭架势，也可打开舱门，享受旅途的清风。 　　由于原材料来自尼基塔那群人的飞船，摩托继承了飞船外观极具光泽感的黑色，线条流畅得格外帅气。 　　席云惊艳地把手贴在摩托上，感觉手感格外光滑凉快，她爱不释手地体验了一会，才用拇指贴住了摩托侧面的指纹锁。 　　下一刻，舱门从舱头朝舱尾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驾驶舱的情景。 　　只见里面空间宽裕，容纳两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座位的线条以一定的规律起伏不定，十分符合人体力学，光是看着都知道坐上去会有多舒适。 　　霍金斯刚爬上杰里费斯树，无意瞥见这边，就再也转不回眼睛，也就是怕着席云，什么要求都不敢提，只能心痒难耐地舔了舔嘴，瞧着摩托的眼神好似痴汉。 　　秦自行可就没他那么谨小慎微了，只听这人站在树上“卧槽”了一声，手背过去在后面乱捞一气，想抓几条输导组织往这边荡，眼睛直勾勾盯着摩托，语速飞快，生怕说晚了席云就骑着这酷炫的座驾跑了，“老大，您要去哪里？小的能抗能打能当苦力，考虑一下带上我行不行。” 　　席云朝秦自行微笑，“是不是还要顺便考虑一下让你开……” 　　她目光卡在树冠上的阳光储存器处，大脑卡壳了一秒后，疯狂倒转，回到了之前的某一天，自己与安德鲁的对话—— 　　“你们那……火灾是不是很严重啊？” 　　“还好，只有结果期的杰里费斯树一点就燃……” 　　结果期、有氧气、低燃点、近距离接触阳光导致高温…… 　　这么一想，好像那串突然冒出来的火苗也没长得多突然的样子吼？ 　　秦自行注意到她的表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霍金斯那边，“啊。” 　　火苗窜得很快，从席云看到火苗到秦自行发现旁边起火，火势已经蔓延到霍金斯站的地方了。 　　霍金斯惊慌失措下，抓住一根还没着火的输导组织就往秦自行那边跳，连带着几棵火星一起飘到秦自行身边，合情合理地带着秦自行所在的那棵树也一起烧了起来。 　　两棵树烧得声势浩大，原本飘荡得十分小清新的输导组织成了火焰版美杜莎，在半径三四米的范围内无差别点火输出。 　　万幸席云种树的时候就考虑过火灾，没有挨着杰里树建石屋和耕田地，短时间内这两都没被荼毒，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也没推移多久，树烧得快到让人猝不及防），部分输导组织被烧断，乘风朝更远的范围飘了出去，问题就开始麻烦到让人牙疼了。 　　秦自行最先反应过来，看了眼底下已经被火封死的地方，扛起嗷嗷叫的霍金斯，果断地往两米高的树下跳，结果半路被飘过来的、带着火的输导组织糊了一脸，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泉眼里；安德鲁丢下安农农具，下意识地要冲去泉眼边取水救火，然而环视一周，最大的容器就是克兰吃饭的碗…… 　　他看了眼两棵高达三米的杰里费斯树，又看了看深度不超过20厘米的大石碗，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与沉默。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可怜这几位背景金光闪闪熠熠生辉，上能打S级下能种好地，在这场莫名其妙的火灾下无措得弱小又可怜。 　　“都让开。”席云用了怪力技能，一把将秦自行和霍金斯揪开，手在虚空一抓，一根红色圆柱体现形的同时，嵌在柱体上的红色金属球落到了她的手上，她看也不看，把这沉甸甸的金属球丢进了泉眼里。 　　【建筑详情 　　名称：傻瓜式消防栓 　　数量：*1 　　耐久：100/100 　　产出（闲置时）：2改造 　　力/天 　　消耗（使用时）：改造力积分2/小时或能源点4/小时 　　作用：灭火消灾，消防必备 　　备注：傻瓜式操作，不会操作的都是傻瓜——您只需建好本消防栓，用力取出消防栓上的取水球，将水球放入或接入水源，再按下消防栓上的按钮，输入密码（初始密码是0000），打开消防栓门，移开卡槽，根据所需数量取出其中的水管，握住水管末端，拧开旋钮解锁，再按下旋钮下的按钮，上下甩一甩水管，即可轻松喷出高压水枪。】 　　…… 　　简直是重新定义傻瓜式操作。 　　席云翻了个白眼，飞快按备注的步骤走，拿出了四根水管，其中三根丢给秦自行他们，自己则握住其中一条，冲到杰里费斯树近前，按下了软管末端上的开关。 　　哗—— 　　一股高压水柱从水管中射出，水到火除。 　　【您于1分钟内扑灭了基地里的滔天大火，恭喜您达成成就：应变小能手（初级），奖品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物品详情 　　名称：暖乌松脂的碎片 　　数量：*1 　　作用：集齐99颗碎片，可兑换暖乌松脂1颗】 　　席云：…… 　　要不她再点99把火？ 第66章 　　【科技-傻瓜式消防栓已研习成功，是否建造？】 　　【您购入了（建筑加速器）*5，改造力积分-750】 　　【恭喜您建成了消防建筑-傻瓜式消防栓，影响力＋10】 　　席云看着系统里的历史提示消息，只有一个感想—— 　　所以消防栓为什么不算消防设施，而是算建筑啊？ 　　这很麻烦哎。 　　“老大，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领袖，相信明察秋毫如您，应该知道这次的火灾跟我没有一个星际币的关系吧。”秦自行凑到她跟前，幽幽地说。 　　席云望天，“嗯。” 　　“那我有一个问题。”秦自行越发幽幽地说。 　　“……不要问。” 　　“您对我住单间的事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意见？”秦自行自动忽略她的“不”字，抬手往不远处一指，两手往面前一划拉，凄然一笑，“我的屋子呢？我那么大一个屋子呢？” 　　果然。 　　她就知道会很麻烦。 　　【基地详情 　　名字：2号家园 　　等级：6（升至8级可生成随机BUFF，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8000） 　　建筑：5/5】 　　当初看安娜和克兰带回来的滤绵岩有剩，又要安置这么多新居民，她就顺手把基地升到了6级，将建筑位从3扩展到了5，刚好够摆5个石屋。 　　本来，几个石屋把基地的建筑位都占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已经点亮了一个叫【建筑废物利用】的环境改造类科技，可以在石屋的基础上添点别的材料，将石屋改造成其它同类别的建筑。 　　换句话说，她可以对石屋进行类似于升级的操作。 　　正是因为如此，早些时候她才会打发克兰等人去挖黏土和石灰岩，等他们回来，她可以弄点砖头，然后把五座石屋改造成2-3座小型独院砖房，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可以住，又节省基地的建筑位。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家里失火，灭火效率最高的就是分类为建筑的傻瓜式消防栓，情急之下，她只能随手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座石屋。 　　好巧不巧，那座石屋正是秦自行的屋子。 　　怎么手气那么好呢？ 　　偏偏拆到这戏精的屋子。 　　席云麻溜地骑上摩托，一边启动一边敷衍地画饼，“会还给你的。” 　　秦自行：“别人都有，就我没有，您这是搞歧视搞孤立！” 　　席云飞快地在驾驶面板上操作，随口模糊重点，“歧视是谁？孤立是谁？我不认识，不搞。” 　　秦自行：“……” 　　他被口水呛到，摸着鼻子咳了一下，这才指着自己被火烧起泡的脸，凑到席云跟前，火候老道地卖惨。 　　那惨卖的啊，那就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席云：“……您要真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她无语地看着抱着摩托车头不撒手的秦自行，“就行行好别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几十分钟后。 　　秦自行坐在席云摩托后座上，任凭前额的碎发被呼啸而过的风刮得往后倒，快活得跟什么似的，一首调子奇特的小曲来来回回哼半天，突然收声，心血来潮地问：“您看我怎么样？” 　　席云差点一刹车把他甩出去，“哈？” 　　“悠着点悠着点，我刚吃饱饭……我是说，您看我还值几个钱不。”秦自行往左边探出了半拉身子，嬉皮笑脸地看着席云说，“一辆摩托值吗？要不三个月后我也不走了，卖身给您，您赠送我一摩托就行了。” 　　他深情地拍了拍摩托的金属壳，“二手的我也不介意。” 　　“虽然我觉得你不太值一辆摩托，而且我怀疑你们三个月也走不了……说好的你一艘飞船都没了呢？” 　　“咳咳，没了没了，真没了。”秦自行脸色一肃，“谁说没了飞船我们就走不了？地球这么美丽，难得来一趟，当然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旅行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恍然大悟似的倒打一耙，“好啊，原来你非跟我要那么多飞船是打这种主意？就想让我们再也无法离开，只能留在你的基地里给你打一辈子白工是不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太过分了！不过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你那个摩托……” 　　席云懒得揭穿他，静静地等他唱完戏，继续说道：“你们联邦不是疆域广阔吗，开口就是九大星系，能少了一辆摩托？你堂堂联邦上将，应该连飞船都开腻了吧，至于吗？” 　　“害，开星舰那是打战，打战和兜风能一样吗？再说谁能在宇宙里兜风啊，风没兜着人先给兜出去了……” 　　秦自行来劲了，在席云身后叨叨叨，“何况这年头哪还有摩托啊，最高时速也才能到多少？早就因为效率太低被淘汰了，开个摩托几小时，还不能跨星球跨星际，走上瞬间传输装置还不用几分钟，咻地一下就到目的地了，不比开摩托效率高太多？一个两个都嫌弃，产家自然就不生产了，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全是古董，最便宜的价格也高达几千万星际币，买回来哪舍得开啊，也没地方让你开，而且摸一下都得心疼老半天，还不能嫌它丑。” 　　席云被他叨得头晕脑胀不说，还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人类对交通工具的需求，很大程度上仰仗于效率，但又不全凭效率决定。 　　就比如汽车普及的时代，自行车也仍有市场，原因在于两者有一些功能并不完全重叠。 　　同样的道理，瞬间传输装置方便是方便，但它最大的功能是“瞬间传输”，效率的确很高，但根本满足不了“享受过程”这样的需求，而摩托则反过来，不然秦自行也不至于兜风兜得这么愉快，霍金斯也不可能看摩托看到眼睛都直了。 　　随机从联邦拐来的两个人都对摩托有这么大的兴趣，偌大联邦那么多人，摩托怎么可能只是停产的“古董”？ 　　席云省掉自行车这种大概率暴露年龄的细节，把一脑袋问题抛给了秦自行。 　　“嗯？你是基效时代的人？”结果这样的省略毫无作用，秦自行一听就在那推理，“卧槽，那不是至少六百年前的事情了吗？不是吧难道你比我大几……” 　　“磁悬浮摩托，在海上也能开吧？”席云蓦地打断他，格外温柔地问道。 　　“啊？”秦自行愣了下，下意识应了声 　　“对啊”。 　　“那太好了，也别等三个月了，我这就把你放生。”席云踩住了油门，笔直朝不远处的海边驶去。 　　“……我错了我错了，您……不不不不是您，您这个词不符合你这样年轻美丽的少女，美少女大佬你高抬贵足踩踩刹车，别往海里开，把我丢海里我家那群崽子以后就没人照看了怪可怜见的……” 　　砰—— 　　磁悬浮摩托的车头刚越过沙滩边的海面，就跟突然被什么拽住一样，整个往下栽。 　　秦自行骤然停止嘴里跑的火车，启动作战服的防震功能，从摩托上跳下，抬腿踹了一下车头，把整辆摩托踹偏了方向。 　　摩托车头甫一避开海水、回到地表，立刻止住了下栽之势，晃悠悠地重新浮了起来。 　　秦自行三两步冲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席云：“……你知道摩托是不会回答你的吧？” 　　秦自行收回抚摸摩托被踹之处的手，仿佛热恋期的少年一样害羞一笑，“不，它回答了，它用没有凹陷的手感回答我了，它没事，真是好坚强一摩托，爱了爱了。” 　　席云：“……” 　　她提出自己更感兴趣的问题：“不是说磁悬浮摩托能在海上开吗？” 　　“理论上的确可以啊，这种类型的摩托靠的就是地磁力，不受海水影响。”秦自行没正行地靠着摩托，看着海答道，“是这海不对劲。” 　　流线型的黑色摩托停在海岸边，静静地悬浮在离地30厘米左右的半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极小的一片区域。 　　大海那墨汁一样的海水很满，浪很大很急，拍上海岸时，力道相当的重，哗啦啦的动静震得人脑子嗡嗡直叫。 　　光是海浪的力度就不太对劲。 　　席云抿唇想了一会，“帮我照个明。” 　　秦自行难得没跟她讨价还价，往空中抛了颗最劣质的C级核晶。 　　核晶发出的光顿时照亮了周围的风景。 　　这是一片礁石海岸，很长，延绵不绝到视线尽头；很黑，大大小小的黑色礁石融在夜色之中，要不是席云骑的是磁悬浮摩托，恐怕还没开到海边就得摔无数个跟斗。 　　席云在浅滩处捞了一抔海水，用系统识别了一下。 　　系统判定其污染程度为“危重污染”，感觉比以前“严重污染”的判定还要再厉害一些。 　　那天被污染源大军围了近半小时也只掉了10个耐久的作战服，这么一会功夫就掉了1个耐久。 　　席云继续往前走。 　　“小心点，别被海怪抓走了。”秦自行在她身后懒洋洋地提醒。 　　她背对着他，敷衍地挥了挥手，踉跄着快步走到海水没过脚踝的地方，拿出一张光敏孚俞，放到水面上。 　　浮着。 　　所以浮力没有问题。 　　没法用磁悬浮摩托出岛的话，或许可以考虑造船。 　　不过这海汹涌得离谱，寻常船只恐怕驾驭不住。 　　或许该考虑造飞机？ 　　彼时海浪正往后退，带动着飘在海上的光敏孚俞也往海的深处飘。 　　席云回过神来，不想浪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捞，就在指尖快要碰着它的时候，她摸到了一样别的东西。 　　那是一堵无形的空气墙。 　　【抱歉，检测到您当前综合实力过于弱小，为您安全着想，请勿继续前行】 　　【请在领袖等级大于10后再行尝试】 　　席云愣住了。 　　不是吧。 　　什么鬼？ 　　传说中的新手村保护机制？ 　　特么S级污染源都打死了一只，现在居然好意思跟她说，她还没有出新手村的资格？ 　　外面的世界是得有多精彩？ 第67章 　　核晶没有温度的光芒照着墨色的大海，轻飘飘地掠过海面，一丝一毫都透不进海水里。 　　秦自行点掉光脑里的污染浓度数据，再次看向席云。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生不像平时一样支使他，自己无视海的咆哮与浪的威吓，笔直地往前走去。 　　一开始她走得还有些踉跄，但在险些摔倒了一次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再往前走便如履平地了。 　　海水涌动着裹住她的足底，起伏不定地向上蔓延，最后没过了她纤细的脚踝。 　　她在那里站定，拿出了一张纸一样的东西，弯腰放到了水面上，应该是在观察海水浮力正不正常。 　　浮力很正常。 　　正常到海水簇拥着那张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欢天喜地地往海洋深处送。 　　她一如既往地小气，抬腿就去追。 　　只是两步路的距离，海水从她的脚踝上升到了小腿。 　　她急急前倾伸手，眼见着就要拿回纸张，却忽然僵住了身形。 　　秦自行站直了身体，往前走了几步，扫了眼她面前的海域。 　　漆黑如黑铁的海水，阻止得了核晶的光线，自然也阻止得了正常人的视线。 　　然而，秦自行像这片海一般颜色的眼珠微微一动，定格在了海面以下的某一点上。 　　“小心！”他面色微变，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拽住席云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后带。 　　没带动。 　　哗—— 　　一条触手从水下掀起，背负着后方高达两米的巨浪，长鞭一般地朝两人抽了下来！ 　　秦自行眉心蹙起，激活作战服护盾的同时，脚尖在礁石地上一拧，让出后背，下意识地要挡在席云面前。 　　没挡住。 　　反而因为动作太大，肩膀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脚步不稳，朝席云身上摔了过去。 　　摔了个狗吃屎的秦自行：“……” 　　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步的席云：“……”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边上那条触手牛逼轰轰地砸在空气墙上，发出了噗噗噗的闷响。 　　“我无意刺探少女的隐私，但我真的很好奇，辛苦您解释一下。”秦自行趴在地上，就着狗吃屎的姿势，昂着头，眼里充满了求知的精神，“您为什么比百年大树还难撼动？” 　　还能是为什么。 　　6级领袖正在尝试商城新商品——【一副结实的体格】、【犹如百年大树一般稳固的下盘】。 　　席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情况，干笑了一声，以退为进地甩锅，“怪我，今天开始，三餐加量。” 　　被暗示没吃饱饭力气不够的秦自行爬了起来，毫无芥蒂，笑容灿烂，“要是能再加点花样就更好了。” 　　在得到席云的应允后，他顿了顿，继续挂着灿烂的笑容，伸手一戳，指尖隔着无形的空气墙，指着触手贴在那里、直勾勾盯着他们两的单眼，“再请教一下，这又是什么？” 　　席云瞥过去一眼，斩钉截铁地说：“怪物。” 　　“所以我们为什么还没被怪物抽死呢？”秦自行继续虚心求问，“考虑到您喜欢往防护罩里套防护罩，这不会刚好也是您的杰作吧？覆盖全岛的防护罩？怪物进不来但是人也出不去那种？” 　　他说的防护罩套防护罩这事，指的是1号基地——家园。 　　当初席云挖基地附近的滤绵岩矿脉，导致塌方，压坏了1号基地，后来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整理。 　　近期2号基地从5级升到6级，覆盖范围扩大，把1号基地也包含了进去。 　　系统问席云要不要融合两个基地，但席云权衡了一段时间后，决定保留1号，于是她利用很久前点亮的科技，做了矿洞加固装置，抽空修复了1号基地，将其升到2级，并给1号基地也套了个勤俭持家的防护罩。 　　她干这事的时候，秦自行这群人都在外头。 　　这就导致没人知道地底的变化。 　　结果，那天秦自行等人回基地后，大卫、纳亚和克兰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安娜为了劝架，被大卫不小心一手肘撞出了鼻血，深感在席云这么温柔斯文的淑女面前丢了脸，勃然大怒，斧头一抡，直接在地上劈开了一条深达十多 　　米的裂缝。 　　好巧不巧，斧刃边缘擦破了地底那个防护罩的一点皮。 　　扭打成一团的四只差点全被来自“地狱”的“蜘蛛丝”拽下去。 　　一场兵荒马乱后，大家都知道了席云喜欢在防护罩某些奇怪的地方套防护罩的事，后来一段时间内，他们在基地里活动得那叫一个谨慎稳重，特别是克兰，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怒了防护罩恶鬼。 　　“不，这是某种敦促人好好建设天天向上的神秘力量，我也刚发现。”席云两手一摊，表示这回她相当无辜，“你问得正好，正想跟你商量一个事呢！” 　　半小时后，两人开着磁悬浮摩托，出现在了几十公里外的另一处海岸边。 　　“怎么样，触手没跟过来了吧？”席云站在空气墙边上问。 　　“暂时没看到。”秦自行站在她身边，没有感情地回答。 　　“好的，很好，开始实验吧，皮卡丘！” 　　秦自行甚至不想问皮卡丘是什么，只听见耳边响起一句十分熟悉的话——“很遗憾，您失去了基地-2号家园的居民资格。” 　　“先说好，我要是残疾了，基地得养我一辈子……”他嘀嘀咕咕地念着，在席云期待的眼神下，认命地朝空气墙外探出手去。 　　这次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秦自行：“……” 　　秦自行：“难道，你就是传说中被诅咒只能一辈子和你的眷族呆在岛上的巫女吗？好怕怕。” 　　席云：“……所以你还要不要当回巫女的眷族了？” 　　秦自行：“好不容易重获自由，我当然选择……”他目光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面色大变，“要要要，快快……” 　　席云怕他出事，本就警惕着，一看他脸色不对，没等他说完就把户籍凭证拍到了他手里。 　　【恭喜您重新招揽了十分之九个S级将领、A级战士（秦自行），影响力＋360】 　　席云：“？？？” 　　左手被卡在空气墙里抽不回来的秦自行：“……” 　　席云：“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事。” 　　秦自行：“啊？” 　　席云：“正常人看到不好对付的怪，第一反应不是收手躲开吗？你吓成那样手还伸外面干什么？” 　　她眯起眼睛，“你根本没看到什么东西对不对？耍我？” 　　秦自行：“……那个……你先把我从这里摘出去，我给你好好解释……” 　　席云无情转身，“十分之九个你好像也够用了，剩下的剁了吧。” 　　…… 　　最后，秦自行好不容易捡回了自己身上相当重要的十分之一，拿着席云给的小碗，任劳任怨地往直径60厘米、高度为90厘米的粗糙石缸里装海水。 　　这种行为，用席云的话来形容，就是“既然浪费了一个户籍凭证，那就务必充分发挥这十分之一的价值”。 　　不要说了。 　　问就是后悔。 　　秦某某表示相当后悔。 　　席云躺在摩托上，琢磨着事情。 　　空气墙的存在打乱了她的计划。 　　按她最开始的设想，现在基地有吃有喝有得睡还有阳光，能满足一个人最最基础的生存需求，又有防护罩提供一定的安全保障，算是相当不错的庇护所了。 　　加上“单向短距瞬间运输装置”已经研习完毕，只要她把基地建筑位扩展出来，把基地里那个坏的运输装置给修复了，她就可以随意出远门了。 　　到时候按万能线索指示，带上外星壮丁，直接北上找家人，要是老哥老妈真跟她一样幸运，到现在还活着，她就可以在那边也建一个运输装置，当场把人运回来安置，毕竟八百年的时间这么长，就算人没事，状态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参考只在地球呆了三十年的安德鲁）。 　　这样一来，亲人带回家了，以后出岛入岛也方便了。 　　因此，她今天来海边，除了考察滤绵岩大矿和收集海水晒盐外，还有一个目的其实就是确认基地建筑位的作用—— 　　既然在基地内建建筑有数量限制，那在基地外建有没有限制？没有的话，在基地内外搞建设的区别、利弊又是什么？ 　　换句话说，她想确认上述思路有关运输装置这一环的可行性，以便决定后续的资源分配。 　　但现在，系统的提示等于告诉她： 　　北上什么的先别想了，别说瞬间装置，飞机你也拉倒吧别造了，老老实实呆岛上练级去吧。 　　领袖10级。 　　她目前是6级，系统预告升7需要在6级的基础上多1500个影响力，拍脑袋估算一下的话，要升到10级，最乐观恐怕也要大几千的影响力才够…… 　　影响力的主要来源有四个： 　　一个是收纳居民，居民来头越厉害，给的影响力就越多，但现在应该是行不通了。 　　一来，岛上好像没什么人，岛外又出不去，地球外就更不可能—— 　　她问过秦自行等人，都说一般人根本进不来核心污染区，就算进来，也不可能这么深入，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是因为不小心掉进了虫洞。 　　再说，如果居民离开的话，会扣相应的影响力。 　　秦自行既然跟她定了三月之约，说明他没有久待的心思，之所以会同意暂时在基地里待着，很可能是因为他需要休养生息—— 　　他的SAN值和精神力出于莫名其妙的原因，经常涨涨掉掉，恢复起来比别人慢好几倍，看趋势两三个月下来可能也只能恢复一半左右。 　　一旦秦自行这批人离开，她暴涨的影响力可能还要倒退一截。 　　第二个来源是基地升级，根据之前的经验，升一级也就给几十影响力； 　　第三个是在初级交易市场里达成交易，但是一笔就2个影响力，相当于300改造力积分换2个影响力，想想都觉得可怕。 　　还有一个就是做东西搞建设。 　　思来想去，这算是比较可持续的办法了，然而也不能只图升级一昧瞎肝，还是得找些性价比比较高的物品来弄，比如建筑物——可以同时建造，奖励的影响力相对较多，还能自动生成积分…… 　　这么说的话，又回到了基地对建筑位数量的限制上，毕竟她也不能为了建筑位闭眼给基地疯狂升级，几万改造力拿来升基地的话，根本不够升几级的。 　　除非，她在基地外也能搞建设。 　　席云坐了起来，试探性地选择建造石屋。 　　【检测到您所选择的建造位置不在基地范围内，在基地外建造建筑，您将失去对建筑的绝对控制权，包括遇险提示功能、建筑状态提示、改造力生成效果、建筑特殊效果、建筑改造潜力等】 　　【是否继续建造（石屋）？】 　　啊。 　　在基地外搞建设性价比好低。 　　席云摇了摇头，打算先把这事放一放，先跟姓秦的一起挖些滤绵岩再说。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您有一条来自初级交易市场的消息，是否查看？】 第68章 　　【您的总交易额已达10000光币，且总交易数达20笔，您已满足账户升级条件】 　　【恭喜您从L1升至L2，每笔交易限额上升至2000光币，可发售卖帖数为3】 　　【恭喜您进一步熟悉了初级交易市场，奖励影响力＋20】 　　【相信开始摸到经商门道的您不再需要多余的鼓励，即日起，交易达成时，系统将不再额外奖励影响力……】 　　席云：…… 　　不是。 　　不要乱相信。 　　她很需要鼓励的啊。 　　系统继续哔哔： 　　【后续将根据您每笔交易对外界造成的影响，进行客观公正的影响力计算，具体计算方法如下……】 　　底下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计算条件和公式。 　　毕竟涉及影响力收入，席云捏着鼻子认真往下看。 　　看完直呼好家伙。 　　那堆鬼东西的大意是： 　　交易额低于1200光币的交易，无论买入还是卖出，没有任何影响力奖励； 　　大于等于1200、小于5000光币的卖出交易，按交易额的1%计算影响力；大于等于1200、小于8000光币的买入交易，按交易额的0.5%计算影响力； 　　交易大于等于5000光币的卖出交易，按交易额的1.5%计算影响力；大于8000光币的买入交易，按交易额的0 　　.8%计算影响力； 　　每个月月底会对当月交易额进行汇总统计，如果总交易额大于一万，未提成部分将按0.7%计算影响力。 　　另外，如果某笔交易对外界造成了额外影响，将根据影响大小，给予相应的影响力奖励。 　　一言以蔽之，席云从一个拿死工资的职员，摇身一变成了靠业绩、靠奖金过活的销售。 　　啊。 　　果然宇宙的尽头是销售吗？ 　　想当年，她就业的时候看到销售招聘就躲得远远的，就是知道自己的咸鱼本质，只想拿着旱涝保收的死工资浑水摸鱼。 　　万万没想到，八百年后，还是逃不过当销售的命运。 　　只不过…… 　　席云掐指一算。 　　一笔交易要花她300改造力积分的运费。 　　她做一个东西最少要10个积分，无论什么东西都至少能得到1个影响力，也就是做东西的话，300改造力积分最少可以换30个影响力。 　　而如果她完成一笔3000光币以上的交易，她同样可以获得30个影响力。 　　也就是说，只要交易额大于3000光币，她就不会亏运费。 　　不仅不亏。 　　只要交易量够大，她完全可以靠堆交易获取足以升级的影响力！ 　　虽说提成门槛高，她到目前为止也没做过超过1200光币的生意…… 　　但是！ 　　她最近在种地啊！ 　　只要能收成，那可是论斤称的量级！ 　　交易市场里的果蔬可是论个卖的！ 　　好好经营，口碑上来了，总能遇到一两个批量采购的客户吧？那她想赚几千影响力的小目标，岂不是指日可待？ 　　提成制度真是太快乐了！ 　　决定了，卖东西为主，建建筑为辅，争取早日解决空气墙！ 　　秦自行趁席云走神，不惜能量地调整了护盾参数，把护盾捏成了罐状，这会正把罐口对着外头，静等巨浪帮他灌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偷懒。 　　不想席云突然眉开眼笑地跳下摩托，眼冒精光地朝他走来。 　　秦自行警惕起来，往前一步挡住石缸的同时，把护盾罐藏到身后，将里面的海水一股脑倒进石缸，飞快地把护盾收进作战服里，毁灭完证据，方“铁骨铮铮”地反抗恶势力，“这里面装的可都是我痛彻心扉的反省结果，你要敢找茬踢翻，我跟你没完啊。” 　　席云笑得温柔和善，“说什么呢？你的劳动成果我怎么舍得踢翻呢？来，赶紧的，用碗装什么的太没有效率了，快把你那个透明的大罐子拿出来，装完海水过来和我一起挖矿，挖完赶紧回家，要是你效率够高的话，回去的路上摩托给你开。” 　　秦自行：“……你以为我是那么好哄的男人吗？开个摩托就能坑我给你疯狂干活了？” 　　他伸手比了个二，“最起码得给我开两次。” 　　说是说挖完矿赶紧回家，但回去的路上席云改了主意，让秦自行沿着海岸线开，看看能不能绕岛一圈。 　　秦自行巴不得多开车兜会风，毫不犹豫地应承了，期间还以“让我们试试这辆摩托的极限性能吧”为由，快乐地飙了好一会车。 　　磁悬浮摩托的最高速度是三百多公里每小时，以这个速度驾驶的时候，舱门不能打开，必须开启全封闭模式，但是人在里面，还是可以看到疾驰而过的风景。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绕回了最开始发现空气墙的地方。 　　由此推断，整座岛屿周长大概是八百多公里。 　　席云震撼了。 　　因为，所谓的“特大型”滤绵岩矿脉，真的很大型—— 　　绕岛一圈。 　　只要基地覆盖范围不出岛，滤绵岩绝对够用。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喜临门？ 　　席云心情简直不要太美，当天回了基地，大手一挥，氪了两万三的改造力积分，直接将基地连升两级到8级，喜赚1个新BUFF、115个影响力和多了0.2个点的改造力兑换系数（从1.5升至1.7）。 　　【基地详情 　　名字：2号家园 　　等级：8（升至10级可获得BUFF位*1，可适配中型建筑；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30000） 　　居民：8/180（您的基地真是地广人稀） 　　流动居民：1 　　仓库：42/180 　　建筑：8/12 　　防御力：8＋15（已装备防护罩） 　　疆土：200*200 　　可装备BUFF/BUFF数：1/2（详情请点此查看） 　　当前装备BUFF：基地内物品生成改造力时，将额外获得10%的改造力】 　　虽说BUFF随机给。 　　但一般BUFF套路不都那样吗？ 　　什么作物增产、建造时间缩短、交易额按系数增加等。 　　不管哪一种，都对打算大力发展生产的她很有帮助，她都很欢迎！ 　　席云摩拳擦掌地点开了新BUFF的描述。 　　【一级BUFF：基地内种植作物时，作物愉悦度＋5】 ？？？ 　　不是。 　　上一个BUFF那么一本正经，为什么新BUFF画风突变不按常理出牌？ 　　作物愉悦度真不是在开玩笑吗？ 　　玄学？ 　　还是八百年后的农学有了脱胎换骨般的进展？ 　　席云拿着这诡异的名词请教农学专家安德鲁。 　　后者报以迷惑的表情，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指出有些植物听到音乐后会生长速度会变快，因此有些理论认为植物既然能“欣赏”音乐，应该也具备一定的情绪。 　　安德鲁由此犹疑地推测，这个所谓的愉悦度，会不会跟这类理论有关系？ 　　席云陷入了沉思。 　　所以这是个植物加速BUFF吗？ 　　好好奇效果。 　　可是现在换的话，BUFF是覆盖全基地的，万一坑爹，大伙千辛万苦种下的一亩地就废了。 　　要是能把BUFF效果限定在某一小块区域就好了…… 　　哎？ 　　她好像还真做得到？ 　　虽然1号基地没有与2号基地合并，但毕竟完全包含在2号基地的范围里，系统可能也没想过有人会这么无聊，不回收资源反而玩俄罗斯套娃，所以给选项的时候，意思意思给了点福利： 　　被包含的基地（即1号）可以以每分钟1个改造力积分的代价，借用包含基地（即2号）尚未装备的一级BUFF，所借用BUFF的效果将削减50%。 　　每分钟都要烧分就很贵了，毕竟基地里大部分产出用时以小时计算，而且未装备的BUFF一般就是对她来说优先级较低的BUFF，还限定了级别，效果还要削减50%，1号基地又很小…… 　　综合来看，这个福利相当鸡肋。 　　可现在拿来做小型试验，好像再合适不过哎！ 　　席云一拍脑袋，有了打算。 　　她等着基地里的作物接受了足量的光照后，摘下了临时用超长木杆戳在石屋上的阳光储存器，又拿出很久前做的污染过滤花盆，在埋好种子的田里挖了些施过肥的土，去了趟位于地底的1号基地。 　　在地底，她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把阳光储存器卡在岩壁上，随后在花盆里种下了几颗萝卜种子。 　　接下来就等着观察这底下萝卜的生长速度了。 　　有底气适当烧分的感觉真好啊。 　　她心情相当畅快，安排完实验，又通过横向的矿洞，来到不远处的运输装置遗址。 　　【是否修复古老的瞬间运输装置（严重损毁）？】 　　【是】 　　【由于您当前材料有限，只能进行初步修复，无法恢复该装置所有功能。修复完毕后，该装置只能进行单向短距传输】 　　【若您选择一次性修复此装置，可节约材料10%-20%】 　　【是否仍要进行初步修复？】 　　席云继续选择是。 　　一次性修复这个装置要耗费的材料太多了。 　　她看过描述，单向短距传输效果约等于“一键回城”，她现在又不能出岛，还有磁悬浮摩托，有个“回城”装置以防万一就行了，犯不着浪费那么多材料。 　　【（古老的瞬间运输装置-单 　　向短距瞬间运输模块）修复中，剩余时间：24：00：00】 　　席云回到地表，将安德鲁和霍金斯准备好的大批柴火收进仓库，骑上酷炫的磁悬浮摩托，朝基地下风口处开去。 　　基地直径很短，单位可以按米算，磁悬浮摩托很快，每小时单位可以按公里算，所以即便刻意放慢速度，也几乎是一秒上摩托，一秒开摩托，一秒下摩托。 　　她停下摩托的那个档口，系统提示音憋得都快出信号噪音了，最后也没能扣她一丝改造力积分。 　　谁让系统改造力积分的计算精确度只到小数点后一位呢。 　　这波羊毛薅得真快乐。 　　席云微微勾起了嘴角。 第69章 　　在席云面前，竖立着两座新落成的建筑，一座是砖窑，一座是瓷窑，两者相隔了一段距离，外形朴素，都是用砖头砌成的。 　　讲道理，要不是有系统，她也干不出“用砖头砌出史上第一个砖窑来烧砖”这种充满逻辑悖论的事情。 　　其实砖头、陶瓷什么的，只要有原材料，系统也可以做，之所以要造砖窑和瓷窑，一方面是席云想顺手挣点影响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纯系统制作不现实、不划算—— 　　一来，砖头、陶瓷需要的数量都不少，系统无法一键生成，只能一个个做，她一个人肝起来很累； 　　二来，就算她能肝，每做一块砖头/一样陶瓷制品都要消耗少量改造力积分，积少成多，总数相当可观； 　　三来，除了第一块砖头、第一个陶瓷制品，再用系统做这些东西，就算数量堆到四位数去，也没有影响力奖励； 　　既然如此，她自然得将人多力量大的古训落实到底。 　　除了留在田地附近的安德鲁和霍金斯，其他种地只会裹乱的闲杂人等早被她打发到了这。 　　她到的时候，秦自行等人窝在附近，正七嘴八舌地…… 　　打泥仗。 　　他们一边以砖窑和瓷窑为掩体，一边朝对方身上丢泥团，嘴里念念有词地互相抱怨： 　　大卫：“说了不要加那么多水！你自己感受一下，这有多稀！” 　　纳亚：“土加多了很好吗？来，给你个脱水版的，你看看有多硬！” 　　克兰：“都说了一定是搅拌不够快的问题……” 　　被溅了一身泥点的安娜：“都闭嘴！” 　　躲在一旁的秦自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卫击中克兰，记1分；克兰击中安娜，勇气可嘉，记2分；安娜同时击中三位，牛逼，记3分……” 　　席云：“……虽说材料是你们自己辛辛苦苦拉回来的，但……” 　　啪！ 　　她被一块准头打歪的泥团糊了一脸。 　　打泥仗的众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骤停三秒，唯有当老大的秦自行还算镇定，试图挽回局面：“纳亚击中席云，狗胆包天，记10分；席云作为一个伟大的领袖，必然宽宏大量，提前记100分。” 　　席云笑了。 　　【您已使用技能-一股超凡的怪力（初级）】 　　【您已使用技能卡-一双健步如飞的腿（初级）】 　　【您已使用技能卡-一副结实的体格（初级）】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她随手捞出了一大块泥团，“伟大领袖如我，没什么运动天赋，唯独丢东西，准头还可以。” 　　半个小时后。 　　一群人，除了没被席云针对的安娜和席云本人，都跟在泥潭里滚过十遍似的，灰头土脸地窝在黏土边，在席云的勒令下老老实实捏陶胚。 　　席云一边捏一边观察了一下。 　　安娜捏的盘碟碗杯最为像样。 　　克兰因为性子太急，一块黏土揉搓了好久，不是这里捏薄了，就是那里弄厚了； 　　秦自行蹲在克兰边上，指导得相当忙碌，但仔细一听，全是馊主意，什么“薄了你就加点土呗，来，我来给你递”，什么“厚了就拿刀把这块刮掉呗，来，我给你磨刀”…… 　　一个敢讲一个敢听，一通操作猛如虎，克兰手里的碗状物转眼成了破破烂烂、薄厚不均的印度飞饼。 　　秦自行把手里半天都没怎么捏的泥团递了过去，耐心鼓励，“没事，我们再接再厉。” 　　…… 　　不说别的，克兰那把大刀不说是量子的吗？哪里需要磨？ 　　这货其实是在偷懒没错吧？ 　　席云眯起了眼睛，刚要把自己捏出来的泥坨糊秦自行脸上，就听大卫和纳亚那边又吵嚷起来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两多动症儿童好像被她收拾得有点自闭，老半天都很安静，就窝在角落里低调地捏陶。 　　这会东西好像捏完了，所以才嚷嚷着朝秦自行这边靠。 　　席云定睛一看，只见他们手里各拿了一个小茶杯，论手艺的话，倒是没他们大姐强，杯沿捏得不太好，有些外翻，杯身也有点歪扭，但从地上丢着的一堆怪玩意来看，不难推测这是他们尝试了多次才成功做出来的作品。 　　两兄弟凑到秦自行面前，要他给他们的杯子雕一种叫“三鲤花”的花纹。 　　“三鲤花是什么？”席云好奇地问。 　　安娜把手里刚捏好的碗放一边，从缸里掐出又一团黏土，边塑形边轻声答道：“吉祥图，寓意，圆满和顺。” 　　另一边，秦自行大喇喇地接过一个杯子，抓住克兰两米长的量子大刀刀刃，随手就往这不到两个指节高的小茶杯上戳。 　　席云：…… 　　确定雕花什么的找这货真的靠谱吗？ 　　答案居然是个意外的“是”。 　　秦自行抓着刀刃的手很稳，长达两米的刀身本该碍手碍脚，却被他生生用出了种削皮小刀的灵巧感。 　　他每一刀的落点都干脆利落，划出来的绝大部分线条深度完全一致，唯有一小部分浅了几分，但是处理得很自然，席云一开始以为他有意为之。 　　一直到他在一处明显薄了不少的杯壁上划了极浅的一笔，席云才意识到——两兄弟捏陶没捏好，厚度不均，秦自行应该是在避免线条捅破杯壁。 　　可秦自行接过茶杯的时候，根本没仔细端详，几乎是前手一接过，后手就开始雕。 　　这份观察力和反应力委实惊人。 　　不多时，一朵生动的“三鲤花”印在了小小的茶杯上。 　　那是三条小鱼，头部相连地聚在一起，尾部很长，各有姿态地垂落下来，在水中往各个方向轻舞着，唯独到了接近杯底的地方，三条鱼尾自然而然地再次交叠。 　　其中，最中间那条鱼的刻画最叫人拍手称绝。 　　本来，这些小鱼最大的特色就是那条空灵的长尾，如果只是两条鱼的组合，恰好可以各占一半构图，但中间第三条鱼的加入，如果让席云凭空来想，总觉得尾巴无处安放—— 　　绕一大圈下去吧，无论绕右边还是绕左边，构图都会失重；而如果把鱼尾末端的分叉延长，一左一右地延伸下去，又会显得整个图太圆太稳，没现在灵巧。 　　秦自行的处理很聪明，也很炫技。 　　他以寥寥几笔，把整幅图的空间感刻画出来了，第三条鱼的尾巴往后绕着垂下，三分之一的部分被鱼身挡住，只露出了下面的三分之二，波动着与另外两条鱼儿的尾巴纠缠，直至最后三尾合一。 　　整体效果很轻、很灵动。 　　这图一出，原本有些外翻的杯沿顿时不突兀了，整体茶杯看起来，像一朵盛了水和鱼的小巧喇叭花。 　　太别致了。 　　“你的呢？”席云听到秦自行在问安娜。 　　安娜看了眼两兄弟的作品，“还没做。” 　　“这不是做好了吗？”纳亚从她做的一地餐具里扒拉出一个茶杯，兴冲冲地递给秦自行。 　　席云看到安娜皱了下眉，似乎对纳亚有点不满。 　　安娜做的茶杯其实很漂亮。 　　圆润、可爱、厚度均匀，是相当完美的作品，和两兄弟做的一比，堪称一个天一个地。 　　秦自行很快也给安娜的茶杯画上了三鲤花，交叠的鱼尾做了处理，往左边微微翘了一些，于是圆润的小茶杯就多了几分俏皮，和两兄弟的摆在一起，画风显得又违和又统一。 　　是一种很微妙的和谐。 　　姓秦的还是有点才能的。 　　席云下意识地想。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对秦某人刮目相看，就被秦某人的厚颜无耻彻底打败了。 　　只听秦某人把刚画好的三个茶杯一放，捂住握过刀刃的手，“啊，流血 　　了，手好痛，我干不了活了……” 　　席云：…… 　　拜托您先弄点假血再装好吗？ 　　那天，他们一群人捏了很多陶胚。 　　当然，克兰和席云一个急性子一个手残，不适合做这么精细的工作，最后都放弃了捏陶大业，在其他人的赞助下，拿着木板做成的模具，一块一块地压砖头。 　　这下专业相当对口，毕竟一个速度很快，一个用了技能也很快，小半天功夫下来做了近千块砖头。 　　他们把陶胚和砖头分别送进陶窑和砖窑，分别点起了两座窑的第一把火。 　　不得不说有系统真的很方便，拥有所谓的“建筑绝对控制权”，席云可以随时知道窑内的温度是否合适。 　　几次调整下来，席云意外发现，克兰对窑内火候的感知相当灵敏，知道了火候的要求后，他有时候反应甚至比系统还快，于是席云让他留下来帮忙守窑。 　　其他人明明可以走，但也都不走，跟新鲜玩具即将到手的小孩一样，一个两个守着瓷窑，巴巴儿坐等陶具烧成。 　　席云索性打发秦自行回田地那边，把安德鲁他们叫过来，今晚直接在瓷窑附近开伙。 　　当晚（白天太短，对他们来说要睡觉前那一顿就是晚餐，对应的时间就是晚上），八人（席魇还没醒）在瓷窑附近点了篝火，你推我搡，你追我打，又闹又笑，其乐融融地饱餐了一顿盐烤杰里果后，就着瓷窑的温度，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 　　他们就这么在瓷窑边又呆了一天，白天的时候忙忙碌碌做砖头，晚上的时候吃吃喝喝闲聊天。 　　第三天一大早的时候，席云是被两兄弟的欢呼声闹醒的。 　　两人在那里说什么，“冷了冷了，冷好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睡在她身边的安娜也被吵到，皱了下眉，于睡梦中喝了句：“闭嘴！”又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于是两兄弟就从大张旗鼓的欢呼变成了挤眉弄眼的庆祝，开了窑，在里面扒拉了一会，掏出了一个三鲤花小茶杯。 　　大卫用手捂着发光的核晶，只留下一个角度的光线，纳亚就照着光线，把茶杯翻来覆去地打量，笑得满眼熠熠生光。 　　他们把剩下的两个茶杯也拨拉出来，高兴得跟收到全天下最好的礼物似的，激动得直蹦跶。 　　席云被他们感染到，眼角微微弯起。 　　两兄弟发现她醒了，对视了一眼，捧着三个茶杯走了过来，递到了她面前，炫耀地摆弄着，指着光线下的三鲤花给她看，“你看这。” 　　席云定睛瞧去，发现三条小鱼的长尾有一丝灵动的黑线闪过，乍看之下，就跟小鱼活过来偷偷摆了会尾巴似的。 　　她不由惊叹，“这是什么？” 　　“嘿嘿，跟老大讨的魔法。”两人异口同声，又在老姐睡梦中的威胁下，努力放轻音量，“是不是很好看！三个一套的，我们克里斯一家纯手工制作，全天下独一份，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席云接过了一个，摩挲着手感，由衷地笑着，夸他们，“好看的，特漂亮。” 　　“喜欢就给你啦。”大卫笑嘻嘻地说。 　　“要好好保管哟。”纳亚跟着接下一句。 　　席云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特地做给我的？” 　　“那不然呢？”纳亚做了个鬼脸，“我们又不爱喝茶，那是地球人的习惯。” 　　“你不是想做最伟大的领袖吗？天天在那里喊。”大卫指出事实。 　　“咳，那其实是……” 　　大卫将托着茶杯的手又往前伸了一点，接着说道：“看好你哟，2号家园，我们很喜欢。” 　　纳亚伸手，用食指敲了敲茶杯的杯壁，发出陶器特有的闷声，别有质感，“加油加油，祝基地的发展，和顺圆满。” 　　【您获得了来自双子星克里斯家族继承人的礼物-三鲤花茶杯（套）】 　　【恭喜您的基地（2号家园）获得了基地三位居民的好评，影响力＋3】 　　【集齐十位居民的好评，可获得丰厚礼品，请加油收集！】 第70章 　　集好评什么的，是让她厚着脸皮跟所有人都讨一遍礼物的节奏吗？ 　　对此，她只想说…… 　　自家地广人稀的基地没有十个居民。 　　腹诽归腹诽。 　　收到好评总是叫人高兴。 　　席云颇为惊喜地道了谢，把剩下的两个茶杯也小心地接到了手里。 　　【物品详情 　　名称：三鲤花茶杯（套） 　　数量：*1 　　品质：劣质 　　耐久：99/99 　　作用：喝茶用的普通小茶杯，无特殊作用，一套三件，内有两种风格任君选择，杯壁上绘三鲤花纹，花纹中暗含雕刻者的黑暗属性精神力和制作者的精神力 　　备注1：花纹中暗含的黑暗属性精神力是三鲤长尾偶尔摆动的原因，属视觉错觉，并非闹鬼或任何玄学，请坚定唯物主义的立场，放心使用本茶杯品茶 　　备注2：双子星寓意圆满和顺的双鲤花纹，在此茶杯上出现了大胆的创新，双数变成了单数，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此茶杯虽由双子星人亲手制作，仍无任何特殊效果 　　备注3：请您相信，赠与者完全出于善意，但建议您不要对外展示此茶杯，若是被懂行的人看到，您可能会有不太好的体验】 　　对于“普通”茶杯来讲，这备注是不是有点长且多。 　　席云看了半天，不明觉厉。 　　备注2的潜台词明显是，这茶杯如果刻的是双鲤花纹，可能就不会是普通的小茶杯了；而备注3又在暗示，单数的鲤花纹拿不出手。 　　席云撇了撇嘴。 　　狗系统还好意思让她坚定唯物主义立场，真唯物主义就不要在那里暗戳戳地说人家的礼物很普通啊。 　　多可爱多好看的小茶杯。 　　普通又怎么了？ 　　哪个唯物主义者会指望茶杯有特殊效果啊？ 　　不好的体验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管它。 　　席云将备注抛诸脑后，把茶杯收到仓库里，打算等房子建好了，再找个稳妥的地方摆着炫。 　　她都好久没收到礼物了，还是来自那两没心没肺的多动症儿童和酷姐安娜的礼物，做梦都想不到好嘛。 　　开心。 　　* 　　这样偶尔惊喜、经常无语、日常鸡飞狗跳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过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里，基地变化不小。 　　五座石屋没了，田地不远处，多了一栋砖瓦砌成的房子。 　　房子比不得现代化建筑，外观土里土气，也不高，就两层，一楼有四个房间、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和两间厕所，二楼则有八个房间。 　　由于房间数量绰绰有余，所以包括至今还没醒的席魇在内，每个人都有得分，实现了个人空间相对自由。 　　一楼的厨房做得很大，里面同样用砖头砌了灶台，陶土做的锅碗瓢盆摆的整整齐齐，边上还放着十来双风格别致的透明木筷，和空无一物的客厅、连床都没有的大部分房间一比，简直是整栋房子里摆设最奢华的地方了。 　　厕所则是席云最满意的地方。 　　也是一向抠门的她最后的坚持。 　　之前由于基地里无遮无挡，一望无际，大家为了解决个人生理问题，都要跑到很远的地方，不为人知地挖坑解决。 　　再后来有屋子住，有容器盛，不用非跑山高水远的地方解决了，但每天清理排泄物什么的也超级尴尬。 　　作为一个现代化人类，席云真的受够了。 　　建房子她都没舍得搞水泥，石灰砂浆敷衍着用，然而为了造一个不侧漏的化粪池，她 　　在岛上遍寻铁矿未果后，不惜重金，拆了两艘飞船搞铁粉（飞船科技水平太高，铁制品极少），做了点水泥出来砌砖。 　　朴素的现代蹲厕落成那天，两个女生感慨万分，宽慰地拍了拍彼此的肩膀，从此放开了胸怀，吃喝再无负担。 　　除了砖瓦房，田地正中央立了根下宽上窄的砖头柱子，柱子高约3米，柱身上挖有供人攀爬的孔洞，顶部有一个椭圆型的小凹陷，刚好可以固定阳光储存器。 　　这玩意，用秦自行那张爱跑火车的嘴形容，就是“古典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碰撞的深刻艺术”；用席云实事求是的话讲，叫“路灯”；用系统的判定来讲，叫“建筑”。 　　是的。 　　一根破柱子，居然算建筑，占了她半个建筑位。 　　席云一怒之下，在原路灯光照覆盖范围外、未来打算畜牧的位置，又建了一根。 　　反正科技树里的建筑至少都占一个建筑位，这半个建筑位不用也是浪费。 　　除了房子和路灯，席云还得到了一些意外的小收获—— 　　之前她发现，手工无论做多少都没有影响力奖励，以为是系统嫌砖头太不值钱，没想到陶窑和砖窑每产出一批成品，系统都会奖励10个影响力，这段时间累积下来，也有一百多两百的影响力入账。 　　至此，席云的影响力足以升至8级。 　　考虑到岛内已经清空过一波污染源，威胁并不是很大，加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确认了各位新居民的人品还算靠谱，席云也就没像以前一样（压制等级以便随时升级，好刷新状态保命），而是选择升级，提高改造力积分兑换系数，顺便把系统很久前预告的“科技树文明改造分支”给解锁了。 　　结果大跌眼镜。 　　文明改造分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和其它几个分支密密麻麻的画风迥然不同。 　　似乎是看出了席云的疑惑，系统弹出提示： 　　【是否添加科技以激活文明改造分支？】 　　席云试探性地确认操作。 　　仓库界面自动弹起，但里面绝大部分物资的放置格子都是灰的，唯有一个格子亮着，表示可选，里面放着的物品赫然是—— 　　【三鲤花茶杯（套）】 　　卧槽？ 　　席云心里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测，为了验证，她选中茶杯，将其拉到文明改造分支中。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 0 _2._ c_o_m 　　茶杯本体并没有在仓库里消失，但空荡荡的科技树里多了一根孤零零的灰色小树枝，系统给出新提示： 　　【恭喜您添加了科技-三鲤花茶杯（套），请点此添加详情】 　　【科技详情 　　名称：三鲤花茶杯（套）（可修改） 　　作用：（请填写） 　　制作材料：陶土*1，双子星制陶师*3（三胞胎），黑暗属性精神力雕刻师*1 　　制作难度：＋＋＋＋＋ 　　稀有程度：＋＋＋＋＋ 　　实用程度：- 　　欢迎度：1】 　　席云：…… 　　不是，就不能另起一行写对制作人员的要求吗？ 　　非把制造人写到制作材料里，看着有点吓人啊喂！ 　　还有那个和制作难度、稀有程度成绝对反比的实用程度真的是够了！ 　　物品详情里吐槽不够，还要在科技详情里暗戳戳地吐槽吗？ 　　离谱。 　　她无语地选中作用栏，想了想，以意念在其中填入文字。 　　于是那一行就变成了—— 　　【作用：刻有三鲤花花纹的普通茶杯，寓意美好，可自用，可赠礼（修改请点此处）】 　　【录入成功】 　　【恭喜您第一次激活科技树文明改造分支，点亮了文明的火种，影响力＋50】 　　猜测得到证实，席云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 　　系统想让她玩文明传播。 　　好家伙。 　　说好的她综合实力过于弱小，连出“新手村”的资格都没有呢？ 　　不要总在奇怪的地方太看得起她啊！ 　　非要看得起她也行，给个现在用得上的功能啊！ 　　席云麻着脸，再次点开领袖详情。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8 　　寿命：845年25天19小时49分钟/846年 　　精神力：230/230（您果然不是非一般的地球人，居然拥有堪比天赋种族的精神力） 　　SAN值：90/90（您的SAN值水平真是进步得叫人惊喜）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2174.2/10887（已兑换积分剩余7334.9，当前兑换系数1.8） 　　财富：129440（只要不考虑人均，您就算小康） 　　影响力：5061.5（……）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8000（升至10级可解锁财富-改造力兑换系统）】 　　席云目光落到了“兑换系统”上。 　　她目前可是有六位数的财富，除了在交易市场里买东西，也没别的地方花，如果能兑换成改造力的话，哪怕汇率是1：1000，也有三位数的改造力到手。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系统开了，她就可以实现一个快乐循环： 　　花积分运费——疯狂交易赚钱——用赚来的钱补贴积分…… 　　只要每笔交易赚的钱够多，把运费赚回来，她就不会亏本了。 　　不用考虑亏本问题，她专心搞钱升到10级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不香吗？ 　　这比作用未知的文化传播香多了吧？现阶段她有哪门子文化可以传播？ 　　这两个功能的解锁顺序就该颠倒一下。 　　狗系统，就知道天天给她画大饼。 　　正嘀咕着，席云忽见外头天色骤然一暗，过不了几分钟，又灿烂地亮了起来。 　　她朝没有窗框没有玻璃的窗户望出去，只见霍金斯刚把新的阳光储存器放到“路灯”上，正在往下爬。 　　就在这时，刚解锁文明改造分支不久的系统，再次跳出提示： 　　【检测到您发明了新建筑（碰撞的艺术结晶之百分百阳光路灯），是否在文明改造分支里进行添加？】 　　席云：…… 　　她就想问，这狗系统到底是基于什么规则给东西命名的？ 　　对话关键词随机提取吗？ 第71章 　　席云最后把那串不知所云的名字改成了朴素的“砖头路灯”，忽略系统在几个评级维度上对她的阴阳怪气，退出文明改造分支，点进了初级交易市场。 　　自从决定为了影响力努力挣钱后，席云就以90积分买了系统之前推销的包月服务，成功享受到了价值1积分/天的赠品——消息通知服务，可以实时收到初级交易市场的消息。 　　就在刚才，种子卖家找她了。 　　会是什么事呢？ 　　对方前段时间答应帮她找橡胶树的种子，难道找到了？ 　　那她岂不是可以期待一波橡胶制品？ 　　正巧，她也有个小道具想让对方帮忙验证下效果。 　　席云麻溜地点开了对话框。 　　不是橡胶树的种子，但也的确是好消息。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我的家人今天醒过来了。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手术成功！！！他没事了，他终于没事了。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谢谢您，太谢谢您了，要没有您这段时间的帮衬，我们根本没钱做这个手术。 　　批量出种子价格从优：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看完对方的消息，席云不自觉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和“批量出种子”的交易频率不低，一来二去，双方熟稔了不少。 　　有次席云心血来潮，问对方有没有姜卖，对方愣了一下，问她指的是不是止血姜。 　　两方都不能发图，意识流地交换了半天信息，终于确认这两样东西名字、外形和培育方式都类似，但功效的侧重点不太一样。 　　换句话说，是地球姜和外星姜的区别。 　　对方遗憾地告诉席云，不管是哪一种，应该都绝迹了，因为他自己也找了很久，没找到止血姜，更没听过席云说的可以炒菜的姜。 　　席云觉得止血姜什么的有点意思，便好奇地多问了几句，方知对方有个家人近几年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一开始只是皮肤起硬硬的小疙瘩，后来那些疙瘩开始莫名出血，好在出血量微乎其微，所以没人放在心上。 　　渐渐地，情况变得不对劲起来，出血量变大了，止血难度似乎也变高了，对方担心了起来，便带家人去医院检查，然而根据检查结果，凝血功能没有问题，一切 　　指标正常，医院给了几管止血剂便了事了。 　　止血剂最初效果还可以，慢慢地却也不行了。 　　种子卖家觉得事态比想得还严重，于是花了大部分存款，带着那位家人，前往星系中央医院。 　　中央医院到底见多识广，很快确诊病症—— 　　造血障碍综合症。 　　医院说，这是一种新兴的疾病，诱因不明，患者身体造血系统出现障碍，无法正常循环，血管等组织变得格外脆弱，血液也会对本人产生相当惊人的排斥反应，疾病初期常见体外出血，后逐渐发展为内出血，晚期时则会出现脏器坏死、甚至被自体血液溶解的情况。 　　由于是血液问题，就算把坏死的脏器替换掉也无济于事。 　　当前唯一的治疗方式就是把整个造血系统换掉。 　　以本星系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这不算特别难的手术，成功率还可以，但手术费用不低，对方之前为了看病，星旅费、检验费、医疗费等已陆续花了不少，存款见底，一时间捉襟见肘，哪怕是10%的首付款也拿不出来。 　　于是只能和时间赛跑，一边筹钱，一边看看能不能找点有用的偏方（比如止血姜），缓解病人的痛苦。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种子卖家才会说自己急用钱，只要席云出得起价，其它方面他可以尽量配合席云。 　　说到这里，种子卖家又一再感谢，说他之前交易帖挂了那么久，价格一降再降，始终无人问津，现实里想的筹钱法子也没用，走投无路得都快绝望了，要不是席云，他家人现在已经没了。 　　为此，对方还提出，以后席云有任何需求，他都愿意给出最优惠的价格。 　　另外，前段时间他找到了一小袋薄荷种子，想到席云之前打听过，应该有需要，想送给席云，聊表谢意，就是量实在太少，就三四颗，希望席云不要嫌弃。 　　席云听完来龙去脉之后，唏嘘了很久。 　　一方面，她也没想到在她眼中互惠互利的行为，在对方眼里竟是救命的恩惠。 　　另一方面，她很能理解对方的处境和绝望。 　　她的M型过敏综合症，在很长一段时间也无法确诊，后来确诊了，也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尽量避免出远门，确保活动范围附近有医院，以防突发情况抢救不及时。 　　后来病情恶化，她甚至连医院都出不了，只能全天候地呆在隔离病房。 　　由于病因不明，她连手术都没得做，只能寄希望于冷冻，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未来。 　　人类是一种需要希望才能活下去的生物。 　　疾病，特别是无法治愈但会日渐恶化的疾病，带来的不止是病痛，还有对未来逐渐萎缩的预期。 　　后者，才是最可怕的。 　　它从根上掐掉了患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像恶魔一样，用患者自己的身体，日复一日地提醒—— 　　你即将万劫不复。 　　在这种逐渐绝望又尚未彻底绝望的过程中，人们会拼尽全力地挣扎，抓住一切救命稻草。 　　但这根稻草靠不靠谱、抓不抓得稳，就得看命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席云算幸运儿。 　　她暂且逃离了死神的魔爪。 　　她和她的家人，赌赢了。 　　而现在，种子卖家的那位家人也是。 　　他甚至比席云更幸运，关心他的亲人还在，还能为他的劫后余生雀跃欢欣。 　　席云推己及人，很为对方感到高兴。 　　她看了眼已经放了小道具的发送清单，想了想，又从仓库里翻出六十六个烤熟的杰里果，精心摆了个盘，作为贺礼。 　　* 　　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科考特农场。 　　房间角落里，圆形的小型运输装置泛起柔和的黄光，不多时，一个质朴的褐红色陶盆慢慢凝成了实体，盆里盛满了东西，形状还未完全呈现出来，便已经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塞维尔女神在上，那居然是杰里果！ 　　整整一盆！ 　　科考特蹭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对方传输过来的东西。 　　“科考特，老伙计，你们今天中午吃什么？”拉比的大嗓门远远地从外头传来。 　　他的脚步声一开始还很轻快自然，后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促激动，蹬蹬瞪地一顿跑，不一会人就出现在了科考特房间门口。 　　“我的天，这个香味不会是……” 　　看到科考特房内的情形，拉比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咕咚一下，吞下了一大口口水，使劲儿嗅着味道，仿佛多闻一下都赚翻了似的，喃喃：“老伙计，小盖伦成功醒过来你很高兴我能理解，但咱现在手头这么紧，这么奢侈地庆祝不太好吧？还是咸鱼给了你合作价？多买打折？打几折啊？感觉就算五折也有点奢侈……他可能给你打五折吗？” 　　科考特愣愣地转过头，声音有点发虚，“人没要钱，直接发过来了，说是贺礼。” 　　“我的天？”拉比嘴巴半天没合上，“贺礼？”他伸出手指，一个个点，“一、二、三……三十……六十……六十六！一口气给了六十六个当贺礼？这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我也觉得太不好意思了，你……离远点离远点，唾沫星子别喷到了。”科考特在房间里无措得团团转，“要不我送她一斤种子吧？你说我送什么种子好？得送值钱一点的，本来就是感谢人家怎么反而还拿人家东西了呢？你快帮我想想，一千多光币……也就是两万多星际币……咱们手头都有哪些三万星际币左右的种子？” 　　“我拜托你，这盆哪里止三万星际币啊？” 　　“什、什么？”科考特傻眼了，“你之前不是说，一个杰里果20光币吗？” 　　“那都是多久前的行情了，你都上暗网了，没事倒是顺手研究下别的啊，我给你开什么界面你就看什么界面？” 　　“我怕不小心按到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服了你了。”拉比摇了摇头，调出光脑界面，在空中投影，点开光之门这个平台，在第一页就翻到了目标帖子，“看看你那位合作伙伴吧，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早就涨了两次价了。” 　　科考特定睛一看，怔愣在原地。 　　只见帖子里标的售价，赫然是—— 　　【新鲜杰里果，8个起购，50光币一个，一次性购买30个可享9.5折优惠】 　　科考特倒吸一口冷气。 　　塞维尔女神在上。 　　对方竟然一次性给他发了价值3300光币，也即五万多星际币的贺礼，这都快比得上小盖伦一场手术的首付费用了。 　　光之门里的交易对话框开始闪烁。 　　立誓做咸鱼：大哥大哥，你还在吗？ 　　立誓做咸鱼：有没有看到那个竹筒？那个黑色的圆筒状的东西？ 　　立誓做咸鱼：有的话帮我做个实验，拿耳朵边听一下哈。 　　科考特回过神来，朝运输装置看去，只见陶盆后面，的确还有一样东西，只不过一开始被陶盆和堆满的杰里果挡住了，他没发现。 　　科考特拿起了竹筒，依言照做。 　　一端密闭的竹筒盖住了他的耳朵，周围的杂音远去，但又响起了新的杂音，像是很远很远、很远很远以外的风声，他疑惑地等了一会，正想问咸鱼下一步要怎么做，就听到一个声音从未知的地方传了过来—— 　　“大……哥，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边的声音失真得厉害，断断续续，好在不影响信息的传递，也不难听出，对方是女性。 　　科考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看了眼一头雾水的朋友，又把竹筒拿到 　　眼前，来回翻了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上面有什么科技装置，他机械地摆了摆手，阻止了朋友追问，茫然地用竹筒重新盖住了耳朵。 　　那边的声音仍是断续的，“嗯？你是不是也听不清？我好像听到你那边有人说话，但听不太清楚具体的……” 　　科考特嘴巴嗫嚅了一会，在失败了一次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听到了，您……您是塞、塞维尔女神吗？” 　　那边静了一下。 　　竹筒不太趁手，科考特紧张地握紧了它，生怕再错过对方一词一句。 　　蓦地。 　　那边笑了。 　　“原来是位老人家，一直喊大哥是我不礼貌了。”那位神秘的女性话音顿了顿，带着笑意说，“您误会啦，我不是什么女神，只是爱捣鼓些小发明。谢谢您陪我做这个实验，以后还得麻烦您多多帮忙拉。杰里果只是我一番心意，恭喜您的家人手术成功，祝您的家人早日康复，生龙活虎。” 　　科考特词穷了好一会，“不、不用谢，您送的杰里果太多了，我……” 　　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本就充满噪音的声音变得杂乱无比。 　　那位神秘的女性好像跟谁说了句什么，又语速飞快地同科考特说：“不用客气啦，果子都烤熟了可以放心吃，谨慎点的话就吃之前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变不透明了，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哈拜拜！” 　　科考特如置梦中，又握了好一会竹筒，确定那一头真的没有别的话传过来了，这才把举酸的手放了下来。 　　等了他半天的拉比抢过竹筒，跟科考特刚才一样仔细翻看，“塞维尔女神？杰里果？那边是立誓做咸鱼？”他研究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高科技的痕迹，怀疑地看向科考特，“还是你失心疯？” 　　科考特拉开椅子，噗通一下坐在上面，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我……我真的听到她说话……她……说她不是女神，她只是喜欢发明东西，可能这是我们看不出技术的新产品？可、可是……”他茫茫然地抬起头，望向满脸欲言又止的朋友，“发、发明家……还养猪的吗？我好像听到她提到了猪？” 第72章 　　席云把竹筒扣在耳朵上，听到了另一头传来隐约的人声。 　　她不由啧啧称奇。 　　牛啊。 　　这东西居然还真能跟外界沟通，这信号捕捉能力，不比秦自行他们那些一进核心污染区就断网的光脑厉害？ 　　事情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席云就觉得技能【万物皆可合成】相当好用。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个技能花起她的积分来相当随性。 　　运气好的时候，她一连合个七八次，每次也就花1积分，还能合出好东西（比如第一个勤俭持家的防护罩）；运气不好的时候，合一次就花她500积分，合出来的还是垃圾。 　　就像上次，为了提高基地防御，她拿防护罩和不同物品做了很多合并试验，其中有一个合并组合是防护罩＋联邦作战服（来自尼基塔那群人）。 　　她本意是想看能不能利用作战服本身残余的一点能量，结果合并后变成了…… 　　【名称：一坨发粘的碎布 　　作用：一坨疑似即将腐烂的碎布，黏糊糊的，除了恶心人也没别的作用 　　备注：还把它留在仓库里的您想必拥有十分宽裕的仓库空间】 　　由此可见，【万物皆可合成】跟她以前玩的某些游戏一样，是个氪金（分）都无法保障用户体验的存在。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除非必要，席云不会随便合成东西。 　　但现在不一样了。 　　消灭了污染源大军，完成了荒岛重建那个任务后，她一夜暴富，手头多了五位数的积分，又开了日常模块，每天有日常任务可以做，再加上基地的建筑和杰里费斯树也会每天产分，零零总总下来，一天也有两百左右的积分入账，花起分来自然也没一开始那么心疼了。 　　于是她现在每天固定一个小活动——用一次合成技能。 　　合出垃圾，反正积分和资源都有得补充，不至于太心疼。 　　万一合出好东西，那可就是妥妥的惊喜啊。 　　每天都有盲盒开的感觉，贼好。 　　这个让她感觉有些微妙的通讯道具，就是她最近“开盲盒”的产物。 　　她用了上次安德鲁他们做竹制家具剩下的竹筒、光敏孚俞、杰里树的木柴、杰里树的输导组织，合并成了—— 　　【名称：席云的土电话（对） 　　作用：一种历史悠久、十分原始的交流工具，借助说话的声波使膜震动，引发连线的另一端产生共振，从而达成双方交流的目的 　　备注：尽管您在材料上进行了大胆的创新，但原始工具就是原始工具，其局限性仍无法从根本上解决】 　　局限性什么的先不说。 　　席云就想问，传说中的“连线”呢？传说中的“膜”呢？ 　　她明明只看到了一对各自独立的竹筒，一端开口，另一端除了有些发黑，就只是普通竹筒的底部，敲上去扣扣响，十分结实，一点都不像能被声音震动到的样子好吗？ 　　席云揣着满肚子怀疑，拉着安娜陪她做实验。 　　两人一开始只是拉开了一两米的距离，拿着竹筒跟对方说话。 　　有杂音，声音很浑浊，但的确能听到声音。 　　两人将距离拉到五米左右。 　　效果差不多。 　　十米。 　　二十米。 　　三十米。 　　…… 　　一直到两人分别站到基地的两端，声音效果也跟一两米的时候没差。 　　她们索性出了基地，往相反的方向走，隔了一整座岛跟对方交流。 　　还是可以听到。 　　不仅如此。 　　声音还清晰了不少。 　　真是见了鬼了。 　　为了验证土电话作用距离的极限到底在哪，席云索性找了远在污染区以外的种子卖家帮忙。 　　那一端传来的杂音很大，声音失真得厉害，几乎无法辨别对方的说话内容。 　　饶是如此，一个土电话能有这样的通讯距离，也够让人惊叹了。 　　席云心里有了判断，打算通过交易市场告知对方不用再试了，没想到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一句—— 　　“我……我听到了，您……您是塞、塞维尔女神吗？” 　　那声音失真、嘈杂，像质量糟糕的老式磁带，但认真听是辨别得出意思的。 　　好家伙。 　　说好的原始工具有局限性，局限性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呢？ 　　谁家土电话能跨星系聊天啊？ 　　好东西啊！ 　　这种原始她喜欢，她不介意再来一打！ 　　席云愉快地跟对方聊了会天，正想进一步开展试验，却忽然听到一系列系统通知声—— 　　【恭喜您种成了长白萝卜*0.5亩，环境改造力＋10】 　　【恭喜您种成了萝卜/波格田猪头*1，环境改造力＋0】 　　【恭喜您种成了红皮土豆*0.5亩，环境改造力＋10】 　　【任务（希望之火-荒田重耕2）已完成，恭喜您获得改造力积分*20000，仔猪*1】 　　哦。 　　原来有神秘肥料加成，萝卜和土豆的种成时间可以缩短到半个多月啊。 　　不错不错。 　　又是两万积分入账，家里还有猪了，基地终于可以进入荤食时代了吗？ 　　话说回来。 　　系统把猪发哪了？仓库里没有。 　　哦对，想起来了，仓库里不能放活的东西。 　　那猪在哪？ 　　别是被系统随便丢到基地的某个角落 　　里了吧？那样的话，不小心跑出去就糟糕了。 　　席云一边听着土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边站起来朝窗边走去，想看看屋外的情况。 　　路走一半，她蓦地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刚才系统的通知里，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与此同时，楼下不远处，在田里打理、铺路的几个家伙嚷嚷了起来。 　　霍金斯：“！啊！有怪物！粉色的怪物！我的手！它踩我手了！救命啊！” 　　纳亚：“咦？这是猪吧？颜色好奇怪啊，为什么是粉色的？为什么没獠牙？” 　　大卫：“安德鲁，原来地球的萝卜这么厉害啊？田里还能长这么奇怪的猪？” 　　安德鲁：“……地里不会长猪。” 　　纳亚：“你确定吗？那它为什么会从萝卜堆里钻出来？” 　　安德鲁：“……地里不可能长猪。” 　　他边说边朝三人和猪所在的方位赶过来，“别让它啃萝卜啊！” 　　“哦哦哦！”已经回过神的霍金斯下意识就要拦猪，然而忘了自己砖头铺了一半，地上有高低差，起身即绊倒。 　　“跑得还挺快……”大卫嘀咕着往前飞扑，没扑到粉嫩的小动物，倒是和从另一个方向扑过来的自家兄弟撞成了一团。 　　安德鲁后来居上，一把按住了猪，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手下的动物突然疯了一样往前蹿。 　　“你们看，那又是什么？”大卫指向斜前方的矿洞，“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跳出来了？” 　　安德鲁抬头一望，看到了相当诡异的一幕。 　　一颗上半截跟萝卜一样白白嫩嫩、下半截又黄又糙还长了两条腿的东西，溜溜达达地蹦了出来，在地里东奔西跑地撒欢。 　　他大脑宕机了一瞬，手下按着的猪就挣脱了他的束缚，撒着蹄子朝那颗鬼东西跑过去了。 　　那长了腿的东西跑得快，发了疯的猪跑得更快，两者在基地里上演了一场生死时速，最终全身都粉粉嫩嫩的猪战胜了那有一半白白嫩嫩的未知生物，张开了老大一张猪嘴，眼见着就要把后者吞进肚子里！ 　　“快拦猪！”席云扒着窗大喊。 　　楼下四人如梦初醒，哗啦啦地冲了过来，按猪的按猪，掰猪嘴的掰猪嘴，扯“萝卜”的扯“萝卜”，然而…… 　　【您的仔猪吃掉了奔跑中的萝卜/波格田猪头】 　　【您的仔猪出现了变异，即将陷入休眠】 　　【仔猪休眠中，剩余时间：7天】 　　从窗户上直接跳下来却还是晚了一步的席云：…… 　　纳亚觑了眼她的脸色，尴尬地朝她摊开了手掌，“还、还是抢救下来了一点的。” 　　他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几根随时会被风刮跑的小根须。 　　席云默默地把根须捏到自己手里，沧桑道：“我想抢救的，是我唯一的猪啊……” 　　【物品详情 　　名称：萝卜/波格田猪头的根须 　　数量：*3 　　作用：波格田猪头，又称波格地精，是一种热爱自由与奔跑的、精力充沛的植物，可药用，具补肾益精、增强生殖能力、促进细胞分裂等作用 　　备注1：区区几条根须，作用远不如本体，请勿报以太大信心 　　备注2：由于萝卜成熟前不够愉悦，无法完全转化为波格田猪头，故即便服食本体，作用也仍然有限，请勿报以太大信心】 　　愉悦…… 　　愉悦度BUFF…… 　　敢情这玩意是一号基地里的那颗实验萝卜。 　　那玩意平时长在地表以上的部分，白白嫩嫩，看着就是一颗普通的大白萝卜，她还纳闷那个BUFF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既不能促进植物生长，也不能让植物长得更壮实…… 　　搞半天，这哪里是个BUFF啊。 　　这特么是核辐射吧…… 　　谁家白白胖胖的萝卜会因为开心就长成黄黄皱皱的田猪头啊。 　　要是当初她直接莽着在基地里用…… 　　席云想象了下一堆诡异的植物小人在基地里群魔乱跑的场景。 　　嘶…… 　　画面太美，大可不必，谨慎万岁。 第73章 　　十分钟后。 　　砖瓦房斜后方，田地边上，有一座由砖头围起来的半开放式建筑物。 　　这座建筑物已经诞生有一段时间了。 　　今天，它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居民。 　　这位居民大概有七八公斤重，体型瘦长，还不是很胖，耳朵扇叶一样，鼻子长长的，鼻孔大大的，睡得正香。 　　除了安静到过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还是一只正常的猪。 　　谁又能想到，在这看似正常的身体里，蕴含着一股神秘的变异力量呢？ 　　吃了变异植物变异的猪，还能吃吗？ 　　席云注视着猪，思考起了人生。 　　在她左右两边，安德鲁等四人沿着建筑物外墙站着，神情跟席云一样肃穆、安静。 　　三分钟后。 　　克兰从砖窑那边回来，远远看到了田地这边的情况，疑惑地往这边走来。 　　一靠近，就被这凝重的氛围感染了。 　　他看了眼建筑物里那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动不动的动物，又观察了下在场五人的神态，挨着最边上的大卫站定，小声地问：“出什么事了？” 　　大卫小小声地回答：“席云唯一的猪死了。” 　　“啊！”虽然不明白猪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死的，但克兰还是领会到了事件的严重性，以最挺拔最庄重的军姿，加入了这个沉默的队伍。 　　五分钟后。 　　安娜挖了石灰石和黏土回来，发现了屋后静穆的六人，走到克兰身边，捅了他一下，“？” 　　克兰用手掩住嘴，凑到安娜耳边，用气音迅速说道：“席云失散多年的猪回来了，唯一的一只猪，但是死了。” 　　安娜嘴巴微张，想起了自己的兔子，感同身受地看了看出神的席云，军姿站定，诚恳致哀。 　　又一个五分钟后。 　　借口挖矿、实则趁机开摩托兜了一圈风的秦自行哼着小曲，风驰电掣地回到了基地，在房子前面甩了个漂移急刹，带得拖在后头的一大袋滤绵岩哗啦哗啦响。 　　他在这闹腾的动静里自我感觉良好地跳下摩托，脚步一迈，这才瞥见斜前方站着的那圈人。 　　安娜还回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秦自行：？？？ 　　他扫了眼人数，没发现少了谁，于是迈着长腿，晃悠悠地凑到席云身后，探出脑袋，张嘴就问：“干嘛呢？怎么搞得跟送葬一样？” 　　众人心头一跳，捂嘴的捂嘴，拉人的拉人，瞪眼的瞪眼，解释的解释—— 　　“你快闭嘴吧，席云失散多年的宠物、唯一的宠物、心爱的宠物，好不容易回到了她的身边，死了！还没有团圆几秒就死了！你说那么大声刺激她干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悲剧故事砸得两眼发懵的秦自行，在众人谴责的目光和七手八脚的束缚中，微妙地掐住了重点，“啊？什么品种这么厉害？在污染区失散多年到现在才死？怪牛逼的……要，要不……我再给你逮一只回来？” 　　人生思考着思考着就刷起了系统，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悲剧女主角的席云：？？？ 　　“什么跟什么啊？”她回过神来，瞧了眼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齐的全员，以及被亲卫拖开的秦自行，在大部分人“节哀”的眼神里，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东西死了？” 　　众人犹疑地看了眼猪，又看回席云，没人说话。 　　席云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看了眼猪，又回想了下这群人嘈杂的只言片语，琢磨了下秦自行的问题，悟了。 　　她哭笑不得，“不是……我只是站在这里琢磨事情啊，这猪没死，只是吃了奇怪的东西，好像要变异，进入休眠期了。”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松了口气，有的坐到了围墙上；有的扒拉着墙，伸手戳猪；有的干脆爬进去，靠着墙坐地上；有的进去后，对着猪上下其手，一脸惊奇地体验着手感…… 　　下葬现场转眼成了农家观光游，凝 　　重的气氛一哄而散。 　　纳亚：“我就说嘛，好好一个凉亭，为什么要拿来当墓地。” 　　大卫：“就是就是，所以席云你为什么要把猪放凉亭里啊？” 　　席云：“……什么给了你们错觉，以为这是凉亭？” 　　纳亚拍了拍身下不到半人高的围墙，“这不是给人坐的吗？” 　　席云：“你不觉得有点窄，硌屁股吗？” 　　纳亚：“我们以为你要省砖头？” 　　席云：“……我倒也没有那么抠。” 　　大卫指了指头顶的竹棚，“这不是挡太阳用的吗？” 　　席云：“作用的确是遮风挡雨，但除了凉亭，有棚子的多了去了啊。” 　　纳亚踢了踢地上的砖槽，“这不是给我们洗脚泡脚用的吗？” 　　席云：“……我就说为什么总是看到这里有水……难怪你们经常跑这里来睡午觉……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或许是一个猪圈？砖槽是人家小猪的饭盆？你们拿人家的饭盆泡脚，你们礼貌吗？” 　　她越说越觉得好笑，“我以为你们知道。” 　　经常在田地这边活动的霍金斯、最近在帮着铺田间小路的大卫和纳亚三脸懵逼，长时间呆在砖窑那边的克兰以及从不睡午觉的安娜暗自庆幸。 　　安德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几位并不是不拘小节。 　　秦自行在旁边笑到直不起腰来。 　　老半天了，他才有力气哑着嗓子跟席云解释：星际养殖业和农业一样萎靡，甚至更加严重，就算是养殖业比较发达的地方，用的也是机械化的大型工厂。 　　为了提高养殖效率，不管是鸡鸭猪鹅还是什么都好，生来就呆在勉强能容身的小隔间里，也不怕肌肉萎缩，因为有专门的肌肉促生剂等，所以养殖场基本都跟蜂巢差不多。 　　像这种专门给猪开辟住处的做法，实属奢侈且低效，一般人都没见识过，所以崽子们都认不出猪圈来。 　　席云不明觉厉，并赋予了非一般的秦自行一项光荣的新任务——看猪。 　　秦自行：…… 　　“葬礼”小插曲过后，大家适当地休息了一段时间，撸了会休眠得跟死了一样的仔猪，成群结队地回到地里，开始收萝卜和土豆。 　　人多力量大，一亩地的作物也费不了他们八人多少工夫，很快，田边便垒起了两座颜色各异的“小山”，一座有着圆润修长的白，另一座则呈圆滚滚的土黄色。 　　席云大概估算了下，两种作物的产量都比预计的高，萝卜约莫有三千个，每一个都又长又大又胖；土豆则有四千个左右，个头也都很大。 　　这个数量够他们吃到吐了。 　　她收了一半到仓库里，又让大家帮忙，把剩下的处理好，放到边上的粮仓中。 　　粮仓也是不久前建好的，规模不大，也就几百平方米，里面设有地窖，正好用来保存萝卜和土豆。 　　处理完这些，席云琢磨起了接下来的种植规划。 　　就在荒田重耕2的任务完成后，系统给出了这个系列的第三个任务。 　　【希望之火-荒田重耕3 　　任务要求： 　　请在半年内完成五种作物的播种与收成； 　　每种作物种植面积不可小于600m2； 　　作物总种植面积需达4800m2 　　当前进度： 　　作物数量0/5 　　总种植面积0/4800 　　任务奖励： 　　改造力积分*50000，鸡仔*2】 　　这个任务奖励在席云眼里等同于：钱、肉、蛋。 　　变异猪什么的，听着就不靠谱，还是想办法搞鸡好了。 　　其实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次的任务难度不高，她手头的种子种类远超于任务要求，耕地面积也绰绰有余，所以不用太为任务伤神。 　　她也不打算按任务要求的数量来了。 　　既然已经验证了用阳光储存器种地的思路可行，那趁现在秦自行那群人还在这，人手够，一样作物种它个一亩，回头看看哪种在交易市场里卖起来更吃香，以后就重点种哪种。 　　说起来，刚到手的萝卜和土豆可以卖一波了。 　　席云点进了市场，先看了眼今天杰里果的成交情况。 　　大概是30个的样子。 　　这段时间，撇开两位出手就清空她库存的土豪不说，杰里果在熬过初期的市场试探后，销量稳步增长了一段时间—— 　　一方面，很多熟客每隔几天就会跟她买些果子吃；另一方面，口碑算是做起来了，好评不少，所以尝鲜的新客户也不断增加。 　　但每日销量达到一定的水平后，增长速度明显放缓，甚至有停滞的趋势。 　　席云估摸着，应该是有兴趣、有能力花那么多钱在吃食上的客户群体就那么多，加上同样一种东西，再好吃也会腻，日销量增长变缓也正常。 　　于是她索性把价格调高，库存调低，控制供应，走起了高端路线，为后续上新做铺垫。 　　现在，萝卜和土豆都收成了，她也就可以走下一步计划了。 　　她用刚升级不久的权限，一口气开了两个新的卖家贴，把萝卜和土豆的信息都录入进去。 　　定价的时候，席云考虑了很多方面的因素。 　　一来，萝卜和土豆的口感没有杰里果那么特别和丰富； 　　二来，这两不像杰里费斯树，种起来不会毁地，不是只有她这才有条件种。据秦自行等人说，它们的价格高是高，但供应途径多少还是有那么几条的，市场能接受的最高价格有限； 　　三来，席云自己也查过初级交易市场里的行情，里面也有一两个卖家在卖萝卜和土豆，单价都在7个光币左右； 　　四来，为了调研竞品，她买过其他卖家的萝卜和土豆，个头都很小，卖相糟糕，尝起来吧，也没什么萝卜或土豆味，和今天基地里的收成一对比，简直就是山寨与正版的区别。 　　综上，她便将两者的价格定为9光币一个，但是起购数量故意设得比别的卖家少很多，只有30个，并标明购入数量越多，优惠越大，有意者私聊。 　　随后，她统一格式地为这两种农品写了标题： 　　【限时优惠！即日起三日内，凡购买本帖土豆/萝卜者，一律赠送1个杰里果，赠品有限，先到先得，欲购从速！】 　　紧接着，她来到自己近期还挺热门的杰里果售卖贴里，更新了帖子标题： 　　【店主上新！新老客户感恩大回馈！限时优惠！即日起三日内，凡购买本帖杰里果者，随机赠送一斤萝卜或土豆！】 　　完事，她满意地确认修改，找安娜他们喝萝卜汤、吃碳火烤土豆去了。 　　当天晚上。 　　宇宙里的另一个角落，第六星系的边缘，某艘外壳斑驳的飞船里。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站在横肉比他还多的另一个汉子面前，在汇报了一系列情况后，犹豫地提出了最后一点，“还有啊老大，暗网里……就这段时间还挺红火的那个，那个卖杰里果的咸鱼，今天刚刚发了个帖子，开始卖起了……咱们在卖的土豆和萝卜。” 第74章 　　星际海盗，是联邦里最声名狼藉的一群人。 　　他们三五成群，背景不一，或许曾是联邦里最下等最低贱的公民，又或许是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罪犯，他们是不被联邦容纳的一批人，游离在联邦之外，经常出没于三不管地带，有反联邦的，有报复社会的，有见人就打的，有的抢钱，有的抢人，有的抢星舰……他们不择手段，也不讲规则，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风格。 　　第六星系里，有一支名为“黑手”的星盗，其首领马泰斯实力彪悍，能抵御一定污染，曾多次带领手下，背靠第六星系边缘的污染区，突破星区军队的围剿，甚至实现了反制。 　　据传，马泰斯等人所驶之飞船，就是从围剿他的星区军队手里缴获的，又经过多次改装，拥有堪比小型星舰的武装实力。 　　这伙人盘踞在第六星系外围，靠近第七星系的地方，以残暴蛮横的手段，抢了不 　　少第六星系的资源，却又有意将犯罪的严重程度控制在C级以下，以至于星区管理员格雷狄无法申请更高级的逮捕令，只能调用对他们无可奈何的星区军队作于事无补的追捕。 　　因此，这么些年来，星盗团体“黑手”一直是让星区管理员格雷狄相当头疼的存在。 　　此刻，这个让星区管理员头疼多年的星盗头领，正蹲坐在椅子上，一边听着属下的汇报，一边对着一桌丰盛的餐食大快朵颐。 　　属下格伦说完话，站在一旁等老大指示，无所事事间，忍不住盯着桌上的纳特坚果、莱特斯脆笋、红烧萝卜、干锅土豆以及瓦恩佳酿等等美食，一而再再而三地咽口水。 　　马泰斯三两口把嘴里的东西嚼吧嚼吧吞了下去，沾着油光的嘴一开一合地问：“卖杰里果的咸鱼？谁啊？有点耳熟。” 　　“就之前跟您提过的，上次分别在我们两家店里以最低数量购入了萝卜和土豆的那位新客。” 　　“哦，小打小闹的那个。”马泰斯不当回事地把三块土豆塞到嘴里，“他也卖萝卜和土豆？他有多少库存？卖多少钱？” 　　“目前每样的库存就写了200，一样单价卖9光币。” 　　“哈哈哈哈哈哈哈。”马泰斯大笑着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这是在玩什么把戏？想当咱们的二道贩子？” 　　格伦摇头，“不像，他卖的东西我也买了，您看。” 　　他拿出一个白白胖胖的萝卜、一个巴掌大的土豆，放到了桌上。 　　马泰斯眼前一亮，“哎哟！有点本事。” 　　他稀罕地把东西接过来，拍了拍，又闻了闻，“嗯……大，还香，够劲儿的哈哈哈哈。”他抬头看格伦，“确定没污染啊？” 　　“一点也没有，而且特别新鲜。”格伦抛出他真正的顾虑，“质量太好了，我担心……对方会抢占我们的市场。”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很不错！赶明儿拿这好东西给我做两锅。”马泰斯不以为意地把萝卜和土豆丢回属下怀里，打了个饱嗝，愉悦地眯起了眼睛，“一天天的老担心什么有的没的？这不是好事吗？来了个好活哇！哪家耕地偷偷出的？查到了没有？” 　　* 　　第六星系第一星区，星区大酒店，经理办公室。 　　秘书珍妮推着餐车，于门前站定，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便听得里头传来一声极其轻柔悦耳的“请进”。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 　　珍妮走进办公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斜前方、办公桌后的经理波西娅。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长而柔顺的及腰金发，长发天生的弧度仿佛平静时的大海，温和地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她的眼睛是蓝色的，海一般的蔚蓝，星空一般深邃，足以叫人深深沉溺；她微张的双唇丰厚饱满，红如樱瓣，她的脖颈修长白皙，锁骨漂亮分明…… 　　她的一切都很完美，美得仿佛不该存在于世间的精灵。 　　尽管认识多年，尽管同为女性，珍妮还是又一次被惊艳得屏住了呼吸。 　　波西娅早已习惯大家的反应，见状，双唇抿起极其微小的弯弧，抬起青葱般的手臂，腕上的三环银镯自然滑下，卡在她上臂三分之二的位置上，发出清脆空灵的铃响。 　　她朝珍妮招了招手，“来。” 　　珍妮便推着餐车，痴痴地走过去了。 　　一直到走到办公桌前，被站起来的波西娅捏了把脸，她才稍稍回过神来，在波西娅带着笑意的眼神下，不是很好意思地把托盘放到办公桌上，摸着脸嘟哝道：“不许笑，我对你的免疫力已经很高了好吗？换成别人，口水可能都要掉下来了。” 　　波西娅就轻轻地笑着，坐回了椅子上，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拾到一边。 　　珍妮嗔了她一眼，利落地将餐车上的吃食都摆到空出来的桌面上，将盖子逐一打开，“食材都再三做过检测的，没有污染也没有毒素，食物安全绝对有保障，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想亲自尝？” 　　“饭店营业额在下降，我想看看问题出在哪里。”波西娅拿起象牙白筷子，在一桌吃食里夹了块干锅土豆片出来，双唇微启，小小咬了一口，细细品尝了一会，好看的柳叶眉轻蹙了起来，“供应商是不是换了？” 　　“没换，怎么可能换，这些年蔬菜供应商一直都是那家。”珍妮回答道，“我也知道他家这两年蔬菜的质量不太行了，但全星系大趋势都是这样，安全的耕地都在莫名减产。你放心吧，环境性的关系，我们差，其它饭店只能更差，顾客想吃这些首选还是我们，流失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波西娅举着筷子，微微歪着头，那是她思考的习惯性动作，“星区那些种植场呢？可以碰碰运气，问问看。” 　　星区种植场是位于本星区内的、具备联邦官方授权的农场，其农品的质量和安全性都很高，但官方授权有限，种植场数量就那么多，产量有限，又会优先满足本星区最顶层的那一撮人的需求，剩下的农品才会流入市场。 　　这部分流入市场的农品数量与整个星区的人口一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供不应求，所以就算是价格飙到天上去，几家有实力的大饭店也会抢着采购。 　　波西娅经营的星区大酒店是第六星系数一数二的高级酒店，旗下的餐饮生意在本星系内相当强势，实力可见一斑，尽管如此，也已经很久没有抢到官方种植场的供应份额了。 　　“我知道，供应商几次提涨价的时候我都去问过，最近一次就在两个月前，特地抢在其他人前头问的，那边还是说没有多余的供应。”珍妮摇头道，“我跟人打听过了，能确定，其它饭店给不起我们能给出去的价格，种植场没有偷偷供货给他们，他们也吃闭门羹很久了。” 　　波西娅将筷子搁到碗上，无声地想了一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那你帮我打听其他供应商吧。” 　　珍妮愣了下，有点傻地重复：“打听其他供应商？” 　　波西娅耐心但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找到好的就换了，质量能提上去一些是一些，可以的话本月内换掉。” 　　珍妮张了张嘴，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可，可是，我们现在的供应商……当初是某位‘好心’的种植场主介绍给我们的，你不是说你怀疑那供应商和星区官方其实是一伙的吗？突然停止采购，会不会惹麻烦啊？” 　　“你觉得会惹麻烦吗？”波西娅轻轻地问道。 　　“这……如果真是一伙的，要是官方那边不肯再帮我们遮掩进货来源……” 　　波西娅闻言，反而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边脸颊上会有一个很浅的梨涡，眼睛仿佛映着灿烂星河的深海。 　　珍妮看得有些呆了。 　　“不必担心。”波西娅将碗放回托盘上，“不用全部食材都换，把土豆……”她扫了眼桌上其它菜肴，不在意地点了另外两样蔬菜，“就这三种吧，麻烦你了。” 　　“土豆？”珍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在桌上一扫，发现波西娅半天其实也只碰了那碗土豆，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嘴巴一扁，没了好气，“还营业额呢？说得那么好听，我就说你怎么心血来潮要突击检查，还非要换供应商，他是不是要来我们星区了？” 　　被揭穿私心，波西娅不见尴尬，只是微微一笑，拇指指腹在冰凉的银镯上摩挲而过，轻声道：“有没有来，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十五分钟后。 　　珍妮推着餐车，最后朝自家美人经理愤愤地喊了一句：“气死我了，以前人得势的时候你拼命把人往外推，现在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就你傻的还非去招惹，你是不是嫌自己麻烦还不够多？我懒得劝你了，到时候出事了你别来我这里哭！” 　　她气鼓鼓地走出办公室，在自动合上的门外停留了一会，越想越气地跺了下脚。 　　五分钟后。 　　稍稍冷静下来的她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按波西娅地意思，憋屈地在光脑里找了好几个人，让帮忙留意新的供应商，随后，她打开了暗网光之门，自己找起了其他土豆卖家。 　　暗网里原有的几家土豆卖家她都耳熟能详，甚至知道他们本质是一家，只不过是供货质量不一样罢了。 　　现在搜查，也不过是平时面面俱到的办事习惯使然而已。 　　但很快，她便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新帖子—— 　　【限时优惠！即日起三日内，凡购买本帖土豆/萝卜者，一律赠送1个杰里果，赠品有限，先到先得，欲购从速！】 第75章 　　波西娅知道珍妮的办事效率很高。 　　所以当珍妮愤愤不平地跑掉时，她也很放心。 　　她知道珍妮嘴硬心软，不会让她失望的。 　　但当珍妮几个小时后又推着餐车回到办公室时，就连十分信任珍妮的波西娅都有些惊讶了。 　　因为 　　光是闻，都能隔着盖子，闻到食物本该有的香气。 　　短短几个小时，珍妮真的找到了新的供应商。 　　“这是你要的土豆。”珍妮还没彻底消气，从餐车下拿出了一个新鲜的生土豆，“咚”地放到波西娅桌上。 　　紧接着，她又拿出一根长长的白萝卜，“这是你实际上不太关心的萝卜。” 　　波西娅看着个头比市面产品大两三倍的土豆和萝卜，面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讶然。 　　“也别换三种了，反正最重要的土豆已经找到了，有萝卜混淆视听就得了，那卖家也没别的卖了，用其他供应商的话……我估摸着还不如‘黑土地’家的货。” 　　珍妮把两样东西往波西娅面前一推，让出空间，开始把餐车里的餐食摆到桌上，“我让厨房给你重新做了干锅土豆和红烧萝卜，虽然我已经做过检测了，都很安全，但还是得经理您来尝尝看有没有问题，免得有个万一，毒死你那位木头男人，你找我拼命，我赔不起。” 　　波西娅正研究着土豆，听到珍妮夹枪带棒的话，微微偏过头，忍俊不禁地轻笑了起来，很好脾气地道歉：“抱歉，为难你了，你别气了。” 　　怎么有人拿着土豆笑也能笑的这么好看。 　　珍妮憋了几小时的火气顿时散了不少。 　　她移开眼神，别别扭扭地说：“行了行了，道歉有用？你又不改主意。尝尝吧，确认没问题，我就跟对方大批量采购了。” 　　银镯铃铛轻响下，波西娅夹起一片土豆，朱唇微启，小尝了一口。 　　牙齿咬碎它的一瞬间，她面上的笑意凝固了。 　　软糯香辣的味道在她齿间炸开，刺激着麻木了许久的味蕾，但是有败笔。 　　调味。 　　调味喧宾夺主了。 　　她想。 　　她放下筷子，拿起了那颗生的土豆，放到嘴边，轻咬了一口。 　　“哎这生的……”珍妮阻止未及，眼睁睁看着她细细地将那口生的土豆嚼咽下去，“你……” 　　生的土豆味道自然不是很好，但波西娅能尝出甜来，那是没有杂质的甜，没有污染，没有阴影，没有人工制剂，是只有纯净的自然才孕育得出来的滋味。 　　她甚至能感应到这颗土豆曾经生长的土壤。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那是一片充斥着光明的地方。 　　啊，那里，有一片很小很小的盐田。 　　散发着久违的、清澈的、类似于家乡的味道。 　　她听到了珍妮慌张哄她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细碎的珍珠从眼角滚落，两颊因为精神力失控而浮现的蓝鳞慢慢消退了下去。 　　“原来这世上还有桃源啊。”她怅然地慨叹道，搁下筷子，安抚被自己吓坏的小助理，“珍妮，我很好，不用担心，不用拿情绪安抚剂，你知道的，那对我不起作用。只是要麻烦你一件事。” 　　她举起手中的土豆，神情柔和得像是沐浴在光里，“这位卖家，请将我引荐给她。” 　　* 　　初级交易市场/暗网“光之门”。 　　在这里，除了按照交易帖发布时间实时刷新的首页外，浏览者还可以选择只看买方或卖方的帖子，选择后，平台会给出不同的界面，其中的交易帖会根据买卖性质的不同，以不同的规则排序。 　　买方界面，也即求购界面，默认以求购金额排序；卖方界面，也即贩售界面，默认的排序规则复杂了些，综合了日销量、日成交单量以及成交金额三方面因素，但总的来讲，其实就是越受欢迎买家越多的产品，排序越高。 　　因此，求购界面常被戏称为“土豪排行榜”，而贩售界面则常被戏称为“人气排行榜” 　　人气排行榜首页变动并不大，来来回回就那么一群卖家上下摩擦，经常逛光之门的客人，闭着眼睛都能背出大半ID来。 　　就在小半个月前，一个名为“立誓做咸鱼”的ID异军突起，凭绝迹多年的杰里果，杀进了首页人气排行榜，虽然只排在倒数第一位，偶尔还会跌出首页，但到底是多年来难得的新ID，卖的东西也新奇，足以成为谈资。 　　惜命的吐槽说，这年头的人真是钱多得没地花，什么都敢买，又是违法耕地又是新卖家，本来安全性就一点保障都没有，再说这可是杰里果，你们也不怕一个没煮熟，直接把自己毒死； 　　胆子大的啃着到手的杰里果，用光脑意念回复说，有那么多钱不享受，是要带进棺材里当陪葬吗？哦不对不好意思，咱们这个时代都没有棺材，顶多搞个骨灰制品，所以你们是打算拿星际币编条大粗链子缠自己骨灰上吗？ 　　等等党则分裂成两派。 　　坚定派说再等等再等等，让这个果子继续接受时间的考验； 　　馋嘴派则说，那你们等着吧，反正我从这帖子出来就开始围观了，现在近一个月过去，那么多人买了也没听说吃死人，问题应该不大吧？好了先不说了，我刚到货一批，医疗团队也到位了，我吃果子去了。 　　考究党则根据杰里果的供应量、个头以及口感，倒推土壤肥力等一系列数据，拿着联邦地图，划出了若干区域，表示卖家很可能就在里头…… 　　而如今。 　　上一个帖子的讨论度还没下去，该ID又发出了两个新帖子，并联合杰里果那个帖子，给出了不少诱人的优惠手段，开始卖…… 　　土豆和萝卜。 　　这两虽然还没有跻身人气排行榜首页，但借着杰里果的东风，话题度很快便超过了后者。 　　毕竟，平台里的土豆和萝卜卖家就那几家，都是多年的老卖家了，而这位新卖家要抢人家的市场，上来不仅不压低价格，反而把价格抬高了近三分之一。 　　要说她定价高吧，优惠又给得很凶残，上来就送价值50光币一个还经常脱销的杰里果。 　　虽说是限时三天的优惠，但三天后呢？卖家就对自己的产品那么自信？觉得大家以后舍得用9光币一个的高价去买他的土豆和萝卜？ 　　要知道这两跟杰里果可不一样，杰里果独此一家，他涨价大家也认了，土豆和萝卜可是有别的供应商在的。 　　还有杰里果帖子里那个联动优惠也很离谱。 　　卖杰里果送一斤萝卜或土豆？ 　　一斤哎。 　　这年头谁敢用“斤”这个量词？ 　　那得有多少个：？五六个吗？ 　　很快，有人在杰里果帖子下发表评论，回答了这个问题。 　　小羊咩咩咩：离谱到家了！我拿到咸鱼的赠品了，是萝卜！你们猜我拿到了多少萝卜？ 　　用户1：怎么个离谱法？特别小？ 　　用户2：8个？ 　　用户3：缺你斤两了？ 　　小羊咩咩咩：一个。 　　用户2：？？？ 　　用户1：一个萝卜一斤？ 　　用户3：你是在搞笑吧？ 　　小羊咩咩咩：不，你们都错了。 　　小羊咩咩咩：不是一个萝卜一斤。 　　小羊咩咩咩：是一个萝卜两斤！咸鱼说我是她杰里果的新客户，又是她开优惠活动后第一个捧她场的，图个好兆头不切了，赠一送一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幸运一回了。 　　一波激起千层浪，吃瓜群众激情留言，有说小羊咩咩咩扯淡的，这年头哪还有两斤重的萝卜；有质疑咩咩咩是咸鱼的托的；也有说咩咩咩你长点心吧，这么大的萝卜也不知道打了什么药，小心吃死人。 　　小羊咩咩咩表示，萝卜按个卖，打药卖家怕不是还要亏药费？不跟你们说了，再说我那锅萝卜汤没了。 　　至此，小羊咩咩咩潇洒下线，留下一堆吃瓜群众好奇得挠心挠肺。 　　两斤重的萝卜哎，长啥样？个头肯定很大吧？汁水是不是超级多？这么一想好像很好吃哎？咩咩咩那家伙汤都煮了，也不分享一下味道就跑了，实在太过分了。 　　反正……萝卜土豆什么的没杰里果危险，要是个头都这么大，这个价 　　格买了绝对不亏，现在买还能送传说中超好吃的杰里果，这不值得莽一波？ 　　于是一批尝鲜敢死队纷纷下单，直接把刚发布不到两小时的两个帖子顶到了人气排行榜第二页末排。 　　一天后。 　　两个帖子爬到了第二页前排。 　　三天后。 　　两个帖子跻身首页，甚至把咸鱼自己在首页的杰里果帖挤了出去。 　　真是好一出左手打右手——怎么打都是赢家。 　　三个帖子底下已经盖了无数层评论高楼，绝大部分人都和当初的咩咩咩一样，感慨咸鱼卖的萝卜和土豆分量真实在，味道真带劲儿。 　　至此，一切还在常理范围内。 　　光之门里的确有那么多爱凑热闹的散客，能把咸鱼捧到这个高度，算是咸鱼的本事，但也不至于让人瞠目结舌。 　　毕竟，人气榜前五十名屹立不倒，旧的土豆/萝卜卖家得益于果蔬市场多年来的潜规则，依然端坐于前五十的末位宝座上。 　　然而，一周后的某天晚上，萝卜和土豆帖突然发力，从首页末排一举跃至人气榜前五十，将前五十最后的两位卖家踢下了被其霸占多年的宝座。 　　一时间群情哗然，其中以清楚潜规则的那批人尤为震惊。 　　因为这只有一种可能。 　　有大宗买家，下场了。 　　* 　　暗网“光之门”大本营。 　　“……第四十七项，也即本次汇报最后一项。”剪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女性站姿极为笔直，干脆地翻至下一页报告，“近期，我平台内部有一位ID名为‘立誓做咸鱼’的新卖家，在凭稀有农品杰里果的交易一举升至L2级后，又以普通农品萝卜、土豆升至L3级，全程用时一个月零一天，打破了近三年来的最短升级记录。” 　　她再次翻页，继续道：“我方已调查过该卖家所贩卖之所有农品，各项污染指标、农药残留指标都为0，营养指标在极为优秀的水平，由此反推，该卖家拥有至少A＋级以上的耕地。” 　　“另，该卖家供货未见中长期中断，由此可推测，该卖家拥有不只一亩A＋级以上耕地。” 　　“但是，官方授权最高级耕地为A级，由此排除该卖家使用法定耕地的可能；首都研究院拥有A＋及以上耕地，但目前证据表明，该卖家与首都研究院没有任何关系。” 　　“也即，该卖家所用耕地为非法耕地。” 　　她翻至最后一页，“然而，就我方记录来看，该卖家所用耕地不属于任何已知非法耕地。”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上司，“综上，我方仍无法定位此卖家的IP，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没关系，这事并不着急。”她的上司温和地笑了笑，“我比较好奇的是，L2与L3有个比较大的分水岭，这位卖家是怎么在短期内升到L3级的呢？可以把这部分情况介绍一下吗？” 　　“是！”汇报者将报告翻回两页，“是因为咸鱼和一位大宗买家达成了合作。从他们的合作量级来看，该买家有极大概率是酒店或饭店，而该买家的IP位于第六星系内……” 　　她沉吟了一秒，大脑迅速定位，斩钉截铁道：“很可能是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的星区大酒店。” 　　“星区大酒店……”上司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茶，“我记得他们原本是同卖家‘黑土地’合作？” 　　“是，现在其实也还在合作，他们这次只换了萝卜和土豆的供应商，应该是猜得到‘黑土地’和星区官方有关系，不敢得罪得太厉害。” 　　汇报者顿了顿，“之前也跟您汇报过，卖家‘黑土地’就是在第六星系盘踞多年的星盗帮派‘黑手’，其首领名叫马泰斯，您让我查他的背景……” 　　“嗯？看来你是查到了。” 　　“是。”她回答道，“此人来自双子星，全名马泰斯琼斯。” 　　“琼斯？”上司敲了敲杯壁，看着里面的清茶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他与格雷狄琼斯是不是也有关系呢？” 　　“是。”短发女郎点头，“此人也是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管理员-格雷狄琼斯的兄弟。” 第76章 　　核心污染区，地球。 　　收获了萝卜和土豆的那亩土地已经重新翻了地，种上了麦子。 　　麦子能承受的神秘肥料不比萝卜和土豆，但收获过一波的土地剩余肥量刚刚好，于是麦子健康地抽出了新芽，并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进入了三叶期。 　　一簇又一簇小麦随风摇摆，为深色的大地铺上了一层灵动的绿意，就连吹拂过它们的风，也染上了清新的味道。 　　席云站在这生机勃勃的田野间，拿着褐红色的小陶瓢，熟练地给麦子浇水，机械性劳动占不了多少脑力，她的神思已经飞回了一天前—— 　　那是在初级交易市场里，一个ID名为“沧”的买家找她私聊。 　　沧：你好，你的土豆和萝卜很好吃，谢谢你种出这么好吃的食物。 　　看到消息的时候，席云觉得这个ID眼生，随手查了下，发现交易记录里并没有这么个买家。 　　会不会是哪个买家的小号…… 　　啊不。 　　大号。 　　席云看着“沧”ID前代表最高级的“L10”标志，心想这难道是哪个买家的土豪亲友？ 　　作为一个专心搞钱的L2菜鸡小卖家，席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给出了客套而又不失亲切、亲切而又不失礼貌、礼貌中又夹带着热情的回复。 　　双方由此开始了一场和谐友好的交流，从土豆的质量聊到了口感，从口感聊到了做法，又从做法聊到了调料对烹饪土豆的意义大小…… 　　聊到最后，席云都快忘了自己想干什么了。 　　这位“沧”的友好是真的很友好，跟秦自行那货憋着心眼的塑料友好不一样，说的每句话都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网友间的闲谈。 　　不，比起闲谈又多了些什么。 　　虽然隔着网络，两人只能通过文字交流，看不到表情也听不到语气，但“沧”就是能给人一种恬然安宁的感觉，就像海边的鹅卵石一样，圆润、细腻，叫人格外舒服、莫名放松，很想就这么一直跟对方聊下去。 　　“你干嘛呢？”忽然有人靠到她耳边问，“想什么呢笑成这样？少女心动了？” 　　“啧，什么跟什么。”席云回过神来，发现是秦自行，嫌弃地把他挥开，“你才干嘛呢？猪看了吗？地种了吗？盐晒了吗？” 　　“哟，恼羞成怒？真看上谁了？我家的哪个崽子？除了克兰比较难办，其他人应该都好说，说来听听，我帮你出出主意？” 　　席云斜着眼睨他。 　　秦自行投降似的举起手，“报告组织，看了，晒着，现在就去种。”他又朝远处一指，指尖对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霍金斯，“我就是来找组织汇报的，霍金斯精心呵护的宝贝萝卜熟了，一不小心把他榨干了。” 　　席云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好像的确有几条系统消息来着，她顾着聊天，没注意。 　　【您的居民霍金斯因过度消耗精神力，陷入了休克】 　　【恭喜您种成了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1，环境改造力＋10】 　　【恭喜您成功培育出了新的植物，是否收录进植物收集图鉴？】 　　【是否将新植物的培育方法添加进文明改造分支？】 　　…… 　　席云先看了眼霍金斯的情况。 　　【居民详情 　　姓名：霍金斯盖里克 　　身体状况：疲 　　惫（休克中） 　　精神力：35/245 　　SAN值：50/180】 　　精神力掉了还能理解，毕竟一直在用精神力培育萝卜，但怎么SAN值也掉了？ 　　席云有些纳闷，但还是对秦自行说：“把他搬我床上去吧，我那床对他这个情况有帮助。” 　　“嗯？你的床？”秦自行想到她那张全基地唯一的软床，顿时来劲了，突然变得弱不禁风，踉踉跄跄地按着太阳穴道，“嘶，我忽然感觉，我好像也有点晕，能让我也去躺一下吗？” 　　席云：……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身体状况：极度虚弱 　　精神力：65/599 　　SAN值：89/499】 　　霍金斯一个“疲惫”，人就陷入了休克，秦自行有着两倍于霍金斯的数值，状态却是比霍金斯还要糟糕的“极度虚弱”。 　　要说这货状态吓人吧，倒是自打进基地以来就这样了，天天生龙活虎，也不见得影响他兜风飙车，现在甚至还有精力在她面前蹦跶着演大戏…… 　　也不知道是系统面板数据错乱，还是秦自行这个人过于奇葩。 　　但不管怎么说，安娜她们精神力和SAN值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怎么秦自行这家伙只恢复了这么点？ 　　她也有点好奇Q/Q竹床对秦自行的效果，又不想让秦自行觉得她太好说话，毕竟这货容易得寸进尺，“干完活洗完澡再去躺，躺完给我擦干净，擦不干净我拿你皮来擦。” 　　秦自行应了声，颠颠儿就要跑开。 　　“等下。”席云叫住他。 　　“您还有什么吩咐？” 　　“问你个事。”席云斟酌了下，“精神力的攻击有没有可能让人察觉不了？范围最远能有多远？” 　　“看什么性质的攻击了，致幻系的就很难察觉啊。”秦自行随意地比划了下，“范围的话看人吧，厉害的大概从那里到那里吧。” 　　“那要是……跨星球呢？” 　　秦自行挑了下眉，“有机甲辅助，再加一个天生精神力强悍，再加一个不嫌费劲，应该可以吧。” 　　“那要是跨星系呢？” 　　秦自行笑了，“能那么大规模发起攻击的，不是神就是污染吧，反正不可能是人。” 　　席云“哦”了一声。 　　难道她真的只是跟“沧”聊得太入神了？ 　　正想着，秦自行又凑了回来，“怀疑自己被人攻击了？按理你还能瞪我威胁我，应该是没事的，不过需要我帮忙看看不？” 　　“你还能看这个？什么原理啊？” 　　“简单讲大概就是被攻击的精神波动和普通波动不一样吧。”秦自行解释道，“但我得用自己的精神力接触一下你的精神海。” 　　这段时间培养下来的信任，加上基地对居民有限制，席云倒也不怕他动什么手脚，“要我怎么配合？” 　　“你就站这，别抽我就行了。”秦自行嘀咕了一句。 　　“哈？什么……”席云“鬼”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自行有些冰凉的右手已经搭到她脸上来了。 　　他四指向后，唯有拇指竖起，恰好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作为一个生活在唯物主义时代的人，席云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精神”的存在。 　　那种感觉，就像是蚂蚁忽然发现自己脚下踩着巨象；鱼儿忽然发现自己赖以生存的水是液体；人类忽然发现自己并非生存在真空之中一样玄妙。 　　那是一种陪伴了她多年，与她形影不离，但她从来没有注意过其存在的存在。 　　而她之所以能突然意识到“它”，是因为有别的“它”进来了，而且这个外来的“它”意不在攻击，而是进来串门，顺便教她看空气。 　　秦自行拿来串门的这丝精神力，跟他的手一样，有点儿发凉。 　　她听到他在低笑，“别别别，我这个属性的精神力就是有点冻人，控制着呢不会伤到你，你冷静点，我确认完就撤，别用精神力抽我，不然我可得在你那张床上养三天。” 　　席云扁了扁嘴，想说休想趁机碰瓷，不过她并不会控制精神力，怕分神误伤友军，到底没说出口。 　　过不了一会，秦自行把手拿开，情真意切地给她鼓了会掌，“厉害啊老大，你真是地球人吗？这精神力强度，普通军人都比不上你。” 　　席云给了他一个敷衍的微笑。 　　其实就在秦自行这丝精神力进来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沧”对自己的影响肯定不是精神攻击了。 　　她上一次遭遇精神攻击是在黄土市，那时候她的精神力还很弱，被攻击了只是觉得莫名难受，还是看系统面板才知道自己数值掉得厉害。 　　这一次不一样，她能明显感觉到外来精神力的入侵，哪怕对方没有恶意。 　　她确信，如果“沧”真的施展了某种精神攻击的话，她能察觉到。 　　然而。 　　“你的精神海的确被人影响了。”秦自行抛出结论，食指在空气里画了个小圈，“一点点，不多。” 　　席云皱起眉，“精神攻击？” 　　“不是，是精神共鸣。”秦自行恍然大悟地打了个响指，“难怪……这样就说得通了，原来你在跟那一族的帅哥网恋啊，难怪笑得那么开心，恭喜恭喜。” 　　“……我劝你科普就好好科普，少发挥你那无聊的想象力。”席云拳头有点痒，“说清楚，精神共鸣是什么？那一族又是什么？” 　　“人鱼族啊，人鱼星的人，不过他们好像有一支迁徙到地球定居过？我记得地球有人鱼的传说，你应该听过这个种族吧？” 　　秦自行八卦起来没完没了，“他们一族只有在高兴或者求偶的时候才会有意无意地用到精神共鸣哦，是一个能够无视距离的牛逼天赋。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看过照片了吗？还是以前就认识？是不是很好看？人鱼星被污染区吞噬后，这一族的幸存者都躲起来了，这些年我有幸见过一位，是个又漂亮又勇敢的美人儿，我有个兄弟一休假就往她那跑，但好像一直没追上，哎，可惜了……” 　　“兄弟就是你系列？人家没追上，你可惜什么？”席云随口吐槽，一边重新打开和“沧”的对话框。 　　对方发现席云好一会没回复她，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沧：抱歉，是不是我说太多，占用你的时间了。吃到你的土豆，我高兴得有些过头了，一不小心就拉着你说了这么多无聊的事情。 　　沧：再占用你五分钟时间就好，有两件事想同你商量下。 　　沧：你的土豆和萝卜库存有多少呢？我想同你大批量进货，每日进货量大概是土豆200颗，萝卜100个左右，不知道是否可以供应？ 　　秦自行则在席云耳边叭叭叭：“那位开酒店的，她家饭菜在第六星系顶呱呱，我朋友要追上了，让我沾光开个饭店会员吃饭打个折，不过分吧？” 　　席云目光在“沧”要的进货量上停留了一会，看向秦自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好奇：“你说的那位美女老板叫什么？” 　　“沧”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沧：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是否可以让我参观一下你的土地。 　　秦自行的回答几乎和系统提示同时响起： 　　“好像是叫……波西娅吧。” 　　【第六星系联邦公民波西娅对您的基地感到好奇，影响力＋1】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第77章 　　席云选择查看支线任务。 　　【基地观光游（长期） 　　任务描述： 　　随着您的基地逐渐发展，您的影响力日渐扩大，您开始吸引到外界的目光，作为一名伟大、好客且缺少居民的领袖，相信您会以一百二 　　十分的热情来安排观光旅行，接待来自宇宙各地的游客。 　　任务要求：制定观光行程，根据行程带领游客参观您名下的基地，为游客充分介绍并宣传基地特色。 　　任务奖励：系统将根据方案效果、参观人数以及游客满意度等，对单次观光游进行评分并给予不同奖励，具体如下。 　　D级–影响力＋30 　　C级–影响力＋30～50，科技树加速器（普通）*1 　　B级–影响力＋50～100，建筑加速器（普通）*1 　　A级–影响力＋100～200，万能加速器（普通）*1 　　S级–影响力＋200～500，技能经验卡（普通）*1】 　　【是否接受该任务？】 　　既然是长期任务，不接白不接。 　　席云果断接受。 　　然后。 　　问题来了。 　　她现在与世隔绝，根本没法带人参观基地。 　　就算可以，她也不太想随随便便把陌生人带进基地来，谁知道打不打得过。 　　可是即便是D级评分，给的影响力也挺香哎，都抵得过她做一笔3000光币的生意了。 　　送上门的机会，不做任务又觉得有点可惜。 　　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席云一边琢磨着，一边在对话框里确认对方的需求，“方便问一下为什么想过来参观吗？是不是对我这边的农品还有疑虑呢？” 　　沧：请不要误会，你的土豆和萝卜都很好，就是因为它们很好，我个人很想看看那片孕育出它们的土地。 　　这么说，对方提出要过来，并不是为了确认农品的安全。 　　席云扭头问秦自行，“人鱼喜欢大地？” 　　秦自行被问得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问题？他们喜欢海洋。” 　　席云：“那如果对方表示想看土地呢？” 　　秦自行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想看你吧？” 　　席云：“……给我认真点。” 　　秦自行：“我很认真啊，人鱼人鱼，你看这名字一听就跟海洋生物沾着边，肯定更喜欢海啊，那不说要看海说要看地，这么反常态，只能是爱情的力量吧？” 　　席云懒得理他。 　　不过秦自行的话的确给了她一点思路。 　　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立誓做咸鱼：抱歉，我这边暂时不太方便。 　　网络的另一端。 　　波西娅意料之中地垂下眼眸，正想跟对方说没有关系，就见对方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信息。 　　立誓做咸鱼：不过我有个折中的办法。 　　立誓做咸鱼：如果你只是想感受一下这边的风情的话，或许会喜欢。 　　* 　　星区大酒店，经理办公室。 　　角落里的小型运输装置泛起一阵黄光，七十来个码得整整齐齐的土豆逐渐现出了身形，在它们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竹筒，以及一个褐红色的朴素陶碗，碗里盛满了清澈的水。 　　这个味道…… 　　波西娅怔怔地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的角落里，缓缓地蹲下，双手轻轻地捧住了那个陶碗。 　　碗中的清水受到震动，泛起了微波，小小的波澜轻颤着，颤得她心尖儿发软。 　　视野里，“立誓做咸鱼”发来了最新的一条消息： 　　“把那个竹筒放耳边，有惊喜哦。” 　　波西娅腾出一只手来，拿起了竹筒。 　　隔着尚可忍受的杂声，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一重，又一重，海浪似乎很焦躁，没有规律却不知疲倦地拍在礁石上，也拍到了她心底里去。 　　她闭上双眼，蝶翼般的长睫微颤，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污染袭来，人鱼族守在母星最后一片干净的海域里，摩肩擦踵，狼狈不堪，不复优雅，却还要努力地挤出空间来，将小小的人鱼高高举起，让他们尽可能地沐浴到贫瘠无比的阳光。 　　那抹阳光很细很细，要很专心、很专心才能感受到它的温度。 　　可即便如此，它也渐渐冷却下来了。 　　一起冷却的，还有小人鱼的身体，他们变得比冰海还要冰凉。 　　她和族人在新生的尸域里哀鸣了三天三夜，弥留之际，看到了星舰的光。 　　它很亮很亮，像极了夏日的太阳。 　　她们情不自禁地朝它伸出了手。 　　然而。 　　直到真正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她们才发现—— 　　它没有任何温度，冷得如同零下的冰海。 　　那是一只披着希望之皮的，“地狱犬”。 　　* 　　核心污染区，地球，无名岛屿，海边。 　　“你什么情况？”跟过来摸鱼的秦自行抓住席云的胳膊，皱了下眉，“好好的怎么发起抖来了？作战服的恒温装置坏了？” 　　他检查了下席云作战服的情况，没有发现异样，一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她脸上的表情吓到，“你……你这是干嘛呢？眼眶说红就红？对面跟你说什么了？把你甩了？你……你可别哭啊，我不会哄小姑娘的啊……” 　　“甩你个大头鬼，烦死了你。”席云嘟哝着把他推开，别过脸去，“我觉得不太对，忽然好冷，是不是又是精神共鸣？你不是说对面高兴了才会导致共鸣吗？我……” 　　她没有把难过说出来，但是难过都写在了脸上。 　　“正常人鱼不可能产生负面的共鸣，你可能遇到堕者了，他们很危险。”秦自行严肃了起来，“我不问你用什么手段和外界达成的通讯，不管代价多大，马上切断联系，切不断你放开精神海，我帮你。” 　　“堕者是什么？波西娅是吗？” 　　秦自行愣了下，神色放松了不少，“那边是波西娅？你确定？” 　　“是啊。” 　　“是她啊，你居然也认识她。”秦自行彻底放松了下来，大喇喇地坐到礁石上，捡了颗小石子往海里丢，“她的话没事，应该是你给她听海声，她想家了吧。” 　　席云受波西娅影响，心底泛起的那股寒意还在，她挨着秦自行坐下来，细细感受了下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我觉得她不像在想家，她除了难过，好像还有点儿……害怕。” 　　“啊。”秦自行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人鱼可以听出海的情绪，这片海不行，污染太重，可能让她想起不开心的事了，你……” 　　他看了眼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缩的席云，只见她与远方的人鱼共鸣着，一向灵动活泼的神色有了些许低迷，实在是很让人看不顺眼。 　　他把作战服的温度调高了些，“不忍心切断通讯的话，就想办法哄一下。” 　　“要怎么哄呢？我也不会哄人，本来还以为这样可以哄她开心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席云嘟哝着，“她……在怕什么呢？和你说的那个什么‘堕者’，有关系吗？” 　　秦自行看着将石子吞得尸骨无存的黑色深海，答道：“有。” 　　其实。 　　“堕者”不该称为堕者，因为这样听起来，好像错的是堕者本人。 　　所谓的堕者，指的是改造失败的改造人。 　　人类对于完美，有着永无止境的追求。 　　星际时代，人们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外星同类，又在同类身上发现了自己所不具备的特质：美丽、强壮、长寿、聪慧…… 　　可造物主在造人的时候似乎坚守着公平的原则，这里给多了一点什么，那里便要收回一点什么，没有例外。 　　然而，被创造出来的人类并不甘心，他们想着：别人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就算我没有，我也可以要。只要我想办法，把别人身上多出来的东西，一样样收集回来，补到我自己身上，那我不就圆满了吗？ 　　于是改造人实验，应运而生。 　　人鱼一族是受造物主眷顾的种族之一，他们有着超凡的美丽，长寿的生命，强大的精神力以及惊人的净化天赋。 　　他们是生来就揣着珍宝、被人艳羡的存在。 　　自然，他们便也成了被人觊觎的存在。 　　人鱼星被污染吞噬时，一伙神秘的团体，闯进刚扩大不久的污染区，带走了那批耗尽了精神力、奄奄一息的人鱼。 　　要是能将他们的净化天赋提取出来 　　就好了。 　　一群人鱼势单力薄，对抗不了污染，那如果全宇宙的人都拥有人鱼的天赋，还怕对付不了污染吗？ 　　就算提取不了他们的净化天赋，能得到他们的精神力基因也不错，那可是能在普通污染区里行走如常的能力。 　　当然，人鱼天生多愁善感的性格，得舍弃，毕竟谁也不想没事就坐在那里悲春伤秋。 　　人鱼的鱼尾，也不要了，在陆地上行走不方便。 　　…… 　　那伙实验团体对着人鱼们挑挑拣拣，秘密地研究了近三年。 　　实验失败了。 　　他们得到了一批精神错乱的实验品。 　　错乱而已，脸还是很好看，身材依旧很完美。 　　为了挽回损失，他们又在这堆失败的实验品里挑肥拣瘦，坏的销毁，还算可以的，卖掉。 　　秦自行等人端掉那个人口贩卖窝点时，波西娅已经被卖了十三次。 　　伤痕累累的人鱼被解开囚锁的那一刻，逸散出积攒了许久的、狂乱的精神力，以极强烈的、非比寻常的精神共鸣，牵制住了场上所有人。 　　旋即，她一把撕下皮肤上浮现出来的蓝色鳞片，当着他们的面，婀娜地、优雅地、一个个地，割开了所有人贩子的喉咙。 　　她把沾着血的鳞片丢到他们面前。 　　那是引他们来的线索，也是她的战帖。 　　她身姿挺拔地站在奴隶展示台上，高昂着头颅，睥睨着陆陆续续回神的众人，扬声宣战： 　　“我不去监狱，还我自由，或者，与我死战到底。” 第78章 　　“后来呢？”席云问道。 　　秦自行耸了耸肩，绘声绘色地给她形容，“你是不知道，那场面，那身材，那英姿飒爽的，怪让人心动的……别这么看我，你自己跟她聊天都能笑成那傻样……反正，我是很有职业道德很有定力的，但我兄弟就没我这么厉害了，魂当场就给勾去了，要不是要回去述职，可能当场就跟着人走了。” 　　“后来他用一个月的好酒好菜贿赂我们，我们这么讲义气，还能怎么办，只能把死人的锅背到自己头上，结果回联邦被扣了一个季度的奖金，亏大发了，那段时间大伙看到他一次揍他一次。” 　　席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哟，心情好了？能笑了？”秦自行轻哼了一声，把作战服温度调回正常状态，“热死了，捂得我都快长痱子了。” 　　“我突然发现。”席云从他手里顺了颗石子儿，在手里上下掂着，“你这人不是狗。” 　　秦自行：“？？？您听听您说的什么话？您看我这耳朵这长相这四肢，我能是狗吗？” 　　席云睨了他一眼，“波西娅的精神共鸣，能对付得了你？” 　　如果对付得了，秦自行在不知道对方是波西娅的时候，就不会主动提出要帮她切断和对方的共鸣。 　　秦自行挑起了眉。 　　席云没把话说穿，只是将暂时丢进仓库里的土电话拿出来，塞到秦自行手上，“我知道要怎么哄她了，先回去一趟。” 　　* 　　不久。 　　星区大酒店，经理办公室。 　　波西娅讶然地发现，小型运输装置再次泛起了光，咸鱼好像又给她发来了一碗海水。 　　她看了眼对话框，发现对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抱歉，刚才的惊喜出了点问题，你拿这个听海吧。” 　　波西娅有点迷茫，但还是把第一碗水放到一边，端起了这刚发过来的第二碗。 　　暖的。 　　好暖。 　　仔细闻闻，还有阳光的味道。 　　很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阳光的味道，就像那颗纯净无比的土豆一样。 　　她心尖一颤，将这碗带着温度的海水端了起来，小心地圈到了怀里，就像抱住了很多年前，那个还没有冷掉的人鱼小孩。 　　真好啊。 　　这次来的，好像不是地狱犬了。 　　* 　　核心污染区，地球。 　　【恭喜您完成了首次基地观光游，影响力＋10】 　　【本次观光游评分评估中……】 　　【观光方案评分——E】 　　【参观人数——1人】 　　【游客满意度——A】 　　【恭喜您，本次观光游综合评分为C＋，影响力＋50，科技树加速器（普通）*1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虽然她搞这种超局部的观光，早料到系统不会给她多高的评分，但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出现评分级别里没有的E级，是她小看系统不被薅羊毛的决心了。 　　尽管如此，席云仍旧狂喜。 　　万万没想到最终评分能有C＋，不仅前后给了她60个影响力，送的科技树加速器还是普通级的—— 　　她商城卖的都只是劣质级哎，普通级能缩短的研发时间比劣质级的多一倍，足足有三小时哎！ 　　成年人的快乐就在一瞬间。 　　席云美滋滋地点开影响力界面，开了眼自己现在的影响力。 　　嗯。 　　这段时间零零总总已经赚了200多的影响力，再有两千八左右就可以升到9级了，她要继续奋斗！ 　　她精神抖擞，继续干起活来。 　　不过说起来。 　　她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海边。 　　揣着土电话的秦自行打了个喷嚏。 　　席云这妮子，说先走开一会就把摩托骑走了，怎么老半天功夫还不见人啊？ 　　看来…… 　　这是默许他摸鱼啊。 　　秦自行掏出烤熟的杰里果，愉悦地啃了起来。 　　* 　　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科考特农场。 　　科考特将一盘烤得极酥脆的杰里果片放到餐桌上，摸了摸孙子盖伦的头，笑呵呵地说：“开动吧。” 　　“嗯！”盖伦病气尚未彻底褪尽的脸上露出笑容，伸手从盘中拿了一片，丢到嘴里，咔嚓咔嚓，吃得有滋有味。 　　拉比坐在一旁，舀着还冒着热气的果子汤，哼着临时乱编的曲子，“喝杰里果的汤，又香又暖胃，哦哦哦～吃着杰里果的片，又香又酥脆，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盖伦模仿着拉比那怪腔怪调，够不到椅子的小腿小幅度地甩来甩去。 　　“你们是在模仿大公鸡吗？”科考特将汤喝下，手肘向外，上下比划，“那得这样，更像，哦哦哦哦哦～～” 　　“哈哈哈哈哈，爷爷你好傻哦。”盖伦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手肘也学他那样夸张地比划起来。 　　“那是不是要蹲着蹦一蹦更像？你们看我的。” 　　“拉比爷爷更傻了哈哈哈哈哈。” 　　“老伙计，小心你的老胳膊老腿吧。”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门。 　　三人停下了嬉戏，科考特笑意未尽地起了身，一边喊着“谁啊”，一边拉开了门。 　　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干什么？” 　　罗泽丝毫不受对方反应的影响，面上挂着他谈生意惯用的热情，举起手里的能量棒礼盒，“听说小盖伦手术成功，恭喜恭喜。” 　　说着，他目光却落到了餐桌上那一汤一菜上。 　　科考特挡住他，冷着脸，“心意领了，东西就不收了，我们正在吃饭，穷人家吃食简陋，拿不出手，招待不起能量工厂的堂堂代表，就不留你了，请吧。” 　　“科考特你真是一向的谦虚。”罗泽闭上眼睛，深嗅了一口飘荡在空气中的杰里果香气，“这都算得上简陋，那恐怕也没多少东西能入你的眼了。” 　　拉比也走了过来，面色阴沉，“我们吃什么管你什么事，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 　　“别这么有敌意嘛。”罗泽无辜道，“邻居间串串门，看望看望病人不是很正常吗？” 　　“你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看我们的地的？少在饭点跑过来恶心人。”拉比冷笑，“倒胃口。” 　　说着，他拉开科考特，把罗泽往后一推，邦地一下甩上了门。 　　罗泽连退两步，看着紧闭的大门，面上笑容不变，扬声道：“那我就把礼盒放你门口了 ，祝小盖伦康复愉快。” 　　说着，他弯下腰，放下礼盒的同时，在门槛侧面的角落里，贴上了一枚比苍蝇还大不了多少的小型装置。 　　屋内。 　　科考特几人重新入座，只是氛围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轻松。 　　“这罗泽肯定又在憋什么坏水。”拉比搅着果子汤，皱着眉说，“我怎么觉得他对这很感兴趣？你说他会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举报你经济实力比实际好什么的，取消你医疗补助贷款的资格，逼你卖地？小盖伦还有几个疗程要做，你要小心。” 　　“我知道，我已经很小心了，这一桌也就四个杰里果，朋友庆祝小盖伦手术成功的礼物而已，按理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科考特农场附近，罗波尔能量工厂办公室。 　　罗泽听着窃听器传来的消息，熟练地将手里的能量棒打了个转，“科考特啊科考特，四个杰里果是没什么可说的，但你可是关紧了门，偷偷摸摸地享用了一周啊。” 　　他揉了揉鼻子，面上始终挂着商业性的热情微笑，“都怪我这灵敏的嗅觉，可把我馋死了。” 　　角落里，小型运输装置泛起了微光，八个杰里果缓缓凝成了实体。 　　他走到装置边上，用印着工厂LOGO的袋子把杰里果装了进去，叫来年轻貌美的助理，端详了一会她艳丽的妆容和极短的裙摆，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这个打扮可以了。出发吧，带你去见一位大人物。” 　　* 　　罗泽与助理来到飞船上时，马泰斯正与通讯器另一端的某个人激烈争执。 　　“找不到……老子都说了，哪哪都找不到那条该死的咸鱼！” 　　“你以为老子没有找那帮搞定位的？老子告诉你，那帮垃圾！根本定位不到，还敢说全星系没有他们破解不出来的IP，我呸！那条咸鱼天天在暗网里跟咱们抢生意，活跃得一批，就这还查不到，垃圾！” 　　“你就不能给那个婊……啧……你给那娘们点颜色瞧瞧不就行了？她一个出来开酒店做生意的，肯定不敢跟官方对着干，拿她进的那些货说事！怎么威胁还要老子教你吗？就说要把这事传出去，让她老实点别乱整幺蛾子换他娘的供应商，说不定那娘们被你一吓，直接滚你床上呢！” 　　“她说种植场减产就减产？有人信？你把那娘们的嘴捂住不就行了？捂不住你就站出来辟谣得了，难道你这么多年的公信力还比不过一婊……娘们？我跟你说这事她不敢爆，她要爆出去，那群开饭店的全得黄！你看别人能不能留她……” 　　“……你大爷！我看你就是舍不得搞那娘们，一遇到她的事就磨磨唧唧，就他妈知道把脏活累活推过来，你自己倒是两手一拍干净得很！老子可去你妈的吧！” 　　马泰斯“蹭”地站了起来，抬腿踹了桌子一脚。 　　可怜的桌子直接被他踹飞，砸到金属做的墙上，四分五裂。 　　他犹自不解气，又捞起椅子，狠狠地砸到地上。 　　墙上的瓶子、架上的摆设……一切顺手的、碍眼的东西，都被他砸得稀巴烂。 　　格伦深知自己房间里除桌子椅子外最碍眼的存在，只能尽可能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说，“老、老大，别、别生气了，多难受哇，喏、喏，给你情绪安抚剂。” 　　马泰斯恶狠狠地瞪过来。 　　格伦打了个寒颤，但很快，他从光脑接收到了消息，喜出望外地站直了，“老大！那位引荐的能量工厂代表罗泽过来了，带了不少好东西，还说……他有咸鱼的线索！” 　　五分钟后。 　　马泰斯哈哈笑着，给了罗泽一个热情的拥抱，“你就是罗泽？” 　　他目光落到罗泽身后的助理上，上下打量了一眼，拍了拍罗泽的肩膀，揶揄道：“好眼光啊哈哈哈。” 　　罗泽使了个颜色，助理便识趣地凑到马泰斯的身旁，热情地帮他添酒布菜。 　　马泰斯大掌在她身上游离着，对罗泽这个人的印象越发好了，招呼他跟自己一起吃下午茶。 　　“听说你知道咸鱼在哪？”两人干了几杯酒，马泰斯手背将嘴一抹，问道。 　　“不知道。”罗泽大方地承认道，顶着马泰斯有些不悦的目光，又敬了他一杯，“但我知道一个可能认识咸鱼的人，您从他身上做文章，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哪个？” 　　“一位叫做科考特的农场主。” 第79章 　　深夜。 　　“唔……唔……唔！” 　　科考特听到动静，于睡梦中惊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他惊恐地睁开了眼睛，借着朦胧的夜色，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匪徒，他的脸上裹着一片黑雾，那是用了面容掩盖装置。 　　“不许吵，不然我杀了你孙子！” 　　盖伦！ 　　科考特朝边上看去，只见小盖伦被人五花大绑，嘴巴也被人堵住了，一把枪抵在他太阳穴上，威胁之意昭昭。 　　科考特顿时冒出了一后背冷汗，再也不敢动了。 　　匪徒见他老实下来，被撤开了手，“咸鱼在哪里？” 　　科考特隐约明白了什么，但还是磨蹭地问：“咸、咸鱼？” 　　“少装蒜！”对方用枪托打了他一下，“立誓做咸鱼，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 　　“我……” 　　“小心点说，我们今天可是带了位测谎专家。”对方用拇指指了指房中的第三个人，“被我们发现你撒一句谎……” 　　看着小盖伦的匪徒一把扯掉他嘴里的东西，枪口用力一顶，小孩脑袋猛地一偏，吓得嘴里溢出了几句呜咽。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动小孩子。”科考特条件反射地想起来，却被人推回了床上，他举着双手，“我、我是跟咸鱼做过生意，但那是暗网，大家都匿名，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啊。” 　　“扯淡！”匪徒揪起科考特的衣领，“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嘛？你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 　　砰！ 　　装着消声器的手枪声音沉闷，但听在科考特耳中，简直震耳欲聋！ 　　“盖伦！”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哇……爷爷……唔唔……” 　　科考特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见对方只是对着地板空打了一枪，吊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来得及放回原位，就见对方把还冒着烟的枪口塞到了孙子的嘴巴里。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杀杀我吧！杀我吧！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啊！”科考特绝望地咆哮道。 　　匪徒看了眼测谎专家，后者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没撒谎。”匪徒重新看向拼命喊着“不知道”的科考特，“把你们的交易记录和聊天记录投影出来。” 　　科考特心头一紧。 　　对方明明带了测谎专家，何必要他证明。 　　他们要看交易记录和聊天记录，是想从蛛丝马迹里知道咸鱼的所在！ 　　他和咸鱼虽然偶尔会闲聊两句，但咸鱼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位置信息，买的那些种子也是天南地北适应于各种土壤和气候，根本无法反推位置。 　　应该没事吧？ 　　他一边点头，一边操作着光脑。 　　蓦地。 　　他意念一停！ 　　糟了！那个可以充阳光的东西！ 　　那意味着咸鱼在一个阳光不充足的地方。 　　这群人连他跟咸鱼交易过都知道，天知道已经掌握了咸鱼多少线索，不能再给他们任何新的线索了。 　　他得把这部分记录删了！ 　　“他想破坏什么。”测谎专家忽然开口。 　　匪首的枪托毫不留情地砸到科考特头上，“耍小动作？嗯？我让你耍小动作！甲一，废了那小孩一只手！” 　　“不要！！！他有造血病还没好全，不要伤他不要伤他！！！” 　　砰—— 　　噗—— 　　两声闷响同时响起，紧随着是小孩吓到极致哇哇大哭的声音。 　　科考特张着嘴， 　　几乎说不出话来。 　　甲一的身体缓缓倒下，一道黑影箍住小孩的腰，把小孩扛了起来，“老伙计，跑！” 　　科考特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匪首停住了动作，他顾不上老胳膊老腿上的酸疼，用了拼命的力气把人推开，仓皇地朝门口跑去。 　　测谎专家藏在黑雾后的眼神一闪，跟其他人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科考特越过门口两具尸体，跟着拉比，没命地朝外跑去。 　　两个老人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疯狂地跑过了，只觉得一双老腿随时可能断成三截，但是不能停。 　　停下来，连老带小都得死。 　　“你……怎么样？”科考特好不容易挤出话来。 　　“死……不了。”拉比喘着气回答，“你……和盖伦……的传输器呢？” 　　“客厅……那……那里……神龛下面的架子。” 　　两人仓皇地跑了过去，在架子上找到了手表一样的传输器，拉比让科考特顾着自己，他则帮着把传输器戴到盖伦身上。 　　科考特匆匆戴上传输器，视线落到神龛上。 　　手持刃面神杖的塞维尔女神像旁，还放着一个黑色的竹筒。 　　那是咸鱼给的神秘电话。 　　科考特竹筒捞到怀里。 　　“走了！”拉比喊了一声。 　　从卧室追来的匪首和测谎专家闯进了客厅，与此同时，大门处也冲进来三个后援。 　　两老一小启动了传输器。 　　传输器只亮起了一瞬，很快便闪起了表示错误的高频红光。 　　传输失败！ 　　匪徒前后包抄，将错愕的他们掀翻在地，有人将图钉似的控制装置拍进了拉比一侧的太阳穴中。 　　拉比痛苦地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跟我作对？杀了我兄弟还想跑？”匪首愤怒地踢了拉比好几脚，“我让你跑，让你跑，跑啊！有本事突破屏蔽装置跑啊！” 　　他踢了半天，仍然觉得气不过，提枪对准了地上的老人。 　　光脑界面弹出，投影映射到他脸上，亮得他一时半会睁不开眼。 　　“你！”匪首下意识挡住眼睛，缓过来后，怒目看向科考特。 　　“你、你要的聊天记录。”科考特尽可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匪首飞快地在记录上扫了一眼，一脚将科考特踹翻在地，“你删了什么是不是？为什么这么少？” 　　“都说了……不……熟……” 　　“交易记录，调出来！” 　　科考特调出了交易记录。 　　“土豆……萝卜……你个狗娘养的杂碎。”匪首狠踹了他几脚，“就这两单？其它的呢？” 　　“没了……” 　　“放你娘的狗屁！”匪首完全不需要问测谎专家就看穿了科考特，“就这两单你怎么凑的手术费？你就卖出这么点破烂，对方舍得给你那么多杰里果？” 　　科考特心里一惊。 　　这些人怎么什么都知道？调查过他？ 　　而且，家里有杰里果的事情，明明他已经小心再小心了…… 　　是罗泽！ 　　肯定是他在捣鬼！ 　　那个王八蛋！ 　　一直防着他找由头找借口，让官方来找麻烦，没想到他喊来了一群不需要由头的盗匪！ 　　不。 　　不对。 　　瞬间传输网由官方控制，局部屏蔽不是谁都做得到的，就算做得到，很快也会引发官方的注意。 　　这群人屏蔽他这附近的传输网，怎么也得有小半小时了，官方到现在都没动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一伙的！ 　　官方跟这群人是一伙的！ 　　科考特从心底里泛起了一股寒意。 　　啪。 　　匪首往科考特脸上砸了一拳，耐心摇摇欲坠，“老头，还在跟我拖时间呢？你孙子的命，是不是不想要了？” 　　已经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了。 　　这群人根本不可能留他们活口。 　　科考特依次看向自己的孙子和老友。 　　是他对不起死去的儿子和媳妇。 　　是他拖累了老友。 　　他握紧了手里的黑竹筒。 　　事已至此。 　　无力回天。 　　不要再把其他人拖下水了。 　　科考特下定了决心，道：“被我删掉的聊天记录和交易记录，是咸鱼在问其它种子的价格，豆果、香茄一类的种子，我怕你们知道后影响他做生意，就删掉了。” 　　匪首看了眼测谎专家。 　　后者点头，表示科考特的话没有水分。 　　“删掉的记录已经没有办法恢复了，但我可以套话。”科考特说，“放了我孙子和朋友，我来套话，你不是想知道位置吗？放了他们，我想办法套出来。” 　　测谎专家依然没有异议。 　　“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匪首冷哼道，“先套话，套出来了我就放人。” 　　科考特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点开了和“立誓做咸鱼”的对话框。 　　“我最近又到手了一批种子，天仙莓，你有没有兴趣？” 　　匪首看着，暗道这老头套话的技巧还挺有一套。 　　天仙莓，是第六星系曾经的小特产，现在几乎销声匿迹了，一般只有第六星系的原住民或常驻者才知道，而且培育该浆果需要极为充沛的雨水、阳光以及肥沃的土壤。 　　就这一个问题，就可能套出咸鱼是否经常在第六星系出没，以及他那边具备什么样的土地环境。 　　科考特看了匪首一眼，在对话框里接连发了好几样作物的种子。 　　两头果，偏好严寒气候，第六星系第七星区特产。 　　第七星区，联邦内非法耕地最多的区域之一。 　　蛇罗菇，偏好阴冷的洞窟，第六星系第八星区的特产。 　　那是另一个非法耕地聚集区。 　　聚香草，偏好沼泽地，第五星区特产。 　　…… 　　勾串藕。 　　“喂。”匪首拿枪挥了挥投影，戳在他最新发出去的种子名上，“这是什么？” 　　“第三星系特产。” 　　“撒谎了。”一直不说话的测谎专家终于开了口。 　　“我就说，压根没听过这东西。”匪首黑雾后的脸阴沉了下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科考特，“撒谎？你乱编什么？在跟咸鱼打暗号？” 　　“没有暗号。”科考特意念输入最后一句话，迎上了枪口，“这是最后的确认。” 　　光脑投影上，对话框中，匪首来不及阻止的最新一句是—— 　　“你有对家大本营疑在第六星系且与官方勾结，正在找你，万望小心。” 　　匪首这才反应过来被套话的是自己，一脚踹在科考特心口上，勃然大怒，“狗娘养的……老子崩了你！” 　　沙……沙…… 　　房中，八个人，却响起了第九样动静。 　　那动静断断续续，嘈杂无比，唯有某个女性的声线犹如利箭一般，穿透所有杂音，将她要表达的信息清清楚楚地传到在座各位的耳中。 　　“你们这些倒霉孩子怎么那么不像话呢？想找你妈不敢光明正大找，藏在一边欺负老弱又算是什么情况？” 　　技能卡-来自老母亲的念叨。 　　精神攻击-初级圣母。 第80章 　　席云度过了充实而忙碌的一天。 　　阳光有限，基地面积够大，仓库又可以保持物品状态，那自然是趁还有阳光的时候尽可能多地种地，不囤白不囤。 　　因此，除了种子唯一的暖乌松她没舍得下手，其它种子她都用上了，甚至连墙头草都没放过。 　　于是基地一改面貌，绿了一大片。 　　田地的数量翻了好几倍，席云本想做点机械化的农具出来，奈何手里能做机械的材料全来自之前缴获的飞船，材料太高级，能点的科技也过于高级，以至于做一个农具需要用上整整两艘飞船。 　　这就相当于，本来只想拿橡皮泥给小孩捏泥人玩，然而没有橡皮泥，只有黑科技变形材料，非要用后者的结果就是只能造变形金刚。 　　多少有点离谱。 　　因此抠门如席云，决定放弃科技便利，充分利用包括自己在内的人口红利。 　　除了被安排在砖窑和瓷窑那边的克兰和安娜外，大 　　卫、纳亚以及晒完盐的秦自行都被押到了地里。 　　席云搬来小竹椅，忽略那群在光天化日下围着自己又跳又唱的魔性小鬼头，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用了技能）死盯这几个爱作妖的家伙，稍有乱来便用老母亲的念叨，比唐僧还唐僧地悉心说教。 　　一天调、教下来，三只看到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脑壳嗡嗡、后背发汗，再也不敢在地里瞎发挥、乱摸鱼。 　　种植效率得到了有效提高。 　　席云得以安心地加入种地大军。 　　不种地不知道粒粒皆辛苦，操劳了一天，席云腰酸背痛，随便冲了个不是很爽利的冷水澡，倒床上躺尸。 　　这阵子为了尽快提升等级，她一心发展基地做生意，随时需要处理各种细节和突发情况，脑子转个不停，以至于到了休息时间还有惯性，纵然身体十分疲惫，精神却没法立刻放松下来。 　　她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却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动静。 　　动静不是很大，但是很烦，没完没了。 　　是大卫那对冤种兄弟又在偷偷拆摩托搞研究，还是克兰那个武痴卷王又在疯狂练大刀，还是秦自行那个傻逼玩意又在烤土豆吃夜宵？ 　　席云忍无可忍地爬起来，气冲冲地走到窗边，往外一看，什么都没有。 　　嗯？ 　　那是哪来的声音？ 　　她静下心来，仔细去听那动静的源头，发现是她随手丢在椅子上的土电话。 　　土电话上的“农”字刻了一半，但还是一眼就能区分另一端来自种子卖家而非波西娅。 　　她记得那老爷爷跟她的时差相差不远，那边这会应该是深夜吧？ 　　土电话只要被其中一端的人拿起就能激活，当然，另一端听不听得到是另一回事。 　　这么晚了，那边是不小心误触，还是有事？ 　　席云一边打开初级交易市场，看看对方有没有给自己留言，一边把土电话放到耳边。 　　那边好像并没有刻意讲电话，声音比平时嘈杂很多很多，但因为对方好像在咆哮，所以她还是勉强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不是那位老人家的声音，听起来凶神恶煞的。 　　“作对……杀了我兄弟……让你跑！……有本事突破屏蔽装置……跑……” 　　紧接着是好几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狠击到什么东西上的声音。 　　随后是老爷爷的声音，他好像离土电话近很多，提到了什么聊天记录。 　　两方气氛紧张、断断续续地交谈着，期间涉及到很多关键词，诸如“土豆”、“杰里果”以及…… 　　“咸鱼”。 　　杰里果和咸鱼一起，必然是指她的ID。 　　什么情况？ 　　怎么还跟她扯上关系了？ 　　席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眉心慢慢地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她跟种子卖家一句留言都没有的对话框里，弹出了一句话： 　　“我最近又到手了一批种子，天仙莓，你有没有兴趣？” 　　这个种子…… 　　很久前那个老爷爷就问过她了。 　　当时她觉得名字很新奇，还好奇地多问了几句，有滋有味地听对方讲了个古老传说，以至于她至今还记得，天仙莓的花语是—— 　　觊觎。 　　难道是她最近在交易市场的发展势头太猛，有人觊觎她，找上了跟她交易过的老爷爷？ 　　如果是这样，听对面的动静，情况不妙啊。 　　好像老爷爷的孙子还被威胁了？ 　　席云眉心紧蹙，浏览起了商城里五花八门的技能卡。 　　种子卖家那边还在发不同的植物种子过来。 　　两头果—— 　　垄断。 　　啧。 　　山长水远，商城里大多数技能都得面对面才有用。 　　蛇罗菇—— 　　请远离。 　　该死！ 　　这节奏也太像临终遗言了。 　　要是她跟波西娅一样会精神共鸣就好了，好歹可以拖对方一下。 　　聚香草—— 　　勿联系。 　　等等。 　　共鸣的话，她有竹筒，也算一个媒介？用语言类的技能？ 　　要不用言出法随试试？ 　　可是那边的匪徒好像不止一个人，也不知道底细，言出法随当时只对付席魇一个都够呛。 　　她只有一次打对方措手不及的机会，万一没用，对方反应过来，老爷爷他们只能更加被动。 　　…… 　　对话框里。 　　最后一句，种子卖家不再以典故藏话，摊了明牌。 　　“你有对家大本营疑在第六星系且与官方勾结，正在找你，万望小心。” 　　有了！ 　　席云顶着一额头急出来的冷汗，接连给自己用上了三个技能。 　　【来自老母亲的念叨（初级）】 　　【圣母（初级）】 　　以及。 　　【一把很大的嗓门（初级）】 　　下一秒。 　　夜深人静的基地里，回响起席云振聋发聩的骂人声—— 　　“你们这些倒霉孩子怎么那么不像话呢？想找你妈不敢光明正大找，藏在一边欺负老弱又算是什么情况？” 　　“看看你们面前的可怜人吧，老的老小的小，连你们一个手指头都打不过，你们怎么好意思？你们还算是人吗？你们一点生而为人的同理心都没有吗？你们没有自己的小孩，没有自己的父母吗？你们会忍心这么对待你们的小孩，这么对待你们的父母吗？我真是替你们感到羞愧啊！” 　　“你们以为能随手摆布别人的性命就很厉害吗？我告诉你们吧倒霉孩子们，害人者恒被害之，你们现在肆意杀害无辜的生命，迟早有一天也有别人会这么对你们，希望等你们被如猪如狗一样对待的时候，不要哭着后悔今天造下的孽！” 　　…… 　　其他房间里，大家纷纷惊醒，抛核晶的抛核晶，套衣服的套衣服，跑上楼的跑上楼，多脸懵逼地凑到席云房门口，七嘴八舌地问了没两句，就看到拿着土电话的席云冷冷地朝他们瞥了一眼，食指在嘴边竖着比了一下，又放平了过来，利落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再明显不过—— 　　瞎吵吵者，死。 　　众人登时噤声，只余视线乱飞： 　　妈耶。 　　他们家领袖发大火了。 　　大半夜的，谁惹的啊？ 　　电话的另一头。 　　凌乱的客厅里，不知名的女声回荡在空气之中。 　　匪徒们已经把科考特手里会发声的竹筒抢了过来，来回摆弄着研究了好一会后，惊惶之情油然而生。 　　“二、二当家，没、没有任何机关，就、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黑色竹筒。” 　　匪首心中惊疑不定，但还是强自镇静地说：“放什么屁，这肯定不是真正的发声装置，喇叭肯定藏在某个地方了，你们慌什么慌。” 　　“可、可是我们里里外外都搜过了……” 　　“慌？你们这些可怜又可恨的倒霉孩子们啊。”竹筒那边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你们是该慌，人家一家老小招你们惹你们了？要被你们这么对待？” 　　竹筒里的声音很大，震得整个竹筒震动不停。 　　匪首捧着下属惊慌失措下塞过来的竹筒，好似捧了个烫手至极的山芋，又得强撑着维持住首领的威严，镇住场子，故而心里一百个慌乱，也不敢把这闹鬼一样的玩意丢到一边去。 　　他费劲地吞了口口水，“你、你到底是谁？少在那装神弄鬼……谁、谁说他们没招我们了，他、他们杀了我们的兄弟。” 　　“你们兄弟？”竹筒那边轻笑了起来。 　　基地里。 　　席云笑着，大脑飞快运转。 　　对方开始解释，证明节奏已经被她带跑了，技能的确能隔着土电话发挥效果，但感觉还得加把劲。 　　她回想着“装神弄鬼”四个字，有了主意。 　　席云拖长了笑声，在【便携式通讯器】飞快提出问题—— 　　用户6：第六星系最大、最可能跟官方勾结、可能做农品买卖的黑势力是哪一拨人？比如做土豆萝卜生意的，谁知道？谁见过？基本都是什么样的人？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你说的可能是“黑手”，星盗来着，至于什么样的人，我兄弟跟他们打过照面，据说是一群糙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用户6：经常打架？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那肯定。 　　用户6：迷信不？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啊这…… 　　用户6：塞维尔到底是管什么的神？ 　　秋语颂：救赎。 　　席云有了底，开始对着竹筒胡说八道：“你们兄弟……这孩子的灵魂正在我这，可惜了，正值壮年，还有那样强壮的身体，能力也还行……” 　　电话另一头，本就有些发虚的匪徒们倒吸一口 　　凉气。 　　天，会说话的竹筒还知道甲一长什么样！竹筒长眼睛了！！！ 　　妈妈呀他们真的撞鬼了！ 　　基地里。 　　席云听到那边慌乱的反应，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故作老成地叹气，继续用技能糊弄另一头，“有这样好的条件，为什么想不通，非要造孽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朝门口的围观群众勾了勾，示意随便哪个男的，速速进来。 　　大家你推我搡，最后以秦自行被某四只合伙踢进房间结束了这场无声的争执。 　　秦自行瞪了自家几只狼心狗肺的崽子一眼，在席云的死亡视线下，硬着头皮三两步走到她身边。 　　席云伸手，在他惊恐的目光下，掐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拧。 　　“嗷嗷嗷嗷！！！别别……嗷！” 　　他的声音没有经过大嗓门技能的加成，被土电话那劣质音效一扭曲，传到诸位匪徒的耳中，就成了—— 　　“啊……啊啊……啊！！！不……别……啊！……” 　　再加上那些沙沙作响的背景音，活像某个被投放到炼狱里的灵魂，在遥远的某个角落里，饱受苦难，凄惨哀嚎。 　　一旁的科考特都听呆了，魔怔地喃喃着：“塞维尔女神……果然，真的是塞维尔女神……塞维尔女神在上……” 　　在场的匪徒本就受了点席云技能的影响，听到那诡异的惨叫，寒毛竖得够直了，结果这不怕死的老头连孙子都不关注了，只知道老泪纵横地凝望着墙上的神龛，神神叨叨不分场合地念着祈祷。 　　一时间，他们只觉得屋里的风甚是喧嚣和阴凉，好像有什么神秘而可怕的存在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那道神秘的声音还在孜孜不倦地念叨：“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们还不悬崖勒马、洗心革面的话，你们不仅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良心，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子女，对不起社会……你们也对不起在这替你们赎罪的兄弟，你们让他的灵魂不得安生，兄弟一场，难道你们忍心让他永堕炼狱吗？” 　　“放下屠刀吧，回头是岸，你们还可以回头的，只要你们从今天起，不再欺负孤寡老弱，把你们的能力用在正道上……” 　　匪徒们痛哭流涕。 　　“我、我们还可以回头吗？” 　　“我……我这些年杀了好多人啊妈妈！” 　　“怎么办，我对不起甲一！甲一，你不要找我，我不知道你这么惨……” 　　“女神！女神你给我们指引一条明路吧！” 　　“怎么不可以回头呢？一切误入歧途的生灵都有得到救赎的机会。”神秘的声音循循善诱，“只要你们现在改过自新，好好做人，从小事做起，比如……关掉屏蔽装置……” 　　匪首定力虽然比别人强了一些，但也挡不住那神秘的声音来来回回地唠叨，眼神有些发直地掏出了屏蔽装置的遥控器。 　　“那是精神攻击。”测谎专家蓦地开口。 　　匪首心里一惊，恢复了清醒，面色一狞，把竹筒往地上一丢，眼见着要将其踩碎，却听竹筒里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听，那是恶魔的声音，你们真的要追随着恶魔的指引，继续丧尽天良地做尽恶事，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吗！你们对得起和你们并肩作战过的甲一吗！你们真的敢以这样丑恶的姿态去面对在你们手下无辜枉死的诸多亡灵吗！你们真的不想得到救赎了吗？” 　　“不！！！”“不要抛弃我们！”“我们知错了！！” 　　匪徒们乱糟糟地喊着，齐齐扑向了匪首，抢竹筒的抢竹筒，抢遥控器的抢遥控器。 　　“你们这群傻缺！”被属下缠住的匪首瞧见小孩跑回科考特身边，怒不可遏，一手将遥控器丢给了测谎专家，“你他娘的还傻站在那里吃干饭吗？去把人抓回来！” 　　说着，他握着枪的另一只手，朝上举了起来，想朝天花板打一枪，以枪声唤醒属下的神志。 　　然而他抬枪的动作落在被煽动的众人里，简直就是他要开杀的迹象。 　　他们想起神秘声音那句“害人者恒被害之”，寒意骤起，纷纷朝匪首抬起了枪。 　　砰砰砰砰砰！ 　　那是这个晚上第无数声枪响。 　　匪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脸朝下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匪徒们被自己的枪声惊到，陷入了暂时的失措与迷茫。 　　与此同时，遥控器落到了专家脚边。 　　专家似是不察，一抬腿，不小心把遥控器踢到了科考特面前。 　　他浑然不觉地朝乱作一团的匪徒们走去，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抚他们被搅乱的神志，“你们醒醒，那是敌人的阴谋，屏蔽装置的遥控器……已经被那老头抢走了，不赶紧抢回来，被他们跑掉的话，你们可就不好跟你们老大交代了。” 　　被握在某个匪徒手里的竹筒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不再啰嗦，言简意赅地道：“老人家，关屏蔽，跑！” 　　匪徒们如梦初醒。 　　来不及了。 　　再次按下传输器的科考特三人，凭空消失。 第81章 　　第六星系第一星区，中枢城。 　　深夜的城区又安静又热闹。 　　安静的是街道，行人的身影几不可见。 　　热闹的是灯火，通明绚烂，从摩天大楼的窗户里满溢了出来，裹挟着尚未入睡的人气，将城市的夜色填得满满当当。 　　在这其中一座亮着的摩天大楼里，一楼大厅，瞬间运输装置泛起蓝色的光，两老一少的身影现出了身形。 　　立在一旁的侍者微笑着，得体地迎了上去，“您好，欢迎使用瞬间运输装置，旅途可还愉快？我是489506号引导员，很高兴为您服务。” 　　他看见了拉比太阳穴上的血迹、科考特身上的伤痕以及小盖伦脸上的泪痕和淤青，面上笑容不变，“几位客人状态似乎不是很好，是否需要住宿休息？楼上便是星区大酒店，可为您提供最舒适安全的休息环境。” 　　科考特撑着昏迷的老友，牵着小孩，咬了咬牙，“住，要一个标准间。” 　　“好的，您的房号是402，房中有急救包，如果需要医疗服务或有其它需求，可随时联系前台，星区大酒店竭诚为您服务，祝您入住愉快。” 　　半小时后。 　　拉比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到自己太阳穴上贴着什么东西，第一反应是精神力控制器，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东西肯定不是，因为有它贴着伤口很舒服。 　　他伸手摸了下，有些疑惑，“纳米修复器？” 　　科考特趴在桌上假寐，听到动静，一瘸一拐地凑到床边，“老伙计，你感觉怎么样？” 　　“你怎么会有……”拉比看到在自己身边睡觉的小盖伦，放低了声音，“你怎么会有一次性纳米修复器？我们怎么逃出来的？这是……” 　　他打量着周围的装潢，眼睛逐渐瞪大，压着嗓音惊叹，“星区大酒店？你……你疯啦，在这住一晚都够我们一个月生活费了！” 　　科考特把拉比昏迷后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最后无可奈何地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对方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会再来找我们的。逃去其它星区要中转，来不及，而且我们也没那么多钱。” 　　他苦恼地给老友看了眼自己的账户存款，今晚又是用瞬间运输装置又是住酒店，里面的数额无限接近于0。 　　“思来想去就只有这里相对安全了，毕竟最近是一年一度的考察期，会有星系监察组的人过来，跟监察组住同一个酒店的话，那帮人应该多少能收敛点吧。” 　　拉比叹了口气，“怕就怕监察组也被他们收买了。” 　　“再怎 　　么收买，中枢城人多口杂，他们应该也不敢闹大的。“科考特给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孩掖了掖被子，“应该不敢的。” 　　他是对的。 　　唯一的问题是，考察期总会结束，房间总会到期，他们无法在这里无限期地躲避下去。 　　拉比把用完的修复器摘下来，沉默了一会，说：“我认识一两个可靠的卖家，可以买面容修改装置，我们带着小孩，目标明显点，但也不是不能伪装，只是……这样你就真的要放弃祖上留下来的田地，离开这里了。” 　　科考特望向窗外，他们的房间是酒店最次的一档，楼层很低，位置也不好，一眼望出去只能看到其它高楼千篇一律的冷色调外墙，视野相当逼仄。 　　“当初为了凑手术费，不就打过要卖掉它的主意吗？”他说，“塞维尔女神在上，今晚我们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我不敢奢求其它。” 　　这一次，拉比一改常态，没有笑科考特神叨。 　　咸鱼缺阳光缺到要花钱跟他们买，必然不在环境良好的第一星区。 　　能用一个他们看不出机关的竹筒跟他们交流，甚至影响匪徒的意志，这是何等强大的精神力。 　　世上，当真会有这样厉害的人类吗？ 　　两人谈论间，星区大酒店一楼。 　　瞬间运输装置再次泛起蓝光，一伙人从中走了出来。 　　这伙人总共有四个，除了有一个气质比较斯文外，其他三人虽然衣着普通，面容稀疏平常，但他们的体型实在彪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不好惹的血气。 　　他们是追着科考特几人过来的匪徒和测谎专家。 　　科考特临走的时候重启了传输屏蔽装置，他们费了好大劲才从那破旮旯角的农场出来。 　　这一趟搭上了二当家和甲一两条命，还两手空空，三个匪徒生怕回去会被老大砸成肉泥，于是带着测谎专家，循着传输记录，硬着头皮来到了星区大酒店，希望能戴罪立功。 　　489506号引导员看到他们，依旧以无可挑剔的笑容迎了上去，“您好，欢迎使用瞬间运输装置，旅途可还愉快……” 　　“少废话，我问你，早些时候是不是有两个老头和一个小孩过来了？他们往哪去了？” 　　引导员依旧微笑着，“抱歉，事关客人隐私……” 　　一个匪徒哥俩好地勾住了引导员的肩膀，一柄小型手/枪抵在了引导员腰上。 　　引导员话音停顿了下，继续用那种舒缓热情的语调说道：“事关酒店客人隐私，实在不方便透露。” 　　“嗯？你们酒店哪那么多规矩？”大汉怒目，想进一步威胁，却被比较斯文的那个男人搭住了肩膀。 　　后者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喊，客气地问引导员，“方便帮我们安排一个比较合适的房间吗？” 　　“好的，您的房号是406，如果有其它需求可随时联系前台，星区大酒店竭诚为您服务，祝您入住愉快。” 　　酒店四楼。 　　一伙人走出了电梯。 　　“那引导员真是这个意思？”匪徒一嘀咕道，“警告你啊，你不要以为你是专家就没事了，你要是乱糊弄，老大照样收拾你。” 　　“你……你确定那真的只是精神攻击吗？明、明明那间屋子哪里都找不到那个女的，也、也没有任何痕迹……总不能是远程……精神攻击范围没那么远吧？”匪徒二心有余悸，“不会真的是塞维尔女神显灵吧……我、我们继续追过来，会不会引发女神的怒火？” 　　匪徒三往匪徒二的脑袋上掴了一掌，“你傻的！女神要真的能把我们怎么样，用得着喊那老头快跑吗？还不如操心下怎么面对老大的怒火。” 　　测谎专家走到406号房前，“女神会不会显灵，一会就知道了。” 　　他闭上眼，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附近房间的精神波动里翻找着，最终，他定位到了某个相当熟悉的波动，抬起腿，走到了402号房前。 　　“就在里面。”他回过头对匪徒说。 　　三个匪徒拿出撬锁设备，撸起袖子就要开工。 　　蓦地。 　　【谁敢坏我酒店的规矩？】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席卷着警告，犹如巨浪一般横扫过来，所有人的精神海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震荡，几人在农场的时候就受过精神攻击，精神海尚未彻底恢复，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精神来较弱的两个匪徒顿时七窍流血，昏了过去。 　　测谎专家以精神力护住离他最近的匪徒，还算清醒的意识看到了一双冷漠的蓝色眼睛。 　　是那条在第六星系赫赫有名的人鱼。 　　* 　　“你、说、什、么？” 　　哗啦—— 　　碗筷被粗暴地扫到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兜不住的食物从残片中洒了出来，各色的液体和固体糊了一地，顽强地散发着仍冒着热气的香味。 　　侥幸逃生的匪徒哆嗦着，“一、一个神秘的女的用远程精神攻击杀了二当家，放走了科考特他们，我、我们和测谎专家一路追到大酒店，本来已经找到科考特那老头了，但是那人鱼娘们插手了，要、要不是有专家在，今天恐怕都得交代在那……” 　　“什么神秘女的，第六星系能用精神力远程攻击别人的女的还有几个？波西娅那个臭娘们，以为一开始不露面我就能被她糊弄过去吗？”马泰斯咬牙切齿，“老子早他妈说过不能留她，格……” 　　他看了测谎专家一眼，没再说下去，只是招了招手，让手下拿来一支情绪安抚剂。 　　细长的针头刺入青色的静脉中，针管中的浅红色液体一点点地被推入人体，马泰斯愤怒到狰狞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透出了一种由衷的平静。 　　“今天多亏你了，酬劳不会少你的。”马泰斯哥俩好地拍了拍测谎专家的肩膀，“我这有别的需求，不知道你们组织报价怎么样……” 　　* 　　核心污染区，地球。 　　席云喝着安德鲁递过来的温水，浏览着系统里的新消息。 　　【您间接击杀了星际海盗团体（黑手）的二当家格伦瓦河，影响力＋3】 　　【星际海盗团体（黑手）对您的仇恨值＋20】 　　【您的反联邦立场发生了偏移】 　　过不了一会，初级交易市场那边，种子卖家也给她发来了消息。 　　对方激动地表达了感激之情，并让席云放心，说虽然匪徒看到了他们的交易和聊天记录，但很多重要的东西都被他删掉了。 　　随后，种子卖家提到了席云放在他那的4个阳光储存器，表示东西放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匪徒应该发现不了，等风声一过，他会偷偷回去一趟，把东西拿回来还给席云。 　　席云让他不要太在意，安全第一。 　　【星际海盗团体（黑手）对您的仇恨值-20】 　　看到这条，席云扬了下眉。 　　那帮星盗的仇恨值是在跳床吗？蹦跶一下就没了？这么大度？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绝境者的救赎-被恶徒盯上的公民 　　任务描述：一位与您打过交道的联邦公民被恶徒盯上了，随时可能遇到危机，甚至有性命之忧，作为一名伟大、善良但资源捉襟见肘的领袖，相信您即便远在百万光年之外，也有办法充分利用您匮乏的资源，对该公民伸出援手。 　　任务要求：助该公民逃离一次恶徒的侵害 　　任务奖励：影响力＋300，技能卡-大开的脑洞】 　　席云：…… 　　一再攻击她资源匮乏就算了，给的奖励是什么鬼东西？ 　　按系统的尿性，用了之后不会真的脑子上开个洞吧？ 　　话说回来。 　　这个支线任务触发的时机很耐人寻味啊。 　　之前她触发的那几个支线任务，都有比较明确的触发原因，比如她发现安德鲁是安农星人，所以触发了拯救安德鲁的任务；看到了黑竹林过往的幻影，所以触发了尸骨收集任务（虽然她没有接受）；引起了波西娅对基地的好奇，所以触发了观光游。 　　但这个任务，她是做什么才触发的呢？ 　　是因为杀了黑手的人？立场偏移？还是…… 　　那个莫名下降的仇恨值。 　　那位系统没有点名道姓的公民，不会 　　是不小心帮她转移了黑手仇恨的倒霉鬼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是农场的老爷爷，毕竟在掉仇恨期间，对方一直在跟她说话。 　　那跟她打过交道的，又离她很远的，好像就只有一个人了。 　　席云略一沉吟，在与种子卖家的对话框里发送了一个问题： 　　“你现在在哪里？” 　　对方很快回答—— 　　“我们在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的星区大酒店。” 　　* 　　酒店8楼。 　　与标准间配套的餐厅就在这一层，客人可以在这里享用免费自助餐。 　　虽说这已经是星区大酒店最低级的餐厅，但这里供应的食物不仅有各种口味的能量棒，还会限量供应两道新鲜菜品，因此绝大部分标间住客都会提前过来蹲守，一到饭点，餐厅开放，大家便会一哄而上，争抢这难得的新鲜食物。 　　今天的菜品是素焖土豆和素烧萝卜。 　　虽说是素食，但那辣椒干煸得恰到好处，再加上小葱吊味，配上这两样食材本身的味道，光是闻一下，都好像塞了满口暖乎的美食，叫人美得直跺脚。 　　餐厅还未开放，香味就已经勾起了所有人的馋虫。 　　“天啊，我八百年没闻着这么香的土豆了。” 　　“你闻到那萝卜味儿没，我都能想象一口咬出汁来的感觉了。” 　　“这就是星区大酒店吗？也太厉害了吧。” 　　“不然呢，这可是我们第六星系最有名的酒店了。” 　　“普通餐厅都有这么好的东西，那楼上那些高级餐厅岂不是人间天堂？” 　　“不对啊……他们是不是换厨师了？我记得以前好吃是好吃，没香到这个地步啊，啊……什么时候才开门呐，饿死了都……” 　　…… 　　科考特爷孙三人也扎在人堆里，商量着作战方案。 　　“盖伦，一会你占位。” 　　“好。” 　　“老伙计，咱们兵分两路，你去抢那个土豆，我去抢那个萝卜。” 　　“没问题，看我的！” 　　众说纷纭间，餐厅经理微笑着走出来，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客人久等了，菜品已备齐，敬请各位品尝。” 　　轰—— 　　人群一拥而进，瞬间就把科考特一家老小冲得晕头转向，把他们的作战计划撞得七零八落。 　　小盖伦还好，餐厅里总有位置坐，顶多就是偏一些而已。 　　两个老头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等他们晕晕乎乎地赶到前线，装着萝卜和土豆的大盆早已空空如也。 　　两人端着空碗，看着好不容易抢到位的小孩朝这边灿烂招手，挠头的挠头，眨眼睛的眨眼睛。 　　“要不找点味道好吃点的能量棒吧？”拉比尴尬地提议道。 　　“嗯嗯嗯，你看，酒店好贴心。”科考特拿起放在素焖土豆旁的能量棒，“这个就刚好是土豆味的。” 　　“那拿点，一会好哄盖伦……”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一丝不苟、面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人走进了餐厅，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空了的土豆锅，视线也落到一旁的土豆味能量棒上，什么也没说，站在一边，安静地等着科考特他们拿完东西。 　　科考特和拉比不再废话，装完能量棒就要离开，却见厨娘端着一小盆菜，从后厨走了出来。 　　“没想到今天的菜这么受欢迎。”她朝他们笑道，“本来还愁今天不小心煮多了，装不下怎么办呢。” 　　说着，她把多出来的素焖土豆倒进了见底的锅里。 　　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大概也就三四个人的量。 　　后来的客人拿了碗，却没有立刻上来，只是往一边侧了侧，示意两位老人家想吃的话可以先舀。 　　科考特和拉比跟他道了谢，拿起勺子，刚要装土豆，却被人急吼吼地撞开了，那人拿了好几个碗，不要钱似的往碗里舀吃的，骂道：“早拿出来啊，你们厨房还藏私啊？害老子多跑一趟，信不信我投诉。” 　　厨娘笑容有些尴尬，解释道：“抱歉啊客人，一开始装不下。” 　　“放屁，我可看到了，一开始这锅就没满……啊啊啊！” 　　整个餐厅为止一静，还坐着的，正要走过来抢食的，统统停下了动作，朝这边望了过来。 　　只见那位沉默的客人捏住抢食者的手腕，将对方的手反掰了过去。 　　“先来后到，不要在这里闹事。” 　　“关你屁事啊，酒店又不是你开的，赶紧放了我！”抢食者挣扎着，又看向厨娘，“喂，你们酒店还行不行了？有人殴打客人，都没人来制止的吗？是不是想……” 　　“不要在这里闹事。”沉默的客人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抢食者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见没人敢上来帮他，只能认怂地道了歉，夹着尾巴跑掉了，连装好的土豆也不敢要了。 　　沉默的客人收了手，没去看那三碗土豆，摆明了全部让给科考特他们，自己则径直走向了能量棒。 　　厨娘“哎”了一声，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科考特赶紧拿起其中一碗，端到他面前，“谢谢你帮忙解围，这是你的，我们两个老头吃不了那么多。” 　　“给小孩的。”对方朝盖伦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抢食者撞开科考特的时候，一直看着这边的小盖伦叫了一声。 　　“给什么小孩啊，你看那人一碗装得多满，我们有两碗够多了。”科考特摆了摆手，“这一碗就该是你的，你快拿。” 　　沉默的客人执意不拿。 　　“那我们也不要了，好东西也不能全给我们吃了。”科考特把碗放了回去，“留给别人吧。” 　　说着，他和拉比一人端着一碗，朝盖伦那边走去。 　　有人见状，蠢蠢欲动想过来拿，又怕和抢食者一个下场，犹豫着不敢向前。 　　厨娘尴尬地笑着劝道：“这位客人，您看您跟这碗挺有缘分的，要不您就拿走吧，您要是不拿走……它、它会凉的。” 　　沉默的客人看了她一眼，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端起了碗，走到了科考特那一桌上。 　　“方便我坐下吗？”他问。 　　于是一桌四人，共享三碗素焖土豆。 　　“爷爷，这个土豆真的好好吃啊。”小盖伦每吃一勺，都要把勺子舔得闪闪发亮，“比我们以前吃的好吃好多好多，好香啊。” 　　科考特细细品着土豆的口感，“也就是星区大酒店了，才能找来这么新鲜高质的食材。” 　　沉默的客人手上的动作一顿，“老人家，是食材好？不是厨师好？” 　　“厨师再好也没用，信我，这食材的质量哪怕放第一星系都数一数二，肯定是好田种出来的，原来咱们星区还有这么优秀的耕地啊，自愧不如。”科考特享受地眯起眼睛，“真好啊，上一次吃到这么好这么新鲜的食物，还是……” 　　他蓦地收声。 　　是咸鱼送的杰里果。 　　周围一群人都在说，星区大酒店以前的出品虽然好吃，却也没这么好吃。 　　该不会…… 　　而咸鱼前段时间跟他买了土豆和萝卜的种子。 　　还有昨晚那群明显被咸鱼抢了生意的匪徒…… 　　这不会是咸鱼种的土豆吧？ 　　为什么星区大酒店放着安全的官方种植场不找，非去暗网里找来源不明的卖家进货？ 　　不存在节省成本一说，暗网里的价格比起官方种植场只高不低，除非…… 　　种植场的减产情况比官方公布出来的数据还要严重，饭店就算有钱也无法从种植场大量采购。 　　那这岂不是意味着…… 　　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些普通公民偶尔奢侈地下顿馆子，敞开胸怀吃的，全是来源不明、品控不明的暗网食品？ 　　“哎，叔叔，你不吃了吗？”小盖伦的话把科考特拉回了现实。 　　只见那个沉默的客人好像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看地离席了。 　　* 　　酒店185楼，办公层。 　　电梯门从两侧缓缓分开，一位衣着一丝不苟、面容普普通通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珍妮早就在电梯口等着了，见他露面，不是很热情地打招呼，“莫利森中将，什么风把您吹上来了？” 　　“珍妮，我已不是中将。”莫利森无奈道，“波西娅在哪里？我有要事找她。” 　　珍妮丢了张房卡给他。 　　莫利森接过房卡，往回走进电梯。 　　珍妮按住了电梯按钮，在自己脸上虚虚打了个圈，“经理说了，把你那难看的面容修改装置摘了，不然不见。” 　　* 　　酒店166层，特级贵宾套房。 　　波西娅穿着一身妥帖的深红色鱼尾长裙，一只耳朵上戴着粉白色的小珍珠流苏耳坠，金色的长发与圆润的珍珠纠缠着，有种若隐若现的魅力。 　　她放松地侧躺在沙发上，拿着黑竹筒与席云打电话。 　　“我就知道。”她手上把玩着另一只耳坠，温声说道，“你应该猜得到我是谁了，不然不会给我那碗有温度的海水。” 　　“是。”席云在另一头说，“我收到信息，近期有人会对你不利，很可能是一个叫黑手的星盗团体。” 　　“黑手吗？我知道他们，谢谢你专程提醒。”波西娅不意外地回答，在光脑里翻阅着402号房的入住登记信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吗？” 　　“有。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我只不过交易了几单，就引起了其他卖家那么大的反应，以及……”席云顿了顿，“星盗团体黑手是暗网里的哪个卖家？他们在第六星系的官方靠山又是谁？你对他们的靠山有多少了解？” 　　波西娅有些意外，“你不需要让我安置你朋友吗？” 　　“拜托你安置的话，一旦你出事，他们也跑不掉。”席云说，“我对怎么一劳永逸解决问题更感兴趣，你也可以把我的问题理解为……” 　　“你想摆脱第六星系的那群蛆虫吗？” 第82章 　　“你想摆脱第六星系的那群蛆虫吗？” 　　波西娅听到竹筒另一端的那位女生这样问她。 　　耳坠那粉白色的小珍珠被把玩久了，便沾上了属于她的温度，不再像刚开始接触那样冰凉。 　　但这是她的温度，不是珍珠的。 　　离开了她这个热源，珍珠很快就会失去不属于它的体温。 　　要让珍珠保持温度，唯一的办法就是保证热源永不熄灭。 　　波西娅将珍珠裹进掌心里，没有立刻回答对方最后那个问题，“之所以我们只交易了几单，黑土地，也就是你提到的星盗黑手，会有那样大的反应，是因为你我打破了潜规则。” 　　她不疾不徐地，将果蔬市场这些年来的潜规则，娓娓道来。 　　潜规则之所以被打破，根本原因在于：官方种植场数量有限。 　　最开始，只是因为污染区域不断扩大，联邦政府需要保证耕地产出的安全，因而推出了针对耕地和种植者的资质标准，凡不合标准者，一概不得向市场贩卖农品。 　　出发点是好的，但执行着执行着，便变了味。 　　标准规定得越来越细，什么地可以种什么作物，全都有资格要求，不符合要求者，都属于非法。 　　打个比方，如果耕地的资质证书里写着这是一块白萝卜地，那就算在上面种红萝卜都算违法行为。 　　而在这个年头，农产品是奢侈品，能光明正大种农产品的地，特别是能种贵价农品的地，自然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 　　人们为了将尽可能多的摇钱树拢到自己怀中，用上了权利、人脉、金钱，无所不用其极。 　　一场无声的硝烟在整个联邦范围内蔓延，直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各大星系的势力已经将联邦内不同价值、不同资质的耕地瓜分完毕，其中，星系里的各大星区又根据势力强弱，进行了次一级的瓜分。 　　于是联邦里出现了一种新型的垄断，也即，资质垄断。 　　在这种垄断下，一个星区能种的主要作物品种是有限的。 　　第六星系只是一个偏远星系，远离联邦权利中枢，所以分肉的时候只抢到了一口汤，取得主要培育资质的只有五种作物—— 　　土豆、萝卜、甜泊托薯、天仙莓以及聚香草。 　　只有三种，但也足够让有心人玩出很多花样了。 　　比如，控制耕地资质发放的数量，将合法的耕地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供应端一旦收紧，需求仍在，价格自然上抬。 　　但这毕竟是明面上的数字，价格太高，一方面不好与中央政府交代，另一方面也只是为中央政府做嫁衣，揩到自己手上的油水剩不了多少。 　　于是，有心人做了第二件事—— 　　“抛弃”一部分合格的土地。 　　所谓“抛弃”，可以是找由头取缔这类土地的资质，也可以是…… 　　“星际海盗为非作歹的结果。”席云冷然接话。 　　“不错。”波西娅肯定了她的猜测，“将耕地从明面藏到暗处，利益的攥取自然无人知晓了。” 　　“原来如此。”席云说，“供应有限，你们迫于需求，只能采购非法农品，星区政府为了保证一定从你们身上获取利益，必然会想办法让你们只能与他们的人做交易，而作为官方政府，最好使的自然是法律约束。” 　　“一旦你们不找他们的人采购，他们就会将你们采购非法农品的事情曝光给公众，给予致命性打击，而如果你配合他们，他们就会帮你掩饰食材来源。” 　　“也就是说，在民众眼中，包括你在内的大部分饭店的食材来源，依旧来自于官方种植场。”席云眯起眼睛，“我猜，你还得付给他们一笔费用不低的掩饰费。” 　　“这就意味着，官方对本辖区内的经营者拥有最大控制权，所以他们最大的获益来源就是自己辖区的经营者，而我的出现，加上你的配合以及你的酒店在第一星区的份量，对官方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威胁。” 　　“因为我不仅仅是新的市场竞争者。”席云得出了结论，“我还在无意间打破了这里的垄断。” 　　波西娅脸上出现了浅浅的梨涡，“你说得一点没错。” 　　“可你既然敢打破这个潜规则，意味着你手里有反制官方的把柄，按理说使用非法农品是你理亏，你只能跟着官方的节奏走才对，除非……官方除了借助非法渠道贩卖农品获益外，还需要用这个办法掩盖一些事情……” 　　席云结合秦自行之前跟她说的信息，道：“官方种植场是不是减产得很厉害？严重到会让民众恐慌的地步了？” 　　“你很聪明。”波西娅欣赏地说，“是的，这是我近些年发现的秘密，他们收取‘掩饰费’不过是顺便，我们这些只能从非法途径采购的商家，是掩盖官方耕地减产的最好烟雾弹。” 　　耕地减产，这是全联邦、全星系范围的普遍现象，民众都知道。 　　然而产量是从100减为99，还是从100减为9，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这就跟当初人类科技还没有那么发达，有些星球的科学家提出气候在逐渐变暖，有可能导致海平面上升，并在百来年后带来覆灭性灾难一样—— 　　这并不会导致大众立刻陷入恐慌，甚至不能引起大部分人的重视。 　　因为时间跨度太长了，变化太不明显了，太多的余地会赋予人过剩的希望和侥幸。 　　但如果，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飙升，余地迅速缩小成转身都难的囹圄，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会因即将降临的末日而惊慌失措。 　　惊惶的民众会引起无尽的混乱。 　　这是各星区政府竭力避免的情况。 　　减产越严重的星区，政府就越要想方设法掩盖。 　　毕竟。 　　事关政绩。 　　解释到这里，波西娅顿了顿，话锋一转，“其实以你现在的处境，并不需要与他们硬碰硬。” 　　席云笑了，“你是在暗示我，换点冲击力没那么强的农品卖吗？” 　　波西娅脸上的梨涡变深，“我可以为你提供这类农品的清单。” 　　“人鱼小姐姐。”席云趴在窗台上，看着大家在新开拓的土地里热闹劳作的身影，“我可以把你的提议理解为，你对我并不放心吗？” 　　“是有一些。”波西娅神情不变，大方承认，语调依然温柔舒缓，“不过也是真心提醒你，明哲保身的方法有很多，既然你在暗处，那自然有充分利用这一点的权利，你的土豆和礼物我都很喜欢，所以你的朋友我会帮你安置，还会让他们知晓你的安排，至于后续我还护不护得住他们……相信那已经与你无关了。” 　　对方在毫不掩饰地试探。 　　波西娅不信任她，觉得她身 　　在暗处，与黑手的矛盾也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随时可以拿别人当弃子，全身而退。 　　太正常了。 　　两人认识不过短短几天，连面都没见上，波西娅表现得再亲切，也不可能对她全无戒心。 　　席云不以为意，“听说过格伦瓦河这个人吗？” 　　“嗯，听过，黑手的二当家。” 　　“是的，那人死了。”席云说，“我动的手，不是我朋友动的手，我动的，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 　　波西娅把玩耳坠的动作一顿。 　　“你对我抱有疑虑，我很能理解，因为我也没有完全信任你。”席云继续说道，“但我认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你说了那么多联邦果蔬市场的潜规则，相信你也深受其害很久了，不然你也不会想办法找到反制联邦的把柄。” 　　“而你知道了这个把柄多年，却还是没有换供应商，我猜你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他们对着干，那么，你到现在这个节点忽然更换……你是个很聪明的商人，想来不可能单纯因为能提供优质土豆的我出现了。” 　　“也就是说，你出于某种理由，不得不打破那个微妙的垄断平衡。” 　　“至于我呢，黑手那帮人贪心不足，觊觎我的东西，还动了我的人，我很不爽。且不说我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不可能轻易放过我，就算他们想放过……呵，我还不太想放过他们。被人一吓就夹尾巴跑不是我的行事作风，我不仅要打破他们的垄断，把我该赚的钱赚回来，还要让他们客客气气再也不敢找我的茬。” 　　“所以，我觉得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从这一点上看，你我要追求的结果是一致的。” 　　“还有，我不怕直接告诉你，我这人穷。”席云顿了下，模棱两可地说起了实话，“有人刚好开了大价钱，让我保护你。” 　　整整三百影响力呢。 　　波西娅骤然握紧了手中的耳环，正要说话，房门忽然发出“滴”的一声响。 　　有人刷房卡进来了。 　　好重的血气。 　　她蓦地站起来，强大的精神力毫不犹豫地铺了开去，却在接触到对方的那一刹那撤了回来。 　　一铺一撤间，对方已经快步走到了近前，手在要搭上她肩膀的前一刻停了下来，硬生生收回去，只余关切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见她没事，他脸上的情绪便全都收了回去，千言万语说出口时，只成了硬邦邦的一句，“你换了供应商？” 　　波西娅看了眼他衣服上的血，柳眉微蹙，朝门口走去，“嗯，口味还喜欢吗？” 　　“别去。”男人拉住她的手臂，“让人来处理，尸体上还有火闫香的味道，我派人提醒你的消息你没收到吗？有人把火闫香重新培育出来了。” 　　火闫香是一种人工培育出来的花，其香气是人鱼的克星，会让人鱼精神力下降，四肢无力，这是当年那帮人研究人鱼的副产物。 　　波西娅当年逃出生天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花都烧了，火闫香从此绝迹，确保再没有人能用这种花束缚人鱼。 　　“收到了。”波西娅停下了脚步，语气不明地回答。 　　“那怎么还往他们枪口上撞？”男人皱着眉，“就为了让我露面吗？冒这么大风险？你已经惹急了他们，今天要不是我恰好过来，他拿着火闫香闯进来怎么办？当年你烧火闫香……这么多年过去，你为什么还这么爱冒险？” 　　“那个……”席云很想提醒他们，她还在特等席上没来得及撤。 　　另外，这位不知名的仁兄，关心人不是这么关心的，这么说话是要吵起来的。 　　波西娅涵养比她想的高，但显然也有些情绪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席云的发言。 　　“你又为什么来第六星系？” 　　对方沉默了一会，“我是军人，服从分配。” 　　“这样。服从分配的莫利森中将，好像有什么让你误会了。”波西娅语气是席云没听过的冷淡，“我换供应商不是为了你，不过是店里营业额下降，我做一个经理该做的优化罢了。” 　　唔。 　　中将。 　　军方的人。 　　席云往楼下看去，视线捕捉到秦自行的身影，从仓库里掏了块砖头，扬手丢了过去。 　　差点被高空坠砖砸到的秦自行：“？？？” 　　席云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秦自行指着自己昨晚被她掐青的手臂，坚定地摇了摇头。 　　席云掏出一摞砖头。 　　秦自行识相地跑了上来，和她保持了三米的距离，问：“老大您有何吩咐？” 　　席云一边听着竹筒那边的瓜，一边在通讯器里私聊秦自行—— 　　“莫利森？” 　　秦自行看了眼她放在耳边的黑竹筒，眼里冒出八卦的光芒，颠颠儿地蹭到她边上，在通讯器里回复—— 　　“报告组织，这我兄弟，申请吃瓜。” 　　土电话另一头。 　　莫利森又是一阵沉默，“西娅，为了营业额也不值得，别拿自己的安危赌气，我已经不是中将了，现在火闫香又重新出现……” 　　“你的话我听不明白。”波西娅说打断他，“我只是优化采购，与赌气有什么关系呢？” 　　“好，那采购优化的事你先缓缓，给我一点时间，我安排人送你离开。” 　　“安排人送我？” 　　“是。” 　　“上校。”波西娅声音愈发冷漠，“虽然您现在被下放到我这里来，但严格意义上您的辖区并不包括我这里，您在以什么立场插手我的事情呢？您以为您还有什么权利可以干涉这里的任何事情吗？” 　　莫利森陷入了沉默。 　　波西娅也沉默了很久。 　　两人像是开始了一场无声而漫长的对峙。 　　席云和秦自行在通讯器里聊得飞起。 　　“我好像知道你兄弟为什么一直追不上人了，妹子暗示这么明显都不接茬吗？” 　　“见笑见笑，说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是妹子不接茬。” 　　“他两到底什么情况？” 　　“以前妹子觉得自己过往不好，怕影响他前途。现在……我和八卦脱轨太久了，但听他们的意思，莫利森好像职级跳水了？连降两级？” 　　“所以他怕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妹子？” 　　“单纯军职高低应该不是问题，我估摸着是他这个降职的原因，可能也许大概应该……” 　　席云斜眼看他难得心虚的样子，又打了一行字。 　　“被你这个特级通缉犯拖累了吧，盲猜跟你关系好的人现在都很倒霉。” 　　“咳。” 　　秦自行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 　　“所以莫利森被降职还非往第六星系里钻？啧啧啧，真是要美人不要命，结果美人到跟前又死命往外推，啊，这就是神秘而捉摸不透的爱情吗？” 　　“什么意思？第六星系又怎么了？” 　　秦自行叭叭叭地给席云科普上了。 　　“一般来讲，各大星系都会分成若干星区，每个星区都有管理员，在这些管理员里，由于第一星区通常是权力中枢，资源最多，所以该星区的管理员实权最大，仅次于星系总督。” 　　“这些是政府官职，负责政府事务，一定要和军方对应起来的话，总督这一级相当于军队里的中将，星区管理员则相当于少将。” 　　“也就是说，莫利森现在作为上校，比少将还低一级，运气不好去到哪个星区遇到跟他不对付的管理员，分分钟被搓圆搓扁，比如找由头把人派去危险的太空区域巡查什么的……” 　　席云反应得很快，“所以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的管理员跟他有仇？多大仇啊？” 　　“唔，大概就是抢了一辈子资源的那种仇吧。” 　　“啊？军方还跟政府抢资源？” 　　“那是次要因素，更主要的原因是……第一星区管理员的名字叫格雷狄琼斯。”秦自行回道，“你猜猜，我这兄弟姓什么？” 　　与此同时。 　　电话另一头。 　　波西娅打破了许久的僵局，道：“前阵子，格雷狄向我求婚了。” 　　席云：…… 　　秦自行：…… 　　所以这还是一出反目兄弟争夺美人心的狗血伦理大剧。 　　她大概知道波西娅为什么要在这个关节点换供应商了。 　　敢情系统那句“被恶徒盯上的公民”里的“盯上”还有额外的含义。 　　虽然但是，帮美人摆脱强取豪夺恶势力这种事，不该是莫利森的活吗？为什么系统要她来？？？ 第83章 　　一周前。 　　星区大酒店， 　　空中花园。 　　偌大的花园难得没有举办宴会，却装点得比宴会时还要华丽精致。 　　花园中间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铺着海蓝色的仿丝桌布，上面摆着各色珍馐佳肴，全都是新鲜果蔬，没有一样是人工合成的能量产品。 　　蜜色的瓦恩佳酿倒在高高的酒杯中，和明黄色的烛光相得映彰。 　　格雷狄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正装，坐在桌子的一头，将还冒着热气的波尔斯小牛排切成了大小适宜的几小块。 　　波西娅上来的时候，他正好将切好的牛排放到自己对面，那个预留的位置上。 　　“晚上好，管理员。”波西娅穿着酒店经理的制服，淡淡地笑着，“听说您要投诉，请问您对哪里不满意呢？是花园的布置不合您的心意，还是餐点不合您的口味？” 　　“花园的布置和餐点都不错，但是少了你的陪伴，这场晚宴便显得无趣了。”格雷狄说完，爽朗地笑了起来，放下刀叉，走到桌子的另一边，为她拉开了椅子，“所以投诉是假，邀你与我共进晚餐是真，只是想给你一个小惊喜，希望你不要介意。” 　　“您今天兴致很好。”波西娅从容地坐下，看了一眼切得整整齐齐的小牛排，“波尔斯小牛排？您这惊喜可不小。” 　　“西娅，你不要跟我这样客气了。”格雷狄与她碰了碰杯，“你我相识，不知不觉也有好几年了吧？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政府文员。” 　　波西娅微微一笑，“自从您升职为管理员，政绩一直很好，您很厉害。” 　　“知道我政绩为什么这么好吗？” 　　“自然是因为您是个优秀的政治家。” 　　“不，西娅。”格雷狄放下酒杯，用餐巾擦了擦嘴，正视着波西娅道，“自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好好努力，直到配得上你的那一天……” 　　“管理员说笑了。”波西娅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是我配不上您，我的背景您也知道，请不要因为我……” 　　“正是因为知道你的背景。”格雷狄打断她，把一份文件与一个小盒一起推到她的面前，“我才一直为之努力，我希望自己能为你提供一片安全可靠的天地，而如今，我想我做到了。” 　　“管理员……” 　　“你先看看这两样东西。”格雷狄坚持道。 　　波西娅瞧了他一眼，单手将文件从小盒下抽了出来，打开来看了看。 　　她摇晃酒杯的动作为之一顿，“您即将升任星系总督？” 　　“不错。”格雷狄点头，“从今以后，但凡在第六星系，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敢在背后说你半句坏话。” 　　他把红色的方形小盒推得更前了些，“西娅，我不介意你的背景，我甚至为止感到心疼，我愿意、也有能力保护你，你愿意让我来保护你吗？” 　　波西娅将文件放回桌上，眉心微蹙。 　　在她开口之前，格雷狄又说道：“你还有什么顾虑都可以提出来，你的一切顾虑我都可以帮你解决，这份文件就是证明，莫利森还是中将的时候都做不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在第六星系，我拥有绝对控制权，我向你保证。” 　　“您说的我都相信，您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男人，无论哪个女人能与您在一起，都是十分幸运的事。”波西娅轻抿了口瓦恩佳酿，还是没有接过盒子，“只是往事实在难堪，我暂时还没有定下来的打算，希望您能谅解。” 　　“害，都说了不用那么客气。”被她委婉而不留余地地拒绝，格雷狄也不恼，笑着给她添了酒，“你不用有压力，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做好准备的那一天。” 　　他放下酒瓶，贴心地为她舀了勺蜜豆，“咱们来聊点别的吧，自从秦上将叛变，军方人事动荡，最近有个中将被降职成上校，即将下派到第六星系来，你说安排他去哪个区域巡查好呢？” 　　* 　　现在。 　　“前阵子，格雷狄向我求婚了。” 　　波西娅定定地看着莫利森，“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嫁给他，就要把你下放到第七星区。上校，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第七星区位于第六星系边缘，离彻底被污染吞噬的第七星系很近，在那附近巡查危险度很高。 　　“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莫利森还是同一句话。 　　“如果我不想离开呢？” 　　“只要是你的决定。那你这段时间小心点，火闫香的事我会处理。” 　　波西娅扬起眉，一步步地走到莫利森跟前，“如果我说，我的决定是嫁给他呢？” 　　莫利森很难得地笑了，“你是完全自由的，你的决定不受任何人限制。” 　　“我的确可以是完全自由的。”波西娅轻抚他的脸侧，手上蓝光一闪，锋利的鳞片顺着他脸部的轮廓画出一道渗血的细痕，“不过需要上校你的配合，既然你今天凑巧来了，那就帮了我这个忙吧。” 　　细痕一路往下，最终停在莫利森颈部的大动脉上，“离开第六星系，你现在离开，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 　　莫利森看也不看抵在自己动脉上的鳞片，低头与波西娅对视，眼底有克制的温柔和放任的宠溺，唯独没有性命遭受威胁的恐惧与慌乱，“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是给我一点时间，我是军人，需要服从分配，我来第六星系……” 　　“我听不下去了，春末的梅雨都没这么墨迹。”被丢在沙发上的竹筒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莫利森，直接说你不想她嫁人，让她等你一段时间你就带她走很难吗？” 　　莫利森顿时警觉，掏出配枪，“谁？” 　　波西娅按住他的枪，指了指沙发上的竹筒，“咸鱼，你身边是什么人？” 　　“一个姓秦的罪魁祸首，我再发个电话，你们那边接一下。” 　　说着，席云似笑非笑地看向秦自行，“既然你肯插手这件事……正好我在第六星系缺点皮糙肉厚的打手，你这兄弟听起来好像挺厉害，又挺关心波西娅的，刚好用得上。 　　她发了个土电话给波西娅那边，又把配对的另一个丢给秦自行，“想办法搞定你兄弟，我已经知道要怎么牵制格雷狄了。” 　　* 　　一周后。 　　暗网“光之门”。 　　人气榜第五十名有了变化。 　　不是卖家更迭，稳坐第五十的依旧是立誓做咸鱼的土豆售卖贴。 　　变的是各方面的售卖信息—— 　　价格下调，从9光币变为6光币；起购数量上调，从30翻了一倍有余，成了75；至于库存…… 　　直接从原本的200变为2000。 　　售卖贴里很快建起了新的高楼，看客们议论纷纷： 　　“我还以为按咸鱼卖杰里果的风格，土豆和萝卜过了优惠期后也会涨价来着。” 　　“为什么只有土豆降价啊？” 　　“卖不出去呗 ，你们看她库存，那么多，都快放烂了吧，还上调起购数量呢，谁没事买那么多土豆啊，想出货想疯了。” 　　“这不还是涨价吗？就这个起购数量，看似单价便宜了，实际上比之前贵一倍。” 　　“不对啊，咸鱼要真的急着出货，不可能在下调价格的同时还调高起购数量，就像你们说的，一般人谁会往家里堆那么多土豆，这不摆明了赶客吗？” 　　“所以说他没脑子啊，又没脑子吃相又难看，谁知道他那些大得离谱的土豆和萝卜打了什么药。” 　　“楼上的你吃过他的土豆和萝卜吗就乱喷？打了药能有那么好的质量？” 　　“我还真吃过怎么地了？你嘴巴是化验设备还是怎么着？有没有打药你吃得出来？我告诉你吧，我家里现在还堆着一堆呢，这都多久了？一个多星期得有了吧？一个都没烂，别的不说，防腐剂肯定打了一打。” 　　“这么说来，我买的也是……忽然害怕。” 　　“忽然害怕＋1。” 　　“忽然害怕＋2。” 　　…… 　　“土豆正常存放的话，可以放半个月左右不变质，存放得当两个月也正常，望周知。” 　　“楼上放什么屁，这年头哪还有半个月不变质的土豆，还两个月，五天不变质就算很新鲜的了，超过一周还不变质肯定打药了，前几年的防腐剂大案是被你吃了吗？”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到底是哪个大宗买家一直在买咸鱼的货吗？这个帖子能在第五十名这里坐一周多，说明至少有一个大买家始终在跟咸鱼合作吧？” 　　“这么说来……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看咸鱼又是降单价又是加起购数量和库存的，明显不是为了吸引散客，他这波动作……不会是想争取别的大宗买家吧？” 　　“别天真了，哪有那么多脑子进水的大买家啊，都是生意人，进咸鱼的货会得罪谁，懂的都懂。” 　　第六星系第一星区，星河饭店经理会议室。 　　3D投影的波西娅散发着柔光，金色的波浪卷发温柔得好像轻抚海面的太阳，她慵懒地靠坐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星河饭店经理，等待对方的回应。 　　星河饭店的经理刘诺折服于她的美貌，并没有因她惊世骇俗的提议愤然送客，只是委婉地拒绝：“这样有点不太合适吧？” 　　波西娅拖出一组数据，微笑，“这是我酒店本周与上周的营业额，你可以对比一下。” 　　刘诺不舍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两人中间的数据投影。 　　看清数据的一瞬，他脸上痴迷之色骤退，双眼大睁。 　　“增加了5个百分点？怎么可能？” 　　要知道，按星区大酒店在第六星系的地位，该占据的市场早就占据了，营业额庞大到接近饱和，哪怕增加1个百分点都很艰难。 　　“不管是哪个阶层的人都有对美食的追求。”波西娅调出下一份分析数据，“这两周我做的唯一大规模变动，就是更换土豆和萝卜的供应商。” 　　她又换了一组数据，“这是我免费帮你做的预测，如果你的饭店也更换供应商，鉴于你只提供餐饮服务，根据你的服务群体以及既有营业额推测，一个月后，你的营业额至少会翻一倍。” 　　她将投影数据停留在*2这个硕大的数字上，不再说话，留足时间让刘诺消化。 　　刘诺眼中浮现出热切之色，但很快又克制住了。 　　他摇了摇头，“不行的，管理员对你诸多容忍，你换供应商政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不一样了，一旦我更换暗网供应商，政府必然会查处我的饭店，营业额能翻十倍也没用。” 　　“你说得很对，从暗网采购的确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波西娅端起红色朴素的小陶杯，喝了口席云送的海水，“所以我今天有第二个提议。” 　　蓝色的水滴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在金色的波浪间晃了一晃，“不如……改用更安全、更光明正大的供应商吧。” 　　“比如我们饭店，你觉得如何？” 第84章 　　第一星区在消费能力尚算可以的中上层群体内，刮起了一阵土豆狂潮。 　　大家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已经从“今天天气不错哈”，变成了“你今天吃土豆了吗？”或者“今天去哪吃土豆？” 　　以下对话屡见不鲜—— 　　“兄弟们我出差回来了，咱们今天聚餐奢侈一把？去查斯餐吧？我请！” 　　“不去，他家土豆难吃死了。” 　　“说什么呢，整个第六星系除了星区大酒店，就他家的最好吃了吧？别告诉我你们想去星区大酒店，这我可请不起啊。” 　　“你才说什么呢，村网还没通吗？查斯餐吧早没人去了，现在都去星河饭店，他们家新推出的土豆泥特香。” 　　“我觉得星河饭店也有点贵，我那天被朋友拉去了云兰饭馆，他家土豆套餐好吃又大碗！就是要排队，你们确定的话我就麻溜取号。” 　　“切尔餐馆的干煸土豆也很好吃。” 　　“那三个备选，星河饭店、云兰饭馆、切尔餐馆，来来来，投票投票。” 　　“你们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哎呀，就是最近好几家饭店都换厨师了。” 　　“好端端怎么换厨师了？” 　　“说来这还是星区大酒店起的头，听说那位人鱼经理不满自家营业额，高价从第二星系那边挖来了好几个资深厨师，研制出了性价比又高又好吃的土豆和萝卜菜品，推广期间就连8楼的标准餐厅都有供应。” 　　“好多人为了吃上他家那限量供应的免费自助餐，特地跑去星区大酒店住标准间。你想啊，差不多的价格，又能住星区大酒店享受一等一的服务，又能抢免费自助餐，那些只做饭店生意的可不就一落千丈了吗？这不就搞得很多高档饭店都有危机意识了吗？” 　　“一个两个都这么挖厨师，饭菜价格不得涨上天啊。” 　　“怎么可能涨得动，星区大酒店又不涨价，有它这个价格天花板在，其他人总不能涨得比大酒店还要贵？那谁还去吃啊？只能咬牙吞了，我表婶的侄子的嫂子的叔叔就是星河大饭店的刘经理，听说现在天天搁办公室骂那条人鱼赶尽杀绝，自己吃肉还不给别人留口汤。” 　　“这也太惨了吧。” 　　“害，有什么惨的？他们这些开饭店的，暴利得要命，少赚一点而已。” 　　“就是，没利益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干？一开始除了星河饭店，谁都没动弹，后来星河饭店门客络绎不绝，一个两个就跟着搞了，你说他们要是亏钱，那肯定不可能扎堆这么玩。” 　　“哈哈哈哈，乐见其成，反正亏的不是我们，他们打得越凶我们越有口福。” 　　“这么说来……时间久了，客人肯定又会被价格比较低廉的饭店吸引回去，星区大酒店岂不成了最大输家？” 　　* 　　“老子亏到底裤都要没了！”马泰斯在电话另一头咆哮，“你怎么搞的？这些饭店一个两个都不来我们这里进货了，那条该死的咸鱼简直赚爽了，你手下的审查员都死了吗？还不赶紧把这些带头搞事的傻逼查封掉？再这样下去全星际都不跟老子进货了！” 　　格雷狄坐在星区管理员办公室内，镇定地将音量调低，“马泰斯，冷静，审查员已经去过了，他们的进货源头有迹可循、合情合理，没有查封的理由。” 　　“老子冷静个屁！你就会让老子冷静！怎么可能有迹可循，你他娘的糊弄谁呢？咸鱼人气榜又升了一位，绝逼是这群人捧的臭脚！他们的货要不是从咸鱼那里来的老子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老子告诉你，这事你要不上心，就算你升成了总督也没卵用，你看看谁吊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破总督吧！” 　　“我没有不上心，事实就是他们做的一切都合理合法……”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们不合法！随便编个由头整死他们！” 　　“我告诉你很多次了，现在是一年一度的考察期，我的总督任令还没有正式下发，并不是乱来的好时候。”格雷狄语气微沉，“你未经我同意就派人闯进中枢城，甚至去了星区大酒店，两次，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哈？危险？老子差一点就可以把咸鱼揪出来了你跟我说危险？放任咸鱼再这样下去才叫做危险！到底是对谁危险？对你那条该死的宝贝人鱼吧？我告诉你，她可一点都不危险，除了你之外的护花使者多着呢，莫利森一来，就在她房门口把我的人给剁成了八瓣。你猜莫利森去她房间干什么？搞破……” 　　“马泰斯。”格雷狄打断了他，语气彻底沉了下来，“需要打情绪安抚剂就去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希望你不用我再教你一遍。” 　　“你都他妈被拒绝了，还护着她……”马泰斯顿了顿，色厉内荏地转移了话题，“不对啊，老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啊，饭店那群人怎么可能合理合法，只要你让官方种植场那边中断“供应”，他们不可能合法得了。” 　　“他们主动拒绝了‘供应’。” 　　“什么？拒绝？你在说什么笑话？那他们现在的明面上的货源是什么？” 　　格雷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的神色，“星区大酒店。” 　　“哈？” 　　马泰斯那边无言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了，咬牙切齿地吼道：“老子早他妈告诉过你了吧？那娘们就是个白眼狼，你非不听，非护着！你看，现在反咬你一口了吧？怎么着地？给她三分颜色，她还真敢架空我们自己赚起差价来了？给脸不要脸的臭娘们，最好不要让给老子抓到，不然老子肯定……” 　　“马泰斯。”格雷狄警告道，“我说过了，她的事，我来处理。” 　　他挂了电话。 　　不久，秘书在他同意下走了进来，“管理员，波西娅小姐来了。” 　　“快请。” 　　波西娅今天依然穿着职业经理装，保守的黑色高跟鞋衬得她的脚踝格外圆润与白皙。 　　格雷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给她打了招呼，给她拉开了座椅。 　　波西娅优雅落座，一如既往的礼貌客气，“早上好，管理员，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格雷狄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私藏，亲手给波西娅斟了一杯，“格尔沧海的水，你试试。” 　　“有心了。”波西娅笑笑，没有动面前的杯子。 　　格雷狄也不勉强，坐回了位子上，“我听说了，前阵子有不法分子去你酒店闹事，幸好莫利森上校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摇了摇头，“是我的疏忽，没有管理好城中治安，所以今天找你来的第一件事，是想向你道歉。” 　　“管理员太客气了，城中阴暗事千千万，再伟大的管理者也做不到肃清一切犯罪，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向我道歉的。”波西娅还是礼貌地笑着，“我很想多陪管理员一会，但今天还得接待监察组的人，时间有些紧张……” 　　“西娅，我知道你很生气，你发脾气我也能理解。”格雷狄叹了口气，“你信我，这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管理城中治安，以后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您说笑了，不过是犯罪分子而已，我也不是没见过，不可能迁怒到您身上的。”波西娅单手环胸，靠到椅背上，“是我做了什么让您误会了吗？” 　　格雷狄递过去几份文件给她，“我听说星河饭店、云兰饭馆、切尔餐馆将供应商换成了你，但是你的星区大酒店与这几家饭店的总进货量加起来……” 　　他敲了敲最后一份文件，“可是与种植场那边的数据对不上啊。” 　　“西娅，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吗？” 　　“怎么会对不上呢？”波西娅面色不变，也拿出一份文件推了过去，“在这份文件里，一切都对得上。” 　　格雷狄看着那份还没有盖章签字的文件，意味深长地问：“西娅，你是希望我为你破例吗？” 　　“不是。”波西娅说道，“我是遵纪守法的生意人，只是想同第一星区谈一笔生意而已。” 　　她推过去第二份文件。 　　那是一份第一星区联邦耕地减产情况的预估报告。 　　格雷狄只扫了一眼，便再次看向波西娅，“星区大酒店一直是第一星区的纳税大户，这么多年为本星区做了诸多贡献，如果你希望下调采购农品采购价格，我可以答应你，我权限范围内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波西娅微笑着摇了摇头，“不需要下调，我很乐意继续以目前的价格向政府‘采购’农品，唯一的请求是政府提高农品供应量。” 　　“西娅，星区大酒店赚得已经够多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得罪不少人的。” 　　“我相信在您管理下的第一星区，只要我遵纪守法，再怎么得罪人联邦法律也会保护我不受不法分子侵犯的。” 　　“就像你说的，我不可能面面俱到，一旦我稍有疏忽……” 　　叩叩叩—— 　　秘书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管理员，打扰了，波西娅小姐的助理说他们有急事，想请问下您和波西娅小姐谈完了没有。” 　　“让她再稍等一会。”格雷狄扬声说道。 　　“经理，真的不能等了。”珍妮急切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波西娅看着格雷狄，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门边，“您希望我打开这扇门，让她再等等，还是我们已经谈完了？” 　　“你何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戒心，还让助理定时喊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波西娅没有说话。 　　格雷狄沉默地注视了她好一会，“让她再等等。” 　　波西娅颔首，打开门，露了一面，向珍妮嘱咐道：“再等十分钟。” 　　这话与其说是给珍妮听的，不如说是给格雷狄听的。 　　办公室门再次关上。 　　格雷狄终于细看起了文件条款，面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除了土豆，你还要加购萝卜和甜泊托薯？” 　　“甜泊托薯可以不加购。”波西娅说道，“毕竟我家新厨子还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处理甜泊托薯。” 　　土豆、萝卜、甜泊托薯，这已经是第六星系农业方面的三大经济作物了。 　　这个咸鱼竟敢威胁他。 　　格雷狄借翻阅文件的动静，压下眉间的隐怒，“他怎么才能确定？” 　　“她希望您能充分发挥管理员的作用，保证她的人在第六星系的绝对安全。” 　　“哪些人？” 　　“科考特农场一家人，还有我。” 　　格雷狄敲了敲桌子，“你们作为第六星系的公民，安全在这里自然有保障。” 　　波西娅轻笑出声，“那您今天一进门，在跟我道什么歉呢？” 　　格雷狄定定地看向她，“西娅，不管你信不信，我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就算没有对方开的条件，我也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第六星系也只有我才能保护好你，你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这事即便我同意，你也会得罪很多人，可你那个厨子呢？他一个幕后的厨师，没人会把眼光放在他身上，到头来最危险的只会是你，不要把自己弄成这么明显的靶子。” 　　“我是生意人，我不做亏本买卖，这事我既然提出来了，我就一定有赚头，你只需要确认同不同意就可以了。” 　　“我不同意。”格雷狄断然道，“暗地里想害你的人已经够多了，逼急了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绝对不可能让你置于这种险境。” 　　“是吗？那可就麻烦了，我已经跟她签订了合同。”波西娅对他关切的话语不为所动，蔚蓝色的双眸平静地看着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竹筒，“要不您帮我跟她聊聊，劝劝她别让我赔违约金？” 　　竹筒那边传来一个愉悦的女声：“星区管理员你好呀，你们第六星系有点坑啊，又有星盗欺负我的人，又要合同违约什么的，这让我心理阴影很大啊，你们坑得我这么惨，要不我就不在贵星系发展了，我勉为其难去第四星系开拓小麦市场，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了，对外我肯定得宣布，都是你们第六星系逼的，这点你不介意吧？” 　　小麦是第四星系最大的农业经济作物，要是因为格雷狄没有处理好第六星系的内部矛盾，导致小麦这条利益链受到冲击，别说升任星系总督了，他会被莱曼上将随手碾成地里的烂泥。 　　好一条深谙联邦内部情况的咸鱼。 　　格雷狄杀意骤起。 第85章 　　科考特 　　爷孙两和决定暂住在科考特家的拉比回到了农场。 　　和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波西娅派去的三个保镖。 　　农场比他们逃跑前还要狼藉一片，没有种植作物的农田里坑坑洼洼，篱笆东倒西歪，屋子的大门被人踹翻在地，剩下空荡荡的门框，毫无隐私地暴露出屋内乱七八糟的情景—— 　　家具倒的倒烂的烂，原本钉在墙上的架子被人扯了下来，带出了白花花的墙皮，原本就有些不平的地板被人暴力撬开，露出了底下粗陋的建筑结构。 　　看来他们逃跑后，那群盛怒的匪徒又把农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科考特早有所料，并不意外，默默地把院子里被匪徒踢得到处都是的石头拢到一边。 　　拉比也过来帮忙，将倒在地上的门板抬了起来。 　　保镖里的一人留在这守着他们，其余两人则先进屋绕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方出来同他们点了点头， 　　等几人回了屋，又简单地收拾了屋内的狼藉后，月亮已经高高地攀到云后了。 　　科考特安置好所有客人，把小盖伦哄去睡觉，自己一个人去了种子仓库，坐在被洗劫一空的地下室里发呆。 　　拉比跟守在门外的保镖打了声招呼，走进来陪科考特坐在地上。 　　“我以为我种不了地，只能把种子往外卖，已经够败家了。”科考特自嘲地说。 　　“想开点，老伙计，种子卖给咸鱼还能种出点什么来，要真让我们自己种……”拉比指了指倒了一地的架子，“红眼病那么多，种不种得出来还存疑呢，到时候更浪费。” 　　“你说得对。”科考特叹了口气，“希望咸鱼不要被他们找出来。” 　　“找不出来的吧，她在第六星系这么久……” 　　“嘘！” 　　* 　　“她就在第六星系。”马泰斯听着窃听器里传来的声音，满脸戾气地踹了手下一脚，“你们这群废物，在自家地盘都找不出一个娘们吗！” 　　“可、可是咱们天天在第六星系逛，有人藏起来偷偷种地的话，咱们应该发现得了啊……” 　　“发现得了发现得了！”马泰斯踹了他两脚，敲着窃听器问，“那这是什么？马上给我想，哪里可能藏得了人！” 　　各位手下想躲不敢躲，只能唯唯诺诺地讨论了起来。 　　“老大，其它地方真的藏不了人，只、只有那个地方，您说这个咸鱼这么厉……不是，这么狡猾，她会不会藏在那啊？” 　　“不可能吧？陨石带那边那么危险……” 　　“就是啊，陨石带后面就是污染区边缘了吧……” 　　“陨石带？”马泰斯皱起眉，“格伦。” 　　“老、老大……二当家他……” 　　“啐！日他娘的咸鱼！”马泰斯烦躁地踹开了桌子，正要说话，见属下一个两个都躲到一边，呐呐不敢言。 　　他面上戾气一闪，但到底还是拿了支情绪安抚剂，粗暴地完成了注射，情绪平静了不少。 　　他给格雷狄打了个电话，“你把莫利森丢到哪去了？” 　　“第八星区。” 　　“你不是说咸鱼跟你开了一大堆条件？那人鱼娘们没趁机给她相好求情？” 　　“没有。” 　　“哈哈哈哈，老子果然没猜错。”马泰斯终于畅快了一回，“老子告诉你吧，你被那两条鱼类娘们耍得团团转了，莫利森去第八星区根本不是被你逼的，他就是故意的！我得到最新消息，咸鱼就在第八星区附近，你就等老子把这条咸鱼给你剁烂带回来吧！” 　　说完，马泰斯挂了电话，把还带着血的针管往地上一丢，站了起身，“该准备什么都去给我准备妥当咯，我要去第八星区会会那晦气的玩意。” 　　* 　　席云把黑竹筒收进了仓库。 　　免费联邦资料库秦自行大喇喇地坐在地上，觑了她表情一眼，“格雷狄没答应你的条件？” 　　“表面上答应了。” 　　“科考特农场咧？” 　　“科考特他们回去了，农场屋子里果然装了窃听器，科考特他们已经‘不小心’把我在第六星系的行踪透露出去了，现在只等马泰斯抓着蛛丝马迹自己送上门，埋伏在第六星系边缘的莫利森会搞定他的。” 　　“那不是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吗？你脸色干嘛那么凝重。” 　　“因为风险很大，如果最后一环的莫利森出了差错，整个计划对格雷狄的实际牵制作用会变小很多，甚至归零。” 　　“现在格雷狄之所以能勉强答应条件，是他顾忌着自己星系总督的位子还没坐稳，不想横生枝节，一旦他坐稳了位子，没了掣肘，又有马泰斯在暗中为他运作，第六星系将彻底成为他的附庸，他必定会反制波西娅等人。” 　　席云皱眉，“除非必要，我不喜欢做风险很大的事情。” 　　“失败就失败咯，顶多就是进不去第六星系的市场而已，你在这里自给自足，外界的支持对你来说并不必要，而且除非你自爆位置，不然没人能想得到你在核心污染区里，就算他们知道了你的位置，能进来送到你跟前的也没几个人。” 　　秦自行偏着头瞧她，“风险其实很小啊。” 　　席云瞥了他一眼，“少在我这赖着，去干活。” 　　“哎，其实我到现在都不太懂你为什么要介入这件事。”秦自行没动弹，“你现在岛都不能出，急着赚那么多钱上哪花去？还是你急着出岛？出岛的条件跟钱有关？你想出岛干嘛呢？” 　　这货。 　　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早就说过了，我介入是因为有必要，因为我想赚钱，因为马泰斯得罪了我，我吞不下这口气，因为比起其它星系，第六星系是我目前在联邦人脉最多的地方，最好拿捏，最适合拿来开刀。” 　　席云一口气说完，低头看他，“你又为什么要介入？明明都退休了，还让莫利森去第六星系干什么？” 　　秦自行：“……谁说莫利森是因为我去的第六星系，明明是伟大的爱情驱使他……” 　　“哦，那这么说，你这个能摸鱼绝不干活的家伙，最近三天两头主动来我这里报道，出谋划策打听进度得那么积极，也是被他们伟大的爱情驱使了？爱情还真有意思哈？看来我得找波西娅好好讨论一下爱情的伟大之处……” 　　“别别别，祖宗，莫利森去第六星系还真的不全因为我，小心回头人小情侣吵架，把你计划挠花了。” 　　席云耸肩，“无所谓啊，你说的，我风险很小啊。” 　　秦自行被她噎了半天，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总结出了一个规律，你每次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开始压着火了。”秦自行坐直了些，“老大，你心里在骂我什么呢？” 　　“知道还笑，你是有什么毛病？” 　　“科考特他们有保镖，波西娅有莫利森的人护着，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还自己出面拉格雷狄的仇恨。” 　　“再说你也知道，现在正值考察期，格雷狄再想对付你也不敢太放肆，以他的性格大概率会找马泰斯帮忙，而莫利森的本事我清楚，别说打马泰斯绰绰有余，就算格雷狄和马泰斯凑一起，他也对付得了。搞定马泰斯，格雷狄少了个左膀右臂，他对你的顾忌就大多了。” 　　“你制定的战略已经够谨慎了，这个风险够小了，再小你就套不着狼了。” 　　秦自行敛了玩笑之色，说道。 　　“想说什么？别在那兜。”席云喝了口三鲤花茶杯里的水。 　　“0牺牲是运气，不是战略，战场上不存在0牺牲的战略。”秦自行说，“席云，战略里的棋子是死是活是你的责任，但保证所有棋子存活不是你的责任，你的责任是取得胜利。如果你真的想做领袖，就不要试图拯救所有人，该牺牲牺牲，该舍弃舍弃。” 　　“不要让那些本该牺牲的棋子拖累了全局。” 　　席云握住茶杯，将其揉进仓库里，“这就是联邦上将的觉悟吗？” 　　秦自行耸了耸肩，“不能说是觉悟，只是一个退休人员深刻反省后得到的惨痛教训罢了。” 　　* 　　第六星系，第八星区边缘。 　　莫利森上校的五人机甲小队在巡逻期间，遇到了肆虐第六星际多年的星盗组织，黑手。 　　机甲小队依托着队长莫利森上校全开的精神网，从四面八方向黑手进攻。 　　黑手全军覆没，唯有首领马泰斯的机甲屹立不倒。 　　两方的右侧是绞肉机一般的陨石带，前后左右则漂浮着尚未回收 　　至飞船上的败兵机甲，以及一条连着断线的机甲右臂。 　　那是马泰斯的机甲。 　　尽管惨遭埋伏，落于下风，他不仅不见慌乱，反而猖狂地大笑了起来。 　　“莫利森，你这个晦气阴险的东西，你以为这些年来，只有你有长进吗？” 　　“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也能一直压我们两兄弟一头吗？” 　　话音未落，他机甲的精神网为之一振，一种肉眼无法看到的光芒化作无数精神波纹，猎豹一般朝莫利森那漆黑的精神网上扑去。 　　两者触及之处，光芒大盛，黑暗燃烧殆尽。 　　精神攻击-皓日之辉。 　　坐在驾驶舱中的莫利森首当其冲，精神海出现了严重的震荡，他皱起了眉心，嘴角溢出血来，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得厉害。 　　那不是马泰斯的技能。 　　也不是格雷狄的。 　　是他们两个人的。 　　这两兄弟不仅觉醒了天赋，属性还是专门克制他的—— 　　光明。 第86章 　　“据悉，上校莫利森琼斯疑似叛变，在第六星系第八星区袭击联邦公民，造成八死四伤，好在第一星区管理员格雷狄琼斯早有察觉，配合军方将莫利森逮捕归案，目前军方正在介入审查。” 　　“众所周知，莫利森琼斯与联邦特级通缉犯秦自行关系密切。秦自行任上将期间，对莫利森琼斯进行了多次破格提拔，使其在短短六十年内由普通士兵升至联邦中将。” 　　“但秦叛出联邦后，莫利森成分存疑，被军方降职处理，由中将连降两级至上校。” 　　“故莫利森本次行为，很可能是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总而言之，莫利森具备充足的反叛动机，进一步的结论，需待军方审查结果公布，我台将持续关注。” 　　光脑在空气中的投影画面被人暂停，小小的审讯室里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格雷狄往后一靠，以一种看猎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莫利森。 　　入狱不过一天，莫利森眼底已经泛起了青黑，下巴和脸侧长出了一圈胡子的青茬，外表相当憔悴。 　　他的右手上有一个狰狞深红的创口，创口有半边都被高强度合金拷环盖住了——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高强度合金手铐固定在了椅子上，而椅子则与地面连成一体。 　　也不知道是审讯室里的椅子不在乎设计，还是太在乎设计，椅子的扶手略低，椅背却很靠后，人被拷上去，背部会自然弓起，却怎么也无法靠椅背借力，只能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又累又狼狈的姿势。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尽可能挺拔地坐着，看向格雷狄的眼神仍旧没有多余的情绪。 　　“看来上校在这里，并没有好好地反省啊。”格雷狄开口道。 　　莫利森没有说话。 　　格雷狄把新闻进度条拖到最开始的地方，用手挡住“疑似”两个字，“知道如果这两个字没有了，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莫利森保持沉默。 　　“你是不是在想，最多就是吃颗枪子而已？”格雷狄自顾自地说下去，调出另一个光脑页面，照着里面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联邦刑法修正案第564条，凡背叛联邦者，剥夺一切公民权利。” 　　“你知道剥夺一切公民权利，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可以合理、合法地对你进行刑讯，以便揪出你背后的主使人。” 　　“知道我为什么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吗？我可是精神刑讯的一把好手。”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对这可清楚了。”格雷狄眼神沉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腿，“当年我结束了第一场刑讯后，你冲了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腿给打断了。” 　　他的眼神怨毒得好似一条毒蛇。 　　莫利森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用砂纸般的声带说道：“联邦公民的权利不可侵犯。” 　　“我是你哥哥！当初你是因为谁才活下来的？是我！难道我还比不过一个犯了事的公民？” 　　“你非法审讯。” 　　有那么一瞬间，格雷狄似乎想冲上来将他掀翻在地，但最后格雷狄只是咬了下后槽牙，隐忍地笑了，“是，你最高尚，你最无私，你最伟大，那我请问你，为什么只有你的精神力属性是黑暗？你那么早就觉醒了这饱受诅咒的精神力属性，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心里藏着见不得人的龌龊东西？” 　　“我没有。” 　　“你没有？那母亲是怎么死的？父亲又是怎么死的？我们家族又是怎么覆灭的？” 　　“父亲与家族从事非法研究……” 　　“你放屁。”格雷狄森然打断他，“明明是你怀恨在心，你不甘心成为弃子。” 　　莫利森目光一凝，再次沉默，无意与他争执。 　　“不说话？”格雷狄拿手敲着椅背，“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过关了吗？你以为……” 　　他指了指莫利森右手上的创口，“在我们从你的光脑里找出关键证据之前，在你失去公民的身份之前，会有人及时赶来救你吗？” 　　“我告诉你，找出证据是早晚的事，就算我现在对你用刑，也不过是提前操作而已，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坦白从宽，把咸鱼的下落，还有秦自行的下落都招出来，不要那么好心地把向你动手的借口送给我。” 　　“我可是很期待去你脑子里逛一逛呢，我该死的、晦气的弟弟。” 　　莫利森不为所动，“如果你真敢，早就动手了。” 　　“你说什么？” 　　“你和马泰斯觉醒的天赋技能，是精神力调用吧？” 　　“空有光明属性的精神力，未必打得过我；仅仅是精神力比我强悍一些，也未必能让我输。你之所以能赢，是因为在关键的时候，你瞬移到了马泰斯的机甲里，临时调用了马泰斯的精神力，打出了附带光明属性的精神攻击。” 　　“你们觉醒的天赋技能的确全方位地压制我了。” 　　“但凡是天赋技能，都会有副作用。” 　　莫利森稀疏平常地说着，“我发现，你现在说话的口吻，偶尔会像马泰斯。” 　　“你放……” 　　格雷狄在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什么之后，猛地收声，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莫利森继续说道：“你在马泰斯心甘情愿的情况下用天赋技能，都会受到马泰斯的影响。” 　　“何况对我们双子星的人来说，三胞胎是被诅咒的存在，我们的头上永远悬着一柄名为‘吞噬与被吞噬’的利剑。” 　　“所以你害怕，我的精神力比你强大这么多，一旦你强行入侵我的精神海，你会被我反噬。” 　　“你，根本不敢对我用精神刑讯。” 　　“胡说八道！”格雷狄再也克制不住冲动，大步走到莫利森身旁，将他的脑袋“砰”地 　　按到了桌上，“我不怕你，我从来都没有怕过你，你就是一个弃子！三胞胎不是被诅咒的存在，只有你是被诅咒的存在，只有你才是多余的人！你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你才是那个该被舍弃掉的人！” 　　光明属性的精神力犹如尾指粗细的钢针一般，从格雷狄手中刺出，不顾一切地刺入莫利森已经受损的精神海里，在里头疯狂地搅动着，刺探着。 　　“一个阶下囚，还敢挂着这么一副无所谓的嘴脸。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嗯？你以为谁会来救你？” 　　“秦自行？” 　　“还是那个什么所谓的咸鱼？” 　　“他们会来救你吗？他们来得及救你吗？他们在哪里？” 　　他的精神力在莫利森精神海里翻箱倒柜，看到什么便破坏什么，一切美好的、珍贵的，砸烂，通通砸烂。 　　一无所获。 　　格雷狄大笑起来，“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他们在哪？你连咸鱼的名字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给他卖命？哈哈哈哈哈哈，莫利森，你果然是弃子，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双子星还是在秦自行手下，还是跟那个什么所谓的咸鱼合作，你始终没有逃脱过被抛弃的命运，你这个无论去哪里，都会被人最先抛弃、最先牺牲的存在。” 　　“你真他妈可怜啊哈哈哈哈哈。” 　　莫利森头部被按在桌上，精神海被强行入侵，疼痛让他的眉心紧紧蹙起，他急促地呼吸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的金属墙，渐渐涣散了开去。 　　“他真的好可怜啊。” 　　“嘘，别指着他。那是不祥之人，指着他会倒霉的，走了走了。” 　　“可是他身上好多地方在流血。” 　　“那是他活该，肮脏的东西，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 　　在双子星里，双数意味着幸运、圆满、完美，而单数作为打破完美的存在，象征着不详、贪婪与灾难。 　　不小心诞下非双数多胞胎的家庭，往往会挑出多胞胎里与同胞最不像的那个孩子，也即那个诅咒的化身，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据说，所有不信邪的家庭，最终的下场都是家破人亡。 　　莫利森是琼斯家族诞生的最后一个孩子。 　　也是一个破坏了所有人心情的孩子。 　　因为他还有两个哥哥。 　　他们是传闻中不幸的三胞胎。 　　他从出生开始，就给旁人带来了不幸。 　　格雷狄和马泰斯先天不足，差点夭折，就连哭声都跟耗子一样，只有他壮硕健康，哭得中气十足，像是从娘胎里就抢去了两个哥哥的营养。 　　母亲是个很心软的女人，她本来已经同意了最常规的做法，沉默地看着侍女备好了水盆，把莫利森泡进水里，却在听到莫利森的啼哭被水淹没时，踉跄着下了床，把孩子抢回了自己的怀里。 　　“会有例外的。”她无视丈夫的震怒，将莫利森死死抱在怀里，翻来覆去只说得出来一句话，“会有例外的。” 　　他们的父亲只能暂时妥协。 　　可是母亲看到了父亲眼中的决心，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这个孩子，一旦离开，他会被毫不犹豫地处死。 　　她从此与他寸步不离。 　　于是继夺取了哥哥的营养后，莫利森夺取了两个哥哥的全部母爱。 　　尽管如此，他的成长依旧磕磕绊绊。 　　他是不被父亲认可的继承人，父亲对外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存在，也不允许两个哥哥靠近他，他只能长在一方拘泥的天地里，与自己越来越神经质的母亲作伴。 　　五岁之前，母亲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复杂。 　　五岁之后，母亲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惊恐。 　　他不仅觉醒了精神力，还在天赋技能没有觉醒的前提下，出现了特殊的精神力属性。 　　最最不详的属性—— 　　黑暗。 第87章 　　母亲抱着他哭了很久，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与父亲争执。 　　“他只是个孩子……五岁……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一个才五岁就已经觉醒了黑暗属性精神力的孩子！他会毁了我们所有人！” 　　“就只是精神力属性，只是属性不是吗？五岁就觉醒精神力是很厉害的天赋不是吗？只是属性而已，哪家小孩会这么早觉醒……那些八岁就觉醒的小孩……他们父母明明很为他们骄傲的……” 　　“骄傲？晦气东西！你怎么不看看格雷狄和马泰斯什么情况？风一吹就倒了！都是被这魔鬼害的！你当初就不该救下他！” 　　“我……可是他那么小，他才五岁，他平时很乖……” 　　“他不是你儿子！他是异类！这黑暗属性的精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不是你所谓的什么例外！格雷狄和马泰斯才是你的儿子！” 　　那场争吵没有结局，父亲将他从母亲怀里扯了出来，眼神充满杀意，将他摔到一边。 　　他的头磕到矮凳坚硬的一角，流了一地的血，在母亲的尖叫下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一切好像颠倒了。 　　向来对他深恶痛绝的父亲变得和颜悦色，两个素未谋面的哥哥来陪他玩了，但是母亲……母亲变得很冷漠。 　　她不再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她经常会出去陪他的两个哥哥。 　　他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远远地可以看到他们在外面的花园里玩，玩得很开心。 　　这就是侍女们说的“轮班”吧？ 　　对很多事情还一知半解的他想道。 　　父亲先喜欢了哥哥们五年，妈妈喜欢了他五年；现在应该就是到“换班”的时候了吧？ 　　那再等五年，妈妈又会对他笑了。 　　他没有等到下一次“换班”。 　　第二年夏天，很灿烂的一个日子里，父亲说要带他出去见朋友。 　　那是他第一次可以外出见朋友，侍女还给他准备了新衣服，他高兴得忘记了母亲的冷漠，兴冲冲地跑去找她。 　　他到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正关着门在房间里说话。 　　“你会给他打止痛剂的吧？他很怕疼，千万记得给他打。” 　　“行了行了。” 　　“你不要敷衍我，一定要给他打啊，他真的很怕疼的。” 　　“你有完没完？打那东西有什么用？哪有精神类的止痛剂？” 　　“可……可你们取他精神力之前，不是要抽血吗……那个时候……也会疼吧。” 　　“那点疼算什么，谁抽血还用止痛剂，你在开什么玩笑？” 　　“……要、要不……” 　　“少在那里要不，我就问你，你到底想要这个晦气的东西，还是要你那两个能拿得出手的儿子？你要是不舍得把他的精神力抽出来给格雷狄他们，就他们现在的精神素质？你就等着他们成为全家族的笑话吧。” 　　母亲不说话了。 　　他不是很懂父母亲的意思，只能勉强理解为：父母要拿他身上的一点东西出来，分给两个哥哥。 　　他不是一个自私的小孩，跟哥哥们分享好东西没有什么，但没来由的，他有点怕。 　　父亲打开了门，看到在外面站着不动的他。 　　母亲也看到了他，在父亲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还是没有动，任凭父亲把他带到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地方，让他躺在一张铺着白床单的床上，束缚住他的手脚，在他手上扎了管子，引出了很多红色的液体。 　　他在那张床上呆了很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抽去好几管血。 　　他红润的脸色渐渐苍白了下去。 　　终于有一天，父亲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朋友，拿来了比平时粗了好几倍的针头，不再对准他的血管，而是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父亲是对的。 　　比起抽取精神力的疼，抽血的疼真的算不了什么。 　　被抽了那么多血都一声不吭的他，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止痛剂。 　　他要止痛剂。 　　五年的时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一直保护他的那个母亲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换班。 　　母亲在的话他会有止痛剂用的。 　　后来，他好像失控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挣开了束缚。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看到了洒了一地的血。 　　看到了其他房间，看到了好多跟他一样，被金属环紧紧扣在床上的大人和小孩，他们脑袋上插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钉子。 　　他看到了整整一个仓库的、养着人类的水箱。 　　最后，他看到了出口，也看到了被格雷狄牵着的母亲。 　　“找到了。”格雷狄穿着质地比他好很多倍的手术服，开心地宣布道。 　　母亲望着他，好像想劝说些什么。 　　他有种很不好的直觉。 　　所以在她开口之前，他扑进她的怀里。 　　她的身体僵硬了很久，始终没有回应他。 　　“母亲，弟弟看起来好像很疼的样子。”格雷狄在旁边，用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地冲他眨眼睛，“他这里在流血哎……” 　　莫利森看懂了兄弟的暗示，却在母亲僵硬的怀里，哭不出来，撒不起娇，只硬邦邦地陈述事实，“母亲，他们抽血的时候没有给我止痛剂。 ” 　　她的身体为之一震，终于软和了下来，承受了他小小的拥抱。 　　有什么湿热的液体落在了他肩上。 　　母亲费了一番功夫，把抱得死紧的他从自己身上摘出来，将他推了出去。 　　“那你就走吧。”她痛苦而犹豫地说道，“去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地方。” 　　于是他跑去了城中心，联邦政府的所在。 　　琼斯家生的是三胞胎而不是双胞胎的消息，终于不胫而走。 　　那段时间恰好是联邦政府积极宣传人权的时候，琼斯家族怕被对手借故攻击，只能跟吞了苍蝇似的把他接回去，把他圈在房间里当空气。 　　再后来，污染扩散，联邦大规模征兵。 　　琼斯家族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推了出去。 　　他有很多年未曾回过双子星。 　　再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是上尉，奉命调查实验体。 　　他在当年那个差点丧命的研究所里，再次遇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精神力已经很低了，低到不足以被定义为人类。 　　那一枪终于打下去的时候，从四面八方涌出很多埋伏许久的人。 　　他们说他举报的仓库根本是子虚乌有，说他浪费军方资源只为报复家族，他们给他冠上了很多莫须有的罪名，理直气壮地将武器对准了他。 　　现在。 　　格雷狄在莫利森的精神海里搜寻着，发现了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一个角落，无论他怎么攻击，莫利森的屏障都分毫不动。 　　看来莫利森精神海的动荡还远远不够啊。 　　格雷狄残忍地笑了起来，凑到失神的莫利森耳边，说道：“你知道母亲作为琼斯家族的女主人，为什么有人敢对她动手吗？” 　　“因为没人对她动手，是她为了保全家族，主动牺牲自己……” 　　“和你。” 　　“早在你杀了她之前，你已经又一次被她舍弃了。” 　　莫利森涣散的眼神掺进了几分痛苦，精神海里纹丝不动的屏障出现了裂痕。 　　格雷狄大喜过望，顺势撬开了缝隙。 　　十五分钟后，他冷笑了起来，“肮脏晦气的东西，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一无所知。看来这条咸鱼没有秦自行谨慎啊，给你透露了这么多消息？他已经逃离了第六星系？逃去了哪？他手下有多少人？有多少武装？” 　　格雷狄问着，精神搜查又遇到了阻碍，他不耐烦了起来，从外头喊进来了一个人。 　　“他最重要的屏障已经被我打破了，你顺着我打破的缝隙进去好好搜，无比把他知道的所有信息，不分大小，全部刮干净。”格雷狄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嘱咐道，“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那人抬起了头，长相简直就是凶恶肥胖版的格雷狄，他敬了个一点也不标准的军礼，咧嘴笑了起来，“这个任务可真是太好了，长官。” 　　* 　　波西娅看着还未盖章的判决文书，微微出神。 　　她和莫利森推拉了很多年，两人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最亲近的一次，反而是她烧了火闫香那回，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莫利森托住脱力的她，带她去最近的海边看海。 　　她侧枕在他腿上，想着那些已经不在了的人，变回鱼尾的双腿伴着浪涛的节奏，在礁石上又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中将，你到底想要什么？” 　　“什么？” 　　“你跟了我这么久，不是想要点什么吗？我现在没有反抗的力气，你还在装什么呢？” 　　“没有装，这就是我想要的。” 　　她换成平躺的姿势，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望着他冒出青茬的下巴，“就这样？不需要更多？” 　　“你需要更多吗？”他有些犹豫地看她。 　　她往他脸上甩了一尾巴。 　　莫利森被她打偏了头，抑制不住地呛咳了好一阵。 　　波西娅这才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小伤。”莫利森说，平铺直叙地评价波西娅刚才的举动，“你这是钓鱼执法。” 　　波西娅忍不住笑了。 　　莫利森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但很快又平了下去。 　　“波西娅，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 　　波西娅敛了笑，鱼尾又抽了他一巴掌，“我永远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 　　“哪怕是为了救你其他的孩子？” 　　“……” 　　“被舍弃掉的那个，应该是最不被喜欢的那个吧？”莫利森擦掉嘴角的血迹，“如果被你最不喜欢、已经舍弃掉的那个孩子杀死，你会不会后悔把他带来世上？你会后悔到到死都不肯闭上眼睛吗？” 　　波西娅沉默了许久，方缓缓说道：“肯定会后悔吧，后悔把自己的孩子逼到要亲手杀死我的境地，光是想象都让我十分痛苦……莫利森，我不喜欢这个无聊的问题。” 　　莫利森闭上双眼，“对不起，我无意引起你的不快。” 　　“光说对不起就可以取得原谅的话，大家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错事了。” 　　她不满地用自己变质的精神共鸣，让他体会了一把自己想象中的痛苦。 　　共鸣的最后，莫利森声线有些颤抖地说：“在你的想象中，你好像爱着那个被你三番四次舍弃的孩子。” 　　波西娅又想用鱼尾抽他，她想说“三番四次”又是什么无聊的新假设，但是她一抬眼，看到了挂在他胡子青茬上的那颗水珠。 　　“西娅？你还好吗？我是不是不该把判决文书给你看？”格雷狄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波西娅收回目光，神情冷淡，“不给我看这个，我就不知道莫利森要面临多严重的惩罚，危机感不够，你又要怎么跟我谈条件呢？”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跟你一样不好受。”格雷狄把桌上的杰里果推到波西娅面前，“刚跟咸鱼买了让人做的，很新鲜，你吃点缓缓。” 　　“这是某种讽刺吗？”波西娅拿起一块杰里果，在手里把玩着，“还是你想告诉我，咸鱼迟早要为你服务？” 　　“只是听说你最近没怎么吃饭，想让你吃点合胃口的罢了。” 　　“所以你没有打算跟我谈条件？” 　　“当然没有。” 　　“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波西娅起身告辞。 　　“西娅，你的性子真是越发急躁了。”格雷狄也站了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找你来，给你看这个实时投影，是想跟你一起商量，怎么救我这个弟弟。” 　　他缓步走到波西娅面前，“莫利森太固执了，这样没法为他争取减刑的，你和他交好，应该也想帮帮他吧？” 　　波西娅不无讥讽，“星区管理员都救不了他，我一个小小的酒店经理，又能怎么救他呢？” 　　“投诉咸鱼吧。” 第88章 　　“投诉就能救莫利森？” 　　“自然。暗网有暗网的规则，高级买家发起投诉的话，暗网的人会对被投诉者发起调查，我已经准备好了黑客高手，只要暗网的人查出咸鱼的IP，我有把握同步获取信息，到时候 　　我会跟上面说，咸鱼的地址是莫利森配合给出的，这样一来，他肯定可以获得减刑。” 　　“那我呢？”波西娅双臂环胸，“咸鱼能跟马泰斯一样维持那么高的农品供应，势力应该也不小，你让我投诉她，就不怕我被报复？” 　　“你不会被报复的，只要你在第六星系，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如果实在担心，你还可以嫁给我，联邦会派专人保护政府人员的家属，一旦我升任总督，保护力度还会再升一级，你会很安全。” 　　“所以你的条件是，我嫁给你，中断和咸鱼的合作并污蔑她，来换莫利森一个缓刑？” 　　她往门口走了一步，“倒是很有意思的想法。” 　　“西娅，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格雷狄再次拦在她面前，“我没有强迫你嫁给我，你可以不嫁，我还是会保护你，但是现在要救莫利森，只有你投诉咸鱼这一条路可以走。” 　　“可是在我看来，监察组好像也是一条路。”波西娅将光脑里的一段音频外放。 　　那是格雷狄和咸鱼谈条件的录音。 　　格雷狄沉下了脸，一步步地将波西娅逼回办公桌前，“你这样最多只能给我添点小麻烦，救不了莫利森。” 　　波西娅笑了，“管理员，我想你求婚那天，我的拒绝可能有些委婉，现在我重新说一遍。” 　　她被格雷狄堵在办公桌和墙壁的角落里，丝毫不见慌乱，蔚蓝色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深邃，“我宁愿为软肋折断而死，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蓝光在她指缝中一闪，自下而上地割开了一道圆弧。 　　格雷狄仰面躲开，却也险之又险，被她在下巴上开了一道小小的血口。 　　他旋身伸手，要制住接二连三攻击的波西娅，不料后者眼中蓝芒大盛，强大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朝他涌来，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涌上他的心头。 　　人鱼天赋-精神共鸣。 　　波西娅对他隐忍多年的厌恶倾巢而出。 　　好恨。 　　他好恨自己。 　　他简直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存在。 　　格雷狄精神海震荡严重，动作放缓，再无法及时接住波西娅的攻击，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甚至主动迎上了波西娅的鳞片。 　　墙角的瞬间运输装置泛起光芒，一个黑色的竹筒被传送了过来，发出了碎碎念的声音，斥责他，教育他，要他赶紧悔改，制裁真正有罪的人，不要再仗势欺人。 　　格雷狄被波西娅反过来抵在角落里，锋利的蓝麟抵在他的大动脉上，稍有动作，他便会横尸当场。 　　他眼神迷惘地看着波西娅，“原来你一直这么看我？” 　　“我在你心里，原来一直是比苍蝇还恶心的存在？” 　　“为什么？我哪里不如莫利森？我跟他长得有七分相似，我还比他有权、有钱、有势，他做不到的事情，我能为你做到，为什么你要这么讨厌我？” 　　“所以无论我怎么对你好，你都不会回心转意了吗？” 　　“哪怕我帮你无条件救下莫利森？” 　　黑竹筒的碎碎念为之一顿。 　　竹筒另一头，席云听到了系统提示。 　　【抱歉，您使用的技能-圣母（初级）无法生效】 　　【建议您不要在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渣身上白费唇舌】 　　席云瞳孔一缩，拿着竹筒站了起来，“波西娅！跑！他没中招！！！” 　　格雷狄于电光火石间反制住波西娅，将她双手反剪摁在墙上，从口袋中拿出一管针剂，打进她的体内。 　　波西娅顿时失去了力气。 　　“既然再怎么对你好，你都不领情，那我也没必要再跟你客气了，反正不管我怎么做，在你心里我都很恶心，你说是不是？”格雷狄掐住波西娅的下巴，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防我跟放贼似的，今天过来你也打了火闫香的解药吧？有用吗？我要真想对付你，你以为就你那些小手段防得了我？”他掐着她的手用力，“怎么样，我这优化过的火闫香制剂舒服吗？” 　　“我追了你这么多年，你没给过我好脸，莫利森也就算了，一条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的咸鱼，也配让你背叛我？我就说你这趟来怎么什么都没带，居然拦截我传输装置的IP？你以为这样就能打我个措手不及？哈哈哈，天真！你以为我是马泰斯手下那班饭桶吗？就这点小猫似的精神攻击？” 　　“背叛？呵，你我……什么时候是谈得上背叛的关系了？” 　　格雷狄几乎要捏碎波西娅的骨头，一字一顿，“急什么？很快就会是了。” 　　他阴沉沉地笑了几声，回头看角落里的竹筒，“咸鱼，你刚才不是挺能叨叨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科考特一家不足为惧，莫利森下狱，波西娅软倒在我身下，你还有什么枪可以使？” 　　席云沉了脸，“放了她，不然我会立刻抛售小麦。” 　　“啧啧啧，你是真的蠢。”格雷狄残忍地笑道，“躲在幕后，不独善其身，竟然为了一把枪跟我谈条件？我既然知道了这把枪对你的价值，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他故意将波西娅摔到桌上，发出极重的一声，确保竹筒另一头听得清清楚楚，“我要你撤掉土豆和萝卜的售卖贴，同时自己发表声明，表示你贩卖的一切食品存在安全隐患。” 　　“咸鱼，不用管我。”波西娅虚弱却坚定地道，“哪怕你妥协，他今天也不会放过我。还记得我之前拜托你的事吗？我只有那一个愿望，给你添麻烦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微弱下去的蓝芒再次盛放，一双人类的长腿变回了鱼尾，裹着海一般湛蓝的精神力，死死地盘住了格雷狄的脖颈！ 　　格雷狄两手掰住她缠上来的尾巴，双手被锋利的尾鳍割得鲜血淋漓，却怎么也不敢放开，毕竟手没有脖子重要，“波……西娅，你疯了！你中了火闫香的毒还强行使用精神力，你……不要命了吗？” 　　席云听着那边的动静，握紧了手里的竹筒。 　　波西娅的愿望…… 　　一天前，得知莫利森被抓，波西娅给她打了个电话。 　　“格雷狄肯定会来找我谈条件，要我对付你。我是你目前最大的买家，如果我向暗网管理组投诉，你这个IP可能再也无法售卖任何东西。” 　　“哪怕你的投诉是虚假的？” 　　“哪怕是虚假的，管理组为了调查，肯定也会追查你的IP，格雷狄肯定会想办法拿到他们的追查结果。” 　　“是吗？” 　　波西娅轻声笑道：“你听起来可真是一点也不担心。” 　　“你会这么做吗？” 　　“我不会。不管你答不答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投诉你。”波西娅顿了顿，“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你……可以收留莫利森吗？” 　　“西娅，你误会了，我这边……” 　　“我知道你在核心污染区，在地球。”波西娅拿指头搅着碗里的海水，“我去那里旅居过，我知道那里海水的味道。” 　　“既然秦上将进得去……拜托你，最起码给莫利森指一条路吧，他这次就算能逃出来，联邦也已经容不下他了。” 　　“那你呢？” 　　“我？”波西娅怅然道，“我有数不尽、讨不完的血债。” 　　当下。 　　“火闫香早就被我一把火烧了。”尾鳍沾满血的人鱼冷漠地看着格雷狄，变质的精神共鸣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哪来的原材料研发火闫香的新品种？我那些可怜的、好不容易幸存的同胞，到底又被你们荼毒了多少？” 　　格雷狄拇指被她割得将断未断，面目狰狞得再无素日的伪善，“想知道的话，不如你亲眼去看看啊！” 　　他咬牙曲起食指，狠下心肠按住了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一排细密的小针从里面弹了出来，生生扎进了波西娅的尾鳍之中。 　　针里涂满了火闫香毒剂！ 　　波西娅惨叫一声，尾巴顿时脱力。 　　格雷狄得以喘息，震荡的精神海终于稍有稳 　　定，他抽出部分精神力裹住双手，拖着人鱼的尾巴，从抽屉里摸出一柄二十多厘米长的金属长钉，满面凶色地要将她的尾巴钉到墙上！ 　　哐！ 　　天花板上的气窗被人一脚踹开，浑身凝着血迹的莫利森从天而降，双腿绞紧格雷狄的脖子，将他拧开了去。 　　邦邦邦邦！ 　　两兄弟来回过了几十招，物理攻击精神攻击通通用上了。 　　最后，莫利森抢到了长钉，贯穿了格雷狄左肩。 　　格雷狄吃痛，掐住莫利森脖子的左手力道一松，右手却箍得更紧了，断指上的骨刺扎进莫利森的肉里，只要再往旁划开半厘米，就是莫利森的大动脉。 　　但他的右手被莫利森死死抓住了。 　　两兄弟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角起了力，只待谁先力竭，谁先松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蓦地，格雷狄无视自己肩上的长钉，笑得浑身发抖，“马泰斯呢？你把马泰斯怎么样了？” 　　“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废物，连受过精神审讯的你都打不过……莫利森啊莫利森，你是真的狠啊，一家人都被你杀了，就剩我了，现在你连我也要赶尽杀绝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母亲当初真是昏了头，才会把你这不幸的垃圾救回来。” 　　“你……别听……他的，他在……动摇你。”波西娅虚弱地说。 　　莫利森并没有认真听格雷狄说话，他有一半的注意力落在波西娅身上。 　　她强行使用精神力，状态很糟，此刻已经维持不住鱼尾，变回了人身，正在努力站起来。 　　“你在那等我，别动。”莫利森皱眉。 　　“喂，我们兄弟叙旧，你不看我，看她干什么？”格雷狄面上厉色一闪，右手用力，同时积蓄了半天的精神力也朝莫利森攻了过去。 　　莫利森眉心紧锁，死守精神海，同时右臂青筋浮现，紧紧制住格雷狄，左手则握着长钉往外一拔，迅速朝格雷狄右手上扎去！ 　　“你以为……马泰斯死了，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格雷狄按出左手扳指上的暗针，朝莫利森抡了过去。 　　莫利森凛然躲开。 　　不料格雷狄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自己！ 　　暗针刺入格雷狄右侧的太阳穴，藏在扳指里的东西飞快地注入进去。 　　下一秒，格雷狄原本还与莫利森势均力敌的精神力为之一盛，绽放出了刺眼的光芒。 　　精神攻击-皓日之辉！ 　　一时间，光明属性的精神力犹如跗骨之俎一般，蚕食起了莫利森那暗色的精神力！ 　　“莫利森！”波西娅飞扑过来，咬着牙用自己仅剩的精神力，把莫利森被格雷狄缠上的精神力切了开来。 　　两人双双闷哼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啧啧啧。”格雷狄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口缓缓愈合，朝莫利森走去，“你以为，杀了马泰斯，我就用不了天赋技能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就可以当着我的面抢我的女人了？还敢在我面前跟我的女人眉来眼去？” 　　他把被莫利森护在身后的波西娅扯了出来，以强大的精神力锁住她的精神海，将她抛到身后，一脚将莫利森踹到地上，居高临下地踩住他的脖子，以精神力化作长钉，一寸一寸地刺入他的太阳穴，“老子今天非搞死你……” 　　凉意，忽然爬上了他的后背。 　　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样东西被人从后面抛了过来，落到了莫利森手上。 　　“吃了。”很久没说话的咸鱼终于开口。 　　莫利森来不及犹豫，将那样东西一口吞下。 　　喉结一滚，那辛辣的、带着萝卜味道的食物便落入了腹中。 　　他原本深黑色的双瞳镀上了一层异样的光芒。 　　道具-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 第89章 　　【物品详情 　　名称：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 　　详情：由光明属性精神力培育而成的萝卜，光明分子含量高达90.9999%，是2号家园在农业发展上的一大创新。可食用，光明和萝卜的口感相互交织，将为您带来不一般的体验。 　　作用：食用者将接受十分彻底的光明熏陶，成为被光明眷顾的存在，就连精神力也会染上光明的色彩。 　　据估计，若整根服用，被光明眷顾的持续时间为10分钟。 　　备注：这么小的一根萝卜，您还愿意与他人分享吗？】 　　萝卜真的很小，到了彻底成熟的时候，也只有食指那么长，跟个营养不良的小番薯似的，还被席云切了一小块做实验，剩下的也就差不多拇指长了。 　　席云从仓库里取出这一小条萝卜，将其中一半发给了莫利森，另一半则丢到自己嘴里，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已生效，剩余作用时间00：04：00】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好像整个人被丢到了夏天正午的大太阳里，没有树荫，没有建筑，空荡荡的，而她就站在正中间，耀眼灼目的太阳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照亮了她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不晒，但是好亮、好亮。 　　精神海里的每一寸精神力都染上了光，仿佛上好的蜂蜜，粘稠地涌动着，一浪接一浪地拍向远方，直到抵达了尽头，迎上了从另一个方向、虚无之中涌出来的“海浪”。 　　两波“海浪”融作一体，冲走了无形的隔阂，她心跳随之漏了一拍，再跃动之时，原本的虚无豁然开朗…… 　　她已经进入了别人的精神海。 　　席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片精神海和她的不一样，虽然也镀上了光明的亮度，但总体黯淡了很多，仿佛它原本拥有的底色极深。 　　“你……你不怕我的精神力了？” 　　席云听见一道又陌生又耳熟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一系列极为真切的打斗声，就像是她那信号糟糕的土电话摇身一变成了超清立体音响。 　　果然，这是莫利森的精神海。 　　看来距离并不能阻拦这根小小的萝卜发挥作用。 　　席云松了口气，认真“观察”打斗现场。 　　那是一个相当宽阔的办公室，从办公桌到办公椅再到各类办公用品，价格看上去一概不菲，但现在简直是狼藉一片。 　　桌上还摆的那盘烤杰里果洒了一半，边上两个酒杯有一个打翻在了桌上，兜着仅剩的一点液体，随着桌子的震动左右摇摆，另一个则滚到了地上，摔出了一地碎片和蜜色的液体。 　　一个极美的女人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体力和精神应该都透支得很严重了。 　　席云还待细看，眼前的画面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精神海随之一震，一张狰狞的脸闯进了她的视线，与此同时，一股蛮横的精神力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边的精神海已高高扬起浪头，一往无前地迎了上去。 　　两者相撞的一瞬，己方精神海震荡出了让人晕眩的波纹，有点像是本来就不太对付的两种成分在外力刺激下，出现了互斥的趋势。 　　毕竟莫利森的精神力是与光明完全相斥的黑暗属性，萝卜赋予的光明之力虽然能护住他，助他不受格雷狄的克制，效果到底还是有些勉强。 　　可即便是这样勉强的效果，也够莫利森抗住格雷狄的精神攻击了。 　　只见力量顺着精神海深处逆源而上，积聚在了对抗的前锋，堡垒一般地抗住了所有冲击，直到对方出现力竭征兆的一瞬，铁锤似的全力撞出！ 　　格雷狄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往后退开。 　　【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剩余作用时间00：03：08】 　　“莫利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席云尝试着用意念喊他。 　　莫利森身形顿了顿。 　　他其实能感觉到有人闯进他精神海了，只是眼下要专心对付格雷狄，加之闯入者似乎没什么恶意，他也就暂时没管。 　　眼下听到了席云的声音，他内心其实相当震撼。 　　走投无路之下，他是吃了对方发过来的一块莫名其妙的东西不错，但试问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吃下去就能改变精神力属性，还能把距离未知的两个人的精神海连接到一起？ 　　人鱼精神共鸣的天赋已经足够逆天了，但人鱼一族为此遭受了灭顶之灾，只是用食物就能侵入别人的精神海，这种食物一旦投入市场，又会引起怎样的浩劫？ 　　这算什么？ 　　某个实验室里的最新实验成果吗？ 　　可这个人……上将好像很信任她… 　　… 　　莫利森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但还是老实回答，“听得到。” 　　同时，他避过了格雷狄一记拳头，反过来给了对方一记上勾拳。 　　“听着，这块萝卜的效用只剩三分钟，我没有第二根萝卜了，你必须在三分钟内解决格雷狄。” 　　“明白。” 　　莫利森抛下一切杂念，一记腿鞭甩到格雷狄颈侧，将他打翻在地，临时带有光明属性的精神力汹涌而出。 　　精神攻击-潜移暗化。 　　深蜜色的精神力犹如世上至深至暗的黑墨，只消一滴落入水中，便能将原本的清水染污一分。 　　清水容积越小，染污的效果便越明显。 　　格雷狄的精神海并不算小，即便如此，莫利森这样多的精神力晕染进来，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他大叫一声，趁莫利森的精神力还未扩散之前，将自己被污染的精神力生生割舍，眼露疯狂，拼尽全力，再度向莫利森发动精神攻击-皓日之辉。 　　一时间，光芒大盛。 　　莫利森深蜜色的精神海泛起了极为不稳的波纹！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算什么垃圾攻击，垃圾垃圾！赝品！假的！你的精神力哪怕沾上了光明属性也是垃圾，我这才是正常的光明属性！你拿那四不像的东西还妄想对付我？做梦！你做梦！” 　　他抓住契机，疯狗一样对着莫利森拳打脚踢，莫利森虽然逐一拦下，眼里却蒙上了一层血雾，双耳也响起了嗡鸣。 　　本来，莫利森就在第八星区一役中受了伤，被关押进监狱后又接连遭受格雷狄和马泰斯的精神审讯，精神力已经十不存一，好不容易打败马泰斯，从监狱里出来，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救波西娅，再到遭受格雷狄光明属性的精神攻击，到吃下道具强行将自己的精神力扭转成完全相反的属性…… 　　这一切对他的损耗太大了。 　　可是他不能死。 　　他死了，波西娅就活不了了。 　　莫利森紧咬牙关，强撑着反击眼前那个模糊的血色人影，拳头，精神攻击，下蹲，横扫，就地滚开，单手撑地，鱼跃而起，腿鞭，精神攻击，旋身，肘击，精神攻击…… 　　格雷狄挡住了他朝自己脖子劈过来的手肘，桡骨发出了断裂的脆响，他也濒临极限，就连牙龈都渗出了血丝，猛兽一般地嘶吼，“你……怎么就……不……死……呢！” 　　精神攻击-皓日之辉！ 　　摧枯拉朽般的光亮犹如硕大的实心金属球，飞速旋转着撞上了莫利森摇摇欲坠的精神海，眼见着就要将他撞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 　　一股有别于打斗二人的精神力从莫利森精神海深处涌现，将莫利森的精神力稳稳拖住！ 　　【警告！您的精神力消耗过快，寿命不足1分钟，请尽快停止消耗精神力！】 　　“莫利森！你还有30秒！”席云咬牙大喊。 　　“你不会用精神力，退！” 　　莫利森分出一小部分精神力将席云的往深处一推，同时卯起浑身的劲儿，以玉石俱焚的姿态，怒吼着将精神力化作长矛，予以回击！ 　　尖锐的矛头如霹雳一般刺到对方精神力的薄弱之处，以点带面，激得格雷狄凝作球状的精神力出现了龟裂的纹路。 　　随着矛头一寸寸地深入，球状的精神力龟裂纹越来越多，不少光芒从中逸散，不多时，格雷狄的精神力便黯淡了不少。 　　“你……你……”格雷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去，他手臂上的青筋时隐时现，想要积蓄力气，却始终鼓不起劲来。 　　20秒。 　　莫利森大喘着气，继续以精神压制着格雷狄，手肘则死死地制住对方的身体，另一只手在地板上探寻着，摸到了一块玻璃碎片。 　　他残余的体力已经不容许他直接扭断对方的脖子了。 　　10秒。 　　锐利的玻璃碎片对准格雷狄颈部的动脉，高高扬起，倏然落下！ 　　格雷狄满脸憋得通红，在莫利森的压制下勉力一挣，整个人偏了10度左右，碎片在他脸上划拉出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7秒。 　　莫利森拔出碎片，有些眩晕地晃了晃。 　　他的视野模糊得只能看到色块。 　　5秒。 　　莫利森几乎是凭借着多年的战斗经验，再次对准了目标。 　　4秒。 　　玻璃碎片在格雷狄颈部刺出了第一颗血珠。 　　莫利森的精神力长矛几乎将格雷狄的贯穿，后者精神力濒临溃散。 　　3秒。 　　异变陡生！ 　　保护着莫利森黑暗属性精神力的光明之力骤然消失，格雷狄所剩无几的精神力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恶虎一般地反扑而上，几乎将莫利森的精神力灼伤殆尽！ 　　席云心头一惊，看向系统提示。 　　【剩余作用时间00：00：03】 　　明明还有三秒！ 　　莫利森七窍血流如注，嘴唇白如银纸，深陷在他掌心里的碎片，到底不能往格雷狄要害处再深划一分。 　　他看向房间的一角，波西娅把萝卜抛给他后就陷入了昏迷，至今没有苏醒。 　　他的神思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前，他被她拎上了酒店的空中花园。 　　“以后不要来我的酒店了。” 　　“为什么？” 　　“他们不会知道你感兴趣的是我的精神共鸣，他们会误会你喜欢我。” 　　“可我并非为了你的精神共鸣而来啊，我是真的……” 　　“莫利森中将，我不可能做任何人的情妇。” 　　“可我并不想让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唐突了吗？我是想和你……我订的戒指还没能……”他被她打乱了节奏，无措地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又生怕她误会更多，混乱间右腿已经曲了膝盖。 　　波西娅没让他单膝跪下去，“我更不可能嫁给你。” 　　“为、为什么？是你不喜欢我？不……是因为‘他们’？你放心，外人说什么随他们去，我……” 　　“因为我很自私，我承受不了又一次失去。”她的眼睛里映着漫天星辰和他，一字一句，“你不要再来。” 　　那如果。 　　这次的失去伴随着解脱，她会不会好过哪怕一点点？ 　　“咸鱼，你马上离开我的精神海。”莫利森用意念说道。 　　2秒。 　　莫利森所剩无几精神力掀起了风暴，又迅速压缩起来。 　　格雷狄狞笑着掐住他的脖子，“想自爆？没那么容易，老子肯定能在你自爆前搞死你！” 　　“格雷狄。” 　　莫利森忽然以一种很奇怪的语气开口。 　　“我的杰里果，好吃吗？忘了告诉你，里面有毒哦。” 　　格雷狄悚然一惊，下意识看向桌上打翻的盘子，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原来老半天莫利森是躲在一娘们背后跟老子打架？哈哈哈哈哈哈孬种！你不可能往里面投毒，不可能！我根本不是亲自买的，你根本不知道买家的ID！” 　　“但是吃下肚子的是你，不是吗？” 　　看到他的反应，席云笑了。 　　“凡是你格雷狄吃下去的杰里果，就算煮熟了，也仍然有致命剧毒。” 　　她语气冷了下去。 　　“现在，是时候发作了。” 　　“痛苦到极致地死去吧，人渣。” 　　“笑话！你以为你说有毒就有毒吗？你……” 　　格雷狄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全身麻痹地摔到了地上，就连脸部的肌肉也失去了力量，嘴巴歪斜，舌头吐出，口水、鼻涕无法自控地流了出来。 　　过多的口水和鼻涕汇聚在喉咙口，逆流进了气管，可他连咳嗽的肌肉力量都没有，气管被越来越浓稠的液体堵塞住，脸色越来越红，四肢想挣扎却挣扎不动，他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太阳穴上暴起了一排的青筋。 　　不久。 　　青筋褪去。 　　格雷狄，窒息而死。 　　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初级）。 　　【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剩余作用时间00：00：01】 　　【您的精神力已停止下降，当前精神力：60，请进行充分的休息】 　　席云长出了一 　　口气，不带停顿地说：“莫利森我撤了残局你想办法收……” 　　【警告！您的SAN值受到不明影响，正在飞速下降！】 第90章 　　自从上次勉强用【来自老母亲的念叨】和【圣母】两个技能击退敌人后，席云深感远程攻击处处受限，风险极大。 　　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她在跟秦自行和莫利森商量对策的过程中，也问过格雷狄和马泰斯的战力，期间顺带被科普了在星际联邦的概念里，精神力和SAN值到底是什么东西。 　　和她系统数值面板一样，星际联邦也有精神力的说法，但其全称其实是“精神攻击力”，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利用精神力对外施展攻击的能力，是科技发达到一定程度，在人类身上发现的一种很特别的属性。 　　精神力评级为D，也即在20-60之间的人，就是普通人，没有绑定系统之前的席云就在这个范畴里。 　　基本所有人都有精神力，但是普通人无法主动使用，即便有谁攻击性很强，也只能实现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和引导，比如八百年前地球里屡见不鲜的“PUA”。 　　精神力C级及以上（>=60）的人，有三种类型。 　　一是少部分天生精神力极为强盛的种族；二是掌握了精神力训练方法的人，比如联邦军队；三是实验室里出来的改造人。 　　这些人可以将精神力外化，施展五花八门的精神攻击，比如安德鲁当初用的【粉碎太平】，比如尼基塔和格雷狄的【皓日之辉】。 　　值得一提的是，并不是所有人的精神攻击都附带属性。 　　这也是格雷狄和马泰斯在不施展天赋技能的情况下，精神力不具备光明属性的原因。 　　而如秦自行等联邦军队的精锐，精神力基本在A级及以上（>=250）。 　　普通人/低级污染源在他们这里挡不过一次精神攻击。 　　听起来很像席云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意念杀敌”。 　　既然有精神攻击力的概念，自然就有精神防御，对应的就是席云系统面板里的“SAN值”。 　　精神防御力/SAN值是保证一个人受到外力冲击而不至于精神崩溃的根本。 　　SAN值越高，精神海越不容易被撼动。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一遇到污染就当场毙命，有的人就算没有防护措施，也能在污染区里多蹦跶两下，比如当初在黄土市里躺了三十年的安德鲁。 　　精神攻击奏效的前提是，精神攻击力大于对方的精神防御力。 　　席云当初之所以能用【一张言出法随的嘴】收服席魇，其实也是因为席魇那谜一样的负数SAN值，误打误撞踩了狗屎运。 　　这回，她帮莫利森抵抗格雷狄，导致自己的精神力跳楼式下跌，原因之一就在于她天生SAN值（精神防御力）比别人弱。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还没有彻底掌握精神力的用法。 　　这就有点像没摸过枪的人和神枪手的区别，两者对上，前者肯定死得很凄惨。 　　要不是席云生来谨慎，没有急着帮莫利森打架，按兵不动地观摩了半天，勉强学了点精神打架的皮毛，很可能她一冒头命就没了。 　　说一千道一万，她这出其不意的一下的确帮莫利森扭转了战局，可惜萝卜在格雷狄那边提前三秒失效。 　　席云愕然了一阵，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之前实验萝卜的效果都是在基地，距离很近，这次跨这么远距离使用，萝卜的效果怕不是有延迟。 　　她只剩三秒的时间。 　　媒介有限，她已经确定了有两个技能对格雷狄无效（老母亲和圣母），能用的只有言出法随。 　　然而，从她跌得飞快的精神力以及莫利森的状态都可以看出，动用了天赋技能的格雷狄精神数值远胜于她，单纯让格雷狄自杀什么的，肯定行不通。 　　就像当初席魇拒绝消失在席云面前一样。 　　她需要一个不受格雷狄精神数值影响的变数。 　　于是，急中生智下，她针对格雷狄一人，更改了杰里果的属性规则。 　　将杰里果烤熟就无毒的属性，变成了哪怕烤熟也仍有剧毒。 　　这是个极为冒险的决定。 　　毕竟言出法随限制颇多。 　　好在她成功了。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规则更改对象不是在她基地里种出来的杰里果，换成其它任何一种食物，言出法随都无法生效。 　　就算她知道，恐怕也没空多加琢磨了。 　　因为…… 　　她的SAN值已经从原本的100跌至45。 　　实在是太诡异了。 　　SAN值作为精神防御力，能导致其下降的情况并不多。 　　遭受强力的精神攻击是一种；被污染源腐蚀（本质上也是一类攻击）也是一种；遭遇极大的变故，精神海出现严重震荡也是一种。 　　可是现在，格雷狄身死，危急关头顺利度过，星区管理员办公室里更不可能有污染源…… 　　是莫利森的精神海出了问题吗？ 　　他的精神海看起来越来越小了。 　　不，不对。 　　是她的精神力正在迅速地脱离对方的精神海。 　　这难道不正常吗？ 　　道具即将失效不是吗？ 　　为什么她的SAN值还在跌？ 　　超远程使用道具的副作用？ 　　【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剩余作用时间00：00：01】 　　【SAN值：40】 　　莫利森深蜜色的精神海渐渐停止了震荡，与之融合的光明之力化作无数光点，孢子一般地从中析出，朝她的方向飘荡过来。 　　【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剩余作用时间00：00：01】 　　【SAN值：35】 　　她回到了与莫利森精神海的交界之处，大片的光明之力也在此聚集，挡住了她看向交界另一侧的“视线”。 　　她回来了吗？ 　　可当她“看”向身后，却发现那里也汇聚了如云似雾的光明之力。 　　【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剩余作用时间00：00：01】 　　【SAN值：30】 　　她好像……被卡在交界之处了。 　　“老大，她的各项精神数值忽然出现大幅波动，正在急剧下降！” 　　现实里，基地诸人挤在席云的房间里，乱成了一团。 　　席云为求保险，把秦自行这几个熟悉精神力运用的军人都叫过来了。 　　在和格雷狄打斗的过程中，她还会抽空问他们一些问题，然而“人渣”二字说完之后，她忽然停止了和房间几人的互动，过不了多久，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她的精神数值降至阈值，开始出现躯体反应。” 　　“什么情况啊？要不进她精神海看看？” 　　“不行，她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精神又波动得这样厉害，现在不能再有任何外界刺激了。” 　　“糟了，她发起了低烧！” 　　“她的瞳孔光反射反应正在变弱！” 　　安娜等人顾不上节省光脑的能量，实时扫描着席云的体征，不断更新的数据越来越差，众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不能拖了。”秦自行当机立断，拇指抵住席云微微发烫的太阳穴，“我进过她的精神海，她对我的应激应该最小，我进去看看。你们别吵了，都出去，安娜留下来。” 　　克兰下意识地拦了他一下，“老大，她说她用了光明属性的道具。” 　　秦自行挥了下手，“那就去把外头那个医疗舱扛上来。” 　　那个医疗舱大卫和纳亚两兄弟研究过原理，更偏向于物理上的治疗，精神治疗只能做最基础的疗养，治一下精神力竭还行，帮不了现在的席云，甚至可能会耽误时间。 　　眼下秦自行让他们扛医疗舱，显然不是给席云用的。 　　克兰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劝，遵照指令和 　　大卫两兄弟出了房间。 　　秦自行在安娜担忧的目光下，进入了席云的精神海。 　　光明之力，无处不在。 　　他那墨黑的精神力甫一进入，便被异常的光亮包围了。 　　* 　　光，到处都是光，亮得让席云眼花。 　　她分不清来路，看不见去处，只能顺着光明之力的波动，随波逐流地往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推着她的波动停止了。 　　她的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可是极微妙地，她感受到了某种“存在”。 　　“什么东西？”她情不自禁地问道。 　　似是回应她的问题，周遭的白光共振般地震动起来，一个无形的漩涡在她眼前搅动着，巨鲸呼吸般地将光明之力吞噬了进去，似乎在努力凝结成某种东西。 　　席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辨别出了究竟。 　　那是一张纯粹由光拼成的脸，游曳的长发时不时会析出光亮的孢子。 　　“它”似乎感受到了席云的注视，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席云感觉到自己被对方从头打量到了脚，被从外到里地看得一清二楚。 　　按理她该觉得反感。 　　但是她又好像感受到了点别的什么。 　　她忍不住深究，精神海又往前跃动了一寸。 　　想要…… 　　靠近…… 　　那张脸涌动了起来，像是抗拒，又像是邀请，组成“它”的光明之力翻滚着、蠕动着，“它”在她耳边急切低语，“它”向她热情地张开怀抱…… 　　“席云！” 　　一道呼唤仿佛来自极远的远方，却似万籁俱寂下的雷鸣，叫她骤然清醒！ 　　【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剩余作用时间00：00：00】 　　【SAN值：1】 　　席云猛地睁开眼，一翻身，从床上探出了半个身子，“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她几乎把肠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一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还一个劲地干呕，呕到后来，眼前甚至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睛一眨，生理性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喝水。”安娜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给她顺气。 　　“我喝不下。”她虚弱地说，“我觉得恶心，莫名其妙，好恶心。” 　　“反胃正常，精神力波动太大的后遗症。”安娜耐心地给她解释。 　　“不是，我……我看到……不，听到了……它……” 　　她又干呕了好几声，好不容易才接上了话。 　　“它说……不要来。” 　　“它是……他们制作的……染缸。” 第91章 　　“他？莫利森？染缸？”安娜疑惑道。 　　席云拜托他们过来照应的时候，大概解释过【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这个神奇到说不清原理的道具，说是可以暂时让食用者的精神力变成光明属性，分食的话应该还可以把分食者的精神海连接起来。 　　因此，安娜知道席云在远程帮莫利森他们打架。 　　此刻席云一醒，就在没头没尾地提“它”，安娜自然以为她指的是莫利森。 　　可是，如果席云说的“染缸”和她知道的是一个东西，莫利森不该与其搭上边才对。 　　“染缸”其实是非法研究所或实验室的黑话，指的是一种特殊的人类实验体。 　　这类实验体其实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其基因链往往存在多处崩溃，但还是具有一部分完整的基因片段，可以表达出一种或多种还不错的特殊属性，而且该属性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复制到其他人身上。 　　换句话说，这类实验体虽然是淘汰品，但还有废物利用的价值。 　　另一方面，对于属性复制的存在者来说，由于一般人能承受的基因复杂程度有限，所以承载者需要拥有相对简单的基因，也即本身不能具备太多特殊属性，或者接受过的属性复制次数不能太多，这样属性复制的成功率才会比较高，不容易出现基因排斥或基因链崩溃的情况。 　　这就像染布，白色永远是最好漂染的底色，如果布料本身就有很深的颜色，染出来的效果大概率不佳。 　　既然将获取属性的承载者比喻作“布”，那么生成属性、被废物利用的实验体便是所谓的“染缸”。 　　知道“染缸”这一另类意义的人不多，安娜也是跟着秦自行执行了多年任务，查缴了一些非法实验室后才知道的。 　　可就算莫利森败给格雷狄，就算格雷狄丧心病狂到把莫利森丢到非法实验室里做研究，那莫利森也不可能立刻变成“染缸”，所以安娜被席云说得一头雾水。 　　“不是莫利森。”席云那股恶心劲终于缓了些，她虚脱地翻身，呈大字型躺平，“我离开莫利森的精神海后，遇到了意外，看到了别的东西，是很亮的一种存在……” 　　她给安娜描述了一下自己感受到的情景。 　　安娜听着，神色渐渐凝重，“说不通，那个萝卜能把你和莫利森的精神海连接起来，已经够匪夷所思了，怎么还会遇到染缸呢？更何况，染缸只有精神力波动，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你说它不仅向你传达了不要靠近的意思，还告诉了你它是什么东西？这……”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摇头，“闻所未闻。” 　　“为什么染缸不会有自我意识？”虽然在安娜的解释下，席云知道了染缸的意义，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是因为基因链崩溃变成了活死人吗？” 　　“不全是。”安娜答道。 　　“精神力是人类特有的一种属性，和基因的关系至今尚无定论，有些人基因链崩溃，精神力的确会归零，也即精神意义上的死亡，成为一具没有知觉的空壳；但有些人基因链崩溃后，精神力仍然强悍；也有些人基因链完全正常，但精神力也会在其它外力的冲击下出问题，再也无法恢复。” 　　“染缸所经历的实验都非常残酷，通常情况下，实验室为了避免实验体挣扎影响实验，都会给他们用大剂量的物理麻醉剂以及精神安抚剂，所以实验体自然不会有清晰的意识；有些实验涉及精神力的研究，格外残忍，连麻醉剂和安抚剂也不用，因而实验体到成为染缸这一步的时候，其精神早就崩溃了，更加不可能有清晰的意识。” 　　席云又是一阵反胃，“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同类这么残忍。” 　　安娜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例外吗？可是我明明遇到了……” 　　“就我所知，没有。”安娜摇了摇头，“你说的情况我不清楚，等老大醒来，可以问问。” 　　“醒来？”席云愣了下，想起来了。 　　在她想进一步靠近“染缸”的时候，好像有人喊了她一句，也正是那一句，让她得以清醒过来。 　　仔细回想，那声音好像就是秦自行吧？ 　　听安娜这意思，那家伙受伤了？ 　　“老大看你生命体征急转直下，就进了你的精神海。”安娜适时解答她的疑惑，“光明属性对他负荷大，借你的医疗舱疗养了。” 　　席云眨了眨眼睛，点开了秦自行的居民详情面板。 　　【姓名：秦自行 　　身体状况：极度虚弱 　　精神力：2/599 　　SAN值：5/499】 　　啊，这段时间给吃给喝，上次 　　还借他Q/Q竹床睡了半天，好容易把这家伙从【极度虚弱】养成【虚弱】，结果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 　　甚至比打污染源大军那次的数据还差，上次好歹两位数，这次怎么就成一位数了。 　　这届居民好难养啊。 　　“真是乱来，明明属性相悖……找同是光明属性的霍金斯不就安全多了吗？”席云小声嘟哝。 　　“他说他进过你的精神海，不容易造成你精神应激。”安娜帮秦自行解释了一句。 　　席云不说话了，只沉默地查看医疗舱的使用状态。 　　【剩余治疗时间：25：00：00】 　　比上次安德鲁的治疗时间多了10小时。 　　“他休息前让我原话转述。”安娜见状，改了念头，把本来不打算转述的垃圾话说了，“这算工伤，老板记得赔偿，他要的不多，来辆磁悬浮摩托再加一张自带床垫的床就行。” 　　席云：“……不如我把基地都送给他如何？” 　　“那不行。”安娜无语于秦自行的预判，“少变相压榨退休人员的劳动力，退休就是退休，坚决享受绝不干活……他说的。” 　　席云：“……” 　　怎么有人那么爱秀存在感，都躺医疗舱了，还非要找嘴替来她这蹦跶。 　　安娜又照看了席云一会，确认席云没事之后，便离开了房间，让席云好好休息。 　　席云躺在床上，思绪纷杂。 　　她一会想着“染缸”的事，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还不知道“染缸”概念的时候，就会没来由得觉得反胃。 　　还有，那个“染缸”也很奇怪，不该有意识的“它”，为什么要一边诱惑她，让她靠近，一边又明确地告诉她不要过去呢？ 　　“它”因为什么而矛盾呢？ 　　一会她又想起秦自行，觉得欠了他老大一人情，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还好。 　　摩托和床什么的，总觉得那是他让安娜说出来缓和气氛的。 　　真是个在奇怪的方面上莫名体贴的家伙。 　　一会她又在想基地未来的发展。 　　事实证明，在无法与外界接触的情况下，仅仅凭借系统与外界互动，效果相当勉强。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要把基地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真的要按系统说的，征服星辰大海吗？ 　　扪心自问，她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她想要的，不过是开辟一方容身之处，找回家人（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和家人朋友一起安全平淡地过完一生。 　　至于外界，什么星际联邦，什么高科技，她并没有太大的向往。 　　特别是这几次与联邦的人打交道，更是没给她留下多少好印象。 　　她总觉得那是一个外表光鲜，实则腐烂的地方，什么乱七八糟的潜规则，什么精神审讯，什么实验体，很多事物都让人不适。 　　不过。 　　系统倒是花样鼓励她出去。 　　席云点开了任务界面。 　　不久前，应该是波西娅和莫利森他们彻底脱身了，系统提示任务【绝境者的救赎-被恶徒盯上的公民】完成。 　　她获得了三百影响力，以及一张很特别的技能卡【大开的脑洞】。 　　【技能卡 　　技能：大开的脑洞（初级） 　　使用次数：1 　　技能描述：人类想象力的潜力之高，甚至可以不受空间的束缚。使用此技能时，您只需充分发挥想象，脑补现实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便可以打开通往想象彼岸的空间之门。 　　空间之门开启时间为3分钟。】 　　【备注1：考验脑补能力的时候到了！脑补细节不合格的话，是不能激活空间之门的哦】 　　【备注2：空间之门没有通行限制，开启期间谁都可以自由穿梭，请小心不要让奇怪的东西经过哦】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需要基础设施、无距离限制的便携版瞬间传输装置。 　　有了这个技能，只要是她去过且有印象的地方都可以去，还可以带着别人一起，想想都觉得方便。 　　甚至，没去过的地方，只要有足够清晰、角度完整的照片，只要她看完脑补得出来，应该也能去吧！ 　　那以后收集材料岂不是方便很多？ 　　席云想着想着，有点儿小激动。 　　不过，这个道具的限制也很明显——这是一张技能卡，只能用一次，跟单程车票似的。 　　这要是个可重复使用的技能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席云立刻想到了一样东西。 　　【技能透视仪】！ 　　【技能透视仪】，上次打S级污染源，取得越级斩杀稀有成就后，系统送的奖品，可以帮她学习技能卡里的技能。 　　由于这个道具的冷却时间很长（近十年），席云一直没有找到她认为性价比够高的技能，所以一直放着没用。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席云嘴角不自觉地翘起，确认使用技能透视仪。 　　【即将对技能卡-大开的脑洞（初级）进行透视】 　　【检测到您的技能卡-大开的脑洞（初级）不属于商城技能……】 　　什么意思？ 　　席云眉头一挑，看了眼技能透视仪的详情介绍。 　　【备注：……您可对商城中价格800以下的技能卡进行透视操作……】 　　啊，忘了这茬。 　　那系统这意思，是非商城技能卡都不能透视了？ 　　就在席云失望地想把透视仪收回仓库时，只听系统接着道—— 　　【检测到您是光荣的稀有成就（挑战达人）拥有者、伟大的稀有成就（越级斩杀）拥有者以及神奇的高级成就（幸运儿）拥有者，您真是一位集勇气、实力与运气为一体的伟大领袖，系统将为本次透视操作提供额外支持，助您一臂之力，希望您再接再厉，加油建设！】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正在对技能卡-大开的脑洞（初级）进行透视】 　　【透视完毕】 　　【恭喜您习得A＋级技能-大开的脑洞（初级）】 　　【您触发了10%的技能变异概率，您的技能-大开的脑洞（初级）出现了有利变异，技能等级已升为S级】 　　【您真不愧是幸运儿！】 第92章 　　真难得，系统这次居然一点也不阴阳怪气，都快把她夸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席云满脸警惕地点开了刚习得的技能。 　　【大开的脑洞（初级） 　　熟练度：0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20000 　　技能描述：……可以打开通往想象彼岸的空间之门。 　　空间之门开启时间为5分钟，开启期间将为您检测门另一端的环境安全性】 　　两、两万积分…… 　　果然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夸夸。 　　不过，使用透视仪之后，原本的技能卡并没有消失。 　　从经济角度讲，简直就是白赚了两万啊！ 　　感天动地。 　　席云忍不住亲了下这小小一张奢侈的卡片，感觉自己闻到了积分的香味。 　　要怎么用才能榨干它的价值呢？ 　　她怀揣着这个问题，以及还没恢复至两位数的SAN值，眉目舒展地进入了梦乡。 　　* 　　星际联邦，第六星系。 　　格雷狄的秘书很是焦灼。 　　星区大酒店的经理波西娅来访，格雷狄亲口吩咐，打开办公室的隔音装置，没有他的指示，谁都不许进去打扰。 　　可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再过半小时管理员就要开晋升评审会了，这会人再不出来，怕是要耽误事啊。 　　秘书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看向办公室的门。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去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撞开了。 　　波西娅小姐像是遭遇了极大的惊吓，面色惨白，“快来人，管理员食物中毒了！” 　　办公室外所有人员震惊不已，以秘书为首，一群人呼啦啦地冲进管理员的办公室。 　　只见管理员面色发紫地倒在地上，桌上一盘杰里果被食用了十之八九。 　　场面顿时陷入了乱局。 　　二十分钟后，瞬移过来的医疗人员在经过一系列检测后，宣告了 　　格雷狄的死亡，死因：误食夹生的杰里果。 　　又五分钟后，格雷狄的死讯传到了评审委员会的耳中，晋升评审终止，情况进一步上报，委员会根据上级指示，临时接管格雷狄负责的一干事务，并组织起了新一任星区管理员的任选流程，预计在一周的时间里，在第一星区现有的各位行星长中选举出合适的人选。 　　波西娅以斯普拉博星球行星长的名义，递交申请，公开宣布参与星区管理员的选举。 　　因波西娅本身的人格魅力，加之星区大酒店在第一星区的影响力，波西娅成为星区管理员呼声最高的人选。 　　另一方面，在委员会接管格雷狄事务期间，收到了匿名举报，言明原星区管理员格雷狄与星盗团体黑手头领为兄弟关系，且两方存在秘密往来，私相授受，狼狈为奸，持续多年。 　　此事干系重大，有损联邦政府的公信力，格雷狄又已经身死，委员会认为没有追究的必要，本想将此事压下，不料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舆论哗然。 　　委员会迫于公众压力，只能追查。 　　顺藤摸瓜下，莫利森上校第八星区袭击公民案有了反转，莫利森罪名得以洗刷，人也无罪释放，恢复上校一职，且因其手中掌握了不少星盗黑手的线索，成为了打击黑手的有生力量。 　　由于黑手头领马泰斯不知所踪，黑手成了一盘散沙，一击即溃，还牵扯出了不少小规模的星盗组织。 　　第六星系肆虐多年的星盗问题终于有了明显改善，星系内各路航道以及偏远地区的安全性得到显著提高，星系内的公民拍手称快，莫利森的口碑进一步上升，按理应该记一大功，但委员会只作口头嘉奖，只字不提其它。 　　对此，莫利森并不挂心。 　　口碑上升已经足够了，这意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与波西娅见面，不会有人在背后指点太多。 　　“辛苦你了。” 　　酒店的空中花园里，莫利森和波西娅并排坐在长凳上，侧着头同她说道。 　　“我是很辛苦，最近选举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我几乎坐了一天的办公室，脖子和肩膀都很酸。”波西娅抬手，捏着靠近莫利森那一侧的肩膀，“但你说的辛苦，指的是那件事？” 　　“匿名举报，那些证据要收集起来很不容易。”莫利森看懂了她的暗示，帮她捏起了肩。 　　波西娅愣了一下，“我以为是你的人做的。” 　　“不是我，会不会是咸鱼和秦上将？” 　　“不是，我问过了，咸鱼说不是她们。”波西娅靠到莫利森肩膀上，“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方，又对这边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知道怎么引导委员会做事……这样一号人，会是谁呢？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 　　“不知道。”莫利森还在思索，“水越来越浑了。” 　　“你想离开吗？”波西娅问道，“咸鱼说，她有办法让你离开联邦。” 　　莫利森摇了摇头，搂住了她，“你不是还想当星区管理员，继续调查火闫香的事吗？我在这陪你。” 　　* 　　科考特农场。 　　最后一批种子经由瞬间传输装置传输了过来。 　　莫利森的3D立体投影落在房间里，真人一样地看向科考特，“老人家，这些就是我们从黑手那边查缴回来的所有种子了，您点点数。” 　　“能追讨回来这么多已经是万幸了。”科考特激动得紧握双手，“上校，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没什么。星盗黑手瓦解，格雷狄已死，不会再有人对你们不利，你们可以放心了。”莫利森点了点头，给了科考特一个通讯账号，“如果遇到紧急事件，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好好，太谢谢了，真是太谢谢了。” 　　“不用客气，分内之事，而且都是咸鱼的朋友。”莫利森颔首，“我这有一些黑桃果的种子，听说您要去咸鱼那，还麻烦帮我带过去，她那有我的一个朋友，很喜欢喝黑桃果酿的酒。” 　　他从波西娅那得知，咸鱼传输物品的代价很大，都是尽量压缩传输次数，于是就想着找科考特顺便了。 　　“另外橡胶树的种子波西娅也找到了，我都传输给您了，就一起麻烦您了。” 　　“好的好的，没问题。” 　　莫利森的投影消失，科考特和老友拉比坐回了沙发上，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笑了。 　　“保镖撤走了，之前假装没发现的窃听器也摘掉了，总算可以放心说话了，太好了。”科考特感慨道。 　　“被星盗抢走的种子也拿回来了，这下你终于不用天天窝在仓库里抑郁了。”拉比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是托了咸鱼的福啊，要不是她认识莫利森上校，被星盗抢走的这些种子，光是走流程都要走很久才能回到我们手里，说不定还会被揩掉无数层油。” 　　“可不是，说起来，要不是她认识星区大酒店那位神通广大的经理，拜托人家照看我们，可能我们都活不到现在吧。” 　　“你这么一说，当初要不是她远程帮我们拖住匪徒，可能那个时候我们就……” 　　两位老人感慨万分。 　　“你说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力那么神秘，还要资源有资源，要人脉有人脉……按理这样一号人物应该很出名才对，好想后天快点到，看一下她真人长什么样。” 　　拉比想到什么说什么，絮絮叨叨，“哎，到时候她会怎么接我们呢？又说不用瞬间传输装置，那要用什么交通工具？她到底住哪啊？” 　　“我也不知道，她只让我找个比较宽敞方便的地方，换几个角度拍几张照，发给她。” 　　“拍照跟去她那里有什么关系？难道想考察你这里的情况？” 　　“我这里有什么好考察的，一穷二白……反正照片我已经给了，后天就知道了，现在还是看看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吧。” 　　科考特走到院子的一角，从光脑里调出一张表格，逐项对照，“铁制物品……有了，铜制物品……有了，铝制物品……” 　　拉比跟着他出来，看着角落里堆成山的破烂，抽了抽嘴角，从里面嫌弃地抽出一块不规则的金属片，“你从哪搞的这堆东西啊……” 　　“废品回收站，那里的人听到我要这些，高兴得还帮我装车了，就收了我50星际币，便宜吧。”科考特很是得意。 　　“还50星际币呢，这堆东西给回收站他们都嫌占地方，你确定这真的是咸鱼要的？” 　　“是啊。”科考特说，“她本来想要几十台中小型农机，我说联邦这边对农机购入数量有严格限制，最多只能给她找5台过来，顺便给她报了价，然后她就改口了，说不要了，然后就给了我这张清单，跟我说上面的东西越多越好。” 　　拉比挠头，“难道她想自己组装？”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手里锈得都快脆化的金属片，“……这堆垃圾山里能组装出哪怕一台吗？” 　　“不知道，她办事总有她的道理，我给她准备妥了就是。”科考特乐呵呵地盘点到最后，一拍脑袋，往不远处的一个石头堆走去，“差点忘了还有阳光储存器。” 　　他蹲下身，在这堆晶莹剔透的棕褐色石头里仔细辨认了一会，扒拉出了其中的4个。 　　“亏我平时还老说你小心过头，这次要不是你把阳光储存器混在石头堆里，可能已经找不回来了。”拉比感叹道。 　　就像这次，虽然他们拿回了大部分种子，但里面一些特别值钱的，已经被黑手倒卖出去了。 　　“嘿嘿。”科考特自豪一笑。 　　两位老人家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并没有注意到，在屋子入口的门槛处，侧面的角落里，还贴着一枚跟小石子一样的机械装置。 　　罗波尔能量工厂办公室。 　　“几十台农机？这个咸鱼到底有多少地？还有阳光储存器是什么？哼，这么多天，总算听到了点有用的信息了。” 　　罗泽眯着眼睛，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 　　那是曾经跟着星盗黑手半夜闯进科考特家里的“测谎专家”。 　　“还真是多亏了你们的装置，换成普通的窃听器早被检测出来了。” 　　“第二个月月租涨10%，记得及时结清。” 　　“知道知道，欠了谁也不敢欠了你们的钱啊。不过不是我说，你们这生意也太好做了。”罗泽咋舌道，“装置得我自己安装，情报你们可以跟着听一份，我还得给你们钱。” 　　“你随时可以取消下个月的租赁，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调出合同。” 　　“不不不，这么好用的装置，这点钱太划算了，我可是希望我们能一直合作下去。”罗泽 　　把零食盘一推，“吃杰里果吗？” 　　测谎专家看了他一眼，表情明显是“爱吃自己吃去”。 　　“怕了？”罗泽把杰里果丢回盘子里，“我也怕。” 　　“格雷狄那么怕死，每次吃杰里果之前还要让人做毒性扫描，要不是我也偷偷在格雷狄办公室里放了你们的窃听器，打死我也想不到，那咸鱼还能控制杰里果的毒性。” 　　格雷狄看向测谎专家，“这么神奇的能力，不会是你们跟咸鱼有合作吧？” 　　“神奇吗？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就能扭转他人的认知，促使对方出现躯体化反应。不足为奇。”测谎专家平静地说道，起身告辞，“听说你也要竞选星区管理员，若有需要，欢迎联系。” 　　“愿主保佑你诸事顺利。” 第93章 　　两日后。 　　核心污染区，地球。 　　爱睡懒觉的不爱睡懒觉的，该去瓷窑的不该去瓷窑的……所有人都赖在砖瓦房这一带，N双眼睛盯着席云，甚至席云一走动，后头一串小尾巴就跟着跑。 　　尾巴1号秦自行：“所以你只是走到这边刷牙啊。” 　　席云：“……不然我拿牙膏干什么？” 　　尾巴2号大卫和纳亚：“！装置居然藏在厕所后面吗？你什么时候偷偷建的？” 　　席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想上个厕所？走开啊！” 　　尾巴3号安娜：“……” 　　席云：“……安娜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凑热闹。” 　　…… 　　“不是。”席云受够了喝口水都有一圈人围着的待遇，“你们活干完了吗就在这光明正大地摸鱼？我不说了吗？十点，现在才……” 　　她看了眼系统，“九点！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们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众人嘀嘀咕咕，不情不愿。 　　“你们给我看看安德鲁！都跟他学习一下，看人家在田里干活干得多……” 　　“认真”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席云捕捉到了安德鲁又一次偷偷瞄过来的视线，后者与她视线相撞，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怎么连最靠谱的安德鲁都…… 　　行吧。 　　爱看看爱跟跟。 　　大家会这么好奇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打算用技能卡【大开的脑洞】，接科考特一家过来进行为期3分钟的观光游，做任务挣影响力的同时，还可以来一波不需要运费的物质交易，实属一石二鸟，美妙无比。 　　既然是观光游，自然免不了带人稍微逛一逛基地。 　　三分钟的时间逛不了多少，所以她把观光地点定在基地中心，也就是砖瓦房附近。 　　这样一来，技能施展的时候肯定瞒不住基地里的居民，她也没打算瞒着，索性大大方方地跟大家讲了，甚至顺便问了下有没有人想回联邦，要回可以趁这个机会回。 　　安德鲁会拒绝在她的意料之内，毕竟他一心回归的母星安农星也在污染区内，回联邦还不如呆在地球。 　　其他人也立刻拒绝，这就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霍金斯：“老大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是不是我干活干得不够勤快，您嫌弃我了吗？我不要回联邦，呜呜呜，我不要回去继续过天天啃能量棒的日子，您不能不要我，我会更加勤快地干活，更加努力地发光的！” 　　安娜：“不回。” 　　克兰紧随其后，“我也不回去。” 　　大卫和纳亚：“再过两个月我们的猪就可以出栏了，你知道我们等吃猪肉等了多久吗？不回，打死都不回。” 　　秦自行则警惕地抱住了摩托，“你要我一个联邦通缉犯兼退休人员回联邦？女人，你好狠的心呐，是不是后悔把摩托给我了？这可是我出卖**和精神才得到的报酬，休想把它拿回去。” 　　席云：“……” 　　工伤费就工伤费，不要说得这么充满歧义。 　　总而言之，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波西娅那边她也有邀请过，但听说她最近在准备竞选星区管理员，抽不出时间。 　　本来大家一听波西娅不来，兴趣都少了不少（特别是某几只雄性生物），但一听她说基地那个瞬间传输装置只能进行短距离传输，不能用也不会用，好奇心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不用传输装置，普通人又没法开飞船进来，那还要怎么搞？ 　　总不能人从天上掉下来吧？ 　　一小时后，时间到。 　　席云在万众瞩目之下，最后看了一眼科考特给的照片，又在脑内尝试着脑补了几次，确保等下不会掉链子，便拿出了技能卡。 　　【您使用了初级技能卡-大开的脑洞】 　　【脑洞解析中】 　　【脑洞解析完毕】 　　【正在为您打开通往想象彼岸的空间之门】 　　空气中出现了无形的波纹，围观群众齐刷刷地发出“哇哦”的声音。 　　“这什么黑科技啊？”大卫不由得感慨。 　　“这小卡片牛逼了啊。”纳亚双眼放光，“老大，整完了回头能给我们研究下不？” 　　“嘘！”安德鲁示意他两安静。 　　“将军，那是精神力吧？”克兰小声地问秦自行，“精神力直接撼动物理空间？她的精神力数值没有高到那个地步才对。” 　　那是近S级才能做到的事情。 　　“你不如问，她为什么要用精神力撼动物理空间。”秦自行看着眼前的景象答道。 　　只见星星点点的精神力从席云身上飘荡而出。 　　这些精神力泛着微光，和光明属性精神力那种耀眼的光亮不一样，是一种柔和的、注视再久也不会叫人难受的光辉。 　　她的精神力没有属性，没有棱角，没有任何特别的特征。 　　是很典型的地球人了。 　　可是地球人精神力水平都很低，基本都在D级，做不到精神力外放。 　　说起来，刚遇到席云那会，她的精神力还没有这么强大，甚至连精神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的精神力就有这么大的进步，这已经是天才的范畴了。 　　席云还在继续施放技能。 　　精神力在她身前慢慢汇聚成一片，渐渐地凝出了细节，一个院子的轮廓从模糊到详实，到最后栩栩如生，连石桌上的纹理都被描绘得清清楚楚。 　　秦自行扬起了眉，他刚才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安娜也想到了那个极为荒谬的可能，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 　　一旁的克兰几乎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我天，席云不会想直接用精神力连接两地的空间吧？” 　　似是回答克兰的问题，精神力图景最后一笔成形之时，空气中的波纹如水开了一般地震荡起来，即便是精神力最低的安德鲁，也将异变看得一清二楚。 　　不多时，图景周围的光线被吸收殆尽，黑洞般的“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渐渐地，“门”变得越来越透明，透出了后面的风景。 　　但那不是基地的景象，而是远在第六星系的科考特农场。 　　反应再慢的人，到这会也意识到席云做了什么了。 　　“我的天啊。”霍金斯惊呼了一声。 　　安德鲁看向席云的眼神愈发敬佩。 　　从认识之日起，她做的一切总能叫他惊叹。 　　如果说基地这群人还算见多识广，看到席云用精神力连接空间还能保持一点风度，那么站在农场大院里等待的两老一少，在看清“门”另一端的情景后，已经震惊到连呼吸都忘了，嘴巴张得简直可以塞鸡蛋。 　　【空间之门即将打开】 　　【正在为您检测另一端的环境安全性】 　　【检测完毕，当前环境安全性评级：B】 　　【东南方存在窃听装置，数量为1，敬请注意】 　　席云愣了下。 　　【空间之门已打开，剩余时间00：03：00】 　　门两端的景象彻底凝实。 　　大卫两兄弟欢呼一声，蹦起来就想跟对面打招呼，不想看到席云回过头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让后面的人安静下来后，席云又看向农场那边，“老人家，我说话你们听得清吗？” 　　“听得清听得清！”科考特激动得脸都红了，“特别清楚。” 　　“对对对，一清二楚！”拉比也说道。 　　就连小盖伦都兴奋得直点头。 　　几人还想说什么，却见席云也朝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席云示意科考特他们先等等，自己则走到大卫他们身边，低声说道：“他们那边有窃听器，我估计是之前格雷狄那伙人装的，不知道为什么波西娅和莫利森的人都去两波了，没检测出来，你们有办法找出来吗？在东南方。” 　　大卫和纳亚点了点头，也小声回 　　应，“那我们过去一趟？” 　　“行，记住，三分钟内回来，找不到也得回来，不然就回不来了。”席云嘱咐了他们一句。 　　“没问题。”两兄弟答道。 　　于是两兄弟穿过空间之门，抵达了农场另一头，而科考特一家则拉着物资来到这一头。 　　由于门比想象中的小，只能勉强容两人通过，科考特原本准备的大型推车没了用武之地，只能手动搬运。 　　东西太多，来回搬运恐怕十分钟都不够。 　　席云见状，索性让科考特他们别搬了，直接过来这边观光。 　　她让安娜招待科考特等人，自己则走进了农场。 　　安德鲁等人以为她想亲手搬物资，要跟过来帮忙，被她阻止了。 　　既然有不知名的势力在监听，谁知道有没有监控，让大卫和纳亚过去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是让基地里这一车的通缉犯都露面，怕不是要招惹一堆麻烦。 　　席云走到推车面前，伸手逐一接触物品，将东西收进系统仓库。 　　好在科考特心细，东西已经分门别类地打包过一回，给席云省了不少时间。 　　半分钟后，她已经收完了所有物资，甚至顺手把推车也给收了。 　　科考特站在田地里，无意间瞥见农场的情景，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星际时代，可以折叠收纳的设备不是没有，但那都是配套的。 　　就比如联邦作战服里的能量炮，要用的时候按一个按钮就能自动组装成型，不用的时候收起来，肉眼根本看不出衣服里藏了那么大一把武器，看似调用方便，节省空间，实际上设计的时候老费劲老复杂了，最后能兼容收纳的物品零件也极其有限。 　　真正类似于“空间储物戒”的技术，还没有真正开发出来。 　　所以席云这种什么东西都往看不见的“背包”里狂塞一气的行为，无论放在联邦的哪个角落里，都能让观众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 　　感受到科考特的目光，席云朝他笑了笑，抬腿朝基地那边走，即将跨过门的一刹那，她鼻子一痒，久违地打了个喷嚏。 　　也没多大风啊。 　　她想着，脚步不停地走进了基地。 　　“怎么样？”席云问科考特。 　　科考特看着青色与金色交织的耕地地块，“啊”了好多声，最后只呆呆地挤出来了一句，“这……这些是神迹吗？” 　　“我看到那边好像还有猪？”拉比也不笑话科考特了，望着不远处的猪圈，震惊到茫然。 　　“对，有。”席云拖过从秦自行那临时征用的磁悬浮摩托，“有点挤，但是快，时间有限，两位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科考特连连摆手，朝在田野里疯跑的盖伦喊道，“盖伦，要不要去看小猪？” 　　小盖伦一开始还怕生，被秦自行逗了两句就什么都忘了，这会正和秦自行和克兰玩游戏，两大一小你追我赶，跑得欢快极了，听到爷爷喊自己，又想跟两个叔叔继续玩，又想看小猪，纠结得小脸都皱了。 　　“我带他去吧。”秦自行跟席云喊了一声。 　　“行。”席云应道，“他们有他们的办法，两位，我们先过去吧。” 　　科考特和拉比自然没有意见。 　　“田里那两位……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啊。”科考特忍不住问道。 　　拉比暗中扯了扯他的衣服。 　　科考特愣愣地回头，发现老友示意他不要乱问问题。 　　“到啦。”席云下了摩托，“一会他过来了你们应该就认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个距离那边的窃听器还能不能听到，就先不说了。” 　　“到、到了？”科考特可晕乎了。 　　他不就是上了车，吹了一秒的风？ 　　可周围的风景，的确变了。 　　他们的确已经到了猪圈旁边。 　　边上的拉比刚想嘲讽老友没见识，磁悬浮摩托不都这么快吗？ 　　但他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顿时傻了，“这……这……这是猪？我不是在做梦吧？” 　　秦自行这时也借助作战服的加速装置，抱着小孩赶过来了。 　　小孩一看到猪圈的情况，顿时“哇”了一声，“爷爷，你还骗我说故事书里的故事都是假的，明明就是真的呀，地里长小猪了耶！” 　　席云：“……咳。” 第94章 　　联邦平均寿命是200岁，但这是污染扩散后的数字，统计包含了居住地忽然被污染区吞噬的那批人。 　　抛开那部分公民不计，联邦平均寿命在300岁左右，不缺资源的上层、天生拥有长寿基因的人以及精神力高到一定境界的人，平均寿命甚至可以超过450岁。 　　拉比今年300有余已现老态，放在高寿群体里的确不够看，但和他所处的阶层对比，已经算是高寿。 　　高寿意味着，他的见识比起那些百来岁的小年轻来说，算是很广了。 　　他见过高度集成化的蜂巢型养殖场，也见过比较传统的大规模养殖场，甚至小时候他那瞎捣鼓的爷爷还建过更朴素原始的猪圈。 　　所以当他远远看到这边的猪圈时，他的心情是怀旧的、感慨的、震撼的，毕竟现在在联邦里，非专业养殖场已经养不动家畜了。 　　可…… 　　为什么正常地在猪圈里哼哼唧唧的猪只有一只？ 　　为什么其它三只猪都埋在地里，只有猪头闭着眼睛卡在地上？ 　　死猪？ 　　也不对，还能听到一点特属于猪的呼噜声。 　　为什么要把睡着的猪埋在地里啊？ 　　它们为什么还能睡得这么安详啊？ 　　这是什么神秘的仪式吗？ 　　“咳。”席云确认大卫那边听不见这里的对话后，说道：“我来解释一下，这是……我们的……新物种，三位可以理解为……最新的研发成果。” 　　秦自行&安娜&克兰：…… 　　神特么研发成果，你也知道好好的猪变异成这样很吓人啊？ 　　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一个月前，系统送的仔猪来到了基地，兴奋过头，猪突猛进，好巧不巧，席云在1号基地做实验的萝卜在愉悦度BUFF的长时间刺激下，变成了一根会奔跑的田猪头。 　　仔猪和田猪头实现了历史上的伟大会师，并以仔猪吃了田猪头的结果，为这个离奇的故事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之后，仔猪在田猪头的刺激下，出现了变异，进入了休眠期，一连睡了七天七夜。 　　席云心疼她家唯一的肉食来源（哪怕已经变异了），早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把猪放进了猪圈。 　　七天后，席云“双喜临门”—— 　　她在初级交易市场里登上了人气榜前五十，获得了来自系统的50个影响力奖励，同时收到了系统的另一条通知，表示她的猪已 　　经正式完成了变异。 　　席云心情澎湃地来到了猪圈，就看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陷进了地里，只有猪头冒在地上的小猪仔。 　　系统还很贴心地给了她新物种的详情信息。 　　【动物详情 　　名称：田里猪 　　作用：田里猪为普通猪食用了波格田猪头后的变异物种。 　　这是一种不完全变态的生物，幼体如植物一般长在地里，具备非凡的细胞分裂能力，不可食用；成熟后可挖出，出土后的田里猪与普通的猪仔没有任何区别，可放心饲养或食用。 　　备注1：若未成熟时将植物性状的幼体挖出，幼体会停止生长，陷入休眠 　　备注2：幼体期间请注意多晒太阳多浇水哦 　　备注3：建议您不要没事观察幼体在土里的成熟过程】 　　【田里猪剩余成熟时间：15天】 　　席云：…… 　　活久见。 　　她把负责看猪的秦自行揪过来，“我问你，这猪什么时候长地里了的？” 　　秦自行打了个呵欠，“三天前吧，尾巴先长进去的。” 　　“……你不说？” 　　“我怕你又骂我大惊小怪。”秦自行满脸无辜。 　　席云：“……” 　　席云：“这跟磁悬浮摩托能飞上百米高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情吧？你一个天天开飞船的联邦上将，好意思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一个就飞上百米高的磁悬浮摩托乐成那副傻样？还非把我拖过去看？几岁了你？” 　　“那能一样吗？磁悬浮是说得出来的科学原理，上百米哎，在地球哎，你们这磁场根本没那么强，意味着你那摩托用的技术特牛逼，老厉害了好吧。” 　　“……长在地里的猪你倒是不觉得厉害？” 　　秦自行掰着手指头数，“你超越已知科学的东西还少吗？什么会吃人的防护罩，会闹鬼的床和椅子，会奔跑的植物……现在多一只长地里的猪，怪正常的啊。” 　　席云：“……” 　　此人思路清奇得好有道理。 　　她竟无言以对。 　　然而，故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五天后，真田猪头旁边的土堆里，冒出了一个小土包。 　　秦自行吸取教训，早早通知了席云。 　　席云过来一扒拉，发现那是只埋在土里的猪耳朵。 　　说“埋”，好像不太准确。 　　应该说，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一只猪耳朵。 　　她和秦自行两人绕着最开始那只猪扒拉出了一个坑，往里一瞧，发现这第二只猪是从第一只猪的尾巴上长出来的，就跟土豆的芽眼上长出了新的小土豆一样。 　　除了已经冒出一个耳朵尖的第二只猪，还有第三只足球大小的小猪、第四只乒乓球大小的小小猪也连着第一只猪的尾巴，整个儿埋在土里。 　　席云：…… 　　SAN值-1。 　　秦自行显然也被辣到了眼睛，“……这是我见过最诡异的猪，你确定我们吃了不会死吗？” 　　席云嘴硬，“你一个觉得猪长土里很正常的人好意思说它诡异？” 　　秦自行指着冒了几个“泡”的猪尾，“这已经突破了我能接受的下限，核辐射出来的玩意都没这么渗人。” 　　席云注意力被他手指吸引过去，又看了那猪尾巴一眼。 　　SAN值-1。 　　席云：…… 　　难怪系统说幼体不能吃，难怪不让观测幼体在土里的成熟过程。 　　她默默地把挖出来的土推回去，“诡诡异异，吃了没病，等长大有真正的猪样再吃就好了。” 　　于是又是十天过去。 　　第一只猪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中气十足的猪叫，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活埋的处境，疯狂地喊人把它挖出去。 　　席自诩见惯了大风大浪云赶至猪圈，一眼看到那个望天长啸的猪头后，果断转身离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闻风而动躲在某个角落里的秦某人逮了出来，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好不容易才让秦某人同意挖猪。 　　围观者众。 　　秦前联邦上将联邦战力第一自行在经历了猪猪尖叫、猪猪狂扭、猪蹄乱挥、猪蹄猛踢等一系列与猪斗智斗勇的绝望过程后，终于成功地从土里抱出了基地第一只活泼的小猪！ 　　一时间，周围掌声如雷鸣般轰动。 　　不料，小猪尾巴上挂的那一串玩意也被扯了出来。 　　掌声戛然而止，吃瓜群众面露菜色。 　　就在那时，秦早有预料自行手中利芒一闪，果决勇敢地割断了猪尾！ 　　那一串辣眼睛的小小猪掉回土里，边上的土堆被秦自行回腿一扫，尽数落到坑里，将那串东西埋得严严实实，大家的眼睛得到了拯救！ 　　戛然而止的掌声再起，甚至比之前还要热闹一倍。 　　秦自行第一次成为基地里人人认可的英雄！ 　　然而英雄本人无视了众人钦佩的眼神与久违的荣耀，把猪往新猪圈里一丢，带着受伤的心灵，回房里自闭了一天。 　　…… 　　总而言之，忽略小猪魔性的幼体期，成熟后的猪猪跟世间一切普通的猪仔没有任何区别，粉粉嫩嫩，白白胖胖，就连被剪断的尾巴后来也长出来了，卷成了可可爱爱的一小条，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基地的团宠。 　　席云掐头去尾，省略不必要的细节，跟拉比三人说了下这一全新猪种的主要生长过程。 　　拉比和科考特听得啧啧称奇，时不时偷偷掐自己一下，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盖伦还是小孩子，对事物还没有太固定的看法，倒是没有两个大人那么震惊，只是特别好奇。 　　他蹲在幼体猪的边上，捏了捏猪耳朵，扭头问陪他玩了一会的秦自行，“哥哥，我可以挖个小洞看看小猪在土里的样子吗？” 　　“咳，不行，那是**惊悚画面，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秦自行把猪圈里的猪抱出来，“但是你可以陪它玩。” 　　科考特一直震惊于长在地里的猪，并没有注意后面赶过来的秦自行，他这一开口，顿时把科考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声音…… 　　这长相…… 　　“啊！”科考特忍不住惊呼，“您是秦……” 　　“咳咳咳。”拉比暗中踩了他一脚，把他的话给踩了回去。 　　秦自行嘱咐了小盖伦几句，让他小心点别被猪伤到，旋即站直了身体，同瞠目结舌的科考特说：“没事，反正我们家老大没让我藏起来，我应该就算能见人的吧。”他嬉皮笑脸地看向席云，“老大，我没说错吧？” 　　“老、老大？”科考特傻傻地看向席云，紧接着又看向站在席云边上的安娜。 　　刚进来那会他也觉得安娜眼熟，现在认出了秦自行，稍一联想，那还能认不出最经常替秦自行发言的安娜来。 　　也不怪他一开始认不出来，以前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安娜，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厉，遇到敏感的问题甚至疾言厉色，哪像现在温温和和的，看着特好脾气的样子。 　　她是安娜的话，那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个子是克兰？去农场里帮忙找窃听器的两兄弟就应该是大卫和纳亚？ 　　嘶…… 　　秦上将跟他一整个亲卫队全在这啊…… 　　那作为被秦上将喊老大的咸鱼……不，她说她真名叫席云…… 　　难怪她认识莫利森。 　　之前……席云还跟星区管理员争夺第六星系的果蔬市场。 　　塞维尔女神在上。 　　这、这位是想干什么？ 　　“您、您……难道您要……” 　　科考特被自己的猜测惊骇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和科考特相比，拉比就冷静很多了，早在大卫和纳亚过去那边的时候，他就认出了人，饶是如此，听到秦自行一副听席云话的样子，他也是暗暗吃惊。 　　联邦谁不知道这位秦姓上将的脾气—— 　　我行我素，肆意妄为。 　　一样是打战，别的将军都听上头指挥，秦自行不，凡是他认为可以继续 　　攻打的，十来道军令下来也别想让他撤退；凡是他认为必须撤退的，就算是联邦领袖开口也别想让他在战场多留一分钟。 　　也就上一届领袖能勉强让他听进去几句，换届之后，他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偏偏这人功勋显著，战无不胜，别人对他再有意见都只能憋着。 　　那会大家都在说，秦上将不听指挥算什么，只要他不叛变，联邦就得谢天谢地。 　　结果就真的叛变了。 　　其它弯弯绕绕暂且不表，就这么一位经常性把整个军方上层气得鸡飞狗跳的祖宗，会老老实实认别人做老大？ 　　哪怕是上一届领袖都没有这待遇。 　　拉比看着席云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知道老友科考特想说什么。 　　什么样的人才会将这么厉害的一支联邦叛军收容到自己手下？ 　　联邦怕是要变天了。 　　“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要让我们过来参观呢？还让我们看到秦将军，您……就不怕我们说出去吗？”拉比谨慎地问道。 　　“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科考特撞了老友一下，连忙保证，“您救了我们那么多次，我们绝对不会把在这里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哪怕一个字的！” 　　席云微微一笑，“您的这份保证就是我决定找你们过来参观的原因之一，我相信你们会帮我保密。” 　　“另一个原因则是，我相信良好的合作需要建立在双方充分信任的基础上。”席云大拇指指向秦自行，“从两位刚才变化的脸色来看，两位现在应该清楚跟我合作意味着什么了，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合作，两位可以重新考虑一下的。” 　　“不用考虑！”科考特想到不想地回答，“您是好人，不然也不会为我们的事这么费心，我和小盖伦的命都是您的，您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就好。” 　　拉比倒是皱着眉，“您太冒险了，这个年代，即便我们值得信任，可一旦有人对我们用精神审讯，事态就不由我们控制了，您的基地会很危险。” 　　“拉比！”科考特低喊了他一句，“人家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你别再质疑了，太无礼了。” 　　“没事，他说得很对。”席云点头道，“但我有天然屏障。”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外头就是核心污染区。” 　　科考特一家开始往回走了。 　　两位老人走路都是飘的，只有小盖伦不清楚状况，叭叭叭地说得可开心了—— 　　“爷爷爷爷，小猪好好玩啊。” 　　“我在姐姐这里不头晕哎。” 　　“姐姐田里的麦穗长得好饱满好漂亮啊……” 　　秦自行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低声道：“其实我们也不是不能藏起来，看你把两位老人家吓成什么样。” 　　席云道：“我都让大卫和纳亚去那边露面找窃听器了，就算他们认不出大卫和纳亚，不排除盯着他们的人认不出，我收留两个通缉犯和一群通缉犯，有区别？” 　　“再说，基地要发展，我跟他们要一次废品不奇怪，经常要大量废品就招眼了吧？就算他们自己不多想，盯着他们的人也会多想。” 　　“我宁愿他们现在就充分认识到跟我合作的风险，知道我这有一群通缉犯，也不想未来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哄骗他们从背后捅我一刀。” 　　“信任很重要，好伐！” 　　秦自行听完，笑笑不说话。 　　“笑什么笑？” 　　“笑你找了这么一堆理由，窃听器今天临时发现的吧？他们要来的事你可是几天前就在规划了，那个时候你能这么想？我不信你没别的好处拿。” 　　秦自行乐着，小声道：“你不去做政治家可惜了，怪会收买人心的。” 　　席云瞪了他一眼，“就你有嘴，就你聪明，那拉比跟军方什么关系？我怀疑早在大卫和纳亚出面的时候他就认出你们了，沉了半天气，直到你故意喊我一句他才破了功。” 　　秦自行耸了耸肩，“可能是退役军人吧，他精神力不错。什么故意不故意那么难听，我平时难道不是这么喊你的吗？” 　　“呵。” 　　秦自行就笑，“不喊，要是让人误会你是帮我干活的，小的不就成谋权篡位的了吗？不行不行。” 　　他说得虽浑，本质意思席云倒是清楚。 　　秦自行的身份在联邦是定了性的，在秦自行手下做事，和反过来命令秦自行做事，性质完全不一样。 　　前者意味着她跟联邦一定是敌对的立场，后者则有一定的余地。 　　但席云懒得跟他贫，看了一眼时间，扬声催在农场里的两兄弟：“你两好了没？还有五秒。” 　　* 　　空间之门另一头，科考特农场。 　　大卫和纳亚两兄弟走过来后，顾忌着窃听器，表面上一句话也没说，实则在通讯器里聊得飞起。 　　敌方网络横着走（大卫）：万万没想到我们还有活着走出核心污染区的一天。 　　破解密码无敌手（纳亚）：何止，咻的一下，就两步路距离，我们就踏上了第六星系。 　　敌方网络横着走（大卫）：老大牛逼！ 　　破解密码无敌手（纳亚）：老大牛逼！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老大牛逼！ 　　秋语颂（安娜）：速度。 　　破解密码无敌手：催什么，找东西不影响我夸夸老大。 　　敌方网络横着走：就是就是，牛逼的老大还没催呢，你催什么催。 　　秋语颂：云云让我转达，摸鱼扣晚饭。 　　破解密码无敌手：为什么叠词从你嘴里出来那么吓人。 　　敌方网络横着走：为什么你可以叫云云，人家也想叫老大云云。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人家也想叫。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云云云云云云。 　　只有安娜可以叫我云云：都没有正事做是吗？最近轮到谁扫厕所了？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马上带小孩赶去猪圈区域。 　　破解密码无敌手：确认石桌周围没有窃听器。 　　敌方网络横着走：确认房屋外墙没有窃听器。 　　…… 　　只有安娜可以叫我云云：还是找不到吗？就剩一分钟了，找不到就算了，赶紧回来。 　　敌方网络横着走：那不能够，只有我窃听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窃听我的道理。 　　破解密码无敌手：就是就是，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出来的窃听器。 　　破解密码无敌手：大卫来打赌！谁先找出来谁就帮对方扫厕所！ 　　敌方网络横着走：鬼才要跟你赌，我又没有你那个技能，赶紧的，把窃听器找出来，我要趁还在联邦，摸一摸对方的网络。 　　纳亚朝大卫做了个鬼脸，原地站定，闭上眼睛，将精神力铺了开去。 　　精神技能-钩玄猎秘。 　　此技能将以精神力组成一张细密的大网，覆盖方圆500米的范围，进行地毯式搜索，不放过包括精神力在内的任何一点信号辐射波动。 　　一寸，又一寸。 　　比精密仪器还要敏锐的精神力慢慢地扫描着，最后在某个角落里定位到了一个不断泵动的小豆点。 　　“！”纳亚猛地睁开眼睛，大步流星地走向科考特的屋子，在门槛处停下，弯腰，摘下了那不到苍蝇大小的小装置。 　　大卫朝他伸出手，四指朝内招呼，急切地表达“给我给我”的意思，跟小孩讨玩具似的。 　　纳亚正要递给他，却见他突然望向东北角，眼睛一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击一拿，从阴影里拖出了一个人来！ 　　“你两好了没？还有五秒。”席云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催道。 　　与此同时，科考特和拉比晕乎乎地带着小盖伦，从基地那边走了过来，两人一见被大卫拿下的人，又气又惊地喊了起来： 　　“罗泽？又是你？” 　　“你害我们还不够惨吗？” 　　顾着捂罗泽嘴的大卫根本没认真听，满脑子都是席云那句“还有五秒”，拖着人，条件反射地就往空间之门迈。 　　纳亚倒是听见了，但一听就觉得这不是好货，见大卫“坚定地”把人往基地里带，他还以为自家兄弟想把人带回去劳改，于是接受性良好地跟着走，甚至看罗泽挣扎得太厉害，生怕回家的步伐被拖累，索性把人双腿一捞，整个儿抬了起来。 　　两兄弟一前一后，抬尸一样把活生生的罗泽给抬进了基地。 　　一进来，就感到一股难以违抗的巨力，两人下意识地撒手，便 　　见罗泽“刷”地一下，莫名其妙地飞了出去。 　　他们盯着罗泽那眼熟的抛物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啊，这人没基地户籍，被防护罩弹出去了。 　　空间之门在他们身后越缩越小，最终化作一个黑点，和科考特农场那边的景色一起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基地其他人的语言功能。 　　还是经常被弹飞的秦自行比较淡定，跟席云要了张临时通行证，走到基地外，把摔断了几根骨头的罗泽给拖了回来。 　　基地众人的视线沉默地落到罗泽身上，后者看着一众穷凶极恶（安德鲁）、声名狼藉（秦自行等人）的联邦通缉犯，惊恐至极，眼睛瞪得比安德鲁还大，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您绑架了联邦罗波尔能量工厂第六星系分厂代表罗泽，影响力＋5】 　　【您的反联邦立场发生了偏移】 　　席云：…… 　　基地一众通缉犯：…… 　　纳亚默默地把窃听器交给席云，确认可以说话后，觑着她的脸色说：“要不……您再发一下神通，我给您把人送回去？” 第95章 　　罗泽通过藏在门槛上的窃听器得知，科考特一家今天要与咸鱼见面，便偷偷过来围观。 　　也不知道咸鱼的地盘在多远的地方，他本想派手下过来跟踪，但是咸鱼之前对付马泰斯和格雷狄的手段太不可思议了，罗泽生怕手下能力不够办砸了事，可找专业人士吧，他既心疼开销，又不想和别人共享咸鱼的消息。 　　毕竟咸鱼的耕地之多，按他从窃听器里得知的说法，可得用上几十台农机，只要找出地点，汇报给莱曼上将，他肯定可以多管几个工厂！ 　　于是罗泽仗着自己善于隐蔽的种族天赋，亲身上阵了。 　　怕错过哪怕一点咸鱼的信息，他来得很早，选的位置也不太巧，刚好是空间之门的反方向，偏西南方，因而空间之门打开后，罗泽只能看到一片马赛克一样的扭曲空间。 　　他正纳闷着，就看到科考特傻了吧唧地朝对面挥手，还听到了咸鱼的声音，特清晰。 　　纵然再匪夷所思，他也猜出那是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了。 　　这世上竟有不需要瞬间传输装置就能跨越空间的技术？ 　　这不得引发一次工业革命？ 　　他要是能找出这项技术的秘密，汇报上去，别说多管几个工厂了，说不定能让他做厂长！ 　　罗泽激动起来。 　　他趁着科考特一家走进那门里，猫起腰，想绕到空间之门的正面一窥究竟。 　　没想到那边走出来了两个人。 　　他们身上穿着深蓝色的作战服！ 　　因为方便，这年头作战服很流行，什么雇佣兵、星盗、私人武装、保镖……通通都爱穿作战服。 　　换作别人，可能不觉得这两人穿作战服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罗泽可是罗波尔能量工厂的代表，一眼就能看出这两套作战服属于特殊制式，意味着…… 　　这两人是军方的人！而且应该隶属于莱曼上将！ 　　什么情况？ 　　难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罗泽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咸鱼真是上将的人，万一被上将发现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以莱曼上将的脾气和手段…… 　　罗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是……来都来了。 　　罗泽一咬牙，更小心地隐匿身形和精神力，朝北边绕去。 　　不想他这边目标明确，那两人目标好像也很明确，竟然齐齐地朝东南方走，一路找一路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糟了。 　　他们不会在找窃听器吧？ 　　他们怎么可能发现？ 　　那个组织的人可是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目前的联邦不存在能够检测出他们设备的技术，除非对方拥有勘察类的精神技能，即便如此，精神力不到A级中上游，就算有勘察类的精神技能也没用。 　　而继秦自行叛出联邦，带走大卫和纳亚那两名技术专家后，联邦军队里就再也没出现过那么厉害的勘察人员了，最起码莱曼上将手下并没有。 　　罗泽这么一想，心神安定了不少。 　　他从西南方跑到西北方，震惊于空间之门另一端绿意盎然的风景，又为了看清那两个神秘人的脸，绕了小半圈，从西北方跑到东北角。 　　在他们摘除通讯器的那一瞬间，罗泽也看清了他们的长相。 　　是大卫和纳亚！ 　　怎么可能！ 　　不是说秦自行在第三特种部队的围攻下，掉进了核心污染区吗？ 　　难道他没死？逃出来了？ 　　对，肯定是这样。 　　难怪莱曼上将至今封锁着34号污染区周围的跃迁点，难怪上将会把莫利森派给精于审讯的格雷狄…… 　　上将应该是知道秦自行还还活着，但是找不到他，想用各种办法逼他出来。 　　而今时今日，他罗泽，竟然找到了大卫和纳亚！ 　　这可是天大的线索！ 　　超大耕地、先进技术、秦自行！ 　　发了发了发了！ 　　罗泽兴奋得脸都红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双有力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出了藏身之处。 　　他被那两兄弟发现了！ 　　* 　　现在。 　　诡异、可怕。 　　这是罗泽被秦自行像死狗一样拖回来后，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 　　那股莫名其妙的巨力就不说了。 　　一眼望去，这里有顶着太阳光的神秘方柱若干，整体看来，很像某种宗教性的祭坛；不远处的矮房边是两棵杰里费斯树，看那高度和面积，应该已经有…… 　　十年树龄？十五年？不知道，说不上多少年…… 　　按理杰里费斯树的树龄也就七八年，但七八年的哪有这么粗壮，罗泽实在是闻所未闻。 　　再远些还有一大片田地，其中一部分区域种的应该是小麦，一片金黄，只是那密度…… 　　高得让人头脑发懵。 　　罗泽懵懵然地被丢回人堆里，看着围观他的这群人，大脑CPU几乎过载。 　　除了那个必定是咸鱼的陌生女人，其他人都是熟面孔。 　　秦自行那群人就不用说了，莱曼上将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个皮肤有点像白瓷的…… 　　怎么好像是上将第三特种部队的人？ 　　那个眼睛大得跟铜铃一样的……安农人的特征…… 　　那不是消失了三十多年的安农海盗吗？ 　　这群人怎么扎堆到一起了？ 　　看他们的神态，怎么好像还都以咸鱼为首？ 　　怎么回事？ 　　咸鱼不是秦自行的手下吗？ 　　为什么秦自行把他拖回来后，就一副交由咸鱼处置的样子？ 　　只听秦自行指挥的纳亚为什么要问咸鱼的意思？为什么语气那么小心翼翼？ 　　“送回去？知道开一次门多贵吗败家子？为这玩意值吗？” 　　他听到咸鱼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传说中连联邦首都军校都敢炸的大卫跟纳亚闻言，默默地往秦自行边上挪。 　　秦自行似乎想说话。 　　秦自行被咸鱼一个眼刀瞪得闭嘴了。 　　秦自行也在往边上挪。 　　这还是那个出了名我行我素、让所有人头疼的秦自行吗？这还是那个手下炸首都军校都敢在元帅面前大放厥词，据理力争地捞人的秦自行吗？这还是那个经常气得莱曼上将多打一打安抚剂的秦自行吗？ 　　咸鱼得有多可怕啊。 　　罗泽陷入了莫大的恐慌，被席云骂成“这玩意”都不敢说话。 　　“那要不……不送回去？”大卫见自家将军挪得比自己还远，只能硬着头皮接席云的话茬。 　　“高见，那您来讲讲，怎么处理？”席云指了指罗泽。 　　她已经用光脑跟科考特沟通过了，知道罗泽一直觊觎着科考特家的土地，之前还趁着小盖伦生病急用钱，和格雷狄沆瀣一气，想逼科考特贱卖地产，一计不成，又招来马泰斯绑架盖伦，总之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商人。 　　其 　　他人不知道太详细的事情，但也都听到了科考特最后喊的那两句，加上席云的态度，也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娜斧头一抡，“剁了，当肥。” 　　安德鲁嫌弃，“我们的肥料比他好用。” 　　秦自行：“哎，那就喂猪呗。” 　　霍金斯弱弱地说：“咱家猪吃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有点多了……” 　　克兰：“随地埋了吧，我挖坑，很快的！” 　　大卫&克兰：“还要挖坑多麻烦啊，直接丢砖窑火化了吧。” 　　罗泽听得直冒冷汗，他看向话语权最大的席云，“饶、饶命啊……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我只是路过……不小心路过而已……我是科考特的邻居，有误会，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路过？”大卫抠了抠耳朵，“一开始我的确以为你是路过，但你在那呆了挺久了吧，还离我们越来越近，你确定真是路过？” 　　“就……好奇，哈哈哈，好奇嘛，院子里空间扭曲成那样，是个人都会好奇的……你们放了我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我保证，我可以对天发誓。” 　　“发誓有用哪还有那么多人出尔反尔。”纳亚翻了个白眼。 　　罗泽不管他，只神情可怜地看向席云，“相信科考特也告诉您了，我是罗波尔能量工厂的代表，您放了我，我将竭尽全力为您办事，我……我看您这耕地挺大，但好像没有设备……我可以帮您找！您要多少我给您弄多少来！” 　　“还、还有，那个耕地资质！那个我也能帮您弄！您要哪个星系的资质我就帮您弄哪个星系的资质，在联邦，我们能量工厂能办的事很多的，我……我作为代表，我能动用不少工厂的人脉和资源的，我向您保证！” 　　席云站着，低头看他求饶了半天，手掌一翻，露出了那枚窃听器。 　　“你的？” 　　“不……”罗泽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是我的，但是！我是看上次科考特好像遇到了危险，我放在那里以防万一的，要是他出了危险，我可以及时让人去救他！” 　　大卫佩服地鼓掌，“牛逼，这样的说辞亏你想得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小心透露了科考特家有杰里果的事，引来了星盗，我于心不安……” 　　“闭嘴，我没兴趣听你编故事，再满口谎话我就把你活着火化了。”席云不耐烦地打断他，继续问道：“能量工厂能办很多事情？包括制作这枚窃听器？” 　　罗泽脸色惨白，“不是……不行的，我们能量工厂不干这种违法……” 　　他在席云警告的眼神下改了口，“这是一个叫‘传教士’的佣兵团研发出来的装置。” 　　席云和伙伴们对视一眼，再问：“具体说说这个佣兵团。” 　　罗泽张了张嘴，又似为难地闭上了，“您确定这个窃听器关了吗？” 　　席云挑眉，“不然？” 　　罗泽说：“他们的技术很特别，按了开关也不等于就真的关了，保险起见，要不给我看看？” 　　席云朝他伸出了手。 　　罗泽伸手去接，却在手指触碰到席云的一瞬间，将席云猛地推向众人，趁此空当骤然施展精神力！ 　　精神技能-匿影藏形。 　　此技能可以扭转他人的认知，即便罗泽站在对方对面，对方也注意不到他。 　　罗泽借此机会，顾不上肩上的骨折，朝基地外撒腿狂奔。 　　这基地内没有网络信号，应该是有信号屏蔽装置，刚进来那会是他没反应过来，现在只要他能逃出去，只要他能重新获取网络信号，他就可以搬救兵。 　　在那之前，他有信心可以躲过咸鱼那伙人的追查！ 　　近了近了！ 　　他看到这个基地的边缘了！那些人还没追上来！ 　　罗泽暗喜之下，速度进一步加快。 　　终于！ 　　他突破了那压抑的黑罩子，重获自由！ 　　他一边跑着，一边欣喜若狂地打开光脑，却发现…… 　　还是没有网络信号！ 　　为什么？ 　　不可能！ 　　他用的是能量工厂特配的通讯模块，联邦任何一个角落，不管多偏僻，都可以连通到外界，就连普通的污染区都能用！不可能用不了的！ 　　除非…… 　　他心头一悚，觉察出不对了。 　　头好晕。 　　四肢绵软。 　　吸不上气来。 　　幻象……好多幻象……视野里出现了好多半透明的黑色小人，张牙舞爪地威胁着要把他拉去火化…… 　　是污染…… 　　他收到了精神污染。 　　怎么会这样？ 　　他身上明明带着隔绝污染的装置，就算是普通污染区，他也自信能在里面呆上十天半个月，现在他才跑出来几分钟啊。 　　这里…… 　　这里竟然是…… 　　核心污染区。 　　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了碎石嶙峋的地上，脸上、手上都摔出了鲜血淋漓的擦伤来，可就连疼痛，都在离他远去。 　　怎么会这样？ 　　他都逃出来了。 　　这里怎么会是核心污染区？ 　　怎么可能是核心污染区？ 　　他是能量工厂在第六星系的代表，他千辛万苦才爬到了这个位置，他今天发现了这么多秘密，如果能汇报给莱曼上将，他明明可以前途无量的…… 　　“怎么样？”一个冷淡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绝望的感觉，还算刺激吗？” 　　“别急。” 　　“你给大家带来那么多麻烦，这还只是我跟你讨的，一点点利息而已。” 第96章 　　基地里多了一个特殊的居民，这个居民的住处和别人不一样，是一座特殊的建筑—— 　　监狱。 　　这座监狱坐落在一座石灰石小矿山边，主体是一个可以容纳十来个人的小平房，外围以砖头砌成了一圈两米高的围墙，围墙以上是一个透明的穹顶，映着昏暗的红光。 　　那是监狱里唯一的光源，一个巨大的红色箭头。 　　作为基地第一座监狱的第一个住户，罗泽每天的任务就是挖石灰石，只有完成任务，他才能够获得第二日的食物——一小段味道劣质的能量棒。 　　作为能量工厂的代表，他卖出去的能量棒不计其数，吃下去的能量棒却极其有限，毕竟他有着可观的财富，平时的餐谱大多是新鲜食物，就算不是，那也是口味稀有口感逼真的高级能量产品。 　　这种劣质的能量棒，放在以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连推广都懒得推。 　　现在让他为了这种能量棒，在没有监工施压的情况下，勤勤恳恳地干活？ 　　呸！ 　　于是，罗泽来监狱的第一日，把咬了一口的能量棒丢到了地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第一日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机械的声音。 　　【00001号犯人未完成今日劳改任务，扣除一日伙食份额】 　　有本事饿死他啊。 　　那女人既然把他救回来，证明他的命对她来说有利用价值，才不会真的让他饿死呢。 　　于是第二日，罗泽照样什么都没有做。 　　第二日当晚，饿着肚子的他再次听到那道机械声。 　　【00001号犯人未完成今日劳改任务，扣除一日伙食份额】 　　【检测到00001号犯人已连续两日未完成任务，且任务 　　完成进度为0，请00001号犯人端正态度，否则监狱将给予额外的惩罚】 　　那正好，方便他谈判。 　　第三日。 　　【00001号犯人未完成今日劳改任务，扣除一日伙食份额】 　　【检测到00001号犯人已连续三日未完成任务，且任务完成进度为0，本监狱将额外扣除该犯人一日伙食份额】 　　【未来两日监狱饭堂将不会有伙食供给】 　　【请00001号犯人端正态度，否则监狱将给予进一步的惩罚】 　　不会有人来？ 　　罗泽猛地坐了起来，又头晕眼花地摔了回去。 　　当天晚上，他硬邦邦的地板上翻来覆去，饿得实在睡不着，忍无可忍地去到了自己多日未光临的饭堂，借着从窗户挤进来的一点点红光，跪在地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段被他丢掉的、已经沾了不少灰的劣质能量棒。 　　他如获至宝地直起身，拿衣服潦草地擦了擦能量棒上的灰，一口咬掉了二分之一，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第四日。 　　罗泽第一次拿起了挖矿工具。 　　由于心存侥幸，他只完成了三分之二的任务量。 　　当晚机械音宣布，将于三天后的晚上发放三分之二的伙食。 　　监狱饭堂发放的能量棒虽然因为口感格外糟糕，被罗泽定性为“劣质”，实际上是席云从秦自行几人手里搜刮过来的，属于军用干粮。 　　饭堂每天发给罗泽的份，以罗泽的胃口，够他顶一天多，省一点顶两天也行。 　　这点罗泽很清楚。 　　所以第五日和第六日，他挖矿挖得很敷衍，两天总产量也不过是一天任务量的三分之二。 　　没想到，到了第七日，机械音再度警告，认为罗泽连续一周没有完成任务，态度恶劣，决定扣除罗泽当日二分之一以及之后一周的伙食，期间如果罗泽再不彻底完成每日任务，七天后，监狱将不会供给任何伙食。 　　罗泽开始慌了。 　　第八日，经验受限，他没有完成任务。 　　第九日，体力下降，他没有完成任务。 　　第十日，饥肠辘辘，他就算想完成都完成不了任务。 　　连续十日没有完成任务，监狱机械音判定罗泽态度极其恶劣，将他关了1小时小黑屋，并再次警告他，如果再不完成任务，还会有更进一步的惩罚。 　　第十一日，2小时小黑屋。 　　第十二日，3小时小黑屋。 　　…… 　　没有粮食，没有体力，就没有挖矿效率，再关小黑屋，效率进一步降低，更不可能完成任务，更不可能获得粮食。 　　这注定是个恶性循环。 　　更可怕的是，全程没有任何活人过来看他一眼，净是冷冰冰的、毫无同理心的机械判定，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罗泽饿得眼冒金星，在又一次被关进完全封闭的小黑屋后，一出来就崩溃了，跑到监狱围墙边痛哭流涕，求席云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点能量棒吃。 　　依旧没有任何人出现，但就在罗泽近乎绝望的时候，他第一次在非夜晚时间听到了机械音—— 　　【任务要求已重置，请00001号犯人珍惜机会，端正态度】 　　【今日伙食已配给，请于饭堂接收】 　　罗泽敢说，那天他吃到的能量棒，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佳美味。 　　从那天开始，监狱开始有了计划内的产出。 　　* 　　席云虽然没去监狱，但系统每天都会把罗泽的情况汇报给她。 　　监狱设置的任务量是根据罗泽的体力设定的，甚至科学地给罗泽留下了足够的休息时间。 　　给能量棒是席云故意的，这玩意难吃是公认的事，喂猪吃吃都嫌弃，罗泽既然那么爱强抢别人的土地开能量工厂，自然得让他日日欣赏自家产品。 　　但她考虑到罗泽每天的体力消耗，到底还是多给了一点，毕竟把人留下来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压榨劳动力，并不是没有意义地虐待。 　　然而这罗泽求饶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真的给了他机会，他倒是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爱死不死，反正这人不干活在她这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最后一次机会，好自为之吧。” 　　席云嘀咕着关掉了监狱管理界面，点开了领袖详情。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8 　　寿命：845年2月4天/846年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11945.4/22533（已兑换积分剩余2770.9，当前兑换系数1.9） 　　财富：923680（挺像那么回事） 　　影响力：7336.5（……）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8000（升至10级可解锁财富-改造力兑换系统）】 　　很快就可以9级了。 　　十多天前，她让科考特一家来基地观光，由于人数和观光形式都比波西娅那次好，加上科考特一家满意度级高，最终综合评分拿了个A级，得到了180个影响力和万能加速器。 　　当天又按头让罗泽承认他看到的风景属于“观光景点”，强行薅了把系统的羊毛，拿了个D级，得到30个影响力。 　　席云本来以为这210个影响力会是她近期最大的一笔入账，没想到罗泽被他们“绑架”到这边，第六星系星区管理员的有力竞选人就只剩波西娅一个。 　　因此，不久后，波西娅当选星区管理员，成了席云贩卖农品的有力渠道。 　　席云的土豆、萝卜和小麦日销量很快破千，并在几日后上升到3000-4000的水平。 　　唯一的问题是，她基地的产量跟不上需求了。 　　好在席云早有准备，用科考特带来的那堆废品，做了五六台作用不同的小型农机，大幅提高了种地效率和面积。 　　当然，要扩大耕地面积，不仅需要机械辅助，基地领土也得扩大。 　　基地升9级势在必行。 　　席云的心在滴血。 　　系统变态得要命，升9级要整整三万积分，几乎是前面8级的总和，要不是她前阵子完成了荒田重耕3的任务，到手五万，这一波就能把她老底掏空了。 　　何况每次基地升级，领土面积顶多翻一倍，有时候甚至一倍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三万积分砸下去能不能听一个响。 　　事实证明。 　　三万分砸下去的声音还是挺响的。 　　【基地详情 　　名字：2号家园 　　等级：9（升至10级可获得BUFF位*1，可适配中型建筑；下一级别所需改造力积分：5，0000） 　　居民：9/350（看来您是个特别不喜欢热闹的领袖） 　　流动居民：1 　　仓库：131/250 　　建筑：12/50 　　防御力：10＋15（已装备防护罩） 　　疆土：2000*2000】 　　面积竟然整整翻了十倍！ 　　大规模耕作可以愉快安排了！ 　　萝卜、土豆、小麦、棉花、薄荷、甜泊托薯、天云瓜、黑桃果、橡胶树，一样来个十亩，反正有系统仓库，不怕坏。 　　再用上根本不要钱的神秘肥料，长得快的作物如萝卜、土豆、小麦和甜泊托薯，半个月左右就能收成了，把席云的仓库塞得满满当当。 　　由于在供应缺口出现之前，席云就已经开始了大规模耕作，故而缺口出现了一周左右，便被席云补齐了。 　　每日稳定三四千的农品日销量，意味着每天有三百多个影响力进账，席云掐指一算，再过两三天她就可以升到九级，再这之后的十级应该也不用等很久了。 　　由于基地作物种类和产量爆发的实在离谱，系统后续发布的任务荒田重耕4被她超额完成，到手五万积分，以及桂花树种子*10，。 　　而荒田重耕5一刷新出来，也立刻完成了三分之二，任务奖励指日可待。 　　虽然重耕5奖励的积分和重耕3和4一样是五万，但额外奖励送的是…… 　　绵羊！ 　　真薅羊毛的时代即将到临。 　　羊毛毛衣啊、羊毛围巾啊、羊毛地毯啊…… 　　想想都美。 　　然而。 　　席云走到泉眼边，看着流量变得极小的泉眼，听安德鲁皱着眉说道：“基地里的泉眼快干了，我们快没有水用了。” 第97章 　　基地的泉眼并不大，最开始被席云发现那会，也不过脸盆大小，后来基地建立，还一度因为低温冻成了冰。 　　席云做出制暖片保证了基地温度后，泉眼不仅恢复了正常，出水量还日益增多，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小汪泉水，面积有限，但也够满足基地几人的日常需求。 　　后来基地种了几亩地，用水量攀升，泉眼好像也还顶得住。 　　再后来，种子等生产资料进一步丰富，制作农机的原材料也有了着落，席云决定大规模种植的同时，也担心过这么小一口泉眼够不够用，带着其他人把岛上各个角落都搜了一遍，可惜没有找到第二口泉眼。 　　挖井的话，也挖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也就是说，岛上的淡水资源，除了她基地里的这口泉眼，就剩黑竹林那边的湖泊了。 　　然而，污染源大军一役后，黑竹林出现了异变，整个区域被红虫围成了密不透风的半圆球。 　　席云去过两次， 　　但是那些红虫处于暴走状态，会无差别攻击靠近黑竹林的人。 　　因为黑竹林给的材料帮了席云不少忙，席云没把黑竹林当敌人看，见它状态不好也就不强求，转而打起了岛周海水的主意。 　　她用科考特给的那堆废品，做了个海水淡化装置。 　　用是能用，就是…… 　　特别败家。 　　一来，科技树做的海水淡化装置要用改造力积分驱动，每五个积分可以净化一立方米海水，就他家这几十亩地每天的用水量，消耗起积分来相当可观； 　　二来，岛周海水的污染浓度极高，以至于海水淡化装置还要搭配滤绵岩使用，净化一立方米水要用掉她近百块滤绵岩，用十天半月还好，经年累月的话，再大的滤绵岩矿脉也扛不住。 　　席云无奈之下，就暂时还是靠着那口泉眼过活。 　　好在种植规模扩大后，泉眼没有干涸的迹象，出水量然一直跟得上。 　　时日一长，席云也就慢慢把这个顾虑抛到脑后了。 　　可现在，泉眼竟然快干了。 　　“我记得昨天还好好的？”席云眉心也微微皱了起来。 　　“对，昨天用水也不少，没什么问题。今天忽然不行了，水位很明显变浅了，本来是到这里的。”安德鲁给席云指了下之前的范围，“应该是今早停止的出水，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中午才发现。” 　　“会不会是被淤泥之类的东西堵住了？” 　　“往下挖过，没有异常。” 　　席云沉吟了会，同安德鲁道：“既然不是我们这边堵了，那可能是源头出问题了。” 　　“你是说黑竹林那边？” 　　“嗯。岛上淡水资源就这两处，竹林那边水量明显大，很可能就是源头，我再过去一趟。”席云说道，从仓库里拿出之前做好的海水净化装置，“基地里水不够用了的话，就先用海水淡化装置将就一下吧，最起码把这波种了一半的地都种完。” 　　“对了，上次做出了一批盐后就没再装海水回来了，现在基地的海水应该没剩多少……”席云想到这事，在通讯器里嘱咐了几句，“我让大卫他们挖完滤绵岩顺便装海水回来。” 　　“好。”安德鲁接过装置，“黑竹林……你还是要一个人去吗？” 　　席云闻言，下意识看了眼席魇的状态，要带也就带它了，毕竟它能跟黑竹林交流。 　　然而席魇还在休眠。 　　都休眠两个月了。 　　这只猪。 　　“要不我跟你……不。”安德鲁心知自己能力不够，保护不了她，“你找人跟你去吧，你上次回来，脸上有伤。” 　　红虫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暴躁，席云上次去的时候，不知道它禁止人靠近的范围扩大了，一不小心脸上就被划了一道。 　　“也是，免得今天又遇到什么意外。”席云向来不托大，她看了眼基地的情况。 　　克兰、大卫和纳亚去海边挖滤绵岩了，安娜和霍金斯在田里忙活，秦自行…… 　　秦自行在津津有味地看小鸡打架，还时不时拱两下火。 　　…… 　　席云顿时理解了以前坐办公室的时候，老板们为什么一看员工工作不饱和就浑身不自在了。 　　摸鱼不是错。 　　摸鱼摸到被老板看见，那就是你的错了。 　　十来分钟后。 　　秦师傅停下磁悬浮摩托，恭请席云下车。 　　借着车灯，席云勉强能看到位于几公里外的一大团阴影——黑竹林。 　　“你是说，再往前磁悬浮动力会失效？”她想了下，“上次我们去海边，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吧？我记得是因为海里污染太浓了，可是这里……” 　　席云看了眼作战服的耐久，“好像还好？” 　　“跟污染浓度有关系，也跟污染源的意志有关系吧，磁场被影响了，你这朋友今天好像不太想招待客人啊。” 　　“这个范围……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又扩大了近一倍啊。” 　　“是不是庆幸有我在呢？及时发现你这朋友领地扩大，给你省了多少麻烦。你看，扫厕所什么的……”秦自行赶紧顺杆儿爬。 　　席云瞪了他一眼。 　　秦自行顿时改口，“扫扫扫，保证扫得干干净净，片尘不染。” 　　席云懒得跟他磨嘴皮子，说回正事，“这也太久了……席魇一直没醒，也没法问它送滤绵岩废料过来的时候，竹林是什么状态……但反正从发现这里异样到现在，至少也有一个多月了，你接触的污染源多，污染源会持续性暴走这么久吗？还愈演愈烈？” 　　“会啊，如果持续性遭受刺激的话。”秦自行答完，忍不住嘀咕，“找污染源投喂污染源，真不愧是你。” 　　席云忽略他的嘀咕，想了下，“污染源进化的话，性情会变吗？” 　　“很难讲，比如污染源互相吞噬，攻击手段什么的可能会变化，但你说性情……”秦自行笑了笑，“一般不会有人能活着跟有‘性情’可言的污染源长期往来。” 　　污染源的本能是“吞噬”。 　　B级以下的污染源，行事完全靠本能驱使；就算是拥有较为成熟的类人意识的A级，其行为的根本目的也在于吞噬。 　　污染源不像人类，有复杂的七情六欲，自然也就没有“性情”可言，它们有的，不过是“行为模式”而已。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S级污染源。 　　但S级的危险性不言而喻。 　　“继续深入吗？要继续的话只能用走的了。”秦自行问道，“不过可能会刺激到你朋友，要的话你靠着我点，我们混进去。” 　　“混？” 　　秦自行嘿然一笑，“让你体会一下黑暗属性精神力的好处。” 　　说是体会，其实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由于在污染源的地盘里掏污染源核晶照明属于作死行为，两人只开了个席云做的小手电，肩并着肩，稀疏平常地走着，仿佛大晚上出来瞎逛的无聊旅客。 　　“就这？”席云怀疑地问道。 　　“果然不够拉风吗？那我喊个开场白？画个帅气的阵法？”秦自行笑嘻嘻地说。 　　“……大可不必。”席云嘟哝着，不小心走歪了一步，踩了秦自行一脚。 　　秦自行登时装模作样起来，“啊！痛痛痛！我瘸了！” 　　席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倾情表演，“你这人到底怎么成为上将的，我真的想不通。” 　　“可能就是靠脸皮够厚吧？” 　　“……” 　　“席云。” 　　“嗯？” 　　“不挨着走都不知道，我发现你下盘不够稳，走路有点飘哎，我被你撞得手臂疼，这能算工伤不？那个扫厕所……” 　　“再借机提扫厕所以后厕所都归你扫。”席云恼羞成怒的同时，跟他拉开了距离。 　　“别别别，不提了不提了，你骂归骂，别走远啊，太远我精神力覆盖起来费劲。”秦自行把她拉 　　回来，“你到时候出岛，别的人随意，把安娜带上吧，你这体质在核心污染区真不太安全，虽然你稀奇古怪的道具多，但还是得带个本身能打的，双重保险嘛。” 　　席云愣了一下，品出了他的潜台词，“你要走了？” 　　问完她反应过来了，“对哦，两个月之期，我差点忘了。” 　　旋即又愣了下，“你要把安娜留下来吗？……也不用，约定就是约定，时间到了你们想去哪都随你们。” 　　“他们应该都挺想留在你这的，不过我还是得带克兰走一趟。”秦自行说，“其他人我就不带了，你基地现在也缺人手。” 　　“……哦。”席云点了点头。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会。 　　“为什么是克兰啊？”席云问。 　　“害，他能打啊，有安全感。” 　　那以这个标准的话，安娜不是更能打？ 　　席云没有问这个问题，“你们要去哪？飞船用不用还你一艘？” 　　“不用，就在地球，出岛找点东西。” 　　“顺路吗？” 　　“不顺路。” 　　席云没有跟秦自行说过她出岛后要往哪里去，秦自行问都不问就说不顺路，那就是不想同路的意思了。 　　“哦，什么时候出发？”她问道。 　　“过几天吧，等地里都收成了。” 　　“哦。” 　　“嘶……你这‘哦’得有点多啊。”秦自行有点发虚，“有意见可以提，要不克兰我也留给你？” 　　“用不着，该带多少人你就带多少人去。”席云说，“我只是忘了考虑这事了，后续计划有点乱，在重新琢磨。” 　　“行行行，你琢磨你琢磨。” 　　两人又走了一段。 　　席云没怎么说话。 　　其实她平时也不是话痨，这么一小段路不说话很正常，但秦自行就觉得这段路安静得他浑身不自在。 　　“哎，席云。” 　　“干什么？” 　　“你不是嫌我们这段路走得一点也不稀奇吗？给你看看我的精神力在干什么？” 　　“怎么看？” 　　“还记得跟格雷狄打架的时候怎么用精神力的吧？回忆那种感觉，把你手放我太阳穴上，调动你的精神力，进我精神海里来。” 　　席云想拒绝，但看这人脑袋已经歪了过来，简直就跟求摸头的大狗似的。 　　她无语了一会，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精神力第一次外放，本不该做侵入他人精神海这么危险的举动，奈何被侵入的人不设一点防备，甚至还用自己的精神力加以引导，所以席云的精神力一路畅通无阻。 　　她“看”到了秦自行的精神海。 　　和莫利森光明属性的精神海不同，秦自行的精神海呈墨黑之色，就像岛周的海洋一般，但散发着精神力特有的光辉。 　　其中有一部分，缓慢而持续地向外释放，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层肥皂泡一样的黑色薄膜。 　　薄膜之外，是充斥着每一寸空气的红雾，那是席云肉眼看不到的景象。 　　“你朋友就是靠这个影响磁场，阻止我们开摩托的。”秦自行像是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解释道。 　　“这是什么？” 　　“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污染，用精神力才能看到，有时候肉眼明明看不到任何危险，但还是受到污染，就是因为这个。当然，如果精神力不够高，也看不到。” 　　“不靠你，我自己用自己的精神力的话，可以看到吗？” 　　“这片红雾可以，你这朋友等级不算高，不过现在还是别瞎练习了，回头熟练了你再拿它练手吧。” 　　席云应了声，好奇地抬起手，秦自行那层薄膜一样的精神力便随着她的动作，温顺地改变了形状。 　　她伸出裹着薄膜的手指，在红雾里搅了搅，红雾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我也可以做到吗？” 　　“那不行。”秦自行笑了下，“我说了，这可是我这个属性的专利。” 　　“不费劲吗？我刚才光是调动自己的精神力都觉得很累。”席云看着秦自行那随自己动作而动作的精神力，一边问着，一边随手调出了秦自行的数据面板。 　　她瞅了眼里面的数据，陷入了沉默。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精神力：497/599 　　SAN值：400/499】 　　之前，秦自行躺了一回医疗舱，出来的时候席云特地看了一眼，发现他数据基本都回满了，也就没再刻意查看。 　　到现在不过十多天，这段时间秦自行每天就是在基地种种菜，喂喂猪，养养鸡，摸摸鱼，就这精神力和SAN值也能各掉近100？ 　　是这家伙偷偷作过死，还是他今天整这一手太费神？ 　　“我说。”席云有种喂了半天猪都不长膘的感觉，不是很愉快，“你是不是在打肿脸……”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们已经走到了黑竹林边上。 　　整片林子都藏进了地底，地面上只能看到大大小小的黑洞，以及，死了一地的红虫。 　　至于湖泊，水位只剩之前的二分之一。 第98章 　　嗡！ 　　正当席云和秦自行看清竹林内部的情况时，一团红虫从某个竹洞里钻出，气势汹汹地朝他们飞了过来，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你这朋友真热情啊。”秦自行感慨了一句，精神力涌动，将红虫圈在一小处空间内。 　　“唔，这是D-级污染源啊。”秦自行有了结论。 　　“D-？这么精确？为什么有个‘-’字？” 　　“因为快退化成E级了，你看他们撞到边界后的样子。” 　　只见红虫在禁锢它们的空间里四散纷飞，但无论哪个方向都遇到了阻碍，红虫们急了，选定一个方向，前赴后继地朝边缘撞去。 　　就在撞击的一瞬，红虫翅膀一顿，身体呈僵直状垂直下坠，并于下坠中溃散消失。 　　“我声明啊，你朋友身体溃散不是我弄的，是它试图冲破禁锢，导致能量耗尽。一般像红虫群这种类型的拟态，个体是不存在死亡的概念的，因为所有红虫才是一个整体，打死一部分个体也只能削减它的力量，所以理论上说，这种数量型的污染源对付起来也挺麻烦的。”秦自行解释道。 　　“也就是说，按理不会有‘虫尸’这种形态出现。”席云顺着思路推测道。 　　“没错，除非它想玩什么阴谋诡计拉，但这个级别的污染源没什么心机。”秦自行说道。 　　“那这一地虫尸……”席云低头看向地面。 　　虫尸的位置在不断变化。 　　不是因为诈尸，而是因为不断有虫尸溃散消失，又不断有新的虫尸随机出现。 　　“与其说是虫尸，不如说是飞不动的虫子拟态，意味着你这朋友能量不稳，已经快维持不住拟态了，所以我刚才说，它快退化成E级了。” 　　“没道理啊。” 　　席云记得当初触发任务“被水流冲散的尸骨”，里面有一句提示，说肱骨已进化成了“D级污染源”。 　　之后她还送了滤绵岩废料，按理红虫应该进化才对啊，怎么反而退化了？ 　　就算是退化，那不该变弱才对吗？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在扩张领土？ 　　“红虫，这里发生了什么？是有敌人吗？是的话你上下飞一飞？不是就左右飞一飞？”席云试图对话。 　　“嗡嗡嗡！”被禁锢的红虫群一再试图突围，以至于现在只剩一小撮，它们贴在禁锢空间的边缘，对着席云激动地嗡鸣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比上次还糟，上次就算席魇不传话，好歹还能看竹子比划，从而实现基本交流，这次完全没法沟通。 　　席魇没法来真是头疼。 　　席云从商城里翻出一张技能卡【项目经理的超凡沟通技巧】，正想买下来试试，就听秦自行说道：“它很烦躁，觉得你是敌人。” 　　席云愣了下，“你能听懂它说话？” 　　“听不懂，你看它哪里像会说话的样子。”秦自行说，“我意会的，黑暗属性小福利，它的能量透露出一股‘扰我者死’的气息。不过话说回来，暴走 　　这么严重，居然还知道保留能量不再乱撞，这可不像只剩吞噬本能的D级污染源啊。” 　　话音未落，那一小撮红虫又跟疯了一样撞向边界，一下溃散了三分之一。 　　秦自行：“……” 　　席云：“……” 　　“你跟我科普的这一堆，到底靠不靠谱的。” 　　“咳，都是理论，理论嘛。”秦自行眼神飘忽地说。 　　席云懒得理他，看向嗡鸣声频率变高的红虫，抬高音量道：“我不是敌人，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之前我来过，你还给了我很多竹子和光敏孚俞，还记得吗？有一次我基地遇到坏人，你还飞到我基地帮了我一把。” 　　红虫不为所动，仍旧嗡鸣着，像是蓄了力，眼看着又要撞向边界。 　　“你那个结界之类的东西，实物丢得过去的吧？” 　　“嗯？” 　　席云闻言，从仓库里掏出“小饼干”，扬手朝红虫丢去。 　　秦自行看了她一眼。 　　席云对污染源的态度和别人不一样。 　　随便换一个人，哪怕不怕污染源，也不会对污染源有任何的善意，但是她明明知道红虫只是污染源的一部分拟态，哪怕这一小撮红虫全部溃散，也不过消耗对方一部分能量而已，即便如此，她连这部分能量也不想对方无端浪费吗？ 　　就因为在她的概念里，对方属于朋友吗？ 　　不规则的岩石废料飞进了禁锢红虫的空间，恰好和即将冲击边界的红虫相撞。 　　小虫群像是被撞懵了，趴在废料上，翅膀停止了扇动，跟石头一起做抛物线运动。 　　“放了它们吧。”席云说。 　　秦自行适时收了精神力。 　　于是红虫群跟“小饼干”一起，咕噜噜掉到了地上，停在了某个地洞的边缘。 　　“饼干”落地的时候，有三分之一的部分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岩粉，在滚落的过程中飘散进了空气里。 　　红虫跟喝醉了酒似的，晕晕乎乎地飞离了“饼干”，晃着毫无规律可言的曲线，朝停在洞口的“饼干”撞了两三下，把“饼干”撞进了地洞。 　　“你这朋友真的奇怪。”秦自行有些意外，“都快退化成E级了，居然能克制住本能把口粮留下，投喂给别人？这是什么原理？” 　　“什么别人？”席云莫名其妙地看他，“克制什么？吃了啊，掉进去它就吃掉了啊。” 　　秦自行更莫名其妙地看回来，“底下还有一只更大的污染源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竹林藏在下面啊，之前它也是这么吃滤绵岩的啊，伸出个小叶子偷偷扒拉……”席云说着，猛地一顿。 　　是啊。 　　之前竹林吃“小饼干”，都是探头探脑用竹筒吃的，为什么今天是靠红虫推？ 　　难道说…… 　　“你是说，红虫和竹林，不是同一只污染源？”席云不可置信地问。 　　“肯定不是啊，红虫是D-，底下那只……说不好，有B了吧？”秦自行哭笑不得，“你不知道啊？” 　　“我……我不知道啊，我以为红虫是竹林的暴走形态，上次席魇把竹林逼急了，红虫就从竹洞里飞出来攻击我们了。” 　　“唔，我很肯定它们不是同一只，应该是伴生型的污染源吧。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说这里不愧是核心污染区？这么难得的类型都被你找到了。” 　　“伴生型？” 　　两人说话间，红虫飞到了席云面前，上下左右地飞着，肉眼可见的焦躁。 　　“它还想要。”秦自行说，“滤绵岩废料。” 　　席云挥手拿出了一堆。 　　好几股红虫从竹洞里飞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把这堆废料推进竹洞里，然而岩石分量摆在那，十来只红虫才推得动一块石头，进展缓慢。 　　红虫群急得嗡鸣声都高了。 　　席云忍不住出手，帮它把废料往竹洞里丢，“说不通啊，你说竹林等级比红虫高，为什么它不自己出来拿，那样明明能快很多，你能知道竹林的状态吗？很虚弱？” 　　“是不太好，不过……”同在帮忙丢废料的秦自行看了红虫一眼，“你让它也吃点吧，它在强行动用能量，再这样下去别说退化成E级，可能会直接消失。” 　　席云试着拿一块废料给红虫，后者“嗡”的一下，接过废料就往竹洞里丢。 　　“你自己吃点哎，竹林和你都能吃个够的，我还有很多。”席云又从仓库里掏出一座废料小山。 　　红虫还是一味地往竹洞里送滤绵岩废料。 　　就像是…… 　　这才是它的本能。 　　席云试图用【老母亲的念叨】、【圣母】等和劝说搭边的技能劝它，一点用都没有。 　　“没用的，它快退化了，这是机械性行为。”秦自行想了下，“你别费劲了，我来试试吧。” 　　他以精神力圈住一干红虫，闭眼，凝神屏息，再睁眼时，黑色的眼珠深不见底。 　　精神技能-俄瑞波斯的驱使。 　　黑色的精神力化作烟雾一般的缥缈丝线，钻进了红虫体内。 　　红虫橙色的眼睛逐渐染成了黑色，不再试图挣脱束缚，而是连成一排，乖顺地落到废料小山上，安静地吸食起了滤绵岩废料。 　　席云惊讶地看向秦自行。 　　原来所谓的“俄瑞波斯的驱使”是这个意思吗？可以驱使污染源？ 　　还是说，可以驱使任何生物？ 　　“可以。”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秦自行随口答了句，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想不想体会一下下？” 　　人也可以吗？ 　　这技能未免太过逆天。 　　代价…… 　　会是什么呢？ 　　席云打开了秦自行的数据面板。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精神力：390/599 　　SAN值：398/499】 　　嗯？她记得，上一次查看精神力数据是四百多近五百来着。 　　【精神力：388/599】 　　【精神力：386/599】 　　【精神力：384/599】 　　消耗得好快！ 　　这才一分钟！ 　　席云猛地抬头，正想说点什么，却撞进了秦自行的视线。 　　有一瞬间，他的眼神很复杂。 　　只是一瞬间，一个晃眼，快得让她怀疑是自己错觉。 　　“不想体会就直接说嘛，干嘛用这么吓人的眼神看我，警告你啊，扫七天厕所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极限了，再多我要罢工了。” 　　“废话不要那么多。”席云回了他一句，“你打算按头让它吃多久？” 　　“让它升到B级呗，好聊天，不过可能我们要在这附近呆几天了，它们进化期间要休眠，在这附近守着比较稳，毕竟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敌人’。” 　　“我是问，要多久？” 　　“D升到C的话……十来分钟？C到B的话，近一小时，再把休眠时间算进去，我们大概要在这边呆……三天？” 　　席云心算了下，感觉按这个速率消耗，他的精神力还扛得住，就没再说什么了。 　　十多分钟后，红虫食用废料到上限，陷入了休眠，但是这附近排斥外人的大片污染依然没有消散。 　　席云和秦自行在空荡荡的黑竹林里逛了起来，期间她又看了眼秦自行的数据面板，发现他精神力下降的速度从每分钟4个点变成每分钟2个点。 　　他已经停止使用技能了，为什么还会有消耗？ 　　“红虫现在不暴走了，竹林躲着不出来，我们有作战服隔绝污染，我不用再挨着你走了？”席云试探地说道。 　　“啧，至于吗？就这么嫌弃？还是还在记我之前说你走路发飘的仇？”秦自行正朝湖泊走着，闻言随口一答，“不用不用，您随意。” 　　所以，即便他什么都没干，精神力也在不断地消耗着。 　　难怪精神力恢复得那么慢，是因为有些时候他的精神力入不敷出吗？ 　　“哎，席云，快来快来，趁你那两朋友都没工夫理我们，给你看点稀罕玩意。”秦自行在湖边招呼她。 　　“干嘛？”席云回过神，朝他走了过去。 　　秦自行让她拿着手电往某个方向照，“看到底下那个东西了吗？” 　　席云瞥了一眼，发现是当初她到手又还回去的骨头，“别动那骨头，竹林它哥的，动了竹林会跟你拼……” 　　她突然打住了话头。 　　不对。 　　如果红虫和竹林不是同一只污染源，那当初动了骨头，红虫暴走，是为的什么？ 　　说起来，如果骨头是竹林哥哥的，为什么暴走的不是竹林，而是红虫？ 　　难道红虫才是她在幻象里看到的小孩？ 　　也不对，竹林送的竹子闹起鬼来全都是小鬼，它就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小孩，这点应 　　该是没错的。 　　那红虫跟竹林的关系…… 　　“那不止是骨头啊，是核晶。”秦自行说，“异型核晶，我第一次看到外露在外面的异型核晶哎，你地底那个朋友心是真的有点大，这也太危险了，被人拿走了它不就得由着人搓圆搓扁了？” 　　席云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这骨头是竹林的？” 　　那红虫难道是它的…… 　　哥哥？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道特别不熟练的声音—— 　　“你们……嗡……是……为了……嗡……水源……来……嗡……的吧？” 第99章 　　这自带嗡嗡声的声音…… 　　席云和秦自行同时回过头去，只见身后有一只红虫停在半空，不断舞动的翅膀下是比之前更为凝实透亮的甲壳。 　　秦自行给她科普过，只有B级以上的污染源才能开口说话。 　　红虫这是直接从D升到了B吗？ 　　“不是，是C。”秦自行回答了她的问题，又朝红虫吹了声口哨，“厉害啊，不愧是核心污染区的污染源，你说话累不？” 　　红虫忽略秦自行无聊的问题，“要……水源……嗡……就……嗡……救它。” 　　“救谁？竹林吗？发生了什么事？” 　　“它……嗡……要被……嗡……吞并了……救……嗡……他。” 　　红虫每个词都裹着特殊的嗡鸣声，逻辑也不算特别清楚，沟通起来并不是很顺畅。 　　席云耐着心问了它半天，连蒙带猜，总算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 　　大概两个月前，竹林吃了小饼干，能量饱和，进入了休眠，可就在它即将进化的时候，一股外力出现，毫不客气地吞噬起了它的能量，大有把竹林吸干的架势。 　　好在那个时候席云为了答谢红虫帮忙，让席魇送来了新的一批小饼干，竹林得以补充能量，暂时免于被对方吞并的命运。 　　尽管如此，这到底治标不治本，竹林就跟漏了洞的水缸一样，这边不断注水，那边不断漏水，注进去的水全便宜了对方。 　　抢能量的外力日渐壮大，竹林的处境也就越来越危险，而红虫也在帮竹林抵抗对方的过程中，逐渐虚弱。 　　虚弱的污染源会成为其它污染源的养料，为了避免更多的敌人找上门来，红虫把这一带围得密不透风，所以席云才会吃了多次闭门羹。 　　至于为什么领地逐渐扩张，那是因为红虫的能量不足，无法支撑罩子一样的防御形态，只能扩大感知范围，争取提前发现敌人。 　　很死板的做法，还有不少漏洞，但之前的红虫只是D级污染源，它不趁火打劫地吞并竹林，反而拼命护着，这已经很难得了。 　　“你能感觉到这附近还有第三只污染源吗？”席云问秦自行。 　　秦自行摇头，“没有，感觉不到第三种能量波动，这附近只有红虫和竹林。” 　　“会不会藏在地底深处？” 　　“能吞食B级能量的污染源，本身应该也是B级以上，我能感应到。如果真有第三只污染源的话，我更倾向于它不在这里，而是通过某种媒介，从远处吸收着竹林的能量。” 　　“媒介？”席云稍作思考，看向身后水位异常下降的湖泊，“会不会是这片湖？” 　　“湖……嗡……它通过湖……嗡……堵住了……嗡……堵不住……嗡……不许你们……嗡……打通……”红虫说着说着，密密麻麻地飞起了一群，牢牢罩住了湖泊。 　　“啧，就这么一会功夫，感觉又有点退化了啊，说话更前言不搭后语了，要不咱再按头给它喂点。”秦自行提议。 　　红虫嗡鸣声变大，似是激动抗议，“不要……嗡……休眠……我……嗡……不能……睡……它……会被……嗡……吞并……” 　　“你不多吃点的话，你也会被吞掉哦。”秦自行吓唬它，手里上下抛着一块废料，“来嘛来嘛，小饼干很香的。” 　　“……嗡！……不要……休眠！”红虫组成的罩子凸起了一角，冲着秦自行的脸嗡吼道。 　　“行了行了，你逗它干嘛，等下暴走你就高兴了？”席云把秦自行往后拎，心里琢磨着红虫给的信息。 　　红虫每句话里的“它”，指代好像不太一样。 　　她整理着思路，连蒙带猜，与红虫确认道：“你是说……湖泊就是那只污染源吞噬竹林的媒介，你为了避免竹林被对方吞噬，把湖泊堵住了，但是你的力量也有限，没能堵彻底，让我们现在不要动这片湖，先把那只污染源找出来解决了再说，是不是？” 　　红虫嗡嗡地叫了一声，是认同的意思。 　　“现在岛上除了这里，其它地方都没有污染源了，第三只应该不在岛上。不在岛上又以湖水做媒介，就只能是和这片湖相连的水体，咱们基地的泉眼肯定不是，那答案就剩一个了。”秦自行打了个响指，“那东西可能在岛周的海里。” 　　“会不会是我们在海边碰到的那只？长着眼睛的触手？”席云问。 　　“那只进不来的S级啊，也不是没可能，能通过媒介隔这么远距离吸食他人能量的，本事肯定不小。” 　　“那只触手怪是S级的污染源？” 　　“是吧，A＋……S……差不多啦。” 　　如果是大卫等人在这，可能会暴打秦自行一顿，什么叫做A＋和S差不多，两者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然而席云对污染源的分级标准止步于理论概念，听完只是嫌弃他那吊儿郎当的态度，瞪了他一眼，“哦，那就安排一下，打死吧。” 　　有了决定，席云跟红虫说了一声，让它跟竹林再坚持一段时间，并且又拿出一批滤绵岩废料，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踏上了返程。 　　秦自行走着走着，笑了一声。 　　“？”席云正琢磨着怎么打触手怪，听到动静，只给了秦自行一个疑惑的眼神，懒得开口问，反正不问这家伙也会自己说。 　　“S级可没有C级好打。”秦自行调侃地说，“我们也不确定触手怪就是罪魁祸首，说不定费半天劲打完，还是解决不了水源问题。” 　　席云明白他的意思。 　　水源是被红虫堵住的，不是被那第三只污染源堵住的，把红虫打了，水源就通了，不打红虫打触手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属舍近求远。 　　“既然那只污染源能以湖泊为媒介吸食竹林的能量，说不定以后就能以泉眼为媒介给我们添麻烦，我们地球有句话叫唇亡齿寒，现在不帮竹林它们，说不定以后后悔的还是我们自己，更何况……” 　　席云停顿了下，拿出刚净化好的湖水，抿了一口，又递给秦自行，“你喝喝看。” 　　秦自行也尝了一口，“果然是淡的。” 　　“对，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片湖泊就是淡水湖。”席云说，“可深想一层，岛上没有其它水源，这么久了也没有降雨，连云都没有，至于地下水……我们试着挖了好几口井都没找着，这个湖为什么能存在？水从哪里来？海洋？那为什么会是淡水？” 　　席云把碗收回仓库，“基地的经验告诉我，没有污染的水会受外界影响，比如因超低温而结冰。同理，我推测，岛上这唯一一片湖泊之所以能存在，之所以能是淡水，跟竹林它们息息相关，动它们就是跟我们自己过不去。” 　　“啊，竟然是这么理智的利益分析。”秦自行装模作样地摇头，“我还以为你会来个煽情点的理由，比如什么，因为它们是你的朋友。” 　　“当它们是朋友跟理智分析有任何矛盾？” 　　“倒是没有，我就只是好奇，如果哪一天你发现它们的存在于你有害无利，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席云耸了耸肩，“那就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你这不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然呢？不到遇上事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选择啊，现在提前想答案，难道以 　　后就一定会照着答案抄？我八岁那年觉得以后能拥有一个糖果屋就死而无憾，十三岁被趴在巧克力上的大蟑螂吓哭，别说糖果屋了，看到摊在桌上的糖纸我都头皮发麻，人的想法一会一个样，干嘛拿这种飘忽的问题为难自己啊。” 　　秦自行神色一动，笑了，“你说得没错。” 　　他骑上了摩托，“走吧，要直接去海边，还是先回基地？” 　　“海边。” 　　“走起！” 　　“哎席云，话说……” 　　“闭嘴。” 　　“你现在还会被蟑螂吓哭吗？你是不是特庆幸现在地球上没有蟑螂？” 　　“闭嘴！” 　　* 　　两人到海边的时候，大卫两兄弟和克兰正凑在一起嘀咕。 　　秦自行牛逼轰轰地在他们面前漂移刹车，“哈！在摸鱼是不是！抓到了！” 　　“就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席云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哎，你们怎么来了？”大卫问。 　　“过来看触手怪，你们今天有看到它吗？”秦自行说。 　　“早些时候它好像在那边吧，朝我们拍触手拍得挺激动的，不过已经有一会没动静了。”纳亚指了指前方，“席云你来得正好，我们发现了点奇怪的事情。” 　　“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错觉，总感觉矿脉边界好像不太一样了。”大卫说道。 　　克兰比划了下，“就印象原本是到这里的，但现在好像微微收了点，变化不明显，但感觉上还是有点区别。” 　　席云皱了下眉，拿出寻宝眼镜，启动功能1，视野里很快呈现出了已接触资源列表。 　　资源1：特大型滤绵岩矿脉 　　储量：1998万颗 　　开采程度：1% 　　席云记得之前的储量是1999万。 　　因为滤绵岩矿脉储量跟其它矿脉的单位不一样，不以吨计，而且那个数字很有记忆点，所以她印象很深。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少掉1万的储量？ 第100章 　　席云看向纳亚指的方向，触手所在之处。 　　核晶明亮的光线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根动静不断的触手，深棕色，足有两个成年男人的手臂粗，靠近末端的位置，长着一颗鱼目一样的眼睛，此刻正斜向下地朝他们看过来。 　　岛周没有别的怪物，全是这种触手。 　　只要有人在海边长时间待着，触手就会受到吸引，从海里冒出来，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人，一边不知疲倦地拍打空气墙。 　　秦自行说所有触手气息同源，也就是说，这些触手属于同一只怪物。 　　光是一根触手都那么粗壮，怪物的本体恐怕是个硕大的家伙。 　　滤绵岩储量变少，会是这家伙搞的鬼吗？ 　　但是从席魇对滤绵岩的态度来看，污染源应该特嫌弃滤绵岩才对。 　　“触手怪怎么了吗？”克兰见席云看了半天怪物，问道。 　　“难道不是我们的错觉？滤绵岩出问题了？”大卫猜测。 　　“是触手怪偷了我们的滤绵岩吗？”纳亚进一步猜道。 　　“滤绵岩储量变少了，是不是触手怪偷的还不确定。”席云回过神，答道，“但我们基地水源出了点问题，可能跟这怪物有关系。不管怎么说，再过段时间这堵空气墙会消失，这怪物在外面觊觎我们很久了，对我们威胁不小，我在想要不要趁空气墙还管用，先把这怪物处理了。” 　　“你的意思是说临时删掉某些人的户籍，让他们出去打怪吗？”大卫问道。 　　“打不过就赶快恢复户籍身份躲回来吗？”纳亚接着问，“好像可行哦。” 　　“可是外面水有点深呢，我不会游泳。”大卫说。 　　“我也不会。”纳亚摊手。 　　“你们两旱鸭子弱爆了！不会游泳就想办法不要游泳嘛！”克兰一听，立刻抽出他那两米长的量子大刀，“看我的！” 　　他疾影一闪，蹭地跑到空气墙边上，自信满满地朝墙外挥起了大刀。 　　空气墙只阻拦基地居民与外界污染物的出入，并不阻拦其它物体，大刀闪着亮晃晃的刀锋，干脆利落地将其中一根触手砍成了两半。 　　被砍到的触手停止了扭动，带着死鱼眼的那截噗通一下掉到了海面上，被海浪拍进海里之前，眼珠斜向上，死死地盯着克兰。 　　附近的浪涛声忽然安静了不少。 　　蓦地。 　　轰！ 　　一股滔天巨浪高高掀起，狠狠砸下，落地冲力之大，甚至打碎了数十块礁石。 　　巨浪之后，现出了一个巨大虬结的黑影，气势汹汹地撞向空气墙前的克兰，又被空气墙纹丝不动地挡在了半空，激得无数水珠四下飞散。 　　那是一大束长着死鱼眼的触手！ 　　触手出了海面，各有主意地扭动着，宛如在狂风中飞舞的乱发，十数双死鱼眼一齐俯视着克兰，衬得他本就不高的个子更为渺小。 　　克兰分毫不惧地迎了上去，切豆腐似的又砍下了好几根。 　　海洋咆哮了起来，藏在海中的怪物彻底被他惹怒，从海面上露出了小岛一样的一部分本体。 　　“看我这仇恨拉得漂不漂亮！就是现在！我准备好了！让我出去一刀解决了它！”克兰扬声朝席云喊道。 　　他动作太快了，从他砍怪、拉仇恨、再到引出怪物本体，全程也就几秒功夫。 　　席云直到这时才有开口的机会：“……不是……我们有远程武器，为什么要贴身肉搏啊？” 　　她无语地调出作战服里的能量炮，朝怪物本体轰了过去。 　　怪物意识到威胁，本体往下一沉，飞舞的触手则拼成了一堵肉墙，挡在了本体前面。 　　能量炮轰到了触手上，发出了堪比巨浪一样的动静，冲击波逼得在场几人连退几步。 　　克兰反应很快，在席云调能量炮的时候就退到了一边，此刻正想说什么，却听席云沉着地说了一句，“你现在再用刀砍一下试试。” 　　不是说不肉搏吗？ 　　克兰有些茫然，但动作快于思考，回神的时候已经砍了上去。 　　嗡地一下，他砍怪如切菜的量子大刀像是砍上了全宇宙最硬的金属，反作用力震得他虎口发麻。 　　反观触手，挨了一下能量炮，又一下量子大刀，竟然连一个裂口都没有。 　　克兰心头一跳，借着作用力打了个后空翻，回到了众人身边。 　　“现在还想出去肉搏吗？”席云戏谑地问。 　　克兰：“……它刚才演我？” 　　“你觉得这家伙什么级别？”席云不答反问。 　　克兰有种被抽查作业的紧张感，偷偷看了秦自行一眼，立正答道：“我最开始判断是A，量子大刀的强度调到了60%，砍不下的话，应该是A＋。S不可能，不然只是一个能量炮，它不需要用触手挡本体。” 　　“我记得你们给我科普过吧，A级以上就有像模像样的类人意识了，智慧不低，这样的怪，能在短短两秒内就被你激出来？” 　　克兰汗颜。 　　“你提醒他干嘛呢？莽莽撞撞就得出去吃点苦头长个教训嘛。”秦自行满脸都是看戏看一半的遗憾。 　　“就是就是。”大卫和纳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你们还好意思说！就你两怂恿的我！”克兰举起大刀要跟他们算账。 　　席云习以为常地忽略掉几人的日常吵闹，看着外面的触手，陷入了沉思。 　　出去打是最傻的办法。 　　外面是海域，触手怪的主场，对他们这群陆地生物来说，无论是打斗还是支援的便利性都很差。 　　克兰虽然莽，但其实试出了点东西。 　　污染源再怎么拟态，也会有一个核心，对于高级污染源来说，那就是核晶所在，只有攻击那处，才能予以致命打击。 　　从触手怪和克兰交手的表现来看，它的核晶应该藏在本体里，得想办法把它的本体引出来，再用合适的武器，一击必杀。 　　引出本体的饵她已经有想法了，关键在于用什么武器。 　　近战太危险，一旦 　　不小心被怪拖进海里，人就救不回来了，所以最好远程。 　　作战服能量炮强度不够，还有什么远程武器具备足够的杀伤力呢？ 　　“你在打什么主意？”秦自行感受到她的目光，警惕道。 　　席云温和一笑，“还记得当初，我们击杀S级的名场面吗？” 　　十来分钟后。 　　秦自行抱着一个特殊的泡泡，一脸生无可恋，“为什么又是我。” 　　“因为只有你有那个驱使污染物的技能啊。” 　　“A＋哪有那么好糊弄。” 　　“只是稍微改变一下它的行为模式，让它老实一点张大嘴巴吃饭而已，怎么能算糊弄呢？你自己不也说了嘛，这点程度你的技能还是管用的。” 　　污染源的外形都是拟态，所以进食的时候可以借由身体各个部位，比如席魇吃小饼干就经常把尾巴戳进去当吸管。 　　席云想利用滤绵岩废料对污染源的天然吸引，再加上秦自行的驱使技能，引导触手怪用本体进食。 　　秦自行背影相当沉重，那是被套话后的挫败，“我就不该让你知道我有这个技能，说好的舍不得让队友冒险呢？为什么就舍得我了？” 　　“怎么能说冒险呢？”席云笑眯眯地指了指秦自行手里的传输器，“我唯一一个传输器都给你了，见势不对你可以提前激活传输器，瞬移回到基地，这不是很保险吗？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秦自行：“怎么可能放心，要是触手把传输器直接拍碎呢？” 　　席云：“你堂堂联邦上将，难道还保不住一个小小的传输器吗？” 　　秦自行愤然，“我退休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已经没有当年的风采了！这就是一次极为冒险的作战，我要抗议……” 　　三只小的在边上嘀咕。 　　“将军连驱使的技能也告诉老大了啊。” 　　“讲道理如果是他自己在这，恐怕也会这么搞吧。” 　　“就是啊，就他最喜欢乱来了，这战略不是挺合他胃口的吗？” 　　“所以他到底在装什么相啊。” 　　“可能想趁机跟老大谈条件，不想扫厕所吧。” 　　“我猜他还可能想讨几天不用干活的长假。” 　　秦自行：“……” 　　他要这群拆台的亲卫何用！ 　　他硬着头皮对上席云似笑非笑的目光，“你少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会在上战场前还趁机谈条件的人吗？倒是你！你不会是觉得反正我整天摸鱼，少了我也无所谓，所以才想了这个馊主意的吧？” 　　“哎呀，这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你天天吃的比干的多我除了瞪你几眼骂你几句让你多扫几次厕所，有对你下过什么狠手吗？”席云笑得更灿烂了，“你看，左右你都是要出岛的人了，迟早要跟这怪对上的，现在打和以后打，有什么区别呢？现在打我还赞助你传输器，这么保命的道具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明明你也要出……” 　　“加油哦！基地见！”席云把秦自行往前一推，顺手取消了他的户籍凭证。 　　【您痛失了S级将领、A级战士（秦自行），影响力-400】 　　秦自行往前一个踉跄，抱着装满了滤绵岩废料的泡泡，和触手的死鱼眼来了个深情对视。 第101章 　　秦自行于毫厘之间避开了朝自己拍过来的触手，看起来惊险万分，脑子里想的却是—— 　　席云这妮子，推他的时候绝对夹带私货了。 　　是因为他没事就摸鱼呢？还是因为他没事就摸鱼呢？ 　　还是趁机表现下吧，挽回一下在领导心目中的形象。 　　他将装满了滤绵岩废料的泡泡往另一根触手跟前一送，趁触手注意力暂时被引开的契机，翻身骑到了触手上，双掌紧紧贴住触手表面，熟练地施放起了精神力。 　　精神技能-俄瑞波斯的驱使。 　　黑暗的精神力顺着触手，快速却富有技巧地朝本体游去，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给出了洗脑般的暗示： 　　“你不是触手怪，你只是一条普通的章鱼，章鱼吃饭都要用嘴巴吃的。” 　　“来吧，冒头出来吃饭吧，小饼干很香不是吗？” 　　“快用嘴巴吃饭吧。” 　　空气墙另一端，席云和大卫三人呆在不远处看热闹。 　　“触手怪把东西卷起来了。”克兰说。 　　“用了多少秒来着？”纳亚问大卫。 　　“八秒。控A＋级的怪只用了八秒，他这次有点拼哎。”大卫评价道。 　　“挥手了挥手了。”纳亚说。 　　海上，秦自行愣是把触手骑出了巨龙的感觉，以一副英雄凯旋的姿态，忽略下方汹涌不平的海面，朝空气墙这边的几人潇洒地挥着手。 　　席云：“……他以为自己在拍少女动漫吗？” 　　大卫：“可能觉得这样跟你挥手比较帅吧。” 　　“跟我？”席云看了眼跟自己排排站的另外三人，意思很明显——难道秦自行的耍帅对象不是所有人吗？ 　　“不不不，他一般耍帅是为了装专业撑门面。”纳亚说。 　　“装专业是为了讨经费。”大卫继续说。 　　席云：“……” 　　克兰试图帮自家将军挽尊，“但这次应该不是为了经费。” 　　“没错没错。”大卫点头。 　　“就是在试图用个人魅力讨好老大你，希望以后能少穿小鞋。”纳亚说。 　　席云：“……” 　　姓秦的真是什么正经将军吗？ 　　几人闲扯几句的功夫，海面翻起了漩涡，触手怪的本体终于在废料和技能的双重作用下，浮出了海面，露出了触手所在的根部，张开了软黏的嘴巴，卷着泡泡和搭着秦自行的那两根触手同时弯曲向下，一左一右地将“猎物”塞进了嘴里。 　　那装着废料的泡泡是席云的实验成果之一，叫做【超坚强之口令泡泡】，由防护罩和普通肥皂泡合成，制作完成后可持续存在五分钟，期间可以抵抗外部五次重大攻击。 　　使用者可以对泡泡使用口令“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以及“你还是坚强一点比较好”，前者可以让泡泡打开，后者可以让泡泡关闭。 　　席云等人在往泡泡里装废料的同时，还丢进去了四颗A级核晶，计划等东西一进到触手怪本体里，就由秦自行使用泡泡口令，打开泡泡，并用【一张包得住火的纸】引爆泡泡里的核晶。 　　引爆后，秦自行来得及跑就跑，跑不回来就用传输器，他手里有席云给的基地临时通行证，基地那边的防护罩不会拦他。 　　计划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秦自行接下来只需要丢道具引爆，然后做个不回头看爆炸的真男人就行了。 　　然而他搭着被他洗了脑的触手，安安稳稳地进到触手怪的大嘴里，眼前就是那个炸药包（泡泡），【一张包得住火的纸】也拿出来了，却迟迟没有动手。 　　纳亚挠头，“他怎么还继续往里走啊？” 　　大卫忍不住吐槽：“他这是还在耍帅吗？” 　　克兰推测道：“会不会是这怪核晶在比较深入的地方，他想谨慎行事，走里点炸？”克兰推测道。 　　大卫：“……你觉得将军这个人和谨慎搭得上边吗？” 　　纳亚：“我们已经很谨慎了啊，本 　　来两颗A级核晶就够了，老大怕有变数，多加了两颗。四颗，就算是擅长防御的A＋也扛不住的吧，还特地跑到本体里炸，那家伙想跑也跑不掉。” 　　席云没说话，往前走了一步，努力看清触手怪嘴巴里的情况。 　　触手怪大张的嘴巴自带一股吸力，引得周围的海水打起了旋，不要钱似的往它嘴里灌，眼见着就要将“炸药包”冲进它的口腔深处。 　　秦自行也受到了吸力和海水冲力的影响，身形往前，可他不进不退，甚至借势冲刺，在几个箭步内牢牢踩住了“炸药包”，卡在触手怪食管边缘，仰头朝上看去。 　　大卫：“他怎么还不动手？” 　　克兰：“他不会是想生挖污染源的核晶吧？” 　　纳亚：“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将军能偷懒绝不干活，生挖比搞破坏麻烦多了。” 　　克兰：“可他再不引爆，一会怎么出来啊？太深入污染源核心的话，传输器会失效的吧？”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席云看着海面说道。 　　被洗脑的触手怪意识到食物卡在嘴里不动弹，刚抽出去的两根触手又伸了进去，在嘴里不断地搅动，也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席云脸色不复轻松，略一思考，将寻宝眼镜切换到功能2，勘察起了方圆1000米内的环境资源。 　　勘查很快有了结果，资源列表逐条生成—— 　　特大型滤绵岩矿脉。 　　海水。 　　S级核晶。 　　哪来的S级核晶？ 　　席云瞳孔微缩，“不好！那只东西不是A＋级的怪！” 　　她顾不得别的，从仓库里取出了一团青色的透明细线，快步助跑的同时，在商城买了个技能【一双擅长使鞭的手】，扬手便朝触手怪抽了过去。 　　青色细线看似没有份量，实际上却锋利得很，宛如长鞭一般落到怪物塞在嘴巴里的两根触手上，一下便抽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席云动作不停，又扬手抽了两下，干脆利落地将那两根触手彻底抽断。 　　秦自行被触手挡住的身影显露了出来，只见他一手抱着“炸药包”，一手卡在触手怪的喉咙口，仅凭手部和腰腹部的力量，跃身上踹，看样子是打算硬闯触手怪的核心。 　　席云视线一凝，高声喊道：“别作死，出来点，引爆核晶然后回基地，我有办法补刀。” 　　“别呀，我有数，你们离远点。”秦自行满不在乎地声音从那边传来。 　　“秦自行！” 　　“记得离远点。”秦自行说道。 　　大卫和纳亚对视一眼，拉着席云往后退。 　　“老大，走了走了，将军想乱来没人阻止得了他。” 　　“放心吧，别看他平时不靠谱，就算是S级也死不了的。” 　　“是啊，死在他手里的S级比我们几个的总和都多。” 　　“安啦安啦。” 　　几人刚一撤到安全范围，就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海面掀起了几十丈的大浪，庞大的触手怪在耀眼的火光下炸得四分五裂，扭动的触手飞至高空，因为失去了核心供能，很快便以诡异的形状僵化了，并在最后化成了黑色的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大浪落下，激起数丈水花。 　　一道身影于惊涛骇浪中一跃而出，随手将贴在额上的碎发抹开，朝席云这边走过来。 　　“看吧看吧，就说人没事。”大卫拍了拍席云的左肩。 　　“谁会出事他都不会出事的。”纳亚拍了拍席云的右肩。 　　克兰眼里有担心的情绪，但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席云没说话。 　　秦自行嬉皮笑脸地走到席云跟前，还没开口说话，就见一道青色的鞭影朝自己甩来，他下意识地躲开，“卧槽，刚才那两根碗口粗的触手就是被你这武器三抽抽断的吧？你拿来抽我？我以后不摸鱼了还不行吗？不至于不至于。” 　　席云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把户籍凭证丢他身上，“你最好给我一个非要冒险的理由，敢说耍帅我把你抽海里去。” 　　秦自行看了眼退避三舍的三个亲卫，又看回面无表情的席云，发现那A＋触手怪的核晶是S级都没冒的冷汗，这会冒得可欢了。 　　他试图抖机灵缓和气氛，“这次作战本来就是冒险啊，冒一点险和亿点险的区别……” 　　席云刚看完系统数据，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收了道具转身就走。 　　秦自行连忙跟上，“生气了？别气别气，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 　　“秦自行。”席云看着系统里的数据，停下了脚步，“你是真觉得我会拿朋友冒险，还是你就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秦自行愣了下，“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没事的，看起来危险而已，你问大卫他们，他们都习惯了，这么久没出过事……” 　　他给几个亲卫打眼色，让他们帮腔。 　　“那他们知道你精神力用起来，消耗是别人的好几倍吗？他们知道你出去的时候精神力就只剩下一半了吗？他们知道你现在精神力只剩个位数了吗？” 　　大卫三人都愣住了，他们知道秦自行身体有问题，知道他不能长期、频繁地动用精神力，但并不知道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打一只A＋，对秦自行来说并不是难事，精神力消耗成这样是大家做梦都想不到的情况，何况秦自行总有那个本事，身体状态再糟糕，只要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别人就看不出来。 　　他们之所以知道秦自行的身体问题，还是因为有一回他受了濒死的重伤。 　　想到那一次，三人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席云扫了一眼大卫几人，“你们就继续把你们家将军当无坚不摧的神仙吧，以后还要这么玩说清楚，我不奉陪。” 　　“将军，你怎么……”克兰皱起了眉。 　　“嘘嘘嘘。”秦自行一个头两个大，“回去解释回去解释，你们先边儿玩去，我跟你们老大说几句话。” 　　他好不容易打发了几个亲卫，硬着头皮又凑到席云边上，“我错了，这次事急从权，下次保证听你指挥。” 　　“呵。” 　　“你就别担心了，我真有数，哪能因为一只触手怪就把自己搭进去啊，我又不傻。” 　　“呵。” 　　“别呵了祖宗，你看看这是什么？” 　　席云不耐烦地打开他伸过来的爪子，却在瞥见他手上的东西时停住了动作。 　　那是一段人类的肱骨。 第102章 　　这么恶劣的环境有人类的骸骨不稀奇，但有黑竹林的经历在前，又有秦自行冒险把这段骨头带出来的行为在后，就免不得让人深想几分。 　　席云暂时不跟秦自行计较别的，问道：“这也是异型核晶？” 　　“可不，我觉得太巧了，就扒拉出来看看。”秦自行把自己兵行险着的行为说得那么轻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在海边挖贝壳玩。 　　席云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一眼，把那段肱骨接了过来。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提醒她触发了支线任务——【被水流冲散的尸骨】。 　　【任务描述：您又捡到了一段人类的肱骨，这段肱骨的主人逝世于五百多年前，他的兄弟为此十分痛心，长达五百多年的牵挂与思念，赋予了肱骨主人的遗骸一股神秘的力量。如果身为领袖的您可以驾驭这股力量，相信您的开荒之旅可以获得极大的助益。 　　任务要求：收集肱骨主人的所有遗骸，驾驭寄托在遗骸上的神秘力量 　　任务奖励：暖乌松的种子*1】 　　【注意：由于任务所涉肱骨已进化为S级污染源，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接受本任务意味着您与肱骨绑定，此后肱骨将长期占用您一个仓库格子，不可交易、不可转手，在集齐遗骸前不可使用】 　　席云飞快地扫了眼，跟她之前见过的那条任务几 　　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备注。 　　备注里点明，这根肱骨属于S级的污染源，但黑竹林的那根肱骨，备注提示为D级。 　　天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一模一样的任务描述说明这根肱骨和黑竹林那根同属于一个主人，然而明明是同一个人，肱骨所化的污染源等级却大相径庭。 　　这算什么？这个人的骨头分部位成精了？厉害的部位成精后就更厉害些？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也会感兴趣。”秦自行说，“我们的初始判断没有失误，那只触手怪除了核晶附近拥有S级的防御，整体只是A＋。” 　　“什么意思？”席云侧头看他。 　　秦自行的笑脸上多了几分凝重，“意思是，这只怪本来是S级，它也退化了。” 　　席云握着肱骨的手一紧，回头看向安静下来的墨色海面，“你是说，吞噬黑竹林能量的不是触手怪？还有第四只？” 　　“很有可能。”秦自行说，“但疑点还是很多。” 　　“两个月前我们第一次见到这只触手怪，我根据它的气息，判断是S级，之后几次过来，它的气息忽强忽弱，在A＋和S级之间徘徊，我当时猜测是这片海域污染太重，加上那堵神奇的空气墙，削弱了它的气息，影响了我的判断，从它闹腾出来的动静来看，它应该是S级无疑。” 　　“今天近距离接触它的核心，更加确定了我最初的推断，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除了核晶附近，这只怪物其它方面只算得上A＋。” 　　“也就是说，它是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从S级退化成A＋的。”秦自行敲着席云手里的骨头，“从A＋到S级，需要的能量很多。” 　　“而竹林最开始的级别并不高，只有D级，在我的投喂下升到了B级。”席云顺着他的思路，很快反应过来，“可同样是两个月时间，如果存在第四只怪在同时吞噬竹林和触手怪的能量，为什么身为S级的触手怪退化速度反而比竹林快那么多？” 　　“因为红虫在保竹林？”她自问自答道，“但那不可能，红虫也不过是D级，甚至都要退化到E级了，根本保不动。” 　　“是的，所以它们的退化速度并不统一，这是其中一个疑点。”秦自行说着，顿了下，“你不会根据气息判断污染物等级，怎么那么肯定竹林以前是D级？” 　　“啊，因为骨头。”席云扬了扬手里的肱骨，“还记得在竹林里你指给我看的那枚异型核晶吗？我分析过，那是D级的核晶。” 　　秦自行狐疑地挑了下眉。 　　席云不等他说话就反应过来了，“不对，你跟我说的C级及以上才可能有核晶。” 　　那她遇到黑竹林的时候，竹林就已经有C级了？ 　　可是不可能啊，系统在这方面没出过错，它说骨头出自D级污染源就是D级。 　　“D级污染源绝对不可能有核晶吗？”席云犹疑地问。 　　“能量不够，不可能有的。”秦自行肯定地说道。 　　席云觉得头大，这事怎么越理越乱了。 　　她眉心蹙起，暂且按住凌乱的思路，最后看了眼风平浪静的大海，“不纠结了，我先回黑竹林看看情况。” 　　秦自行颠颠儿要跟着走，被她一个“只剩几个精神力还敢作？”的眼神瞪回了基地。 　　黑竹林的情况没有她预想的悲观，触手怪的解决似乎就是问题的终点。 　　红虫感知到席云的到来，从竹洞里出来，坑坑巴巴地表示吞食竹林能量的外力已经消失，竹林应该过几天就能醒过来了。 　　它很笨拙地感谢了席云，并表示会立刻恢复基地的水源供给。 　　席云拿刚到手的肱骨给它看，红虫停止了飞舞，在空中安静地悬浮了一秒，“的确是……小衍……嗡……的……嗡……你……嗡……拿着……吧。” 　　“给我？”席云有些意外，当初黑竹林的骨头掉到她手里，红虫可是跟她拼了老命，“你确定不要？” 　　“它……嗡……想给你……”红虫断断续续地说，“这里的……嗡……不行……嗡……但是……你这根……嗡……可以。” 　　“为什么？有什么区别吗？” 　　红虫怎么也不肯说，只说：“欢迎你……嗡……常来……小……衍……嗡……很喜欢你。” 　　席云便不再跟它客气。 　　她收了肱骨，最终决定接受那个支线任务。 　　不动黑竹林那根肱骨的话，这个收集任务注定完不成，但接受任务或许能得到新的信息，她心中顾虑着S级触手怪退化的怪事，希望尽可能地了解情况。 　　支线任务被接受之后，很快就刷新出了任务进度。 　　【当前进度： 　　头骨0/1 　　躯干骨0/1 　　肱骨1/2 　　下肢骨0/2】 　　席云有些意外。 　　进度描述不平行。 　　肱骨只是单纯的一根骨头，按这个逻辑，她本以为系统会把人体所有骨头都罗列出来，但实际上除了肱骨，其它三个进度所涉及到的头骨、躯干骨以及下肢骨，其实是组成不同部位的多块骨头的统称。 　　她并不认为这是系统偷懒，更大的可能是，组成头骨、躯干骨和下肢骨这三个部分的骨头，并没有在岁月的冲刷下分散开来，而是流落到了三个不同的地方。 　　未免有些反常理了。 　　土葬的尸骨尚且会因为软组织的腐烂而散架，这任务的名字可是叫做【被水流冲散的尸骨】，像躯干骨之类的骨头怎么可能还扎堆在一个地方？ 　　这一切又跟黑竹林以及那只退化的触手怪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她储量莫名减少的滤绵岩，会因为触手怪的消失而储量稳定吗？ 　　看来这段时间得多盯着海边才行。 　　席云杂七杂八地想着，开着磁悬浮摩托回到了基地。 　　彼时已是他们概念里的傍晚。 　　青色的、金黄色的田地连成一片又一片，娇柔的绿叶与麦穗如优雅的名伶一般，随风舞动，奏出沙沙响的乐曲；田地边上，好几台外形粗糙、颜色老旧的小型农机静置一旁，仿佛正在欣赏歌舞的野兽。 　　“野兽”安静下来，便衬得被赶回鸡栏的鸡仔格外活泼，唧唧声不断，偶尔还有隔壁猪圈的小猪哼哼地伴唱。 　　再往前开，是基地里唯一一栋砖瓦房，朴素，低调，唯一的装饰，就是挂在大门上方墙上的一个圆形时钟。 　　时钟的表盘是透明的杰里费斯树木板，上面嵌了四颗形状不规则的小石子，作为刻度；中间则钉了一根黑色的竹签，作为指针。 　　此刻，黑色的指针指向表盘最下方的那颗石子。 　　克兰在屋子附近点起了篝火，转身进了厨房。 　　霍金斯则爬到砖柱上，有规律地敲了三下松花蛋一样的阳光储存器，把设备关掉了。 　　基地里迎来了人为的夜晚。 　　安德鲁熟练地转着长长的竹签，让上面串着的杰里果充分受热，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眼里，透出了格外认真的色彩。 　　从砖柱上爬下来的霍金斯蹲到他旁边，一个接一个地把杰里果切成两半，每切完八个就开始串串，串一半就往上面拍一拍，小声地默念“祝你更加美味”。 　　秦自行一条胳膊撑着地，半躺着，随手往篝火里丢土豆，偶尔看到火小了，他就木头土豆一起丢。 　　大卫和纳亚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一口气端了八人份的盘碟碗筷，顶在头上、拿在手里、夹在咯吱窝下，简直就跟耍杂技似的。 　　“啊。”秦自行扫了一眼，“你们胳膊下夹的盘子，等下不要分给我。” 　　“我也不要。”安德鲁说。 　　“我也……”霍金斯小小声说了一句。 　　两兄弟朝他们做鬼脸，动作间，身上的碗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一只手从他们身后伸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住了所有掉下来的餐具。 　　手的主人克兰一手托着装了萝卜猪骨汤的盆，一手托着刚抢救下来的一摞碗筷，不耐烦地催促，“快快快，效率效率，赶紧把东西接过去。” 　　安娜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素宽面，站在克兰身后不远处，眼冒杀气地看着两弟弟—— 　　在座各位捏陶都是垃圾，大部分餐具可都是她的手笔。 　　两兄弟后颈皮一紧，赶紧恭恭敬敬地将餐具从克兰手里请了下来。 　　一群人又是摆又是放，一顿前所未有的大餐隆重登场，有黄有蓝有白，有脆有香，有干有汤，汤里还飘着油星，洒了适量的盐巴。 　　大伙就着篝火，围着一地的锅碗瓢盆坐下，霍金斯和大卫两兄弟眼珠子随着汤里的油花打转，克兰偷偷瞄着安娜，被篝火 　　衬着的一边脸颊红得发亮；安德鲁把最后一串烤好的杰里果捋进盘子里，抬眼间朝竹林所在的西北方望了望。 　　秦自行打了个呵欠，嘴巴张到一半，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朝田地的方向看了过来，懒散而愉悦地朝席云挥手，“哟，回来啦？” 　　大伙顺着他的视线往同一个方向看，纷纷露出了笑容，有的原地喊话，有的半跪，有的直接站起来，七嘴八舌地同她打招呼。 　　“老大老大，等你老半天了！说好的五分钟呢？” 　　“怎么从这个方向来。” 　　“快来快来，这可是我们有史以来第一顿荤菜！” 　　“你闻闻这个汤，放了肉真的好香啊……” 　　席云微怔，大脑中纷杂的念头让开了道来，露出八百多年前她下班回家的画面。 　　门禁密码才输入了一半，门就从里面打开来了，妈妈盈盈笑着看她，“回来了呀？” 　　她身后不远处是家里的餐厅，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用隔热的罩子罩着，只是残余的香气还在空气中飘荡。 　　老哥坐在餐桌边上，没什么表情地回头瞥了她一眼，“赶紧洗手去，磨磨唧唧，妈等你半天了。” 　　蓦地。 　　摩托震了一下，把她拉回了现实。 　　“干嘛呢？还不下车，骑着摩托耍帅呢？”秦自行按着后座道。 　　“有事？”安娜也走了过来。 　　安德鲁也不无担忧地过来问她，“竹林那边还有问题吗？泉眼水位倒是有所上升了。” 　　不远处，篝火边的其他人也停下了琐碎的讨论，关心地看了过来。 　　席云由衷地笑了下，“暂时没问题。只是觉得不容易……”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视线在以秦自行为代表的的几个破坏分子身上逐一掠过，“肉的力量果然很强大，你们扎堆到一起居然没有炸厨房。” 　　“那肯定。”秦自行居然还好意思骄傲。 　　大卫和纳亚又叽叽喳喳地闹起来，表示他们都没机会进厨房，吐槽自家大姐对厨房的专制统治，明明厨师是克兰，巴拉巴拉……被安娜一人赏了一个爆栗。 　　席云听着他们闹，笑意不自觉地放大，在他们预留给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喝了一小口微烫的肉汤。 　　萝卜和猪骨的香气很好地结合在一起，顺着食管落到胃里，带着那一点额外的暖意，传达到四肢最边缘的末梢处。 　　真是…… 　　温暖得琐碎，又琐碎得叫人怀念啊。 第103章 　　当晚他们都吃撑了。 　　本来那一地汤和菜就是他们平时的饭量，不至于吃得那么撑，只是久不见荤腥，好不容易喝点肉汤，嗦点骨头，越吃越上头，三不五时就有人骑摩托去粮仓，拿剩下的猪肉过来烤。 　　粮仓设在田地的另一边，正好是一次性制暖片辐射不到的范围，天然低温，可以当冰箱用，储起粮食来相当方便。 　　拿过来的猪肉没有解冻，跟铁块一样硬邦邦的，大卫他们等不及解冻，索性抢来克兰的量子大刀，当烤串签子。 　　说起来，粮仓里放的那大半头肉猪连皮带骨的，他们好像是带安娜的巨斧去拆的猪。 　　只是看这来来往往拿肉的频率，感觉也不用拿巨斧了，整头扛过来也吃得完。 　　八分饱的席云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海盐烤肉，看着大家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脑子里的念头也就有一茬没一茬地往外蹦。 　　“我还以为你那头猪要分好多顿吃呢，居然由着他们这么祸祸。”秦自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端了满满一盘烤肉，全是从大卫两兄弟手里抢过来的新鲜货，大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那头猪其实就长了一个多月，还能养大很多，只是这猪变异得实在离谱，虽然系统说出土后就正常了，但席云还是不放心，就提前宰了一头，仗着自己即将升级出不了事，拿自己当小白鼠试了点肉，观察了好一阵情况。 　　一段时间后确认没问题，这才在众人巴巴的目光下松了口，说可以开吃。 　　于是才有了今晚基地的第一顿荤菜。 　　最开始的确打算慢慢吃的。 　　基地里剩下的两头猪生长速率正常，看势头还得再养四五个月才划算；荒田3任务送的鸡仔是一对，短期内还指望着它们好好长大生小鸡，宝贝得很，不可能拿来开刀。 　　所以这顿一口气把肉全吃了，下顿荤的就得等好几个月。 　　只不过…… 　　席云又咬了一口肉，克兰不愧是掌握火候的王者，烤肉有一手，这脆的皮嫩的里，虽说调味单一只有盐，但咸咸香香的味道在嘴里炸开，也是素菜给不起的幸福。 　　她品了好一会，方慢吞吞地说道：“宰都宰了，难得一顿，大家辛苦这么久，想吃爽点就吃吧。本来……养猪也是为了大家有肉吃。” 　　她说得虽慢，却不是在斟酌语句，而是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心里还挂着别的事，隐隐地挂在素日里开朗的眉宇间，视线透过眼前的热闹，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属于当下的画面。 　　秦自行觉得她最后一句话里有话。 　　本来养猪是为了大家有肉吃。 　　“本来”。 　　她说这个词的时候，带着一点目的达成的欣慰，又好像在为某些目的落空而沮丧。 　　就如同她看着眼前的热闹，开心之余又似乎混杂了点别的情绪。 　　会是和她想要出岛的理由有关吗？ 　　秦自行看着她吃东西吃得鼓起一边的腮帮子，不自觉地想道。 　　在出岛这件事上，席云的态度又明确又模糊。 　　明确的是她想尽快出岛的心态，但凡心思细腻点的都能看出来，模糊的是她从来没有主动跟大家提过这件事，不像其他时候，有什么计划都会找大家商量出主意。 　　有点像是…… 　　她在期待着这件事，又在害怕着这件事。 　　秦自行夹了几块肉到嘴里，跟她一起安静地吃了一会，蓦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神秘兮兮地让她等一下。 　　席云看着他一溜烟跑掉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挑了下眉，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 　　秦自行来去如风，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两个小陶罐，以自己的身体作掩护，只给她一个人看，“猜猜这是什么？” 　　席云：“？” 　　秦自行把木头做的盖子一拔，“黑桃果汁！” 　　“黑桃果酒才对吧。”席云没了好气。 　　黑桃果的种子是莫利森托科考特给的，说是可以酿酒，某人爱喝，一听就是专门给秦某某的礼物，席云转手就丢给了秦某某，后者一改犯懒常态，二话不说当天就把种子给种了。 　　有神秘肥料的加成，黑桃果树长得很快，这两天树上已经结了果，只是大部分还比较青涩，暂时没人去采收。 　　现在成品都拿出来了，也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采的果子酿的酒。 　　“几天能酿什么酒，就果汁，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榨出来的这两小坛。”秦自行说，“夜冥星特产，纯手工制作，老大，赏个脸呗？” 　　席云将信将疑地倒了点到碗里。 　　秦自行这个懒货榨汁榨得佛系，不好好过滤，果汁里还残留了不少小块的果肉。 　　果汁整体的颜色介于紫与黑之间，味道介于白桃和西瓜之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甜的香气。 　　席云小小地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比香梨还解渴，配着烤肉吃刚刚好。 　　“我闻到了什么！”纳亚蹭地凑过来。 　　“黑桃果！你们不厚道！居然躲在这边悄咪咪喝好东西。”大卫也冒出了头。 　　两兄弟一个拦着秦自行和席云，一个抄起其中一坛果汁，撒腿就跑。 　　“哎哎哎，抢什么抢，我这贿赂领导呢你们捣什么乱？要喝自己去果树那边摘果子榨汁去。”秦自行一手拎住一人的后衣领。 　　“你抢我们肉的时候怎么不自己烤去？”两兄弟嚷嚷着抗议，跟秦自行过招，一坛果汁在两兄弟之间丢来丢去，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克兰，后者东西到手，毫不恋战，刷地远离战场，拿着果汁找安娜献殷勤去了。 　　然而安娜一拿到手，黑脸骂了克兰几句，转头变了副温和的面孔，把酒塞到席云怀里。 　　席云为了防止大卫两兄弟再抢，怀里紧抱着开了封的那坛，安娜把另一坛塞过来的时候，克兰正给大卫使绊子，大卫狗吃屎地往前扑，想抓纳亚稳定身形，没抓住不说，反而把纳亚往前一推，后者刹不住车地摔到安娜身上，于是安娜再努力温柔也温柔不起来，带着手里的果汁坛子把席云搡了一个踉跄，要不是秦自行在后面当肉墙，一群人恐怕得 　　摔成多米诺骨牌。 　　陶罐相碰发出独特的闷响，黑桃果汁在坛中激荡着，溅了席云一脸。 　　场上闹腾的诸人，包括在边上没敢作妖的霍金斯和不想作妖的安德鲁，全都安静了下来。 　　安娜手忙脚乱地拿自己作战服袖子给她擦，大卫、纳亚和克兰三只齐刷刷后退一步，争先恐后地跑去给她打水以求将功赎罪。 　　“站住。”席云喝止道。 　　三只视死如归地转过了身。 　　席云抿着唇，环视现场，将诸人忐忑的表情尽收眼底。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发飙的时候，她再也板不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怀里的两坛果汁往地上一放，“抢什么抢，又不是不够喝。” 　　说着，眼神瞟到秦自行身上，“分了？” 　　秦自行耸了耸肩，“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纳亚和大卫两个见状，赶紧给席云递碗。 　　一圈人八个碗，每碗装个八分，坛子里的果汁便分得不剩几滴。 　　席云端起其中一碗，眉宇间异样的情绪已经褪去，笑意盈盈，“干了？” 　　“干干干！” 　　“干了干了。” 　　“干！” 　　一呼数应。 　　一碗饮尽，秦自行轻笑着问席云，“怎么忽然那么好心情？” 　　席云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出岛后还回来吗？” 　　秦自行愣了下，很快又嬉皮笑脸起来，“怎么，舍不得我和克兰？” 　　“那就是不确定？”席云将他的潜台词说出来，继续道，“也就是说，这可能就是我们人最齐的时候了。” 　　她将碗放下，看着嬉闹的众人，“我发现你们很看我脸色，就比如你颠颠儿抱来的这两坛半成品，就比如他们溅我一脸果汁后的战战兢兢。” 　　“但与其说是看我脸色，不如说大家都很照顾我的心情，不止今晚，平时也是这样。”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突然就觉得不该太贪心，难得这么人齐，难得这么高兴，那就少想点别的，抓紧时间尽兴。” 　　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与其挂心过去，焦灼未来，期待十全十美的大团圆，不如且聚且珍惜。 第104章 　　五天后，田里绝大部分庄稼都成熟了。 　　大家在地里忙活了一天，好一场大丰收。 　　翌日，秦自行带着克兰，以招架不来离别场面为由，避开其他人，和席云告别。 　　席云莫名疑心，如果不是他们出岛需要她的帮忙，可能他们连她都不会找。 　　那个时候她的领袖等级才升至9级，离10级还有四千多个影响力的距离，岛外空气墙还在，秦自行和克兰要走，不取消基地户籍不行。 　　一连“痛失”两个值钱的居民，系统倒扣了席云700个影响力。 　　到这时席云才确认，原来影响力下降到一定程度，她是会降级的。 　　秦自行不明就里，直觉却异常敏锐，觑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厚着脸皮找补，“这些时间我可没摸鱼啊，特别是昨天收成，给你干了三天份的活，克兰给你干了五天份的，你有什么损失应该多少都补一点回来了吧？” 　　席云哼了一声，扭头看克兰，递了两份临时通行证和传输器过去，“在地球内都有效，你们看着用吧。” 　　瞬间运输装置的单向短距运输模块修复后，虽然恢复了单方向的短距离瞬间传输功能（这里所谓的短距离指地球范围内，席云知道后大为震撼，深感自己世面见识得不够），但必须搭配传输器使用，而传输器的制作需要一种叫做“SPS”的光学晶体。 　　这东西是黑科技，以席云目前拥有的资源来讲，不可能做得了。 　　因此，传输器之前在全基地有且仅有一个，属于修复运输模块的副产物，就跟一台手机出厂只给配一条数据线一样，多了没有。 　　知道秦自行和克兰决意离开后，席云把之前为了刮铁粉而拆了小半的两艘飞船彻底肢解，抠出了足够的SPS晶体，额外做了两个传输器。 　　克兰知道基地传输器的稀罕，骤然看见多出来的这两个，一时没有伸手去接，只转头看秦自行。 　　秦自行吹了声口哨，“果然老大你还是舍不得我两吗？今天居然这么大手笔。” 　　他在席云的白眼里回应克兰的眼神，没点正行地开着玩笑，“你今年几岁了，收红包……”他顿了下，随口问席云，“你们地球的风俗，是叫红包吧？”又看回克兰，把话说完，“还要看家长脸色？” 　　克兰被他揶揄得满脸尴尬，慌忙接了传输器和通行证。 　　席云打发人似的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了声好走不送。 　　秦自行嬉皮笑脸地让她保重，拎着克兰跑了。 　　二十来分钟后，基地远处闪起一点星辰般的光亮，冉冉升空，渐升渐暗，在挑出方向之前，便已融进了无边而漫长的夜色之中。 　　席云心知是秦自行的飞船起航，对他偷偷藏了一艘飞船的事也不意外，看见动静，打开了系统提示。 　　二十多分钟，抛开取消户籍凭证的消息，有关秦自行和克兰两人的提示只有一条。 　　【注意：克兰休已取得临时通行证，可随时进入基地】 　　没有秦自行。 　　临时通行证是她基地升到6级后得到的小功能，和户籍凭证的作用不同，只允许持有者在基地中自由通行一小时，而且可以阻止持有者进入特定的建筑。 　　通行证持有者权限比居民少，相应的，受到的束缚也不多，比如岛外空气墙会拦着基地居民，却不会拦着通行证持有人。 　　通行证与户籍凭证类似的是生效条件，那是一种双向的程序，不仅需要席云给出凭证，还需要当事人出手接收。 　　系统提示只有克兰，说明秦自行由始至终，没有接过那张临时通行证。 　　飞船里。 　　克兰看着显示屏，“隐形防护罩已开启。” 　　他一边在控制台上操作着，一边把席云给的传输器和临时通行证递给秦自行，“老大真够意思，也不知道她为了给我们弄传输器花了多少材料，我刚检测过了，这东西能扛的污染浓度挺高，就算我们边上是普通S级也不碍事，照样传送，保命神器。” 　　“已启用备用能源。”他又程序性地说了句，发现秦自行迟迟没把东西接过去，疑惑地看了秦自行一眼，“将军？” 　　“路上不说了嘛，你保管就行。”秦自行坐在指挥椅上说道。 　　“不行吧，我们随时可能遇上事，到时候我怕来不及给你，这东西得随身带着才有用。”克兰说完私事，又继续公事公办地汇报，“备用能源剩余20%，以当前污染浓度，预计可行驶24小时。” 　　念完，又催促道：“将军？” 　　“没事，你拿着。”秦自行摆了摆手，“她古灵精怪的门道多，拿了她的东西四舍五入还是她的人，这趟都不好意思敞开了玩。” 　　克兰愣了下，“你觉得这里面有追踪器吗？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有。”秦自行笑出了声，“按你老大那性格，我们出来这一趟，她不得逮着机会可劲薅？最起码也要让我们义务探个路吧？可她连那个可以自动描线的地图都没拿出来，摆明知道我们有事 ，不过问我们的行踪，又怎么会偷偷给我们整追踪器。” 　　“那你刚才又说拿了她的东西还算她的人？什么意思啊？” 　　“她有办法看我们的状态。”秦自行解释道，“她是个很讲究分寸的人，别人的秘密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专门探听。” 　　克兰挠了挠头，他没注意过席云这一面，“是吗？” 　　“还记得我们打触手怪那天吗？我从海上回来，把她惹着了，一开始也就动动手发发脾气，可到了我接手户籍凭证的时候，她气得把我的秘密全抖了出来。”说到这，秦自行装模作样地叹气，“你们老大就会给我添麻烦，我好好的瞒得滴水不漏，她偷偷知道就算了还要往外说，害我被你们堵着盘问了半天。” 　　克兰看着他的表情，纳闷地想将军这算是在埋怨吗？怎么总觉得有点小窃喜。 　　只听秦自行继续叨叨：“这证明她对我的状态有一段认知的空白期，空白期过后，我那个位数的数据骤然蹦到她眼前，吓到她了，反应才这么大。” 　　秦自行朝克兰的方向倾身，“所以说你老大就是口嫌体正直，平时看我的嫌弃都是假的，实际上可关心我了。她怎么对别人就没这么别扭呢？说明她区别对待我了，说明她比起别人更关心我，但又不好意思被你们看出这种区别对待，所以她就得靠嫌弃我来掩盖真相，所以真相就是她越嫌弃我越证明她关心我，你说对不对？” 　　克兰的思路被他一段歪理绕成了一锅粥，懵懵地应了几声“对”，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沉默地操作了五分钟飞船，总算反应过来了，窒息地说：“将军，我们最开始不是在聊老大关不关心你的问题吧。” 　　“那我们在聊什么来着……记不起来了。”秦自行早就靠回椅背，“算了，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聊你为什么不拿老大的东西。”克兰不买账，“不要转移话题啊将军。” 　　秦自行惆怅，“崽子你长大了，不好糊弄了。” 　　克兰后知后觉，“你带我出来不带别人，不会是因为我好比较糊弄吧？” 　　“咳……总而言之，综上所述，我确认她可以借由户籍凭证，查看我们的状态。”秦自行冲克兰眨眨眼睛，“临时通行证有没有类似的效果我不知道，但就……不要让她过于担心了吧？” 　　克兰恍然，抬手就要取出自己那份凭证，“那我也把我的拿走。” 　　“你接都接了，跑不掉了。”秦自行摆了摆手，“反正她肯定没关心我那么关心你，你状态好不好也没什么所谓，放心吧。” 　　克兰无语于他的厚颜无耻，把秦自行那份凭证和传输器放进储物柜，认真驾驶起了飞船。 　　几分钟后。 　　克兰沉吟道：“将军，我们的雷达视野受限程度比想象中严重，无法搜寻目标，虽然能源够我们用24小时，能绕地球很多圈，但如果把这飞船当普通交通工具，在地球内频繁起降落，能源消耗会大幅提高。” 　　秦自行给了克兰一个坐标，“不用频繁起降落，就去这里。” 　　克兰惊诧地问：“你什么时候连实验体的具体坐标都到手了？” 　　秦自行嘿嘿一笑，“没有确切坐标我敢随便带你出来耍？别说坐标了，他可能出现的时间，莫利森也给我了。” 　　“真给莫利森找着了？是在黑手那帮人手里找到的？还是格雷狄？怎么做到的？他那两兄弟和他关系那么差，怎么都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他吧？” 　　秦自行说，“他趁自家兄弟对他肆意施展精神审讯、防备心不足的时候，反过来偷偷在他们脑子里挖的信息。” 　　正常人遭受精神审讯，不崩溃就算意志格外坚定了，莫利森竟然还有工夫搞小动作。 　　克兰脸色复杂，“他对自己真够狠的。” 　　“值得佩服，但那是因为他们三是同胞兄弟，精神力有共通的地方，一般人学不来，别瞎较劲。”秦自行瞥了眼操作台，“你再不调整航线，我们就要冲出地球了。” 　　克兰回过神，按秦自行给的坐标操作了一番。 　　飞船很快调整了航向，朝着黑暗更深处的北方，急速驶去。 　　秦自行翻着光脑里的日历，“莫利森给的时间，按联邦时间算，是八月，换算一下地球这边的时差，大概十五天后？咱们过去怎么也花不了一小时，到时候先熟悉一下地形，做做准备，你记得低调点，谨慎行事，不要惊动到不该惊动的东西。” 　　“是！”克兰利落地应了，又犹豫着说，“等找到了目标，你想好要怎么处理了吗？” 　　他说的目标是一个代号为“Ocean”的实验体，也是星盗团“Trash”的首领。 　　“Trash”，源自古地球英语，含义：“垃圾”。 　　秦自行一直觉得这位首领起名是有一点子幽默在身上的。 　　这人给自家组织起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名字，吸纳了不少联邦眼中的败笔——堕者（实验失败的改造人）为成员，然后混成了最让联邦头疼的存在，成了一个不好处理、无法清除却又不断壮大的、对联邦充满恶意的组织，像极了对环境造成污染的不可降解垃圾。 　　这个组织执行的是游击战略，非案发时全员踪迹成迷，其中又以首领Ocean最为神秘。 　　据说，Ocean已经活了上千年。 　　据说，Ocean拥有最完美的基因。 　　据说，Ocean不惧污染，可以肆意出入污染区。 　　种种据说到了最后，打造出了堕者心里的救世主，普通公民眼里的魔鬼。 　　只有联邦高层才知道，Ocean不是神，也不是鬼，他是研究所失控的作品，是一瓶敞了口的、极具腐蚀性的致命毒药—— 　　Ocean不惧污染的原因在于，他可以将一定范围内的污染随机转移到其它地方。 　　更可怕的是，他可以赋予自己的追随者这一能力。 　　不少机密报告就此得出推论，联邦这些年污染急剧扩散，很可能与星盗团Trash的壮大有关。 　　有一份研究甚至极为难得地给出了比喻，称“Ocean与其追随者，就像挤占他人生存空间的恶性病毒。” 　　想到这里，秦自行脸上泛起一抹冷笑。 　　克兰鲜少见他这副表情，知道他这样就是心情极差了，忍不住说：“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和元帅意见不和，又是闹掰又是通缉，莱曼那家伙更是趁机追杀我们追了三个星系，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追查Ocean？” 　　秦自行收了冷笑，又是以往随和懒散的模样，“你猜为什么我们会被追杀，你猜我这具体坐标从谁手里截胡的？” 　　克兰一顿，“那我们堵到Ocean也不告知联邦？” 　　“肯定不啊，你傻啊。” 　　“也是……我知道了，是不是要想办法跟他合作？” 　　“合作什么啊，我个退休人员，没那兴趣搞事业。”秦自行答道，将指挥椅调成了躺床，“到了叫我，我眯一会。” 　　他没有正面回答“怎么处理”的问题，克兰愣了一会，却是反应过来了。 　　不劝降，不逮捕，不合作。 　　那就只剩一条解决方案—— 　　剿杀。 第105章 　　九天后，棉花到了收成的时间。 　　席云早就备好了采棉机，很快采收完毕。 　　十亩棉花大概有4吨的产量，放在工业化时代不算多，但放在基地里够用了。 　　“这一部分摊平晒干，回头送到棉纺厂那边吧。”席云跟大伙说道，视线落到远处棉纺厂的轮廓上。 　　也就是开始决定种棉花那会，席云关心起了棉花成熟后要用到设施，细细地浏览了下科技树上相关的分支，发现小小的棉花大大的学问。 　　在这之前，席云对于棉花与棉制品的概念简单粗暴： 　　棉花——被棉； 　　棉花——棉线——棉布。 　　而实际上，刚采集上来的棉花并不是应用意义上的棉花，只能算是籽棉。 　　籽棉里含有棉花籽和水分，未经处理直接当填充物的话，容易生虫或发霉，所以需要先晒干，之后轧花，将棉籽取出，得到所谓的“皮棉”。 　　之后才是众所周知的弹棉花操作——将皮棉弹成絮棉，才能拿来做软乎乎的棉被。 　　因此，不做纯手工，光是棉花做被棉这么一个过程，最少也要用到轧棉机和弹花机两种仪器。 　　至于棉花怎么变成棉线再变成棉布，这其中涉及到的步骤可就更多了：先是晒棉轧棉弹棉一条龙，再把蓬松的棉花搓成棉条，把棉 　　条捻到一起，整成棉纱，最后将棉纱拉成棉线。 　　还有棉线纺布…… 　　一整套下来，席云囫囵吞枣地看了眼，一个头两个大。 　　她再不耐烦看各种细节，只重点看制作用的材料，比对着科考特给的废品资源，确认材料充足，闭着眼睛把棉花制作关键路径上的科技全点了，把必要的机器都造了，什么粗纺机、细纺机、纺纱机、织布机……通通来一份就对了。 　　她确认着要研习的科技，心里一阵一阵地庆幸，要不是有科技树这个作弊器，真让她回归原始，万事从头整起，她可能会选择背靠杰里费斯树，吃一天杰里果混一天日子，朴素生活，原地等死。 　　改善生活？ 　　别开玩笑了，就算她肯一颗棉花一颗棉花地剥，一根棉线一根棉线地搓，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剥、怎么搓。 　　恐怕光是找对方法，就得花上不少时间。 　　想到这里，席云不由感慨。 　　八百年前她理所当然享用的那些东西，不说吃的米穿的衣，就连那毫不起眼的一针一线，也凝结了太多她从未细想的文明结晶了。 　　科技研习都安排妥了，席云划拉了下，见机器都像模像样地备齐了，就开始觉得不意思意思开个厂，混点自动生成改造力的建筑，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她顺手选了个址，在研习序列里添了棉纺厂和织布厂。 　　说起这些建筑，那也是挺有意思的。 　　科技树里的各类建筑，区别并不仅仅局限于“名字”。 　　也就是说，同样的面积，同样的砖瓦结构，哪怕席云不往里搬对应的器械，定义为“棉纺厂”和“织布厂”的建筑，从系统建成的那一刻起，也会有对应的功能。 　　比如“棉纺厂”能提高10%的棉花处理效率，而“织布厂”则能提高10%的织布效率。 　　如果将棉纺厂的器械搬到织布厂，将织布厂的搬到棉纺厂，生产活动可以照常进行，但是对应的buff就生效不了了。 　　感觉是使用系统科技树的一点小福利。 　　席云觉得，这多少有点鼓励她建对应工厂的意思，毕竟她要是懒得建厂的话，以她现在的生产规模，也不是不能把各种用途的机器全堆在一间房子里。 　　系统还真是铆足了劲想让她好好搞建设啊。 　　席云佛系地感叹了下，收回了凝望棉纺厂的视线，跟大伙一起晒棉花。 　　翌日。 　　他们把晒好的棉花倒进了轧棉机，之后又是好一通忙活，一部分留作被棉，一部分则纺成了纱，丢进织布厂的机子里，做出了几匹布当被单，给基地众人一人做了一套被子和枕头。 　　受限于机器和材料，布只是朴素的白棉布，棉布特有的纹理注定它不至于粗糙，但也不至于丝滑，单从手感上讲，远不比用了各种高科技材料的作战服。 　　两片儿布缝到了一起，只一侧全开，用了废物回收的金属做拉链，来回拉动间多少有些生涩，刺啦刺啦响，被大卫两兄弟玩成了风格迥异的后现代乐器。 　　这两真是弱智儿童欢乐多，什么玩意都能玩出花样。 　　八床被子和八个枕头叠成四摞，摆在一起，白得亮晃晃。 　　安娜难得多讲了点话，说好白，像雪山。 　　纳亚却指着露出来的金属拉链，说那这算什么？大自然雪山山缝间，忽然冒出来的、开着探照灯的破飞船？ 　　安娜揍了他一顿，所有人都笑了。 　　当晚，席云将自己那那套棉被和枕头摆上了床。 　　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没安娜那个意境，这像哪门子雪山，明明就是病房里的被单。 　　有这念头她也不觉得忌讳，所谓母不嫌儿丑，人不嫌自己作品丑嘛。 　　她乐呵呵地躺到床上，枕着蓬松的枕头，侧脸埋进软和的被子里，踢着脚愉快地蹭了好几下。 　　一次性制暖片被她故意挪远了些，屋子里的温度略有下降，软乎乎的被子派上了大用场，微冷天轻暖被，体验简直是天堂。 　　竹床自带的六个小鬼冒出了头，一如既往地在她耳边唱了起来。 　　唔，说不定不是天堂。 　　是太平间。 　　世界第一舒适的太平间？ 　　她脑补着自己房间里的俯视画面：四四方方一间房，白花花的一张床，小鬼携手把曲唱，而她睡在正中间。 　　贼安详。 　　她被自己想的地狱冷笑话逗乐，扬着嘴角翻了个身，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闹腾的动静。 　　隔壁住的是大卫。 　　虽说大家一人一间房，但纳亚三不五时会跑去大卫那里睡，每次他两搁一屋的时候，睡前都要换着花样玩半天，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精力，白天就够折腾了，晚上还能续摊。 　　席云有一回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他们房间的时候，发现他们大半夜在比谁倒立得久。 　　她当时睡得迷迷糊糊，捏着手电，只是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没怎么琢磨就拿手电照了过去，被他两晶晶亮的眼睛吓了一大跳。 　　不过今晚的动静好像比平时大很多，乒乒乓乓的，偶尔还会冒出一两句话。 　　墙的隔音并不是很差，到了席云这边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步，就意味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了。 　　吵架了？大晚上的什么情况？ 　　席云想起来又懒得动，裹着被子蠕动着，把耳朵贴到墙上，只听两兄弟激动地嚷嚷着—— 　　“受死吧！你这个阴魂不散的白色幽灵！” 　　“哦呵呵呵，不如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不也从头白到了脚吗！” 　　“废话少说，吃我一枕头！” 　　“奥义！枕头突袭！” 　　席云：…… 　　这两大半夜打枕头仗的幼稚鬼。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一阵怒气冲冲的脚步声，过不了一会，安娜兴师问罪的一声“喂”透着墙传了过来。 　　与之同时响起的，是纳亚一句极为中二的台词：“看我用来自魔鬼的白色枕头彻底同化你！” 　　然后就是好一会儿的安静。 　　隔壁房间。 　　白色的枕头从安娜脸上掉下来，无辜而低调地落到了地上。 　　在她旁边，刚猫着腰躲过纳亚攻击的大卫猝不及防，头还保持着要朝一边探出去的搞怪模样，姿势别扭而荒诞。 　　两兄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头皮发麻。 　　就在安娜即将动作的一瞬，纳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抡着被子扑上去，嘴里还没出戏地朝大卫大喊：“啊啊啊啊，新的魔鬼出现了，让我们暂且缔结同盟，绑她！” 　　…… 　　于是等席云过来看热闹的时候，就 　　见安娜跟女土匪一样，一脚踩着两个被茧，手上拿着一个枕头，风火轮一样往两中二弟弟头上抽。 　　画面太美，席云没忍住，噗地笑了出声。 　　安娜听见声音，带着凶神恶煞的惯性回头一看，发现是她，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席云蹬蹬瞪地跑回去，又蹬蹬瞪地拽着两枕头跑回来，一本正经地大喊：“扰人清梦的魔鬼们，活该你们内斗，战栗吧！我来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安娜通红的脸没绷住，眉眼笑出了月牙儿来。 　　大卫两兄弟看着老姐的样子，对视一眼，趁机掀翻她的压制，和席云一起加入了混战。 　　四人闹了大半夜，席云最早睡着，抱着枕头窝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安娜尽量放轻手脚，把她抱回了房间。 　　大卫和纳亚送了被单和枕头回来，并排躺在床上。 　　“好像没见老姐这么幼稚过。” 　　“是啊，没见过。”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别人说的家的感觉？” 　　“感觉是……我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我也想，跟你们一起。” 　　“对，跟你们一起。” 　　他们又是感叹又是满足地睡去，却在三个小时后突然惊醒，从彼此挨着的小腿上察觉到，对方和自己一样冷汗涔涔。 　　他们觉醒了天赋技能。 　　预知梦境。 第106章 　　第二天大部分人都赖床了，席云也不例外。 　　她懒洋洋地堆在被窝里，心情愉悦地刷系统。 　　预计三天后她的影响力就够升到10级了，出岛前她要查漏补缺。 　　为了给仓库扩容，她花了五万积分，给2号基地升了一级，目前是10级。 　　升级后的系统仓库有400个格子，被她用掉了近一半，有的格子直接堆满了上限，比如砖头，数量足够她在外头盖几座平房；比如滤绵岩，够她用个爽的了。 　　有的格子物品数量则有四五位数，比如杰里果、萝卜、猪肉等粮食，有熟的也有生的，可以适应各种场合；又比如最近自制的一些土肥皂拉、纯天然牙膏拉，还有陶具等等生活用品，主打的就是乡野人家朴素量大。 　　有的格子物品数量比较少，两三位数的，像是一些金属和布匹。 　　还有很多格子只有个位数，全是她这阵子用合成技能整出来的一些小道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 　　席云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除了活物，凡是基地有的东西她系统仓库都至少带了一份，可以说是不缺物资。 　　仓库位也还剩一半，很方便她出岛后收集资源，免得想装东西还得琢磨先丢点什么。 　　除了仓库扩容，基地升10级还开启了第二个BUFF位，可适配中级建筑，不过这些她暂时用不上。 　　升级后系统预告，基地升至15级将每日生成一定改造力，席云近来花分如流水，一看到有进账的办法就心动，可问题在于，目前的防护罩只能适配10级以下的基地，再往上就用不了防护罩了，得建初级防御工程。 　　初级防御工程涉及一堆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合成材料，什么纳米碳、高温陶瓷晶之流，很多在联邦都是禁止瞬间运输的物品，哪怕她让科考特拉几十车废品，也未必能提取出多少原材料来。 　　更何况，这些不像砖头，有原材料系统就给做，席云看过科技树里的相关分支，里面要求了一堆前置科技，跳不过去，其中包括相应的设备和仪器，都很大型，即时以席云一个外行来看，也知道运行起来需要大量的能源。 　　她想起了刚拿到特种部队的飞船那会。 　　一般来说，她缴获战利品，并不能完全化为己用。 　　她自己制作的物品，比如说防护罩，系统会说明使用时需要消耗多少改造力积分或者能源点；但如果是外来物品，比如作战服，她虽然也可以穿可以用，但里面的能源耗尽就耗尽了，她并不能用改造力积分来替代作战服本来需要的能源。 　　飞船也是一个道理。 　　别人的飞船，用剩多少能源，到她手里就只剩多少能源。 　　但是那时候她想到一个空子可以钻：直接把飞船拆了，再原样拼回来。 　　拼之前她注意到系统上标着个表示逆转的小箭头，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把飞船拼回来后，才发现改造力积分用是能用了，但积分和能源点的比例不是平时的一比二，而是反过来的几十比一，需要消耗的改造力积分简直逆天，开一分钟数千分。 　　烧钱都没这么快。 　　席云注意到大型设备的图标上也标着类似的小箭头，应该是一样的反向比例，她估摸着大型设备就算能源消耗没飞船那么离谱，也会是一笔极大的积分支出。 　　何况这种材料合成设备，按常理讲，合成时间大多按小时计。 　　性价比太低了，伤不起。 　　她需要真正的能源。 　　如果有能源，就算不建大型设备，她基地每天固定的积分开销也能少掉不少，不然按交易市场现在的交易单量，用作快递费的积分数额不小，不是基地那些生产资料的日常产出可以抵扣的，万一她哪天卡任务，失去了最大的积分来源，恐怕就会入不敷出。 　　想到这里，席云默默地往出岛的待办清单里添了一项。 　　别的能源没有，石油总该能找到一点吧？ 　　三天后。 　　席云升级，岛周空气墙自动瓦解。 　　她邀请安德鲁和大卫两兄弟同行，与留守基地的霍金斯和安娜告别。 　　霍金斯一向席云说啥就是啥，这次也不例外，还一个劲地保证自己会好好照看基地，安娜则始终皱着眉，嘴唇抿得紧紧的。 　　席云知道她担心，这两天她费了很大劲才说服安娜留在基地，见状捞过她的手臂，“笑一个嘛，等以后基地人多了，我们就天天出去玩。” 　　安娜嘴唇抿得更紧了。 　　“放心，我准备很充足，不会有危险的，你不还教了我怎么用精神力吗？”席云指了指在边上打闹的纳亚两人，“你看他们这样，要是把他们留下来，回头基地肯定要翻天，霍金斯管不动他们。” 　　霍金斯在边上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他才不想跟着两破坏王一起待着，平时老被整蛊。 　　安娜看了安德鲁一眼，没说话。 　　席云捕捉到对方的视线，“我知道安德鲁靠谱，但我这次找人少不了他，没办法。”她亲昵地挽着安娜手臂晃，“事情办完我就回来，有传输器返程很快的。” 　　安娜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两人临别拥抱了下，其他人彼此间倒是没什么好告别的，于是一番敷衍地挥手后，和席云一起踏上了崭新的飞机。 　　飞机在宽广的空地上启航，突破海岸，朝北而去。 　　岛周一圈都是海，出岛离不开交通工具，资源有限，她只能选择造船或是造飞机，因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造船的话，不说遇到触手怪那样的污染源会很麻烦，光是汹涌异常的海浪就够他们喝一壶，耗时也长；飞机的话，地球可见度不高，又没有地面基站和卫星定位系统的配合，驾驶起来也是问题多多。 　　不过后者的问题比较好解决。 　　寻宝眼镜一戴，功能2一开，可以看方圆1000米内的环境资源和地图，勉强可以当导航使；另外，飞机上有无需依赖外界设施的惯性导航系统，大卫和纳亚都知道怎么用。 　　所以席云最后还是决定造飞机。 　　但她坚持带大卫和纳亚，并不是因为他们会开飞机，也不是真的怕他们留在基地会捣乱，而是枕头仗后的一大早，两兄弟跑来找她，问能不能不要带安娜出岛。 　　他们说，他们觉醒了天赋技能预知梦境，在梦里看到安娜站在填满了污染源的城市街道里，手持巨斧，染血的脸庞上，眼睛里的神采逐渐涣散。 　　岛上没有城市， 　　能看得到城市街道的，应该是岛外的某个地方，于是两兄弟立刻想到了这一趟出岛的事。 　　“将军的吩咐是让她跟着你，因为她的战力、反应力和大局观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好的。” 　　“本来我们也跟将军一个想法，岛外随便一只触手怪就是S级污染源，也不知道别的地方会不会更危险，这么刺激的事哪能少得了我们，还想说你把我们也捎上。” 　　“可是我们双子星的预知梦境还没出过错，所以能不能把她留下来？” 　　席云不觉得有什么，她这趟出岛找人，万能线索只要求她带【来自外星的失落之人】。 　　她琢磨过了，大卫和纳亚两人乐天派，跟失落沾不上边，安娜只是不爱开口，其实也没那么沉郁，霍金斯虽然天天琢磨着自己的墓志铭，其实相当看得开。 　　唯独失去了家园的安德鲁，经历和她有异曲同工之妙，感觉比其他人更符合线索的描述。 　　所以她一定得带上的只有安德鲁，其他人随意，她自己又不是没有足够的保命手段，再不济还有瞬间传输装置的传输器。 　　她因此应承了下来，两兄弟围着她欢呼。 　　“我们保证安分。” 　　“保证你让干嘛就干嘛。” 　　席云看着大卫，随口感叹，“你笑起来侧脸跟安娜好像……纳亚反而笑起来不太像，明明你两平时都不好认，真神奇。” 　　两兄弟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席云察觉到气氛变化，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说错什么了吗？” 　　两兄弟还没回答，她自己先想起格雷狄、马泰斯和莫利森那三胞胎来，那三兄弟因为双子星对单数的厌恶，从小就有嫌隙，特别是和格雷狄、马泰斯明显不同、出生时间又最晚的老幺莫利森，受到的排挤更是严重。 　　安娜三姐弟却跟莫利森他们不一样，他们中的老幺是纳亚，但和另外两者性情迥异的却是大姐安娜。 　　大卫在短时间的安静后，为席云解释了缘由。 　　也不知道他们比莫利森幸运还是不幸，出生的时候家族已经覆灭，三个无知的婴孩被送进了孤儿院。 　　院长原本不想接收他们，但刚覆灭的克里斯家族鼎鼎有名，联邦又在大力推行人权律法，院长不想撞枪口，无奈之下，只能妥协。 　　最初，他们什么都不懂，只随本性懵懂成长。 　　最小的纳亚渐渐落了单，从长相上来看，他是三姐弟里最不像的；从脾性上来看，他是最活泼话痨的；从体质上看，他的身体是最差的。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对他日益苛责，他的身上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痕，最严重的一次，他手臂上烂了一道伤口，整个人烧得满嘴胡话。 　　安娜抱着他哭了一天。 　　等他好不容易退了烧，她也哭够了，稚嫩而冷静地对大卫说： 　　“你是哥哥，哥哥该护着弟弟。” 　　“听我的，你得像他。” 　　“那你呢？” 　　“我活得下来。” 　　她再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更多的眼泪。 　　从那之后，她逐渐成为了三姐弟中的异类，伤痕从纳亚那里，一点点地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变得不爱和两个弟弟玩了，经常看到他们扭头就走，招呼都不爱打。 　　她没有给他们任何换回来的机会。 　　要不就三姐弟各过各的，要不就两个弟弟抱团，她这个姐姐游离在外。 　　她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选择的余地。 　　一晃两百多年，本性早已模糊，多年面具刻入骨血。 　　“可是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一点也不喜欢打架。”大卫讲完故事，同席云说道。 　　“她为我们做了够多了，我们希望她这次可以平安。”纳亚插嘴道，“她那么讨厌打架，战死什么的太遗憾了。” 　　“就是就是，我们宁愿她待在家里无聊死。” 　　无聊死什么鬼，这两倒霉玩意有毒，正经不过三秒。 　　回想到这，席云有些忍俊不禁。 　　“这有什么好笑的？”坐在驾驶座的大卫回头，看她这样，一脸茫然。 　　“可能因为你长得很好笑哈哈哈哈哈。”纳亚顺嘴一接。 　　“鬼咧，我长得好笑不等于你长得好笑？” 　　“没笑什么，就是翻了下黄历，今天宜出行，我们这趟会很顺利。”席云说，“怎么了吗？” 　　“检测到有一只A级污染源正在急速靠近。” 　　席云愣了下，看了眼系统不久前弹出来的新消息，眉头一扬，再次露出笑脸来，“是好事，帮手来了。” 　　【您的居民席魇已结束休眠】。 第107章 　　席魇醒的时候席云几人刚离开不久。 　　它发现基地没了席云踪影，也没想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席云是个大坏蛋，出去玩不带它，气得原地甩了几下尾巴。 　　房间的地板没它的尾巴坚强，两下轰响后，裂了一条两指宽的缝，灰尘碎块簌簌抖落，也幸亏楼下没人在，不然要被砸一脸。 　　席魇不管这些，循着席云的味，怒气冲天地追去兴师问罪。 　　它没头没脑地追出了海岸线，飞出去了几十公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也只停顿了一会，感觉到席云的味道又淡了些，懒得纠结，铆足了劲继续追。 　　追赶了差不多小半个小时，它总算看到了席云的飞机。 　　银色的机械造物平展着双翅，身形几乎淹没在黑暗之中，外壳有一层类似基地防护罩的能量波动。 　　哼，造这个破东西有什么用，笨头笨脑一大团，飞得没它快没它高，它分分钟追得上。 　　席云要甩掉它，没门。 　　席魇小得意地摆了摆尾巴，加速前进。 　　就在它即将硬着脑袋撞上去的时候，飞机外那层保护罩忽然撤走，席云震耳欲聋的提醒从里面传出来，像是看透了它的打算，“不许搞破坏啊，从缝隙里进来。” 　　席魇气到打结，“臭席云坏席云，你背着我偷偷出来玩，还不让我搞破坏？我才不听你的呢！就破坏就破坏！” 　　飞机里，大卫和纳亚新鲜极了。 　　“这是咱们基地那条一直在睡觉的黑蛇？” 　　“它说话怎么那么像叛逆青少年？” 　　他两看了看安德鲁和席云，前者平时一见席云有危险就紧张得不得了，这回听那污染源大声威胁，淡定得好像在听天气预报；后者更是一脸无所谓，坐在原位，用大得让人脑门嗡嗡响的嗓门，相当心平气和地同外面说：“赶紧的，保护罩不好长时间关着，要吃小饼干就低调点进来。” 　　“我才不呢！道歉道歉道歉，你得给我道歉！” 　　席云抬手，机舱走道里多了一堆滤绵岩废料。 　　三秒后。 　　飞机重新启动保护罩。 　　从缝隙里渗进来的席魇盘着小饼干，对着大卫和纳亚吐信子，“这些都是我的，你们这些人力资源想都别想。” 　　坐在左侧正驾驶位的大卫“噗”地笑出了声。 　　纳亚在席魇面前蹲下，“你吃你吃，我们不抢……我可以摸摸你吗？我还没这么近距离且友好地跟A级污染源交流过……哎大卫，它的鳞片看着好逼真啊，还能反光哎。” 　　忙着吃零食的席魇拨冗吐信，差点在纳亚伸过来的手上刺一个窟窿，“死开死开！” 　　“别嘛，我用这个跟你换行不行？”纳亚掏出一块B级的核晶，试图贿赂，“就摸一下，就一下？” 　　席魇懒懒地看了那核晶一眼，傲娇地哼了一声。 　　纳亚见状，觉得有戏，换了块A级核晶，“这个呢？这个应该比刚才那个好吃。” 　　席魇又哼了一声，一动不动，仍紧紧地盘着滤绵岩废料，视线却已经粘在了那块核晶上，暗自蓄力，蛇信猛地一吐，眼见着就要将那核晶硬抢过来。 　　可惜慢了一步，一只纤细的手拦在了前头，抢走了东西。 　　席云的声音从他 　　两头上传来，话是对着纳亚说的：“别乱喂，这只猪吃饱就要睡的。” 　　席魇不乐意了，“谁是猪？你说谁是猪！你看我的样子，哪里像猪，明明是蛇，没常识！你才是猪！” 　　它盘到了席云手腕上，试图钻进她拳头里吃A级核晶，“你背着我出来玩，还不赶紧道歉送礼物。” 　　“送你个大头鬼，你自己睡了近三个月，我带你出来干什么？喂别的污染源吗？”席云把核晶收进仓库，抬手一指过道那堆小饼干，“零食不吃我就收起来了。” 　　席魇没在她拳头里找到核晶，呜哩哇啦地闹了一会，见她油盐不进，闷声盯了她半天，不是很愉悦地扬起蛇首，在她眼皮子下翘起一块鳞片，送到她手里，“给你摸行了吧，快把吃的拿出来。” 　　席云：“……首先，为了摸你用核晶贿赂的人不是我，我对长鳞片的爬行动物毫无兴趣。” 　　“其次……”她把那块看着挺锋利的鳞片按了回去，捏了捏缠在她手腕上的蛇身，“就你这样，我摸你还需要贿赂吗？” 　　席魇被她噎到自闭，跳回废料堆，埋头苦吃，赌气不说话了。 　　大卫一心二用，时不时探脑袋回头望，见到这一幕，笑得嘎嘎响，被恼羞成怒的席魇喷了一脑袋饼干屑（神秘肥料），一头褐色的头发成了姥姥灰。 　　纳亚幸灾乐祸，指着自家仿佛在粉笔灰里打过滚的兄弟，“这是我们平时用的肥料吧，给你用了那么多，你还不快点发芽？” 　　“你当芽那么好发的嘛。”大卫海草一样地扭动着身体，“来来来，打点光，我得光合作用一下。” 　　纳亚还真拿了把手电筒往他头上照，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野草，按到大卫头上，“老大老大，你看，他发芽了！” 　　席云：“……” 　　席魇嫌弃地说：“席云你上哪找来了这么蠢的人力资源？” 　　席云第一次真心赞同它的话，头点了一半，就听席魇又说：“人类怎么可能发芽，我才能发芽！不许看他们，看我！” 　　说着它蛇首上长出了一棵嫩生生的小黑芽，叶子又圆又厚，上面的脉络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席魇顶着这棵小芽，看向席云的眼里得意洋洋。 　　席云：“……” 　　她这是带了一群小朋友出来春游吗？ 　　把这两人一蛇打发到一边，席云翻看起了席魇现在的数据面板。 　　【居民详情 　　姓名：席魇 　　种族：普鲁图（蛇） 　　精神力：220/220 　　SAN值：-350/-350 　　技能：吃了睡睡了吃（ERROR404，技能属性归类失败） 　　反客为主（ERROR404，技能属性归类失败；非通用技能） 　　介绍：本来不该存在的物种，几乎没有人类以正常的形式与之打过交道，能与它勉强实现沟通的您真是一位伟大的领袖。托了您的福，它现在可以出岛玩耍了，可把它高兴坏了。】 　　由此可见，席魇睡了近三个月，外表看起来没什么改变，实际变化并不小，精神力和SAN值有了明显提升，用联邦的标准来看，可以说它是从B级升到了A，还多了一个技能。 　　对于这个技能，系统数据面板没有进一步的描述，就云里雾里地说这是“非通用技能”，看着像是有什么使用条件，席云没有头绪，问席魇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跟当初安德鲁听到自己技能名字【粉饰太平】后一样懵圈。 　　席云只能将有关技能的疑虑暂且搁置，又注意到介绍后面多出来的那句话，说多亏了她席魇才可以出岛。 　　看着有点多余，本来基地居民就跟她一样受到空气墙限制，不能出去很正常，其他人的面板里也不见得额外添这么一句。 　　她越想越觉得背后可能还隐含着其它信息，几个念头一转，问席魇，“你认识我之前不能出岛吗？” 　　席魇正跟大卫他们玩“你丢饼干我用嘴接”的游戏，正在机舱里到处乱窜，闻言身形一顿，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吧，你有意见？” 　　席云又问：“可我记得你还想拉我去海边玩来着，应该是可以在岛周的海域活动？最远可以去到多远？十来米？” 　　席魇延长蛇尾，把朝反方向飞去的滤绵岩废料戳穿，快快乐乐地唆了起来。 　　“说好用嘴吃的，你作弊！”纳亚嚷嚷道。 　　“尾巴也是我的嘴，气不气气不气？略略略。”席魇恶劣地嚷了回去，这才回答席云的问题，“怎么可能才十来米，哼，你少看不起蛇了，上次海里那个傻大个被我咬了好几口，跟在我屁股后头追了我好一段距离呢，一千个十来米都有了！” 　　席云沉吟了下。 　　十来米是空气墙消失前，基地人员在岛周的最远活动距离，既然席魇之前的活动范围不止岛周十来米，那就是说它成为居民之前不能出岛，跟系统没有关系。 　　可系统很明确地说，席魇现在能出岛，与她有关。 　　这是为什么？ 　　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无意识间改变了什么吗？ 　　只听纳亚在跟席魇搭话：“什么傻大个？有多大？厉害不？” 　　席魇长出几根触手，惟妙惟肖地模仿，“厉害个鬼，一只大章鱼而已，就知道狂舞触手，傻得很，当时它追我追不上，把自己缠成了一坨，可它不知道我早就绕到它后面，又咬了它一口，哈哈哈哈哈哈。” 　　纳亚：“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海里那么多触手怪啊，你遇到的那只怎么那么憨，我们上次遇到的那只还挺精的，会演人呢。” 　　席魇：“席云！你背着我偷偷出去玩了多少趟？” 　　席云：“这一趟。” 　　席魇：“胡说！你都遇到第二只触手怪了！” 　　纳亚挠头，“她没骗你，我们在海边遇到的啊。” 　　席魇：“周围只有那一只啊。”它后知后觉地扬起蛇首，冲着纳亚危险地吐起了蛇信，“你把我的储备粮怎么了？” 　　飞机很多仪表盘受它影响，跟暴雨天的雨刷一样地乱晃。 　　大卫“哎”了一声，再没法一心两用看热闹，只能专心开飞机。 　　机舱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有席云的声音格外淡定：“它影响基地水源，被我剁了，有意见找我，不要拿飞机出气。” 　　“你趁我睡觉，偷吃我的储备粮！”席魇愤愤地冲到她面前控诉。 　　席云不慌不忙，“谁是谁的储备粮？你打得过人家吗？” 　　S级降A＋的触手怪，她不信休眠前只有B级的席魇打得过，更大可能是那只触手怪也有领地范围限制，在空气墙出现之前就上不了陆地。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赔我储备粮，你赔我！”席魇在她面前打着结闹腾。 　　席云把肱骨拿了出来，“它只剩这个了，我拿这个赔你？” 　　“谁要这破东西！”席魇一尾巴把东西抽出去，“我要刚才你收起来的那个。” 　　席云：“那个不行，你吃了可能会休眠，一睡睡几个月，我没空照看你。” 　　席魇还要再闹，被席云拎起来按到怀里，嘴里被塞了块小饼干，还被对方很不熟练地撸了一把，“乖一点，回去再给你。” 　　席魇窝在她怀里，恶声恶气，“你说的！” 　　“是啦是啦。”席云说道，看着通讯器群聊里的新消息，撸着蛇，陷入了沉思。 　　秋语颂（安娜）：云云，竹林结束休眠，红虫来邀你玩 　　秋语颂（安娜）：听说你出远门，它绕基地飞了两圈，像在找东西 　　秋语颂（安娜）：后来就飞走了，只留了句，“小心冷冻舱” 第108章 　　安娜在给席云发消息之前，先看了眼基地的冷冻舱。 　　那冷冻舱是席云当初掉进地球的“交通工具”，在地底，位于1号基地的中心，周围有防护罩圈着，因为没有出入的必要，所以抠门如席云，没有给大家发通行证，除了籍贯至今归属于1号基地的席魇，其他居民都进不去1号基地。 　　因此，安娜也只是下了地洞，踩在防护罩上，隔着一段距离观察了下。 　　冷冻舱安安静静地嵌在地底，没什么异样。 　　安娜稍稍安心，把红虫的提醒发给了席云。 　　席云那边过了有一段时间才回了消息，说冷冻舱和1号基地暂时没问题，不过谨慎起见，还是保持联系。 　　她两对话的消息之间穿插了很多大卫和纳亚的无聊话，再往上，是克兰说自己在飞船上终于给光脑充好了能源，和大卫他们斗了几句嘴， 　　以及更早些时候，将军轻描淡写，说他和克兰出门了。 　　那已经是近半个月前，将军和克兰低调地离开，没跟席云以外的人打招呼，安娜几个还是到了那天晚上，见人迟迟不回来，问席云，才知道人已经出去了。 　　将军要出岛找实验体的线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为了人选他们还争了一轮，就因为将军丢下很多理由，什么人太多怕打草惊蛇，什么基地人手不足，云云过段时间也要出岛，需要人保护，反正零零总总罗列下来，结论只有一个——他只带一个人。 　　他总是有办法说服大家的。 　　只是半个月过去了，将军和克兰逐渐没了动静，虽说安娜早就习惯了，但还是多少有些在意。 　　她没让自己在情绪里沉湎，点掉了聊天界面，又看了看自己光脑剩余的能源。 　　光脑可以用人体生物电辅助充能，但污染区里耗能高，入不敷出，本来能撑几年的能源在这里只能用小半年，眼下只剩10%，少用点乱七八糟的功能，应该能再坚持一个多月。 　　按席云的计划，她一个月左右会回来一趟，补充物资，算起来刚刚好。 　　实在不行，席云还留了土电话。 　　安娜想了几圈，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出了地洞，和霍金斯一起打理了会基地。 　　安娜安静，又和霍金斯不熟，两人平时就没怎么说过话，但以前基地人多，也没有太多聊天的必要，现在就剩他两，顿时就静得有些尴尬了。 　　当然，是霍金斯单方面觉得尴尬。 　　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晚上，霍金斯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面条出来，看到安娜坐在客厅里啃放软了的烤杰里果时，上升到了巅峰。 　　霍金斯傻了吧唧地站在厨房边上，无措地盯着安娜看。 　　安娜注意到他的目光，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霍金斯到现在还是有点怵秦自行这群亲卫，特别是寡言少语、战斗力爆表的安娜，他硬着头皮打破沉默，小心地说：“你不吃饭吗？” 　　安娜觉得他问了句废话，不耐烦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霍金斯愁眉苦脸，“你更喜欢吃杰里果啊？那、那这两人份的面……” 　　安娜愣了下，“有我的份？” 　　霍金斯被问懵了，“不、不该有吗？” 　　安娜看着他手里冒着热气的锅，“你没叫我帮忙。” 　　霍金斯：“啊？没什么好帮忙的啊。” 　　克兰急性子归急性子，唯独在做饭一事上颇有耐心，基地里就属他手艺最好，安德鲁、霍金斯和大卫次之，其他人能糊弄，饿不死自己。 　　只有安娜天生没这根筋，强行动手就会炸厨房，所以一般她进厨房就只是打打下手，可现在基地就他们两个，两人份的餐食哪有那么多要准备的，而且两人一天说话不超过五句，霍金斯觉得开口找她帮忙又奇怪又没必要，就没叫。 　　万万没想到，安娜泰然自若了一整天，反倒在这个时候表情微妙了起来。 　　她和霍金斯不是战友，要不是席云建了这个基地，把他们聚集到一块，他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她从没想过会有陌生人这么理所当然地照应自己，把她归在“饭得一起吃，顺手把她的份也算上”的分类里。 　　安娜哑言了一阵，几乎是惯性思维地问：“有什么事要我做？” 　　霍金斯还端着那锅面，呆呆地重复，“什么事？” 　　安娜皱起眉，“种地、采矿、喂猪……还是什么？” 　　霍金斯反应过来了，连忙解释：“啊，没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大家不是一直都一起吃饭的吗？就只是习惯一起吃饭啊，两个人吃饭比一个人吃热闹啊……我没强迫你的意思，你要是不喜欢那就不吃……就是我一个人吃不完……不过没事没事没关系的啊，不强求不强求……那我……去吃饭了。” 　　只是因为习惯了大家一起吃饭？这个“大家”里包括了她？ 　　默认做她的份，不是因为战友，也不是为了别人，更没有什么要交换的利益，只是因为觉得跟她吃饭比较热闹？ 　　明明是呆在一个屋檐下都没话说的陌生人不是吗？ 　　安娜眨了眨眼睛。 　　这在她的经历里约等于0，一想到她翘着脚在这呆了半天，最后竟能不劳而获地吃上别人做的东西，她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霍金斯看她突然就尴尬了，摸不着头脑，迟疑地问：“那你还吃吗？” 　　安娜点了点头，帮着拿了碗筷来，说：“吃，我洗碗。” 　　霍金斯如释重负。 　　谢天谢地，面不会浪费了。 　　一顿面吃下来，两人的气氛明显没之前僵硬了。 　　霍金斯放松了不少，加之吃饱喝足，忍不住拉着安娜这个唯一的聊天对象闲聊，从以前完全不敢想家里能有这么大的田，到家里的阳光一等一的好，再到家里的猪啊鸡啊羊啊今天好像又长了肉。 　　安娜认真地听他说了半天的琐碎小事，在他又一次提起那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时，轻轻说道：“家？” 　　霍金斯自说自话都能扯半天，何况终于听到了安娜回应，当即就打了个夸张的手势，“对啊对啊，你不觉得咱们基地就跟家里一样吗？这日子过得逍遥死啦，比以前在联邦愉快多了，吃的好喝的好，老大和前辈都没架子，你们也很好……其实你们刚来的时候我很担心的，秦上将和莱曼上将不是不对付嘛，后来发现你们跟传闻不一样，相处起来轻松多了，就连你原来也很好说话嘛。” 　　安娜失笑。 　　霍金斯见状，说得更兴奋了，“我最近开始在想，其实我也不用墓志铭了，哪天我要没了，就拜托你们随便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把我埋了就行，我肯定会待得很舒服，墓志铭够不够让人印象深刻好像也不重要了。” 　　安娜不理解，很久前她就想说了，“你为什么老在想墓志铭？” 　　霍金斯被她问得呆住，像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说，“可能是因为之前在特种部队，按我的能力随时会送命吧？” 　　他越说越笃定，“我其实是安抚剂过敏体质，不能打安抚剂的，你也知道的，人的情绪一上来就影响效率，效率一低评级就差，评级差就等于没前途。” 　　安娜点了点头。 　　联邦科学发展至今，可以消除人类负面情绪的情绪安抚剂是相当常见的药物，除了一些个例，比如有特殊信仰的群体或者过敏人群，大家都会定期注射安抚剂，并在必要时候紧急注射，将负面情绪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不打安抚剂或不能打安抚剂，意味着情绪波动的频率、幅度都会比别人大，容易受情绪左右，在讲究效率的联邦里会很吃力。 　　霍金斯继续说道：“我想着没前途就没前途吧，安心搞我的后勤，有口饭吃就行了，好歹铁饭碗不是，结果也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把我一个搞后勤的强行丢到了特种部队，天天枪林弹雨的，我怕得要死。结果呢，比我厉害的人死了一大堆，我莫名其妙还活着，我不理解，别人也不理解，老说为什么我这个废物还能活着。我自己也想不通，越想越觉得人生没意思，死了也没什么问题，可偏偏我就老活着，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自杀吧，我可下不了手。” 　　“日子过得乱七八糟，还不能用安抚剂，我跟陷在泥潭里一样，没路可以走，生活操蛋成这样，我只能没事想想墓志铭拉，活着的时候不像样，好歹死了像样点吧，可能就是这种心态，都成习惯了吧，哈哈哈哈。” 　　“你习惯真特别。”安娜吐槽道。 　　霍金斯不以为意，继续叨叨，“刚到基地的时候，我紧张得要死，老大上来就让我用精神力种萝卜，我就拼命种，生怕效率差了被她嫌弃赶出基地，那可不是玩的。一直到我晕过去那一次，醒来后老大找我，居然跟我道歉，说一开始对我有防备心，没跟我说清楚，让我用精神力种萝卜只是心血来潮的实验，能种出来是意外惊喜，让我以后悠着点，量力而行，基地很多事情都不赶趟，慢一小时和一天没区别，日子那么长，要是为了快那么一点把人整没了，省的那么点时间还不够补亏，特别划不来。” 　　“我慢慢放松下来，不再一昧追求效率，渐渐地我发现，生活里很多小事仔细一看，全是惊喜，光是一口萝卜汤，细细品起来也会变得格外香。” 　　“我忽然就发现，能不能用安抚剂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没有那东西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开心，我跟别人的区别不在于安抚剂，生活里可以走的路比我想象的多很多，就连泥潭里都藏着路，只是我之前太急着出去，都没注意。” 　　说到这里，他总算停了下来，问安娜，“说起来，你们呢？在这里待这么久，没有安抚剂，好像也没见你们有 　　什么不良反应？这么快就习惯了？还是你们也过敏？” 　　安娜摇头，“将军手下亲兵，无论任何情况，一律不准打安抚剂。” 　　霍金斯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就一直好奇了，能打不打，那不是自讨苦吃吗？你们将军想什么呢？” 　　“因为我们要对生离死别、哀情苦痛，保留敬畏之心。”安娜一字一句复述秦自行的话，“没有同理心的兵，只是杀戮机器。” 　　可能是她说得太铿锵，霍金斯为之一顿，半晚上没停的嘴闭了老半天，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有点说不上来。 　　他用一种跟前面不一样的节奏说：“你们将军是难得的明白人。” 　　后面他好像就没了侃大山的兴致，两人收了碗，各自回房入睡。 　　安娜先是吃了杰里果，又吃了半锅面，胃口再大也有点撑得慌，半夜睡不着，索性下楼上了个厕所，又去厨房倒水喝。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直觉有什么不对，抬头看了一眼。 　　天花板上裂了一条两指宽的缝，缝隙之间，横亘着一个人的鞋底。 　　这个位置的上面，是席云的房间。 　　也就是说，深更半夜，有人站在席云的房间里。 　　安娜没来得及多想，放轻手脚冲上了二楼。 　　只见席云的房门大开，霍金斯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空荡荡的床铺。 　　他察觉到安娜的动静，缓缓地转过头，平时像浅棕玻璃珠一样的眼瞳泛着一点儿金色，没有什么聚焦点地看了过来。 　　安娜拧了眉，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霍金斯转过了身子，泰然自若地从她身边经过，回到了走廊另一个尽头的房间里。 　　那神态和步伐，看着像是在梦游。 第109章 　　星际联邦，第五星系，奥吉亚斯堡。 　　一应佣人噤若寒蝉，走动间尽可能放轻步子，唯恐一不小心触了莱曼上将的霉头。 　　一个月了。 　　上将动辄发火，打安抚剂跟打葡萄糖一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了。 　　距离第六星系第一星区前任管理员格雷狄突然身死，也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了。 　　这件事像是一根要命的导火索，引着倒霉催的火苗，接连炸了上将好几处雷区。 　　先是那名为波西娅的人鱼女人高调宣布竞选星区管理员，支持者众，呼声不小，上将觉得让人鱼当选管理员隐患太多，还不如那更会来事的能量工厂代表罗泽，然而他的意思才传达下来没几天，罗泽就人间蒸发了，以至于波西娅的民意支持一骑绝尘。 　　上将疑心罗泽消失与波西娅有关，命人详查波西娅，没想到查出了意外“惊喜”。 　　这人鱼竟已私下与秦自行旧部莫利森订婚！ 　　上将当即下令，务必尽一切手段，阻止波西娅当选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管理员。 　　怎料没过几天，元帅格林忽然传召，表示他收到匿名举报，疾言厉色地要求莱曼不得干涉民主选举。 　　莱曼忍着气答应，会议结束后发了好大一通火，要不是紧急注射了情绪安抚剂，估计得用担架抬出去几个人。 　　那天之后，波西娅顺风顺水地当上了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的管理员。 　　糟心事却没有到此为止。 　　又是几天后，莱曼上将一直在追查的实验体Ocean终于有了线索，上将欣喜之余，顺藤摸瓜，却摸到了死人格雷狄身上—— 　　原来是那格雷狄得到Ocean线索后，生怕别人跟他抢功劳，把其他知情人除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好了，连他自己都成了尸体，线索戛然而止。 　　莱曼气得接连注射了两支安抚剂。 　　而今天，联邦元帅格林召开临时远程会议，莱曼在书房中参会，会议才开始了十分钟不到，莱曼便让人传送安抚剂进书房。 　　管家知道后，冒了一脑门子冷汗。 　　十分钟能干什么？会议光是开场白都得用掉七八分钟吧，剩下那几分钟够说几句话？能把早上才打了例行安抚剂的上将气成这样？ 　　难道还有比格雷狄那个脑缺为了邀功，抹杀线索知情人，最后却带着唯一的线索下地狱更让人窒息的事？ 　　事实证明，还真有。 　　偌大的书房里，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支武器，莱曼就坐在这面墙壁前面，脸色难看地望着右前方一位同僚的3D投影。 　　那是一位女性上将，负责第五军区，名字只有一个字，叫“烟”，齐肩短发，两耳尖尖，巴掌大的脸，不说话的时候像幻想作品里的精灵，说起话来却相当接地气，气死人不偿命。 　　她此刻发言就跟机关枪一样，语速飞快就算了，还枪枪正中靶心，“不就看你最近事事不顺，好心问你一句在格雷狄遗物里找到线索没有嘛，你瞪我干嘛？你家格雷狄又不是我杀的，线索也不是我断的，你那第六星系一星区新鲜出炉的美人鱼管理员也不是我逼着嫁给莫利森的，莫利森之前的上司秦自行更不是我赶进34号污染区以至于死不见尸没法结案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莱曼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只觉得早上打的安抚剂都要从毛孔里蒸发出去了。 　　他在光脑中命令人送紧急安抚剂进来，同时打断烟的话，“大家都忙得很，你有话说话，少扯那么多死人浪费时间。” 　　“多吗？不就你那冤种手下格雷狄一个吗？”烟忽略莱曼的脸色，“还是你觉得秦自行也是死人了？毕竟这人往污染区里一扎，三个月都过去了，好像也该死透了吧？” 　　她夸张地抽了口气，“那我可就想不通了，既然你也默认他死透了，这三个月干嘛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守着34号污染区周围的跃迁点啊？搞得上次我听说你的人和我的人打起来了，纳闷了老半天呢。” 　　就说好端端为什么扯秦自行，敢情是当着元帅的面打小报告来了。 　　莱曼眼里蹿起了火苗，又跟管家催了一次安抚剂，强压怒火说道：“我跟你解释过不止一次，34号污染区有污染源爆发潮，你们第五军区在那附近的人手不多，我是怕你们人手不够，才派人过去帮忙。” 　　“哦，那你下回要帮忙可得提前打招呼，我这人不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差点就误会你跟秦自行抢地盘没抢够，要开始跟我抢了呢，吓得我紧急报告都打一半，险些就发给元帅了，现在想想，要是元帅真看到我那份报告，以为我不够信任你， 　　那我不就成了心胸狭窄的坏同事了嘛？那给元帅的印象多坏啊，以后我不被重用你负责啊？” 　　遗憾错过书面报告、但口头小报告已经听了一打的元帅格林：“咳。” 　　第四军区新任的上将巴文满脸紧张，第二军区的老资历上将阿客则撇过了头，嘴角可疑地颤抖起来。 　　每次全员开会都是一出大戏。 　　莱曼怒色爬上了脸，“这事你是揪着就不放了是吧？那好啊，今天元帅也在，我们当着元帅的面把这事捋清楚。元帅，我是奉命缉拿联邦特级通缉犯，不是以公徇私，我是循规保护公民，不是在抢地盘，您要觉得这里头有鬼，大可以直接给我办个停职处理，按程序来查，我无条件配合！免得有些人总觉得我德不配位坐在这里碍眼。” 　　烟轻笑一声，“谁啊，敢说您德不配位？您可是心系联邦，一心为民，训练了一群好手下，生怕实验体线索泄漏导致社会动荡，保密工作做得举世无双呢。” 　　莱曼握紧的拳头上綳出了两条青筋，在光脑中意志吩咐管家，送进来的抑制剂必须是“强力”。 　　“好了。”元帅终于发话，“莱曼，事出从权可以理解，但是该通知到位的要通知到位，负气的话不要再说。烟，这事我已经给过你交代了，适可而止。” 　　元帅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后，把会议话题带了回来，“言归正传吧，烟，你说你有了实验体的新线索？” 　　莱曼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烟轻快地应了一声，挑衅地看向莱曼，“可不，老天有眼，我们联邦够幸运的，给我踩了狗屎运找到了新线索，避免了这个事一拖再拖……要知道有些事情办起来，那可是晚一分钟都要被别人占上风啊。” 　　她丝毫不惧地迎上莱曼阴沉的目光，“当然了，这里的别人，我指的是实验体。” 　　元帅这次没有让她适可而止，眼光中甚至透出了欣赏之意。 　　安抚剂在这个时候传进了莱曼书房，浅红色的药剂装在玻璃针管里，像极了烟今天的口红颜色。 　　有那么一瞬间，莱曼想抓起这碍眼的针管，狠狠砸到那阴阳个没完的女人脸上。 　　好在他还有理智，知道情绪失控是大忌，只紧紧攥过那针管，背着众人的视线，在桌子下熟练地给自己打了一剂。 　　一天内接连注射两次安抚剂的效果实在显著，怒意好似被鬼绑架一样凭空消失，理智彻底接过大脑的掌控权，莱曼终于能像听天气预报一样，波澜不惊地听烟没完没了、夹枪带棒地汇报线索了。 　　烟看出他偷偷打了安抚剂，心情愉悦，再接再厉地阴阳了个爽，又很有分寸地在元帅不耐烦之前收住了啰嗦，利落地丢出一个坐标，“可靠消息，Ocean一周后会出现在这里。” 　　莱曼目光一凝，上一次他听到“地球”这个字眼，还是两个多月前，于第三星系总督府听到的监察员报告——地球瞬间运输装置损毁率莫名攀升。 　　坐在他对面的巴文则惊呼出声：“地球？那不是在核心污染区？他现在连核心污染区都进得去了？” 　　“没错，从这条信息反推，我猜近些年来，Ocean每年这个时候都比较安静，很可能是因为他每年都会去，他已经出入这个地方很多年了。”烟随口说道。 　　阿客一脸看热闹的模样，“核心污染区我们可不好进去，更别说抓人了，还是抓Ocean，你还藏着什么好东西，赶紧的，别吊胃口。” 　　烟冲他眨了眨眼，又给出了第二个坐标，“还是可靠消息，Ocean从地球回来，会到这里。” 　　“这是哪里？”元帅问。 　　“Trash主力军两周后的所在，第四星系与第五星系交界，据说他们的星舰上有通往地球的瞬间传输装置。”烟逐一扫过反应过来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莱曼身上，灿烂地笑了，“元帅，我这边申请伏击星盗Trash主力军，缴获他们星舰的传输装置，坐等Ocean投入我们的怀抱，所以，我请求其它军区支援，特别是我军区的好邻居，莱曼上将所辖第三军区。” 　　她侧头看向莱曼，“你兵力多，跟你多借几个人，你不介意吧？” 　　借人事小，让他的人打前锋当炮灰事大，让他的人当炮灰却不可能抢得回来最大的功劳，事情就更大条了。 　　两管安抚剂都压不住莱曼猛蹿上来的心头火，他生生捏爆了刚刚端起的玻璃杯。 　　会议中止十分钟，元帅让莱曼去处理手上的伤口。 　　莱曼沉着脸走出书房，却看到了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参谋官，后者那满脸高兴的蠢样看得他无名火越烧越旺，厉声喝道：“你是没事做还是怎么的？” 　　换做平时，参谋官恐怕就敛了表情，可今天不一样，“上将，别生气了，我有天大的好消息！” 　　莱曼阴沉沉地看着他。 　　参谋官看了眼左右，将他拉到隔壁的会客室，关上门窗，开启了防窃听装置，这才把光脑里的3D影像投了出来。 　　联邦时代的3D技术栩栩如生，两人还在城堡的会客室里，却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瞬移到了某处宽阔的地下实验室。 　　皮肤如白瓷般的女人悬浮在实验室中央玻璃容器的液体里，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在边上站成一排，看到莱曼的3D投影出现在面前，喜不自禁地与他打招呼。 　　“报告上将，我们刚完成了一场技术上的革命！1号母体自上次精神活跃度达到最高水平后，在我们多方面刺激下，虽然还不能突破休眠阈值，但精神力也出现了极大幅度的提升，现已成功通过39042号实验，浸染效果无限趋于稳定，且远胜从前！” 　　参谋官看了眼莱曼的神色，干咳了一声，“说人话。” 　　旁边有人连忙接过话头，“报告长官，这意味着我们不仅可以像以前一样，将士兵的精神力改造为光明属性，而且改造出来的士兵，精神力会比当初第三特种部队的队长尼基塔更稳定、更强悍。” 　　“每一个士兵都会是升了级的尼基塔，如果接受改造的士兵本身素质好，或许还可以获得更大的突破。” 　　“不仅如此，我们可以提取它的精神力作为能源，从而降低在核心污染区80%的能源耗损！” 　　“这会是我们有史以来，最耐用、最强大的一个染缸，它会是我们这一代人征服核心污染区的、里程碑式的关键武器！” 　　十分钟后，莱曼回到书房，脸上怒色尽皆褪去，从容不迫地看着烟说道：“Trash主力军不好打，这么多年我们围剿那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不如这样，这次来个双重保险吧，我们可以兵分两路，里应外合，主力军还是由你对付，但……” 　　他胸有成竹地看向元帅，“相信您已经看了我的可行性报告，我申请派出精锐部队，突袭核心污染区，定点围剿实验体Ocean。” 第110章 　　核心污染区，地球。 　　飞机已陆陆续续飞了三天。 　　得益于大卫两兄弟的飞行技术以及保护罩系统，席云一行人虽然一直在1000米以下的低空飞行，倒也是有惊无险地应付了不少突发事件。 　　两兄弟本来就爱玩爱刺激，这么高强度高风险地轮换着驾驶了一天，不仅没有面露疲态，反而兴奋得双眼放光。 　　“老大，我刚那个盘旋急转是不是很酷！” 　　“比不过我那招眼镜蛇机动，老大你说是不是？” 　　“你要说眼镜蛇，那我就要说滚筒了。” 　　“滚筒算什么，看到我刚才的预判了吗？污染源出来之前我就提前升空了！” 　　“这有什么，有污染源雷达谁不会预判啊？” 　　“换个人试试，安德鲁你说，要让你来看雷达你能提前吗？” 　　安德鲁瘫在椅子上，全靠安全带才没滑下去，闻言张了张嘴，只吐出了一串省略号。 　　席云揉着太阳穴，没好气，“别喊安德鲁了，你两还记得我们这只是普通的飞机，不是战斗机吧？你们技术好我知道，但是再毫无意义地炫技，我就用大嗓门念人了。” 　　两兄弟一想起她那来来回回、震耳欲聋、震撼心灵的念叨就皮紧，顿时安分了不少。 　　解决完他们，席云又把席魇从安德鲁边上揪开，“吃零嘴就吃零嘴，干嘛老拿小饼干往安德鲁脸上蹭，他皮都快被你蹭秃噜了没看到吗？你当你是吃饺子在蘸醋吗？” 　　席魇骂骂咧咧地反驳了几句，大意是席云小气，他享用下人力资源的味道而已，怎么也不行了。 　　席云幽幽地说：“再狡辩我就带你到驾驶座那边去。” 　　大卫和纳亚两人兴奋成那样，用席魇的话讲，那片区域洋溢着高兴的恶臭，简直是飞机里的万恶之源。 　　席魇也老实了。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不少，席云靠到椅座上，继续处理起了事情。 　　先是初级交易市场那边，一笔笔交易都安排妥当，又跟波西娅聊了几句，了解一下第六星系最近对农品的市场需求和动向，看看后续交易数量需不需要调整，有没有可能引进新的农品。 　　数量方面，需求稳中有升，除了第一星区外，第六星系的其它星区也有人开始打听第一星区的货源情况，消息灵通一点的已经 　　联系到了席云这边，只要她能提高粮食供应量，销售额还可以进一步提升。 　　新农品的引入倒是比较麻烦。 　　有波西娅在第六星系，席云就算没有资格证，卖该星系有培育资质的作物，问题也不大，但如果要卖被其它星系垄断的农品，耕作资质就会是一个障碍。 　　不过一时半会也不急，以席云现在的人手配置，产量也只差不多够供应第一星区的农品需求。 　　席云之所以想提前了解新农品引进的可能，主要是因为她升到领袖10级后，解锁的【财富-改造力兑换系统】。 　　该系统顾名思义，可以实现财富与改造力的兑换，不过受等级限制，目前只能实现财富到改造力的单方向兑换，而且兑换比例在1000：1。 　　也就是说，以席云现在七位数的财富，如果全兑换成改造力的话，可以换几千，听着不多，但如果她能够进一步扩大市场，大幅提升交易量，说不定以后可以实现改造力积分自由。 　　思维发散到此，席云结合着之前的一些规划，捋了下整体思路，把近来要做的事按优先级排了个序。 　　首先是一路往北，争取找到老哥的下落； 　　其次是勘察岛外的金属矿脉、能源资源等，以便进一步发展基地、节约改造力积分的消耗，这是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做的事。 　　再次就是增加基地人手； 　　最后是获取耕作资质。 　　其中，第三条和第四条并不紧急，可以慢慢来。 　　席云一边捋着思路，一边跟波西娅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聊完切换到通讯器这边，看看安娜今天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继上次有关冷冻舱的警告后，安娜后来还发了几条消息，有一条说霍金斯半夜梦游，去了席云的房间，问席云以前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席云觉得新鲜，霍金斯来基地也有差不多三个月了，哪怕在只有石屋的时候，也没见他梦游过。 　　她扭头问了下睡眠时间最短的安德鲁，后者也表示从来没遇到过。 　　安娜看完席云的回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后面几条消息都是在汇报海边滤绵岩大矿的储量。 　　解决了触手怪之后，基地水源恢复了正常，但滤绵岩大矿储量还在持续降低，席云出岛那天测过，当时的储量已经从1998万颗降至1978，少了20万，而这三天的时间，安娜给的数据分别是1977、1976、1976。 　　席云纳闷极了。 　　矿脉储量的变化似乎没有规律可言。 　　解决触手怪前，近乎两个月时间，拢共降了1万，解决触手怪后，储量不仅没有停止下降，反而在之后的小半个月里，几乎是一天少一万的储量。 　　可要说是因为触手怪消失导致的储量急剧下降，又为什么到她离岛后的第三天，储量下降趋势又停滞了？ 　　然而基地在她离岛后发生的最怪的一件事，也不过是霍金斯梦游而已。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席云琢磨着矿脉谜题时，纳亚和大卫忽然齐齐喊了句“卧槽”，紧接着，平稳飞行了好一会的飞机猛地向上，生成的巨大惯性像是一双巨手，将席云牢牢地按死在靠背上。 　　席云感受着后背各处骨头受到的冲击，注意力被强行拖回了飞机上，她皱起了眉，直觉纳亚这回不是炫技，“怎么了？” 　　“前面有山！”大卫替精神高度集中的纳亚回答道。 　　“山？”席云下意识看寻宝眼镜里的显示，方圆一千米并没有山脉的标识。 　　“对，地图里没有显示，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近了，不到几百米。”大卫语速比平时快了半分，“外面太黑，肉眼根本看不清，要不是及时发现风力参数不太对，我们这会已经撞上了。” 　　他顿了顿，安慰道：“没事，我们飞高点，越过去就好。” 　　然而，只有席云一人能听到的系统提示音正在不断播报： 　　【当前飞行高度：5000米】 　　【当前飞行高度：8000米】 　　【当前飞行高度：10000米】 　　…… 　　“一万米？还没越过？”席云眉心紧蹙，“这不可能，地球最高峰海拔也不过九千米，没有高达一万米的山。” 　　她想了下，果断道：“这山不对劲，不要跟它比高度，有没有办法从旁边绕过？” 　　“不行，我们看不清前路，离山体又近，就算结合风力参数，判断时间也完全不够，更不要提这架飞机不够灵活，侧绕撞机风险几乎等于百分之百。”大卫回答道。 　　“要不我全功率开启保护罩，直接撞上去？”纳亚提议。 　　【警告，您的保护罩耗损率正在急剧攀升】 　　【耗损率：40%】 　　【耗损率：50%】 　　【耗损率：60%】 　　“不行！”几乎是席云看到系统提示的同时，大卫便制止道，“耗损率攀升太快了，我们有可能在撞击中途失去保护罩保护。” 　　“那就只能继续赌了。”纳亚心里估算了一下，认同大卫的说法，“赌这山没我们飞机飞得高。” 　　【当前飞行高度：11000米】 　　【警告：本飞机最高飞行高度为15000米，超过此高度飞机将解体】 　　【警告：您当前的飞行高度已达13000米】 　　【警告：您当前的飞行高度已达14000米】 　　“不能再往上了，看这势头我们赌不赢，飞机要解体了！”席云当机立断，飞快地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大卫、纳亚，解开安全带，把装备穿上，过来！” 　　她把应急的跳伞装备丢给两兄弟，又飞快地给自己穿上一套，看向席魇，“我怀疑那山是污染源，一会它坠落的过程中它要是主动攻击，你护着点我们。” 　　席魇敷衍地甩了甩尾巴。 　　席云丢了块小饼干哄它，确认所有人都穿好跳伞装备并在自己身边集合后，迅速地跟大家说明，“我会用具备一定防护作用的泡泡把大家装起来，但万一泡泡破了来不及补充，大家一定要及时打开跳伞装备，如果之后还继续遭到攻击，不要犹豫，马上用传输器传回基地。” 　　大伙纷纷响应。 　　席云同他们点了点头，用手掌接触飞机机体，直接把即将飞至15000米高度的飞机收进了仓库。 　　三秒后，庞大的机体骤然消失，一个巨大的泡泡裹着四人一蛇出现在空中，在重力的作用下垂直下落。 　　那诡异的万米高山就在他们边上，像真正的山峰一样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并没有向他们 　　施展任何攻击。 　　初始几秒的失重感后，便是几乎把每一秒无限拉长的下坠体验，风声呼啸着，因隔着泡泡，不免带了一点闷闷的音质来，于猎猎作响中掺杂了一些呜呜呼呼的噪音。 　　这场下坠持续了几十秒，终于到了尽头，【超坚强之口令泡泡】不负坚强之名，在抵达承受极限之前，带着大家完好无损地在地上弹了几弹，总算安全地停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仿佛被丢进滚筒洗衣机里滚了几圈的众人你堆着我，我叠着你，眼冒蚊香圈地趴在地上，好一会都没缓过来。 　　“我觉得我眼前有星星在飞。”纳亚有气无力地说，“山都重影了。” 　　“还有风声，到现在我耳边还能听到风声，我怀疑我耳鸣了。”大卫也说道。 　　“耳鸣不是嗡嗡响吗？这还是风声吧，山谷里的声音听着真的好像有人在哭，渗人。”席云随口接了一句。 　　“是有人在哭啊。”席魇不以为然，“前面那个不就是吗？” 　　晕晕乎乎的众人心头一凛，纷纷爬了起来，拿着手电筒朝前照去。 　　只见前方有个身影背对着他们，弓着脊柱，整个人蜷成一团，把头埋在膝盖里，还真的是在止不住地……抽泣。 第111章 　　那身影似乎哭得相当专注，他们一群人又是从天上摔下来，又是吵吵嚷嚷，又拿手电筒照他，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也不见得他有回头瞅一眼的打算。 　　就地球现在的鬼样，席云等人能在地球好端端地活着，本身就是奇迹，任谁听到都要大吃一惊，顺带怀疑一下他们身为人类的纯粹性，更别说这附近有着飞机怎么飞都飞不过的怪山，诡异得很，也就显得这位哭得生龙活虎的老兄相当可疑。 　　席云默了下，看了看像黑毛巾一样挂在她肩上的席魇，只见后者一改平时幸灾乐祸的尿性，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完全没有趁机吃点负面情绪的打算。 　　她有了判断，“你说的‘人’是指长得像人的东西吧？” 　　席魇哼哼了一声，算是肯定了答案。 　　得，落地就中奖。 　　席云搓着席魇的尾巴尖，同大卫两兄弟确认，“那是几级污染源？” 　　“B＋吧，顶多A。”大卫回道。 　　纳亚在旁边摩拳擦掌，“问题不大，要搞掉不？说不定刚才的山就是它在捣鬼。” 　　席云摇头，“还是小心点好，先别惊动它，探查下周围情况，不要走太远，保证可以互相照应的距离。” 　　说着，她重新戴上寻宝眼镜，使用功能1观察全局地图。 　　以2号基地所在岛屿为原点，他们现在位于岛屿西北方，与基地隔了一大片海洋以及面积不小的陆地，可以说是处于某片大陆的内陆地区。 　　由于他们此行还抱有探索地球的目的，在向北飞的大前提下，前进路线相当随意，一路走走停停逛逛看看，把全局地图点亮成了一坨乱七八糟的毛线团，唯有一根长长的“线头”朝北延伸，直到此地，骤然中断。 　　地图右上角是已知资源列表，比起她刚用寻宝眼镜的时候，列表已长了不少，滑轮向下滚动了好几次才能拉到底部，但在已点亮的“毛线团”地图里，绝大部分资源都集中在席云的基地里，基地之外，他们这一路走来，只找到了寥寥几个金属矿脉。 　　至于席云重点寻找的煤炭、石油等能源资源，至今还没有任何下落，岛外的世界贫瘠得超乎席云想象。 　　唯有一样资源是例外——滤绵岩。 　　在席云一行人途径的路径里，90%的地方都有滤绵岩矿脉，或大或小哪哪都是，就跟沙漠里的沙子一样不值钱，亏之前还不能出岛的时候，席云还为滤绵岩的储量发过愁。 　　但也正因为如此…… 　　席云把寻宝眼镜切换到了功能2，看着方圆一千公里的资源汇总列表，略感蹊跷。 　　方圆一千公里内没有哪怕一颗滤绵岩。 　　蹊跷的还不止这一点，细看列表，里面的资源都是铝镁合金、高分子玻璃、聚纤材料等化工产品，绝非自然界可以生成的产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寻宝眼镜当成“环境资源”识别出来。 　　不过，既然存在这些东西，那是不是说明这是一处人类遗址？ 　　席云来了探索的兴趣。 　　要知道他们逛了这一路，还没遇见任何人类残留的痕迹，席云一直怀疑是不是八百年的时光和无处不在的污染把一切痕迹都抹平了，既然现在撞上了，别的不说，刮点资源回去也是赚的。 　　她这边浏览着寻宝眼镜里的数据，大卫几人则完成了对周围的探查。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三面环山，地势低洼，如果从上空俯瞰，大概就是一个逆时针90度旋转的“几”字，而狂哭老兄所在的方位，恰好就是“几”字的开口所在，至于其它方向，最深也不过十来米，没有任何异常。 　　席云视线越过老兄，看向他前方的去路，那里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穿透性不够，凭肉眼什么也看不到，唯有寻宝眼镜的地图里亮着红点，显示刚才勘察到的资源都集中在里面。 　　席云想了下，有了决定，“走吧，过去看看情况。” 　　他们谨慎地朝那位哭个没完的“老兄”走去，两方距离逐渐缩短，那货的哭声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种哭了许久，中气早就耗尽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呼吸不过来的喘气，就好像它不是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污染源，而是一个身处绝境、无可奈何的普通人类。 　　大卫试探性地越过它，不见它有任何理会的意思，索性继续往前探路。 　　纳亚则在它面前站定，弯了腰，手在离它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挥来挥去，“真稀奇，这都没反应？真是B＋嘛？也太斯文了吧？” 　　“说不定它有异食癖，不吃人呢？”大卫在前面扬声回道。 　　落后几步的安德鲁闻言，问走在他旁边的席云，“要不不管它，直接越过？” 　　席云摇头，“这里只有它一只，比较好处理，探一下底细比较好，万一里面还有污染源，对付起来多少有参考……” 　　她边走边说，几小句的功夫，也来到了污染源的面前，“思路”两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被两兄弟怎么逗弄都没反应的污染源停了哭声，放下按着自己脑袋的手，将埋在膝盖里的脸抬了起来。 　　离他最近的纳亚“嚯”地一声，右臂一伸，拨着众人与它拉开了距离。 　　“前面不远是个岔路口，左边那条路污染浓度很高，我估摸着有S级污染源在前头，说不定是这货就是从那边来的……真有意思，往前看看不清，往后看你们倒是看得挺清楚的……哎！啥情况……”大卫一边往回走一边大声说着，看到污染源异动，赶紧加快步伐，手里的电筒随着他的动作晃了起来，光线便在污染源侧脸上大幅度打转。 　　污染源被手电筒晃了好一会也无动于衷，一张脸迎着手电筒的光线，直勾勾地朝他们望了过来，众人也因此将它的“面目”看得一清二楚。 　　它的脸上仿佛带了个全封闭的纯黑面具，没有任何五官，但大概从三分之一的位置开始，无数道竖向的楞子彼此交错着，使得它本该是双颊的地方崎岖不平、千沟万壑。 　　众人纷纷警戒，却见它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只维持着望过来的姿势，慢慢地又传出了啜泣的声音，不一会，一道新的沟壑自上而下生成，好似一道从眼中流出、在颊上攀爬的泪痕。 　　纳亚凑上前去，又试探地挥了挥手。 　　污染源没有反应，只继续啜泣着。 　　“嘿！这货又不理人了，它是不是重女轻男啊！”纳亚不无新鲜地说道。 　　“老大你再说几句试试？”大卫撺掇着。 　　席云也是这个打算，又说了几句话，但那污染源一动不动，只脸上一条接一条地长出新的沟壑。 　　等第四条沟壑长出来的时候，它开始缓缓地转过脸去，垂在身体两边的手向上抬，一副打算继续抱头痛哭的模样。 　　席云心里有了猜测，绕开好心护在她前面的众人，再次走到污染源的面前。 　　污染源的哭声再次一顿。 　　果然跟距离也有关系。 　　席云想着，开口道：“你好。” 　　污染源动作一顿，将头扭了回来，黑糊糊的脸对着她，迟疑地回答：“你……好。” 　　不等席云再说什么，它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意外地坐直了，语速缓慢而讶异，“你怎么在这？” 　　这话问得过于理所当然。 　　席云愣了下，“我们认识？” 　　污染源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 　　在自言自语，“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怎么不在城里待着，在这外面乱跑？多危险啊，家里人怎么也不管管。” 　　它伸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几把，将脸上的沟壑抹平了不少，撑着地站起来，像严厉又不失和蔼的长辈，“你赶紧回去，外面不安全。” 　　席云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万动，顺着它的话说：“我也想回去，可我迷路了，是前面岔路口左转吗？” 　　“哎！倒霉孩子，什么左转！不会认路还敢偷跑出来？也不怕家里担心。”它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异常缓慢的语速在言辞间逐渐恢复了正常，仿佛多年未用的机器有了机油，锈迹斑斑的轮轨生硬地转了几轮，运转终于顺畅了。 　　它有些着急地给席云比划着，“右转！一定得右转！然后一直走就行了。记住，是最右边那条路，千万别走错，千万不能走左边那条路，危险！” 　　这倒稀奇，污染源警告人类危险。 　　“为什么危险啊？”席云问道。 　　“这还要问吗？污染，到处都是污染！鸟都变异啦，树也会吃人了，你家里人怎么想的，怎么什么都不跟你说？难怪你到处乱跑。这可不好，一点都不好，太天真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它越说越小声，到后面几乎是嘀咕：“不不不，说不定也是好事呢？反正你们这一代都要……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对对对……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唉……” 　　它唉声叹气地说到最后，竟然又哭了起来。 　　席云挑了下眉，对方这话说的，就像城里是某种与世隔绝的安全区。 　　污染源眼中的人类安全区，概念有点抽象啊。 　　在她面前，污染源强行振作，收敛了哭声，似乎是打定主意，让席云继续“天真”下去。 　　它努力找补，“叔刚才和你开玩笑呢，左边那条路里有强盗，所以危险，别去就行了，强盗不敢跑出来的，不用怕，就是记得，千万要右拐。” 　　说完，它坐回地上，很快又神经质地站了起来，“不不不，不行，太危险了，我还是不能让你自己过去，你别自己乱走了，跟着我，我带你走。” 　　它说走就走，自顾自地往前迈步，见席云没跟上，还回过头来催促，“走呀，愣着干什么呢？你这小年轻怎么那么愁人呢？” 　　话尾又带了点哭腔。 　　“老大，这货的老巢我们应该端得动，跟过去搞事不？”纳亚有点小兴奋地问席云。 　　席云看着寻宝眼镜里的地图，只见代表资源的红点就在右前方不断闪烁，与所谓的“城里”是一个方向。 　　她果断点头，“跟。” 第112章 　　这位自称“叔”的污染源不哭的时候还算健谈，说是姓“王”，叫“迈克”。 　　席云与他并肩走着，听到它的全名，笑了，“您怕不是华国和欧国的混血？” 　　王大叔一听，难得乐了会，“你猜怎么着，我那老丈人也这么嘀咕过。” 　　跟在后面的大卫两兄弟“噗”地一下就笑出来了。 　　喜提辈分的席云：“……” 　　王大叔没有注意到席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还在可劲地回忆着，“我丈人特别不待见我，我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他脸臭得，拿着有的没的由头，把我从头挑剔到尾，连名字都没放过，说什么‘正儿八经的华国人，干什么叫这么个不华不欧的名字，难听死了’。” 　　“我老婆当场发飙，说‘这也能有意见？2230年了，国家概念都没了快一百年了，哪来的华国欧国？你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我们干脆摊开了说吧，这个人，你到底让不让我嫁吧？’” 　　2230年？ 　　她看过秦自行等人光脑里有关地球的离线资料。 　　地球灭亡前有两个关键节点，一是2235年，“污染”作为一种高危概念，开始在地球上真正引起重视；二是2320年，地球连同太阳系彻底被污染吞噬，成为“死人区”，除极少部分星际移民外，近百亿地球人口尽皆灭绝。 　　至于这85年间，地球到底发生了什么，近百亿地球人怎么就只剩下数十万星际移民……偌大的资料库里，他们找不到只言片语。 　　而现在，在污染源王大叔的故事里，在第一个节点发生的五年前，他正高高兴兴地上岳丈家提亲。 　　时间点太近了，它很可能见证过之后85年的风云变幻。 　　安德鲁说污染源与执念有关，秦自行说污染源是死者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无论他们哪一个的话是真相，那是不是意味着，王大叔之所以成为污染源，之所以会说着说着就上头大哭，都与地球那场致命的浩劫有关？ 　　王大叔不知道席云大脑正在高速运转，也不在意席云走神，他的话匣子已经打开，说得自己精神大振，连微弓的身形都挺拔了不少，“我当时觉得我老婆帅呆啦！这辈子我要娶不到这么霸气的那女人我肯定是傻逼……” 　　他顿了顿，有种已婚男人司空见惯的求生欲，“当然了，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就已经这么想了，我同老丈人再三保证，一定会对我老婆好，一定会用行动证明一切！我老丈人还是很有意见，说好听话谁不会说，然后我老婆又跟他吵起来啦……” 　　“哎，说实话我一开始也觉得我老丈人没事找事，我老婆眼光那么好，能看上我那我能差吗？你说是不是？但后来我自己有女儿了，我在产房把囡囡抱起来的一瞬间，忽然就能体会我老丈人的心情了。这么可爱的宝贝，我才不放心让别的臭男人欺负呢……” 　　王大叔说道兴起，语速越来越快，中气越来越足，手势越来越多，等他们拐上岔路口右侧的小径时，周围浓厚的暗色淡了几分，吝啬地露出一点景物轮廓的同时，也在它的脸上动起了工。 　　那张黑岩一样平坦的脸似是多了不少线条，仿佛新人画家颤着手，正生涩而没有自信地绘制起了本该有的轮廓。 　　席云改了主意，任由他继续絮叨琐碎的往事，甚至时不时地应和几句。 　　跟在后面的几人也注意到了王大叔的变化，提起了几分警惕。 　　“囡囡从小就像她妈妈，眼睛很圆很漂亮，很聪明，幼儿园的时候就有不少小男生在追她，什么小玩具小蛋糕，天天上赶着送到她手里……”王大叔说得自豪极了。 　　此刻它已彻底长出了五官，瘦削到凹陷的脸颊上方，本就微突的眼睛又红又肿，眼皮因兴奋而大张着，印出了一道又一道费劲的褶子，褶子下盖着一双带了点神采的黑眼珠。 　　前方百米开外，一处线条起伏极为平缓的建筑群低调地映入他们的视野，那里没有高楼，没有大厦，只有一圈城墙以及几座塔型建筑，似乎是个小哨点。 　　小小的哨点散发着比萤火还弱的光，好似一根随时可能熄灭的残烛。 　　“囡囡十八岁那年，带了小男友回家，还把我特地留给她的小蛋糕拿出来给小男友吃，把我气的，可我一想，我该是个开明的爸爸，要尊重囡囡的选择，不能跟我老岳丈一样过度保护，所以……”王大叔瞥见远处的建筑群，絮叨声小了不少，脸上露出了几分萧瑟的神色，“哦，我们就快到了。” 　　这可不像即将进入安全区的反应。 　　“怎么了吗？为什么您看着好像不高兴？”席云问。 　　“没……没不高兴……”王大叔含糊其辞，“就是觉得……没……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说说？”席云半开玩笑道，“您这反应可让我有点害怕啊，城里不会也不安全吧？” 　　“怎么可能！城里是全球最安全的地方！”王大叔激动地反驳，又叹了口气，“不是安全不安全的事，就是觉得你们这一代太难了，唉，太难了。” 　　“老大，老大。”纳亚在后头偷偷扯了席云一下，凑到她耳边问，“他最后那句什么意思？你听得懂？” 　　席云被问得莫名，“听得懂啊，这不聊了一路了吗？” 　　纳亚一脸想不通的样子，“你两用什么语言聊一路？” 　　“地球通用语啊……”席云说一半自己反应过来了，“啊，原来你们听不懂地球通用语的吗？” 　　她还真没琢磨过语言障碍的问题。 　　不管是来自安农星的安德鲁，还是来自联邦的霍金斯等人，大家相处这么久，沟通顺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语言不通的情况。 　　现在猛地一提，她才意识到这么多人，来自浩瀚宇宙的各个角落，却都会一个名义上早就灭亡的星球的语言，好像本身就很奇怪。 　　“所以一直以来都有翻译器？”席云推论道，“那你们现在忽然听不懂……难道是翻译器坏了？” 　　“没道理啊。”纳亚还是想不通，“要是光脑的翻译模块坏了，我应该连你的话都听不懂才对啊？你也应该听不懂我说的联邦话才对啊？你确定王大叔也在说地球通用语？不会是你自己懂什么别的语言，听得懂他说话所以没反应过来吧？” 　　安德鲁是几人里唯一一个真懂地球通用语的人，当即反驳，“他们的确一直在用地球通用语交流。” 　　听他这么一说，席云立刻想到自己的系统，“啊，你们还能和我交流，可能是我的翻译器还管用。”她想了想，问，“你们懂安农语吗？” 　　两兄弟摇了摇头。 　　安德鲁在席云问问题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见状便用安农语随便说了几句。 　　席云理解无误，纳亚两兄弟一脸懵逼。 　　“刺激了。”大卫听完，双掌一拍，“我们光脑的翻译模块真失灵了。” 　　“何止。”纳亚拿自检程序快速地跑了一遍光脑所有模块的功能，“通讯模块和广播模块都失灵了，能源模块……异常，能源正在快速下降，看来这污染源的老巢影响还不小啊。” 　　席云眉头一扬，“你们作战服的能源呢？” 　　“也在下降，按现在的速率，只用最基础的污染防护功能，最多撑一天。”大卫说道，“我们得尽快找到出口。” 　　“嗯。”席云从仓库里掏出了几个防污氧气面罩，分给大卫三人，“以防万一。” 　　几人嘀咕间，已跟着唉声叹气的王大叔来到了城市边缘。 　　席云一心二用，一边与王大叔搭话，一边意念打开了通讯器的通讯频道，圈了远在基地的安娜，让她收到回复。 　　信息发出去之后，缀在左边表示“发送中”的小菊花转个不停。 　　所以她的系统也不是完全没受到影响，最起码被系统同化过的通讯器也不管用了。 　　好在还有土电话，刚刚大卫和纳亚试过了，那东西还管用。 　　席云想着，一脚迈进了城门，仔细观察起了城里的环境。 　　墙内的区域不算大，就是空，除了四座不算高的塔型建筑各占一角，也就中心区域砌着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台，金属的质地在塔形建筑的微光下泛出一点点光泽。 　　席云对这设施相当熟悉，“那是瞬间移动装置？可以传去哪呀？” 　　“哪都传不了。”王大叔叹着气说，“早坏了。” 　　席云还要再说，忽然听到系统消息。 　　【您的仓库里有一个土电话闹出了动静】 　　这是她升十级的时候，在同步更新的系统商店里，买的一个仓库小功能——仓库异常提醒，价值999个积分。 　　讲道理，系统仓库只能放死物，又有保鲜功能，一般根本不会有异常，席云一开始根本没打算买这么鸡肋的功能，还是后来出门的时候，把土电话丢仓库里，错过了几次来电，这才灵机一动，把这功能买了下来。 　　现在每次一有来电，在仓库里发出声音的土电话就会因为“有异常”而刺激系统发出提示，可以说是相当曲线救国的一种来电提示铃声了。 　　当然，这也是席云买过最贵的来电提示铃声。 　　席云看了眼仓库，发现来电的电话属于大卫，她诧异地回头，这才发现大卫三人正动作夸张地拍着空气，张着嘴好像大喊着什么，但无论是他们的人还是声音，都被无形的屏障拦在了城门外。 　　她拿出土电话，放到耳边听。 　　大卫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我们进不去，也没法回头，更没法绕着城墙走，路被不知名的力量堵死了。” 　　“怎么停下来了？还不想回家吗？”王大叔发现她没有跟上来，走回来问道。 　　“我那几个朋友被拦在外面了。”席云的意念已经选中了仓库里的安农镰刀，面上神色如常地回答，“可以放他们进来吗？” 　　“朋友？什么朋友？”王大叔一脸茫然，“你带朋友了吗？叔没看到啊？” 　　“就城墙外那几个。”席云遥遥一指。 　　王大叔疑惑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像是第一次看到大卫三人一样，面色一变，“联邦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第113章 　　王大叔话音刚落，系统响起了自打他们掉进这处山坳以来的第一次警告。 　　【警告！污染源王迈克与其同伴对您的居民大卫、纳亚与安德鲁的仇恨值正在攀升！】 　　同伴？！ 　　哪来的同伴？ 　　席云猛地一惊，环视一圈，这才发现东面、北面以及南面的塔型建筑上，有三个人形生物正趴在窗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西面这边的城门。 　　与此同时，土电话的另一头，大卫快速同步着情况，“空间在缩小，那股力量好像打算把我们三压成肉饼。” 　　席云看过去，只见纳亚掏出了一把锯子状的工具，打算手动破开不断压缩的空间。 　　【警告！污染源王迈克与其同伴对您的居民大卫、纳亚与安德鲁的仇恨值正在飞速攀升！您的居民有性命危险，请让他们尽快离开污染源的攻击范围！】 　　“停下，它们要暴走了。”席云当机立断地阻止纳亚的动作，“准备好传输器，见势不对你们立刻跑。” 　　说着，她看向王大叔。 　　后者和踏上另外三只污染源一样，死盯着卡在城外的三人，红肿的眼睛更加浑浊发红，满面都是怨恨。 　　从见面至今，它只和席云互动，不管大卫三人做什么说什么，它都没有任何反应，完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大家都认为这或许是因为席云是地球人，而污染源王大叔也产自地球，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因而触发了污染源特定的行为模式。 　　然而现在看来，对于大卫几个“外星联邦人”，王大叔的态度并不仅仅是无视那么简单，更像是因为不待见而下意识屏蔽了他们的存在，而在席云指出事实之后，它立刻表露出了排斥和敌意。 　　敌意从何而来？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不至于火上浇油，才能降低王大叔等污染源的仇恨值，把他们放进来？ 　　席云心念数转，冷静地安抚王大叔道：“叔，您先别激动，听我说，他们是我叫来的。” 　　“你？”王大叔僵直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温和了不少，“别开玩笑了，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放心，他们进不来，你在这里面很安全。” 　　“不，他们没有威胁我。”席云说，“我跟您说实话吧，您千万别为难他们，放他们进来吧，因为……” 　　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削弱污染源对联邦人的未知敌意？ 　　朋友？ 　　不，最开始她就是这么说的，不管用。 　　人质？ 　　不行，那很可能导致他们在城里活动受限，不利于分头行动找出路。 　　还有什么说法可以糊弄来着？ 　　王大叔皱着眉，狐疑地等着她的答案。 　　远处大卫几人都快被无形的力量捏成一团了，站在席云的角度，也看不出他们到底想办法腾出空间，拿出传输器了没有，系统的警告声也响个没完。 　　“因为……”席云看得、听得着急，急中生智，脱口而出，“因为……他们都是我的男朋友！” 　　三观遭受严重打击的污染源王大叔：“？？？” 　　听清楚了自己说了什么的 　　席云：“……” 　　以诡异的姿势贴着土电话的城外众人：“……” 　　大卫：“这理由真是离谱中带了点合理，你们说她怎么想得出来的啊？” 　　纳亚：“我更好奇这么酷炫的理由，老王接受得了吗？” 　　安德鲁一言不发，满脸通红。 　　席云挤出几滴虚假的眼泪，开始控诉，“大叔您那是什么眼神？您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我？爱是没有国界、没有星球、没有数目之分的！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吗？一看就是双胞胎那两位，可是联邦的S级技术工程师；眼睛像铜铃的那位，是联邦首都星研究院的知名农业科学家，他们都是联邦的栋梁，联邦的技术骨干！” 　　“可是！” 　　席云作感动捧心状，“他们为了我，和联邦分裂，成为了联邦的罪人；他们为了我，不顾污染，不惜天大的风险，留在了地球……只因为我说了一句，我与地球共存亡，我相信地球有美好的未来。” 　　在城外听她演戏的众人纷纷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她把我们捧得好高啊，又要用那招了吧？看来老王不接受也得接受了。”大卫说。 　　“我又想起了那两个小时，被那一招支配的恐惧，可怜的污染源。”纳亚心有余悸地说。 　　就连安德鲁都默默地点了下头。 　　他们说的是席云的精神攻击技能-【圣母】。 　　席云为了这趟出行做了充分准备，其中就包括把自己的两个初级技能【一股超凡的怪力】和【圣母】全升到中级。 　　由于【圣母】是一个靠使用时长而非次数积累熟练度的技能，所以在席云高强度练级的那一百三十三分钟四十五秒里，基地诸位（其中大卫两兄弟和秦自行为她的重点实验对象）惨遭她的道德洗礼，并在此后长达一周的时间里，所有人（包括最爱摸鱼的秦自行）干活态度之一丝不苟，足以包揽“感动宇宙”的前十名。 　　当然，与所有人的心理阴影成正比的，是席云这边的收获。 　　【圣母（中级） 　　熟练度：1 　　技能消耗：300改造力积分/分钟 　　技能描述： 　　以至高无上的道德水准规劝敌人，动摇敌人的精神力量，从而推动事态朝您希望的方向发展。 　　您将获得技能辅助效果-圣光，被圣光笼罩的您，将听到敌人心底最大声的呐喊。 　　备注1：放一百二十个心，使用技能时，周围的人会觉得光芒万丈的您十分正常，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渣除外 　　备注2：无冷却时间，可持续发动，使用不满1分钟仍按1分钟消耗积分】 　　犹如小灯泡一样的席云一顿输出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视着王大叔，仿佛捍卫真理的斗士，耳中回响的却是王大叔震耳欲聋的心声—— 　　“啊，她和她的男朋友们，好像我和我老婆当初为世间所不容的双向奔赴。” 　　席云：“……” 　　叔你不就被岳丈刁难了一下吗？不至于到世间不容的地步吧？ 　　她再三告诫自己，不要低头，表情会崩，赶紧再接再厉，就听王大叔心声话锋陡转—— 　　“不不不，不一样，她的那些男朋友们都是星际联邦的人，联邦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就像我的囡囡一样，都被外面的狗男人蒙蔽了双眼！” 　　席云：“……” 　　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双标？ 　　不过既然说到它的囡囡，她可记得它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看您这表情就知道您不信，您是不是觉得我被他们蒙蔽了双眼？不，我跟他们是真爱啊叔！如果不是真爱，他们怎么可能为了我，放弃联邦的大好生活，留在地球？您忍心拆散真爱吗？难道就因为他们那无法选择的出身，他们就该死，他们就不配爱人了吗？” 　　王大叔：“我……可是联邦……” 　　席云默默搓着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抑扬顿挫地说，“没有可是，他们的出身不是定罪的关键，一个地方里90%的人是杀人犯，就意味着剩下的10%也必然是恶人吗？不然您回答我，如果不是爱情，他们为什么要留在充满污染、危机四伏的地球？如果不是爱情，他们又怎么会把我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您也是有女儿的人，您自己也说了您是个开明的父亲，一个开明的父亲，难道会因为对女儿过度的保护欲，不管不顾地扼杀掉真爱吗？您真的要这么自私吗？您真的要一意孤行，要摧毁这世间真正美好的存在吗！” 　　席云说得越多，王大叔精神力量越动摇，而它的精神力量越动摇，席云身上的光芒就越盛，一直到她真光芒万丈的时候，王大叔彻底缴械投降，眼神迷离，“我……不……世间已经没有多少美好的东西了，我不该摧毁，我该做一个开明的父亲，我应该祝福你们……” 　　他说着说着，捂住双眼，“呜呜呜呜，是我保护欲过强了，我差点扼杀了那么美好的爱情，呜呜呜，囡囡你别怪我，我是个开明的好父亲，我跟你爷爷一点也不一样……呜……” 　　他哭了一小会，猛地一抬头，朝塔上那几人大喊，“快放我囡囡的男朋友们进来，囡囡说得对，他们是好人，联邦其他人对我们避之不及，只有他们还为爱留在地球上，他们是好人……呜……囡囡你来，带着你的男朋友们跟我过来，第一次见家长，爸爸现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给你们煮点牛肉粥吃好了……” 　　东方塔上传来另一个人的呜咽声，“老王，只有牛肉粥怎么够，她有三个男朋友呢，我那还有罐头鱼，你也拿去当见面礼吧。” 　　北方塔上也有人哽着嗓子在喊，“我那有蜜豆罐头，营养均衡点。” 　　南方塔上，“我……我没有罐头了，但我煮粥很好吃的，老王要不我帮你煮吧，你做的都是黑暗料理。” 　　王大叔：“呜呜呜呜，好的好的，真是好兄弟，那你们都过来吧。” 　　席云：…… 　　她PUA污染源好像PUA得有点狠，这群污染源貌似有点精神错乱，把她当王迈克的亲女儿了。 　　所以问题来了。 　　四只污染源共同筹备的罐头大餐，她是当吃不当吃？ 第114章 　　既然都已经成了王大叔的便宜女儿，哦不，是打进了敌军内部，不去王大叔家里见见世面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席云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在那之前，她跟王大叔交代了几句，打发大卫和纳亚去查看城中心的瞬间传输装置。 　　这两货觉得席云编的旷世绝恋好玩极了，卷着袖子故作情深，“好好好，亲爱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没有牛肉粥就要我们干活，就算你只要安德鲁不要我们，我们也没有丝毫的怨言，爱你么么哒。” 　　要不是王大叔就在旁边慈祥、欣赏且自豪地看着，席云很想一脚把他们踹回联邦。 　　王大叔的家就在西边的塔型建筑上，房间里分成了两边，一边是一个小灶台，一锅一灶，边上是个可以左右推拉的小铁窗；另一边则摆着一张铁床，床头床尾的栏杆都已生锈脱漆，一眼就能看到漆黑粗糙的内里，床上铺着一张竹席，边条已经掉了，露出了破破烂烂的毛边，好几根竹条高高翘起，对着床尾的大铁箱趾高气昂。 　　席云走进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地方居然比她基地那座毛坯房还破。 　　只是简陋归简陋，除了灶台上沾了不少灰，其它地方倒还算干净，特别是那张床上没有一点灰尘，明显有长期使用的痕迹。 　　席云又忍不住想，污染源居然也有睡床的讲究吗？ 　　“坐啊坐啊，别傻站着。”王大叔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比席云还拘谨，拘谨之余又有些兴奋。 　　他特地给席云拍了拍床铺上不存在的灰，像是这样就能让床卖相好点似的，“是破了点哈，但是干净的，我刚晒的席子，干净的。” 　　席云看了眼外面连蘑菇都嫌暗的天色，什么也没说，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您在这里工作？” 　　“哎哎，爸是哨兵嘛。”王大叔蹲在床尾，捣鼓着铁箱上生锈的大锁，“这些年越来越不太平，得盯着点。” 　　“盯着点什么？” 　　王大叔折腾着锁，喃喃：“就是得盯着点，得盯着点……” 　　席云观察着他的神色，追问：“到底是盯着点什么？什么东西让你们害怕？污染吗？” 　　可王大叔本身就是污染源不是吗？污染源也会怕污染？ 　　王大叔开锁的动作一顿，眼睛长出了不少新的红血丝，透明的液体在他眼眶里打转，又被 　　他一口气憋了回去，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囡囡别怕，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城里很安全，没有污染，不会有污染，爸爸盯着呢。” 　　席云心知再继续追问也问不出别的，犹豫了一下，换了个方向问道：“那您平时离开哨塔的时候，有人跟您换岗吗？” 　　他们遇到王大叔的时候，可是在近千米远的地方，到这边的时候，西座的哨塔也没有别的污染源探头。 　　她顿了顿，又说：“刚才其它塔里的阿姨还说要过来，这没问题吗？” 　　王大叔这回笑得自然不少。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摸摸席云的头，又好像意识到自己手刚拨弄了锈迹斑斑的锁，不干净，半途中便收了回去。 　　他继续埋头开锁，语气里多了几分自豪，“囡囡不用担心，塔会盯着的，24小时盯着，不可能放过一点可疑的痕迹。” 　　“这样啊。”席云点了点头，暗地里琢磨了起来。 　　看来这四座塔的“哨兵”作用是“防范外敌”，他们的能力之一是可以合力控制四方城门的出入口，而且它们的行动范围并不局限于哨塔内部，没了它们，哨塔的侦察防御作用依然存在。 　　那么，从某种程度上说，哨兵和哨塔很可能是一体的，哨兵说不定是哨塔可以自由行动的部分。 　　咔嗒—— 　　开锁声将席云拉回了现实。 　　沉重的箱盖被翻开，掀起了一股陈旧的味道，昏暗的光线下，常年不见天日的灰尘兴奋地舞了一曲，方姗姗谢幕，空出清晰的空气，叫人终于看得清箱中的物品。 　　那是一箱码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牛肉罐头。 　　王大叔笑得憨实，炫耀似的献宝，“这东西现在可是宝贝，你方姨前阵子嘴馋，我也没给！你等着，今天一定给你整顿好的！饿了的话你先开一个吃，不过别吃太多，留点胃口吃热乎的，你方姨今天可是大出血，把她的蜜豆都掏出来了，咱得吃够本。” 　　席云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污染源能生成的怪东西多了去了，一箱罐头也没什么稀奇的。她仗着自己穿着作战服不怕污染，很配合地做了个兴奋的表情，接过了王大叔递过来的罐头。 　　这一接，却是呆住了。 　　安德鲁见她脸色不对，有些紧张，“怎么了？罐头有问题赶紧丢了。” 　　“不，没有问题。”席云怔愣地摇了下头，“一点问题也没有。” 　　【恭喜您获得了牛肉罐头*1】 　　【物品详情 　　名称：牛肉罐头 　　数量：*1 　　品质：普通 　　作用：牛肉做的罐头，吃了可以补充蛋白质和营养 　　备注：此罐头含盐量很高，建议少吃多喝水】 　　单看系统说明，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牛肉罐头，可问题在于，这是污染源王大叔给的罐头，它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就算从王大叔的年代算起，这罐头也已经有五百多岁的高龄了吧？ 　　这玩意真的还没变生化武器吗？ 　　席云不信邪，打算开了罐头瞧个仔细，却见一双粗糙肥厚的手掌伸了过来，王大叔的声音旋即响起，“我来开我来开，你小心划伤。” 　　席云眼神动了动，由着它把罐头拿了回去。 　　王大叔开了罐头，一股罐头制品独有的香味随之扩散了开来。 　　它把翘起的金属片儿盖往反方向压了压，就着盖儿对准自己的方向，再次将罐头递给了席云，还不忘啰嗦地嘱咐，“你拿下面啊，别割伤了手。” 　　席云沉默不语地把东西重新接了回来，往罐头里一看，只见棕红色的汁水还算清澈，没有变质的迹象，一块牛肉从汁水里露出了一角，深棕色的牛肉淡黄色的筋，纹理清晰可见，卖相相当不错。 　　她心情复杂地看向王大叔，后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吃啊，这个牌子好吃的，你小时候可喜欢了。” 　　席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边上一阵抽鼻子的声音。 　　她抬头，却见安德鲁颇为动容，天生泛红的眼睛比平时要红上一些。 　　要感动不该是她这个被当成女儿的人感动吗？你一个情绪不怎么外露的硬汉抽什么鼻子啊，人设要崩了好吗？ 　　席云复杂的心情被这一插曲打乱，无言了一阵，问：“有筷子吗？” 　　“筷子？”王大叔茫然了一会，方一拍大腿，“啊！筷子！” 　　他无措了起来，“筷子，我把筷子收哪了？囡囡你等我一会哈，我找找筷子，筷子放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了呢？得快点找，罐头开了可得快点吃，快点，筷子在哪……我怎么那么没用，怎么筷子都找不到……” 　　席云看着它在屋中团团转的身影，眸光微暗，从仓库里拿出了一双筷子，“在这呢，我找到了。” 　　王大叔转过身，眼里泛着急出来的泪花，破涕为笑，“还是囡囡厉害，一找就找到了，爸爸太马大哈了，东西老是乱丢，要跟囡囡学习，要跟囡囡学习。” 　　席云从罐头里夹出了一块牛肉来，递到王大叔嘴边，“来，我们一起吃。” 　　王大叔猛地退后几步，离那牛肉远远的，“不不不，爸刚吃饱，不要浪费了，你吃，你赶紧吃。” 　　它果然不吃这东西。 　　既然不吃，为什么要藏一箱？还保存得这样完好？ 　　她目前为止遇到的污染源，从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 　　席云一边想着，一边将牛肉送进嘴里。 　　安德鲁拦住她，低声说：“它自己都不敢吃的东西，可能有危险。” 　　席云执意将牛肉送进口中，品了下味道，是经典的红烧牛肉味，的确有点咸，口感软烂，系统没说错，是再普通不过的罐头食品。 　　她朝王大叔微微一笑，后者见她高兴，也高兴得咧开了嘴，安心地抱着另外两个牛肉罐头，愉快地站到了灶台边上，开始洗刷起来。 　　“牛肉没有危险，可以吃。”席云将东西递给安德鲁，“它自己不敢吃，是因为它不想浪费。” 　　“这是它的原话吧？”安德鲁不是很明白地看着她，“我明白你的感受，但你觉得它值得信任吗？” 　　席云微微叹了口气，“是它的原话，也是实话，它知道自己不能吃东西了。” 　　安德鲁愣了下，“你是说……它知道自己是……” 　　“是的，它知道自己是污染源。”席云说道，“它很可能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清楚自己绝非人类，却又很努力地在当人类的污染源。”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吵嚷，三只中年妇女模样的污染源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进来，看清席云的瞬间，它们和王大叔一样憔悴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我们来啦！老王，这就是你家囡囡吗？刚才在塔上没看清楚，她可真好看呀！” 　　与此同时，土电话传来大卫的声音，“老大，我们看到另外三座塔的污染源都过去了，两只A级，一只A＋，我这边在导瞬间传输装置的数据，已经让纳亚回援了，你们多加小心。” 第115章 　　和大卫紧张的语气成鲜明对比的，是三位污染源和蔼到不行的视线。 　　自称是“方姨”的污染源自来熟地冲了进来，在王大叔那面积有限的灶台附近晃了一下，把王大叔有且仅有的那个破铁锅嫌弃到没边，热情邀请席云去它家吃饭。 　　王大叔不仅一点意见也没有，还撺掇着说什么“芳芳的砂锅粥一绝，走走走。” 　　席云本就想找机会进一步探查这个地方，这一提议正中下怀，于是和她的两个“小男友”在四只污染源的簇拥下，顺水推舟地进了哨塔的电梯。 　　一开始他们还有些讶异这地方居然有电梯，一来，王大叔家在哨塔高层，他们上来时走的是楼梯，如果有电梯，当时为什么不坐？二来…… 　　污染源要用哪门子电梯啊？而且哪来的动力运转啊？ 　　迈入电梯后，诸人前半个疑惑得到了解答。 　　这是一趟通往地下的电梯。 　　按钮两两成行，总共有19层，除了他们所在的首层“1”、地下负一层“-1”以及最底层的“-18”以外，其它楼层的按钮都贴着白纸。 　　“其它楼层怎么了吗？”席云问道。 　　污染源们眸光一暗，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但还是纷纷回答：“年久失修了。”、“坏掉了。” 　　方姨伸手，按下了“-1”的按钮。 　　纳亚觉得好笑，“就只到-1？早说，直接走下去不更快？” 　　四只污染源视线全部落到他身上，在纳亚被盯得开始发毛之前，王大叔才解释道：“下去只有这一条路。” 　　被按下按钮的电梯并没有立刻往下，沉寂了一小会后，四张平板大小一样的光纸从头顶飘落，准确地落到四只污染源手中，后者拿到东西后，熟练地在电梯角落的袋子里拿出了几支笔状的东西，一副随时开写的样子。 　　一秒后，电梯发出“哔”的一声。 　　王大叔它们像是听到什么口号一样，刷刷刷地疾写起来。 　　席云瞄了一眼它们手里的光纸，发现那是一张问卷，上面列着一道不算简单的方程式，而且各污染源要解答的方程式都不同。 　　这是什么情况？ 　　数学题统治了污染源？ 　　王大叔注意到她的视线，安抚性地笑了笑，“检测机制而已，别怕，很快就好了。” 　　席云被安抚得莫名其妙。 　　可怕的点在哪里？ 　　解数学题？ 　　好在纳亚被这座城市接纳后，光脑的翻译模块恢复了正常，闻言想起了一件事，凑到席云耳边，“好像是在测这些污染源有没有暴走。” 　　“根据阿尔雷德的污染源行为理论……阿尔雷德是5个世纪前的一个污染研究先驱，现在很多污染源研究都是基于他的理论……总之，根据他的理论，虽然高级污染源（具备晶体的污染源）具备一定的人类智慧，甚至具备解答数学问题的能力，然而一旦污染源暴走，极强的杀戮意志将彻底统治其行为，它将无法也没有耐心解答复杂的数学问题。” 　　席云：…… 　　这鬼理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第一个想到让污染源做数学题的人，怕不是天才。 　　第一只解出数学问题的污染源，怕不是太好说话。 　　她想不太通。 　　假设电梯这个机制真的是为了检测污染源是否暴走，那就意味着电梯默认非暴走状态的污染源可以通行，进一步推论，难道电梯设计者默认非暴走状态的污染源没有威胁？ 　　这可有点反常识啊。 　　还有，王大叔它们又为什么这么配合检测机制？不配合会怎么样？让她不要怕又是指不要怕什么？回答不出问题会怎么样？电梯爆炸永绝后患？ 　　她满头问号的功夫，污染源们已经做完了题。 　　电梯又是“哔”的一声，所有人同时按了光纸上的交卷按钮，失重的感觉终于降临，并且持续的时间比想象中久。 　　席云找了个契机，指着“-18”的按钮打听，“方姨家在-1层，那你们两位呢？是不是有人住这一层？” 　　另外两只污染源笑了下，“囡囡真爱开玩笑，我们肯定都住-1啊。” 　　“哎，你们怎么忘了，囡囡从外面回来的，她不知道。”王大叔看出席云的疑惑，耐心地给她解答，“-18层是通往-19层的通道，没有住人。” 　　纳亚忍不住跟席云嘀咕：“它不是以为你从城里跑出来的吗？怎么现在又知道你是从外面过来的了？” 　　“他最开始还知道我不是他女儿呢，人设都变了剧本能不变吗？它觉得我不知道打听起来就更方便了。”席云让纳亚闭嘴，理直气壮地向王大叔追问，“怎么还有-19层？里面有什么？为什么电梯不能直达？” 　　王大叔和方姨等污染源相视一笑，看向席云的眼神又温柔了几分，“里面有很重要的宝贝。” 　　没等席云再追问，失重的感觉消失，电梯一顿，门从两边滑开，露出了一个与地面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是一座真正的城市，一座庞大而萧瑟的地下城。 　　高高的天花板被做成了虚假的天穹，劣质的投影映射着色彩僵硬的午日，刺白的光照亮了林立的蓝色建筑。 　　瓷砖泛黄的大街上少有行人，零星几位形容佝偻，脚步拖沓，时不时伸手抹泪，更多的人则窝在被阴影笼罩的各个角落里，像席云最开始遇到的王大叔一样，蜷成一团，不住地啜泣。 　　整座城市弥漫着忧伤颓丧的气息，众人的哭声仿佛共享着同样的频率，电波一般有规律地此起彼伏。 　　电梯门刚打开的那几秒，没有“人”朝这边望过来。 　　“方姨”、“王大叔”等哨兵从电梯里走出去，发出与全城格格不入的谈笑声时，也没有“人”产生一点兴趣。 　　然而，等到席云一脚迈出电梯门的时候，全城的哭声为之一停，唯有四个哨兵污染源聊天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里回响，更衬得四下里寂静得叫人发毛。 　　离得近的那些污染源无声地扭过了头，佝偻的直起了背，蹲着的站了起来，一个两个，肿胀的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纳亚在席云背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悄悄凑到她耳边，“我这边的光脑数据，周围五百米范围内有157只污染源，全员B＋级以上，A级占60%，A＋30%，还有几只是准S级。老大，我们这波玩得有点大了。” 　　的确很大，大得有点匪夷所思了。 　　下来之前席云以为底下最多就是小喽啰，上面四只哨兵就已经是重头戏了，毕竟当初黄土市一个D级污染源靠近，系统就警告个没完，这边一整个高级污染源老巢，居然就响几句警告，还是因为大卫他们的出身不受污染源待见。 　　席云权衡了一番，再度确认，“现在出电梯了，传输器信号还在？” 　　“还在，要不你和安德鲁先撤回基地？”纳亚没忘这趟最初的使命是保护席云，拿最稳妥的方案建议道。 　　“先撤？”席云反应得很快，按理她才是最有动机冒险留下来探索的人，“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们在这里的传输装置里发现了什么？重要到一定要留在这导数据？” 　　纳亚眼神闪烁了下，“我们看到一个很熟悉的坐标。” 　　“嗯？” 　　“是双子星。” 　　“你和大卫的母星？地球的人去你们星球很奇怪吗？” 　　纳亚解释道：“如果是普通星际旅行，还不算特别奇怪，但是考虑到这个坐标出现的时间点在地球爆发后，出现频率不低，很有可能是逃难时期的转移目的地。可问题是，以双子星的地理位置而言，一般不会作为难民转移的站点。” 　　他顿了顿，“坐标更具体的位置还没彻底解析出来，我们有几个推测，其中一个可能是双子星的潜契区域。” 　　他看着席云，语气里多了几分迟疑，“或许只是巧合，但知道的人对那片区域都很敏感，那里有一个研究所……你还记得莫利森吗？他小时候在那里待过，后来他奉命调查那地方，差点死了，我们紧急瞬移去那捞的人。” 　　席云当然记得，当初借助【深受光明眷顾的萝卜】，她短暂地进入过莫利森的精神海，无意间接触了大量的信息，当时还不觉得，但之后连续一周，总会做到一些碎片一样的梦，梦到一些不属于她自己的经历。 　　那个研究所不是最可怕的，却是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因为那些被放在研究所玻璃缸里的实验体，会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和格雷狄交手当天，她在精神海未知领域里看到的那个东西—— 　　染缸。 　　“老大？”纳亚问道。 　　席云回过神，按下难以形容的不适感，“大卫需要多久。” 　　“预计一个小时。”纳亚说。 　　“好，那我就给他一个小时。”席云巧妙地站到王大叔身后，朝迎面走来的污染源乖巧微笑。 　　【是否花费888个积分，购买初级技能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容颜？】 　　周围响起一阵暖心的喟叹。 　　“她笑起来好可爱。” 　　“好久没看人笑得这么开心了。” 　　“哦，年轻真好呀，真有朝气。” 　　席云：…… 　　不是，她还没买技能卡呢。 　　她默默地取消了购买，多少有点怀疑人生，四个哨兵一看感情就很好，又受圣母技能的影响，对她热情可以理解，底下这一群什么情况？她真的有这么可爱吗？没印象她冷冻前有万人迷的人设啊？ 第116章 　　席云仿佛一块巨大的磁石，途经之处，必会将周围的污染源吸引过来，而它们一来，便开始热情地跟着席云走，“人”数越来越多，局面壮观得堪比黄金周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园区。 　　污染源中没有年轻人，都是大叔大妈的形象，而且很有分寸，纵然离席云再近，也只稀罕地看着，纵然偶尔有些表示亲切的触碰动作，也是做了一半就猛然收手。 　　这显然让它们憋得慌，因此问题格外的多，在对席云开展了一轮充满关切的洗礼后，经席云“一不小心”带起的话题，矛头齐刷刷指向了她三个所谓的“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找的这两对象呀？” 　　“方美丽不是说还有一个吗？那个在哪？” 　　“在上面的广场里呢，听说是什么技术工程师，会修瞬间传输装置，捣鼓着呢。” 　　“哎哟丫头你可了不得哟，找了个技术工程师，顶级的咧！老厉害了。” 　　“何止啊，找了两技术工程师呢。”哨兵之一夸张地竖起两个手指，仿佛别人夸的不是老王家的囡囡，而是它家的宝贝闺女。 　　它指向纳亚，“看到这个没，也是！” 　　有污染源指了指安德鲁，“那这个有点木头的，是干什么的？” 　　“怎么说话的呢？我看这小伙子好，浓眉大眼，看着老实，另外两个一看就心眼多，不靠谱咧！” 　　“对撒对撒，处对象嘛，就得找实诚的，不是说这位还是首都星研究院的知名农业科学家吗？多好的小伙子啊……哎小伙子，你来自哪个星球？” 　　安德鲁红着一张脸，低着头，腼腆地回答：“安、安农星。” 　　席云瞥了他一眼，默默在心里鼓了下掌—— 　　大哥你演技真好，整得真跟上门见家长的腼腆小男友一样。 　　纳亚走的则是另一个戏路，只见他挥着手冲各位污染源抗议，“怎么都问他？问我啊问我啊，我也是好小伙啊！我这哪叫心眼多，叫机灵好吗？快问我是哪来的！你们可不能厚此薄彼……” 　　污染源礼貌问话：“那你是哪个星球的？” 　　席云翻带子的动作一顿，朝纳亚投了个眼神。 　　双子星诡异地出现在地球的传输记录里，他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纳亚回了个放心的眼神，在污染源们慈爱的视线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来自夜冥星，那边是个经常永夜的星球，奇怪的是居民肤色也不会特别白，有的甚至是小麦色的……对对对，就比如我……你问长期永夜会不会很压抑啊？那倒也不会，从小就在那个环境里，习惯啦……我们那的人有一个优点，长寿！特别长寿……” 　　席云听了一会，撇了下嘴。 　　行吧。 　　夜冥星在第八星系，和地球的距离很远，再发达的瞬间传输装置也没法一次性把人传送到那边。 　　各位污染源的注意力完全被纳亚吸引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评价了起来： 　　“这么听着，我还是觉得夜冥星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哎。” 　　“还有永夜，小妹过去不一定能习惯吧？” 　　“我琢磨着安农星好点，这小伙子刚不说了吗？安农星也在第九星系，一个星系的，亲近！夜冥星太偏了……” 　　“天！” 　　蓦地，两条街外，一个打着发髻的“阿姨”发出激动的喊声，顺着“人”流又越过“人”流，飞快地跑了过来，板硬的小皮鞋鞋跟磕在街道上，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哒哒”响。 　　纳亚附在席云耳边，飞快提醒：“有只准S级过来了。” 　　只见它强势地拨开围着席云几人的其它污染源，面上的神色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慌张，语气说不出是惊喜更多还是质问更多，“宝宝，你怎么在这？” 　　席云保持微笑。 　　这问题她今天第二次听了，上一次是王大叔，聊完就把她拉到“安全”的城里来了，结果她遇到了一窝高级污染源，这位新出场的污染源阿姨，难道觉得还有更“安全”的地方？ 　　“这里不安全！你怎么想的就这么跑上来了？”阿姨下一句台词印证了席云的腹诽，然而下一刻，它的举动更是出人意料。 　　和其它注意保持距离的污染源不一样，它上前一步，作势要一把抱住席云！ 　　“喂喂喂！” 　　“丽莎你疯了吗？” 　　“快把她拉开！” 　　全场轰动了起来，制止声、吆喝声、叫嚷声……沸沸扬扬，方才被丽莎随手一拨就让开的污染源们围了回去，七手八脚地把丽莎从席云身边拉了开来。 　　席云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准S级忽然动手把纳亚和安德鲁吓了一跳，两人一人抓着她一边胳膊，都企图把她护到身后去。 　　危机骤然中止，安德鲁触电般收回了手，纳亚却还抓着她，被前方的场面惊呆了，“B＋攻击准S？本能的畏惧心哪去了？这群污染源保护起你来比我还称职啊。” 　　被众人合力制住的丽莎本来已经放弃了挣扎，可它视线落到纳亚抓着席云的手上，骤然一凝，直勾勾地抬起来，像是刚看到纳亚一样，在他脸上凝视了好一会，又看向安德鲁，本就充满红血丝的肿胀双眼骤然变得通红！ 　　“啊啊啊！”它哨子一样地尖叫了起来，“外星人！联邦人！该死的联邦人，放开我家宝贝，你们放开我家宝贝！” 　　【警告！污染源丽莎对您的居民纳亚与安德鲁的仇恨值正在飞速攀升！】 　　【警告！准S级污染源丽莎即将暴走！】 　　丽莎挣开了其它污染源的束缚，如猎豹般朝纳亚和安德鲁扑了过去。 　　一群污染源慌张地追在它后面，七嘴八舌： 　　“丽莎，丽莎你冷静点。” 　　“那是囡囡的男朋友们。” 　　“他们在保护囡囡呢你没看出来吗？他们对囡囡很好。” 　　“丽莎……” 　　纳亚被追得抱头鼠窜，打又不敢打，生怕现在还帮忙拦着的污染源们全部反水，还得时不时照看一下战斗素质较差的安德鲁，“怎么回事？我以为它们消息是共通的？其它污染源不用问都对我们的身份接受良好啊？” 　　“你们还敢跑？我杀了你们！都是你们害的，一切都是你们害的！” 　　纳亚一边跑一边骂娘，“我靠，它数据怎么在飙升？成S级了？” 　　“朝电梯跑！电梯可以拦暴走的污染源！去-18层！”席云高声喊道，掏出安农镰刀，拦了一下丽莎，【圣母】技能发动，再次抛出“真爱”那套鬼话，试图糊 　　弄它。 　　“真爱？宝贝，你太傻了！联邦都是一群贪生怕死、敲骨吸髓的鼠辈！你被他们骗了，他们肯定对你做了手脚，我这就替你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警告！准S级污染源丽莎暴走了！】 　　【警告！环境污染浓度正在飞速攀升！请尽快离开！】 　　上一秒还帮着阻拦丽莎的污染源，有不少神色恍惚了起来，看向纳亚和安德鲁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 　　纳亚骂了一声脏，先安德鲁一步跑到电梯前，急切地按下按键，电梯门开得无比缓慢，丽莎近在咫尺。 　　他顶着一额头热汗，把想帮自己争取时间的安德鲁往身后一塞，激活了作战服里的能量炮，把丽莎打翻在地的同时，右手把安德鲁推进了电梯，“平民一边玩去！” 　　他咬着牙，跟爬起来的丽莎硬碰了几招，借势滚到席云面前，把她拦腰扛了起来，三两步助跑后，将她也丢到了电梯里，同时猛地回身，手臂长的能量炮一拦，再次击退想要往电梯里冲的丽莎，炮口警告地对准了它，审慎地往身后的电梯里退。 　　席云借此空隙，从仓库里掏出“一块拦路的巨石”，正要丢到纳亚面前，却见丽莎身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纳亚脸色顿时变了，“不好！快关电梯！她的核晶快爆了！” 　　已经迟了。 　　只见一道闪电般的强光从丽莎体内轰然劈开，虚假的天穹久久回荡着这惊天的巨响。 　　【警告！您的居民纳亚、安德鲁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尽快离开攻击范围！】 　　纳亚将作战服防护罩的能量调至最高，闭着眼挡在了还没来得及关闭的电梯口处。 　　一只残破的手臂冒着黑气，落到纳亚打开的透明防护罩上，又被弹到了地板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动静。 　　纳亚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着这只手臂，脸上净是茫然，自言自语道：“S级核晶爆炸，就这么点杀伤力？” 　　疑惑着，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伤感。 　　手臂上的手掌还在，残余的三根半手指在地面上艰难爬行，撞到纳亚的防护罩后停顿了下，又不折不挠地往防护罩上撞。 　　“把防护罩收了吧。”席云说。 　　纳亚心情不佳，理智尚在，闻言看了眼不远处的污染源们，也不知道是物伤其类还是怎么，它们或低垂着眼睛，或泫然欲泣，或掩面不语，乌泱泱一片，全笼罩在哀伤的氛围里，但的确没有任何敌意。 　　纳亚默默地收了防护罩，那手臂急不可耐地爬了进来，席云往前一步，迈出电梯，迎上了它，蹲下了身子。 　　已短了大半的手臂攀上她搭着膝盖的手，沿着她的小臂、大臂往上，环住了她的肩膀，像是给了她一个拥抱，随后，它沿着她的脖子，脸颊，一点一点挪到她的后脑勺，亲昵地抚摸了几下，发出了丽莎的声音，“为什么要上来呢？你是想妈妈了吗？” 　　“听妈妈的，这上面不安全，妈妈也不安全，快点回去。” 　　“不要听别人的，不要去联邦，他们……”手臂不知道在顾忌着什么，发出长长的喟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温柔道，“你就好好地睡一觉，等你再醒来的时候，妈妈在家里等你。” 　　它轻轻地哼起了摇篮曲，一曲未尽，跟所有消亡的污染源一样，彻底化作了黑烟，溶解在了空气里。 第117章 　　电梯门口，席云三人或站或蹲，与站在不远处的那群污染源隐隐成对峙之势。 　　纳亚手上的武器没有收回，足有三臂粗的能量炮架在他左手上，炮口斜对着前方的街道瓷砖，再抬起一点，就是丽莎曾经站着的地方。 　　丽莎在他的炮口下，莫名其妙地爆炸了。 　　按理，在对联邦身份如此敏感的地下城里，纳亚这把武器足以刺激到所有污染源的神经。 　　然而，小心翼翼到连小动作都不敢做，生怕引起误会的，反而是污染源一方，就好像它们十分清楚丽莎为什么会忽然爆炸一样。 　　王大叔举着双手，手掌向外摊开，慢慢地从污染源同类里走出来，视线越过手上架着能量炮的纳亚，看向还蹲在地上的席云，生怕吓到她一般，轻声而讨好地提议：“囡、囡囡，粥……粥还没喝呢，我们去方姨家吧，好不好。” 　　以它为始，“人”群里陆陆续续地有人走上前来。 　　“对啊对啊，粥还没喝呢，去那地方肯定得先喝点热乎的呀！” 　　“我来给你煮，我的砂锅粥很好喝的，你最喜欢的。” 　　“我那有干贝，你不是喜欢吗？一会给你多放点，提鲜！” 　　席云缓缓站了起来，朝王大叔迈了一步。 　　纳亚语气委屈地说：“老大，我们该走了，事情不太对，我有点想哭，可按理不至于到这份上，你看看安德鲁，他都掉眼泪了。” 　　安德鲁原本觉得在她面前止不住地哭很丢脸，一直将头别到一边，听到动静也顾不得脸皮了，哽咽着拦住她，“别，不安全，走吧。” 　　“别……先别走，你别害怕，已经没事了。”王大叔恳求道，“囡囡，你先喝口粥，喝完再走好不好，我……你不要害怕……我就想你吃得饱一点，热乎点再走。” 　　“你们先进电梯。”席云拍了拍安德鲁肩膀，示意他放心，又看向王大叔，“你知道丽莎不是我们动的手。” 　　“当然不是！她暴走了，在这里暴走就会这样，这没什么的。” 　　“所以，在电梯里，如果当时你们答错题……” 　　和她一起下来的四个哨兵都有些慌。 　　“可我们没有答错不是吗？” 　　“我们已经出来了，你看，活蹦乱跳。” 　　“没有事的，爸爸已经出电梯了，你别担心，爸爸不会跟丽莎一样暴走的，爸爸跟你保证。” 　　席云皱眉，“这算什么？你们身上设置了某种暴走就炸的程序？不，不对，对于S级污染源来说……” 　　污染源们不安地骚动起来，王大叔紧张地打断她，矢口否认，“什、什么S级污染源，城里很安全，哪来的污染源……” 　　“你刚才说‘她暴走了’，你还说你不会跟丽莎一样暴走。”席云指出他的口误，“这个形容词一般不会用在人类身上。” 　　王大叔脸色刷地变得灰白。 　　周围的污染源赶紧找补，“囡囡你听错了。”“他没这么说吧。”“囡囡你记错了。”…… 　　席云的视线在众污染源身上逐一掠过，看着它们满面惊惶，在心底里叹了口气，直接捅破窗户纸，“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你们都是，事实上，我有同是污染源的……” 　　她猛地收声，脸色变得很难看。 　　“囡囡，怎么了？”王大叔着急地问。 　　席云回过神，克制住情绪，冷静而突兀地问了它一个问题，“丽莎不是你的妻子，对不对？” 　　王大叔被问得莫名，却还是老实回答，“当然不是了。” 　　“果然。”席云低声说道。 　　“果然什么？”人类和污染源双方不约而同地问道。 　　席云看着王大叔和它身后乌泱泱的污染源们，低声说道：“我就说我在这里怎么那么受欢迎，明明我没用什么技能。” 　　丽莎在爆炸之前，曾向席云自称“妈妈”，哪怕席云能百分之百确定，她的母亲绝对不长这个样，也不叫丽莎。 　　王迈克也一直认为她是它的“囡囡”，但它也说，它和丽莎没有夫妻关系。 　　细究其它污染源说的话，有跟王迈克一样叫她“囡囡”的，有叫她“丫头”的，有叫她“小妹”的，乍听之下像是大家都跟王迈克关系不错，爱屋及乌，但现在回想，真的是这样吗？ 　　爱屋及乌到，会为了她去对抗暴走的S级丽莎？ 　　王迈克还可以说是受圣母技能的影响，其它污染源可没有。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种解释。 　　席云笃定道：“你们都把我当自己的小孩了，对不对？你们把对自己小孩的感情，投射到我的身上了。” 　　从刚才开始，她的视野里，除了前方的污染源们，始终浮现着任务界面——那是丽莎爆炸时触发的支线任务。 　　【丽莎的心愿 　　任务描述：她曾向神明祈祷，神明背弃于她；她曾向联邦求助，联邦予以重击；她曾寄希望于科技，终归是水中泡影；最终，她只能将心愿托付于未来，长达五百多年的执着等待，丽莎的愿望始终不变。 　　她惟愿，有朝一日，她的女儿可以自由地沐浴在阳光之下，无需忧虑污染，无需终日惶惶，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任务要求：解决污染问题，实现丽莎的心愿 　　任务奖励：影响力＋500，暖乌松的培育方法】 　　这个任务的要求其实和描述有点匹配不上。 　　丽莎的心愿其实是围绕着她女儿 　　走的，但任务要求里却避重就轻地写着“解决污染问题”，根本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前提“找到丽莎的女儿”。 　　说明任务默认只要解决污染问题，丽莎的女儿就可以平安生活。 　　那丽莎的女儿在哪里？ 　　席云不认为系统会因为丽莎认错人，就把自己当成丽莎的女儿。 　　那丽莎真正的女儿在哪？ 　　甚至于，这整个-1层，所有身为父亲和母亲的污染源，它们真正的孩子在哪？ 　　丽莎爆炸前还说过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要上来呢？” 　　以及在它刚发现席云的时候，它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在这？”，这个反应和王迈克发现席云的时候一模一样，说明无论是丽莎还是王迈克，在它们的潜意识里，席云不该在地面，也不该在-1层，而应该在“下面”。 　　至于具体是多下面…… 　　与四个哨兵同乘电梯的时候，席云问过王迈克，-19层里有什么，王迈克当时的回答是“里面有很重要的宝贝”。 　　把所有信息结合起来，席云几乎可以断定，-19层里的东西，就是让所有污染源心心念念，甚至让它们疯魔到把她当成自家女儿，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它们真正的孩子。 　　再联想污染源们那些五花八门、保存了几百年仍未变质的罐头，联想丽莎的愿望，席云有了个极为疯狂的猜想。 　　“你们真正的孩子都还活着，对不对？” 　　纳亚几个同伴见鬼似的看向她，污染源们则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道是谁再也忍不住，小小地抽噎了一声，看不见的多米诺骨牌就此倒下，“人”山“人”海的街道里弥漫起了压抑的啜泣，仿佛丽莎那首摇篮曲未竟的尾音，又仿佛一首悠长的挽歌。 　　王迈克颓然坐到地上，苍老的细纹枝枝蔓蔓在眼角延展开来，勾勒出了长达几个世纪的沉重轨迹，“我们已经在-1层了，他们还活得了多久呢？” 　　2235年，以一亿人为代价，“污染”终于作为一种高危概念，在地球上真正引起重视。 　　当局叫停了一切重要的或不重要的科研项目，集中资金和人力，大力研发解决污染问题的技术。 　　当时联邦援建地球的项目还在进行，听到风声，联邦深表遗憾，派了不少高尖科研人员过来，希望能帮地球渡过难关。 　　地球深表感激。 　　三十年后，一切传统的、革新的、激进的手段均证实无效，地球人口骤减五分之一，地球政府放弃固守母星的打算，向联邦请求支援，希望能进行星际移民。 　　联邦政府表示了遗憾与欢迎，并与地球政府开了三天三日的会议，确定了全球移民的章程，计划将在五年之内，借助援建的瞬间传输装置以及联邦星舰，分批次实现所有地球人的紧急移民。 　　五年的跨度放在平时不算什么，只是特殊时期，每天死亡的数字都在刷新，因此这个计划一经公布，几家欢喜几家愁。 　　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社会动荡，因为在联邦政府的坚持下，移民的批次不看身家，不看人脉，由抽签决定。 　　计划顺利地执行了下去，随着移民的日子逐渐靠近，为数不多的抗议者人数愈发少了，生活似乎慢慢回到了正轨。 　　2267年，计划执行第三年，令人绝望的意外发生了。 　　新的一批地球移民抵达联邦，迈出瞬间传输装置的那一瞬间，其中一位裹着大衣的男士忽然暴走，当场拆毁了刚把他传送过来的瞬间传输装置。 　　那是A级污染源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的视野里。 　　人类终于意识到，污染并不一定是乌漆漆的一坨，也不一定是枝叶狂摆的植物，它们也可能有智慧，甚至可能伪装成人类。 　　那次意外，死伤共计三千一百八十八人。 　　联邦当即停止了一切前往地球的星舰与有关地球的瞬移信号，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彻查迄今为止转移至联邦的所有地球难民。 第118章 　　彻查结果，失踪者众。 　　同年，接收难民的几个星球爆发污染。 　　“我想起来了！2267年，第一只A级污染源。”纳亚插嘴道，“那年联邦政府换届了，非任期结束的正常换届。时任联邦领袖江复因一力主张援助污染难民，局面失控，导致联邦境内出现污染，不得不引咎辞职。” 　　王迈克叹了口气，“是，联邦政府换届，传出新的风声，联邦决定放弃援助地球，永久关停他们那一侧的瞬间传输装置。” 　　众人沉默了。 　　席云说：“这是你们那么讨厌联邦的原因吗？” 　　纳亚嘀咕：“讲道理，虽然我不待见联邦很多事情，但联邦在这个时候选择自保也是情理之中。” 　　土电话另一头，一直安静捣鼓传输装置的大卫忽然开口道：“我把数据都导出来了，这边可以看到具体时间，2267年后仍有传输记录。不过那之后的记录，有半数以上的传输终点是双子星潜契区域的那个研究所。” 　　纳亚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他们偷偷把你们运到那个研究所里做实验，你们知道后生气了！” 　　王迈克闭上了眼睛，“不，我们和联邦谈成了新的协议。” 　　联邦的风声传到地球后，不敢说所有人都没有怨言，但大家也知道，联邦没有义务冒险支援，所以地球人在移民计划执行的同时，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各种方案。 　　他们继续尝试消除污染，没有突破。 　　他们打造出自己的星舰，派出先锋部队，在第九星系里探索新的定居点。 　　可全星系对他们避如蛇蝎，他们只能在浩瀚的太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偶尔遇到极端主义者，便是舰毁人亡的下场。 　　2270年，那本该是移民计划大功告成、所有人定居新家园的一年。 　　当年年末，地球仅剩的一半人口完成了最后一个方案的筹备，正准备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好消息突然而至，联邦松口，表示愿意重启移民计划。 　　只不过，新的联邦政府要求更新援助协议。 　　地球大喜过望，无有不从，稀土、石油、稀有金属……可以，都可以，地球都快没了，这些东西和种族延续相比，算得了什么？ 　　联邦表示，除此之外，还要一样东西—— 　　地球人的基因。 　　他们会在移民里随机选取一小部分人用于基因实验，当然，被选中者的家属会有丰厚补偿。 　　另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所有移民第一站都会抵达指定的研究所，接受一系列严格的检查，以及为期十年的隔离观察期，以防三年前的意外再度发生。 　　合情合理，短短十年换一辈子，短短一命换一家人，是笔划算的买卖。 　　几乎没有人不同意，大家暂停了那个绝望的方案，纷纷签署了联邦给出的知情同意书。 　　席云唏嘘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路走来，地球的资源贫瘠到可怜。 　　“后来呢？联邦做了什么？”席云问，“你们现在……是执行了本来想执行的方案吗？” 　　“粥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方姨，端着好大 　　一个陶瓷锅，身后跟着一大群污染源，有的端着盘碟，有的抱着大圆桌，有得扛着靠背椅，利索快速地在街上清出了一片空地，摆摆放放，整出了一桌像模像样的家常小宴。 　　陶瓷锅放在圆桌的正中央，白色的粥底混着深棕色的香菇碎粒以及淡黄色的干笋，因刚出炉的缘故，时不时会沸腾一下，翻涌起一两片薄薄的牛肉和圆柱形的干贝，带起一阵又一阵热乎的香气。 　　粥的旁边放着几样配菜，粘稠的红蜜豆、略油的茶树菇与圆润的黄桃瓣，全都被很精心地摆成了简单的小图案，什么小爱心、小兔子，净是哄小孩的熟练招数。 　　席云哭笑不得，这群污染源对“让她喝粥”一事是有什么执念？ 　　“你们又何必？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开了……” 　　“看到你就像看到自家小妹，实在……”方姨别了下脸，跺了跺脚，像是要把不好的心情也给跺进心底深处去，“哎呀，说了要给你喝点热乎的就要的嘛！” 　　其它污染源有样学样，扯着一副笑脸，也跟着起哄，“就是哇，啷个女娃子像你那么瘦哟，肯定平时饿的咧，姨们这里有得吃，多吃点。” 　　“边吃边聊撒，不比干巴巴地说着开心啊。” 　　大伙吵杂地说着，给她舀了满满当当的一碗，又给纳亚和安德鲁各添了一碗。 　　电话另一头的大卫：“我说……你们哪个还在按着电梯不让动？能不能把电梯腾出来，让我也下来分一杯羹？” 　　一直等着席云进电梯的安德鲁默默撒了手。 　　最后，四人齐齐整整地坐在马路边，围着大圆桌，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粥，听满大街的污染源继续讲当年的故事。 　　王迈克慈爱地看着席云吃了一会粥，这才说道：“联邦……在最后一刻抛弃了我们。” 　　2272年，那是地球与联邦达成新协议的第二年，瞬间传输装置传输信号变弱，不再适合长距离传输，大家只能等待联邦星舰的到来。 　　传输工具减少，传输频率降低，好在地球人口进一步缩减，待移民的批次仅剩十几批。 　　那天轮到了王迈克等人。 　　他们喜气洋洋，随同联邦的人一起，将采集来的地球资源搬上星舰，随后又般抬起了行李，一个接一个地走上了舷梯。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在王迈克差一点迈上舷梯的时候，舷梯陡然收走，庞大的星舰连舱门都没来得及完全关闭，便匆匆点了火，腾空而起。 　　一位不幸的老兄只来得及单手扒住舱门边缘，整个人在空中左右摇晃，高喊救命，直到舱门一意孤行地合上，将他手掌割成两段。 　　他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从高空坠下，摔在先他一步四分五裂的行李箱上，红红白白的液体染脏了从里面摔出来的白色毛衣。 　　和他一起摔坏的，是地球的希望。 　　“我不明白。”席云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连基因实验这么离谱的要求你们都同意了，联邦为什么还要反悔？” 　　王迈克摇了摇头，“不知道，联邦没有给任何解释，从那之后，我们再没有收到联邦的任何信息。” 　　“我……有个猜想。”纳亚举起了手，“双子星潜契区域研究所有一条语焉不详的记录，2272年，地球实验体暴动，伤亡惨重。” 　　王迈克张了张嘴，半晌，露出一个苦笑，“所以他们是怕我们也暴动？” 　　大卫摇头道：“不知道，记录就说这么多，只是因为实验体暴动就取消整个援助计划？总感觉有些牵强。” 　　“无头公案咯，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确因此对联邦没有好感，毕竟该给的我们都给了，可他们并没有彻底履行诺言。”王迈克说。 　　“丽莎是因为这样，才说他们敲骨吸髓吗？”席云疑道。 　　王迈克愣了下，“或许吧。” 　　席云总觉得哪里不对，抬眼看了下其它污染源的反应，只见绝大部分跟王迈克一样的反应，但也有几只神色不太对劲，恰好都是纳亚暗地里知会过她的准S级。 　　她又旁敲侧击了几句，还是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将这点疑惑暂且搁置，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王迈克说：“好在地球还剩了一点资源，所以我们东拼西凑，勉强重启了那个计划，建了这座地下城，并着手把地球推离污染区域。” 　　席云：？？？ 　　这群人是科幻电影看太多了吗？ 　　前提不太对吧？ 　　她一脸微妙：“所以这就是地球现在重力失常、氧气失常、不见天日的原因？可……我以为污染是‘长’在地球上的？地球跑起来，不等于能把污染给甩开吧？” 　　“那些年流行污染起源定点辐射论，也称污染黑洞论。”纳亚解释道，“那是有关污染最原始的一种理论了，现在已被证伪。” 　　“根据该理论，污染起源于宇宙内若干定点，成因不明，有点像白洞，粗暴理解就是黑洞的反义，也就是它会对外源源不断地喷射未知辐射，导致变异。” 　　“污染黑洞论认为，只要远离污染原点的辐射范围，剩下的污染就如同无源之水，只要控制得当，就能避免已隔离区域里的污染源源不断地再生，将其彻底消灭。”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这个定点就像一根把纸钉在墙上、会不断往纸上注水的针筒，把纸扯走，针筒还在原位，纸虽然破了，但最起码及时止损了，水渍不会继续扩散，剪掉就好了。” 　　纳亚无奈一笑，“虽然后来各种事实证明，污染比起没有意识的针筒，更像有生存本能的病毒，源头在哪里并不重要，它扩散到哪里，哪里就是新的起源。” 　　席云槽多无口：“把污染当辐射，我勉强能理解远离辐射源的做法，但最开始为什么会把污染当成辐射对待呢？为什么没人觉得它可能就是某种病毒呢？……我不是说它一定是病毒，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那么笃信辐射论，A级污染源都坐瞬间传输装置给联邦送惊喜了，谁家辐射又跑又跳能搞破坏能杀人啊？这既视感还不够强吗？丧尸片在你们那个年代难道不流行了吗？” 　　方姨摇头，“没人觉得这会是一种病毒，当时根本没人往这个方向想。” 　　另一个污染源接话道：“变异的不止有生物，还有非生物。” 　　又有人说：“我们发现一些变异的建筑物里出现了明显的分子结构变化。” 　　“囡囡，我理解你的意思，腾挪地球听起来是件性价比极低的事情，从结果而言，它也的确是，自然环境巨变，污染问题仍未解决且愈演愈烈……”王迈克惆怅地说，“但在当时，我们认为定点辐射轮是真理。因为南半球明显比北半球污染严重，而南半球外太空的污染数值又明显比地表严重许多，还有其它一系列的实验和数据支持……” 　　“更何况，或许我们心底深处，也希望相信一次相对简单的腾挪，就能帮我们远离噩梦吧。” 　　席云眯起了眼睛，“不，这些都可以是理由，但不会是决定性的理由，这个举措太冒险了……我明白了！与其说是远离噩梦，不如说你们在玩追逐游戏，你们也知道腾挪地球很可能也解决不了污染的问题，但你们希望能躲得远点，再远点，尽可能多地争取时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们为什么甘冒自然环境巨变的风险，因为你们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巨变的环境将不会对你们产生威胁，只要在那之前，你们把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下一代保护起来就好。” 　　“至于你们为什么会提前知道……” 　　她放下了碗筷，“秒杀丽莎的那个存在，那个时候就出现了吧？” 　　“你们和它做了交易，对不对？” 　　“如果是的话，我想见见它，我可以把你们的孩子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它需要把我的朋友席魇还回来。” 第119章 　　虽然没有明说，但王迈克等人给出的信息固然暗示了，电梯里存在防 　　暴走机制，暴走的污染源会在里面原地爆炸。 　　丽莎虽然在电梯外，但她暴走后，在没有人动手的情况下，也自行爆炸了。 　　乍看之下，它像是触发了某种类似电梯内的防暴走程序。 　　然而，席云不这么认为。 　　几乎是在丽莎核晶爆炸的同时，她的系统里弹出了一条“居民遭受精神攻击”的警告，而这条警告与“丽莎暴走了”的警告之间，时间间隔长达一分半钟。 　　假设真有某种自爆程序，那程序的设计目的必然在于最大限度地减小损失，对于暴走的S级，一分半钟足以开展不小的破坏，所以一般程序不会给这么长的延迟。 　　因此，席云倾向于有看不见的存在，出手杀了丽莎。 　　而能秒杀S级污染源，哪怕是因为暴走才临时变成的S级污染源，还能控制爆炸的范围，连一块瓷砖都没受到影响，全程还未曾现身，这种实力的存在实在叫人胆寒。 　　她原本是想借助污染源们对她的天然好感，再拿自己也有污染源朋友的情况，动之以情，全身而退。 　　话说一半，她却悚然意识到，自己的污染源朋友——席魇，不见了。 　　无论她再怎么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席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而纳亚他们也跟她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席魇现在已经是A级，纳亚和大卫也都是A级战士，就连普通的S级也不可能在不惊动所有人的前提下把席魇拐走。 　　很有可能，杀死丽莎和拐走席魇的，是同一个存在。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系统并没有就席魇的安危发出警报（虽然席魇丢了，系统吱都不吱一声也显得很不靠谱就是了）。 　　好在，席云在经过最开始的惊愕后，很快在支线任务的描述里解读出了隐藏信息，并由此推断出-19层里惊人的秘密。 　　既然全城的人都那么看重自己的孩子，没道理这个存在会是例外吧？ 　　席云连续几句重磅炸弹抛出来，污染源们从被发现真相的不安与惶恐，到担心吓着小孩的无措与焦急，到知道有安全之地的难以置信，再到听到交易条件的沉默，许久，王迈克松开被自己捏扁的食指，说道：“管理员同意了，它在-20层，你们经过-19层往下就是了，去吧。” 　　席云和大卫等人起身，朝电梯走去。 　　“囡囡。”王迈克在她身后喊。 　　席云回头看它。 　　“真、真的有安全的地方吗？就、就在地球上？”王迈克小心地问道，在它身后，所有污染源都站了起来，巴巴儿地看着她。 　　席云轻点了下头，“有的，在我来的地方，那里很漂亮，有树有田，还有小猪和鸡仔。” 　　“好……”王迈克怔怔地点了下头，泪水点湿了它眼角的细纹，它慌忙地抬手抹掉，“好、好……那就好。” 　　席云朝它挥了挥手。 　　王迈克又往前迈了一步，“囡囡。” 　　“嗯？” 　　“管理员是好人……你……”它食指微颤地指了指纳亚已经收起了武器的左手，“好好说话，不要打架，不要跟它打，你打不过它。” 　　席云微微笑了起来，“嗯，知道了。” 　　她进了电梯，安德鲁按下了-18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污染源们站在电梯外，有站得近的如王迈克几个，也有没位置站只能远远站在大圆桌后的，都亲切而满怀希冀地朝她挥手。 　　电梯两扇金属门之间只剩一条缝隙的时候，作为最大光源的城市天穹忽然闪了一下，眨眼般短暂的黑暗之后，刺白的光线再度亮起，站在电梯前的王迈克等哨兵凭空消失。 　　席云眉心一皱，还未来得及多加思索，电梯那亮银色的两扇金属门彻底咬紧，轿厢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急速下坠！ 　　砰—— 　　几秒后，高速下坠的电梯似乎触达了底部，轿厢猛地一震，停止了运动，电梯显示屏里的数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18”，光滑的金属门朝两边安静地滑开，露出了一条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漆黑走廊。 　　席云静等了几秒，确认暂时没有异常，这才收了裹着众人的【超坚强之口令泡泡】。 　　几人走出电梯，纳亚拿手电筒照了照，发现光线实在太弱，索性掏出一块低级核晶当照明用具，反正那什么管理员炸起自己人都不手软，肯定也不会把一块小小的核晶当挑衅。 　　走廊亮堂了起来，前方一片空荡，灰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铺满了灰尘，一脚踩上去便是一阵纷扬。 　　“你们觉不觉得电梯的事有点怪？下来的时候，我还看到哨兵消失了，你们说这两件事有关系吗？”纳亚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说道。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只知道它们回哨塔了，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大卫说道。 　　纳亚露出会心的笑容，“你又知道了？所以那东西在这管用？” 　　大卫一边用单眼望远镜观察远处，一边竖了个大拇指，“别的不说，罗泽整的这黑科技还是挺牛逼的。” 　　他们一说罗泽，席云就知道了，估计用的是罗泽当初拿来监视科考特一家的窃听器。 　　大卫放下望远镜，“这一层尽头有一道金属闸门。” 　　纳亚忍不住嘀咕，“奇了怪了，这一层就真的只是一条通道？那在-17层搭个楼梯下来不就行了吗？多这一层可以干嘛？老大，你说是不是？” 　　席云一直没说话。 　　安德鲁低头，见席云戴着寻宝眼镜走神，“发现什么了吗？” 　　席云原本戴上寻宝眼镜，只是想再次确认资源的位置，不想来到-18层后，列表里多了一样特殊资源—— 　　S级核晶。 　　按理，这里是S级怪的老巢，有S级核晶并不稀奇。 　　但上一次寻宝眼镜检测出环境里的核晶资源，还是在他们打海边触手怪的时候，事后席云有些纳闷，因为当时场上除了触手怪的S级核晶外，还有纳亚两兄弟贡献的两枚A级核晶，然而后者却没有被寻宝眼镜列为资源。 　　后来席云做过很多实验，发现寻宝眼镜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把核晶当作环境资源列出来。 　　那就是核晶本身是异型核晶。 　　也就是说，除非地底还有第二只S级，不然这枚异型核晶很可能就属于地下城那位所谓的管理员。 　　席云到目前为止，见过的异型核晶只有两枚，一枚在黑竹林，一枚来自触手怪，现在在她的仓库里，而这两枚核晶，都涉及同一个支线任务【被水流冲散的尸骨】。 　　该不会……眼下这位管理员，也与这个支线任务有关吧？ 　　“你们来看这墙。”大卫惊叹的声音终于让席云回过神来。 　　她朝大卫指的走廊墙壁上看去。 　　在核晶耀眼的光线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墙壁上嵌着无数个拇指大小的长方块，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细细密密地组成了一张纵横交错的网格表。 　　大卫伸出食指，在其中一个小长方块上戳了一下，弹簧似的声音响起，那方块凹了进去，一道光幕弹了出来，栩栩如生的3D立体投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不是方姨吗？”纳亚奇道。 　　污染源的3D投影来回晃动，边缘有些模糊，但与本” 　　人“是极像的，脸上隐藏的忧愁惟妙惟肖，只是形容更加憔悴狼狈，身上不少地方染着血迹。 　　她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苍白的嘴唇上下开合了起来，走廊里回响起她虚弱而坚定的声音： 　　“我叫方美丽，今年……终年146岁，死于污染爆发，地球……没有逃过去。” 　　“我有一个女儿，叫方圆圆，今年16岁，她有很厉害的绘画天赋，画什么就像什么。” 　　“她给我画过一副素描。” 　　方美丽手在裤子上费劲地蹭了蹭，这才从有点濡湿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袋子里装着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纸。 　　她打开密封袋的开口，看到上面印着的红色指印，微微一愣，手又在裤子干净的地方蹭了好一会，这才伸进袋子里，取出了那张纸，将之小心地展开来，举到了面前。 　　纸上，方美丽的素描像做得笔直，笑意盈盈地看着作话人，眉眼里满是骄傲与宠溺。 　　拿着素描的方美丽投影低头看着画，抬头的时候眼尾也染了笑意，“她会是最好的画家。” 　　“所以。”她大口喘了一下，“或许你很想见她，但是请不要下去。” 　　“她正在安睡，时机还不对，请千万清醒，不要毁了她。” 　　“请你千万记住，你，方美丽，终年146岁，你早就死于污染爆发。” 　　“现在的你，是随时可能威胁到她生命的……污染的同类。” 　　席云按掉了投影。 　　“这里是它们的坟场，也是保护-19层不受暴走污染源攻击的重要防线。”一道不同于方美丽的声音在走廊中回响了起来，“下来吧，你的朋友在我这里。” 　　话音落下，走廊尽头传出了动静，厚重的金属闸门自行向外打开。 　　他们快速穿过走廊，进了门，向下绕着圈走了一段很长的步梯，迈进另一道自动打开的闸门，终于来到了-19层。 　　寒气铺面而来，席云打了个哆嗦，禁不住想，难怪王迈克他们那么坚持，非要让他们喝点热乎的再下来。 　　难怪寻宝眼镜的资源列表里，全是铝镁合金、高分子玻璃、聚纤材料等化工产品。 　　这一层里，满满当当，货真价实，绝非幻象，全是装着活人的“罐头”——冷冻舱。 第120章 　　比起席云，她的伙伴反应更大。 　　虽然在-1层已经被剧透过，但污染源巢穴里有活人什么的实在匪夷所思，席云也没时间跟他们解释自己的推理过程，因此他们只疑心席云在糊弄那群污染源，现在陡然闯进这一层里，安德鲁睁大了眼睛，大卫两兄弟直呼见鬼，三两步跑进去，一个又一个冷冻舱检查了起来。 　　“都在正常运转！” 　　“活着……里面的人真的都还活着，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我天啊老大你到底怎么猜出来的？” 　　“这得有多少年了？五百多？六百多？上面还一窝污染源？” 　　“这、这得有多少人……一二三四……乘以……一二三四……三千多人？！！” 　　“那我们基地岂不是……”纳亚本想说有的是劳动力了，话到嘴边，眼珠子一转，反应很快地垮了脸，摇头，“麻烦了，太麻烦了，三千人啊……” 　　大卫也颇有默契地大声犯愁，“这么多人，怎么带回去啊，这得来回多少趟才运得完，我们能源很有限的啊。” 　　可以，很有谈判的精髓。 　　换平时席云早就忍俊不禁了，可这会她的思绪相当纷杂。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安娜发来的消息，说红虫提醒他们，让他们小心冷冻舱。 　　当时只以为红虫说的是她放在基地里的那个，现在来看，难道红虫指的是地下城-19层里的这一批？ 　　如果是的话？远在岛上的红虫为什么会知道地下城的事情？它又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提醒？这里的冷冻舱难道不对劲？ 　　席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大家都在看她。 　　“还记得安娜说的话吗？大卫留下来，仔细检查这些冷冻舱。”她想了想，做出了指示，“其他人跟我下去，会会那位管理员。” 　　-19层通往-20层的入口也在房间尽头，是个拱形的黑洞，没有可以开合的门户，叫人怀疑如果不是管理员主动打开，可能永远也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通往-20层的入口。 　　入口旁边，倒是有一部看起来很正常的电梯，也可以正常使用。 　　大家都有些纳闷，毕竟他们下来的那部电梯只到-18层，那这部电梯又会通往哪里？ 　　纳亚进去看了一眼，出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个电梯只有一个按钮，显示-1，直达地表1层。” 　　众人有些动容。 　　这个设计……直接抹杀了另外18层的存在，是想让这一层的人苏醒后，直接回到地表过正常的生活啊。 　　【您的居民席魇陷入了休眠】 　　听到系统提示，席云皱了下眉，与众人打了招呼，加快了脚步。 　　如果说作为通道的-18层空空如也，那-20层就更是如此了，它甚至没有大理石铺造的地板，有的只是几米一处的钢筋立柱，与其说是楼层，不如说是整座地下城的地基。 　　城市的管理员就在地基深处，背靠着一根立柱坐着。 　　它似乎一直在等他们，正脸迎着他们走来的方向，睫毛微微向下垂着，神色悲戚。 　　黑色的长发从它两边脸颊滑过，经过它光滑而苍白的肩膀，盖住了它怀中黑蟒的一部分身体，如瀑布般坠到了地上，厚厚地散落开来，与垂在地上的蛇尾交叠在一起，像是在地上积了一片不规则的黑色湖泊。 　　席云有些意外，这居然是一个“她”。 　　在-18层的时候，管理员曾经隔空与他们说话，只是那声音悠远而绵长，失去了本来的音色，雌雄难辨。 　　支线任务【被水流冲散的尸骨】里，尸骨的主人是个小男孩，席云在得知地底有异型核晶后，一直先入为主地以为城市的管理员是一名男性，或许与黑竹林有些关系。 　　如果它是“她”，难道异型核晶一事仅仅是巧合吗？ 　　席云将疑惑暂且搁置，问管理员：“你把它怎么了？” 　　管理员伸手，从蛇首一路轻柔捋下，“它吞食了太多能量，睡着了。” 　　“哪来的能量？”席云愣了下，看了眼管理员与黑蟒蛇尾交叠的长发，有了猜测，“你的？你要把它留下来？” 　　她眉心蹙起，指了指楼上，“我在-1层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我可以把-19层里的所有人带到安全的地方，但你要把我的朋友还回来。” 　　“我听到了，也听到你给它的名字。”管理员看着席云，“席魇，是不是？为什么让它姓席？” 　　“因为它自己说要跟我姓。”席云从“她”的态度里觉察出点什么来，“你认识它？” 　　“算是吧。”管理员说，“你把它当朋友吗？” 　　“她”偏了下头，几缕发丝落到她鼻尖上，衬得她眉宇间的阴影愈发沉重，“你对污染源不陌生，你知道它是什么，或许它现在不会伤害你，但总有一天，它会的。” 　　席云耸了下肩，“那是我的事，你先把它还我。” 　　管理员不置可否，径自说起了别的事情，“这座地下城曾是地球最后一片净土，有十多万人口，包括最后一层在内，所有楼层都住满了。” 　　“进冷冻舱的和不进冷冻舱的，大概四六开。” 　　“污染在这地方爆发的时候，不进冷冻舱的不出意料，全死了。” 　　“那六成里有两成，长出了和我一样的东西。”“她”称呼自己是“东西”的时候，神色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它们眷恋-19层里的人类，在离-19层最近的-18层里安家，并在我的指导下，用自己的能力为-19层提供运转的能源。” 　　“最开始的一百年里，-19层和-18层相安无事。-18层的居民会时不时地到-19层里去，坐在冷冻舱旁边，单方面地和里面的人聊天。由于等级高些的可以收敛自己的能力，它们甚至会钻进冷冻舱，抱一抱里面的‘亲人’。” 　　“第二个一百年，因频繁出入-19层，-18层里有污染源突然暴走，-19层的人口少了三分之一。”管理员以“她”特有的声线慢慢地说着，“她”眸子里漆黑一片，眸光暗淡，“我醒了过来，抹杀了那部分污染源，让剩下的那些迁到了-17层。” 　　“第二百八十年，又有污染源暴走，-19层的人口再次缩减，我再次出手，它们再次上迁至-16层。” 　　席云总算知道为 　　什么楼上的污染源明明那么眷恋自己的孩子，却还是住在遥远的-1层了，“它们暴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嗯。一百多年前，又一起事故后，我严令禁止它们再进-19层，并把-1层的坟场挪到了空出来的-18层，做成了现在的通道。如果它们实在控制不住下来了，一进-18层，就会激活当年的投影，算是让它们冷静的一种手段。” 　　“这个办法奏效了一段时间，直到三十年前又发生了一起事故，-18层的机制首次失效，一万的冷冻舱，现在只剩三千了。”管理员说，“从那以后，我不再休眠。” 　　席云看着“她”，掏出了一把草柄鸡毛扇，“所以你想说，把席魇交给你，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其余三人见状，也进入了备战状态。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管理员状作未觉，仍旧靠着立柱坐着，“不，我想建议你，永远不要解开它身上的锁链。” 　　席云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对它施与了特殊限制，不是吗？我都看到了，金色的细线，从这里……”管理员指了指蛇首，手指下滑一寸，“到这里……” 　　再下滑一寸，“再到这里……” 　　“她”几乎又将黑蟒从头点了一遍，“还有这里，都是，你把他结结实实地……捆起来了，它伤害不了你和你的人。” 　　“干得漂亮。”“她”面上的忧愁之色减了几分，微微笑了起来，“我很喜欢。” 　　席云确信对方不是在说反话。 　　这么说来，席魇作为基地居民，的确不能随意伤害她，而且刚认识席魇的时候，她也的确用技能卡【一张言出法随的嘴】和席魇达成了一定的共识，管理员指的特殊限制，是这些吗？ 　　看似对席魇很温和的管理员，又夸对席魇施与了限制的她“干得漂亮”，这算什么？它到底站的什么立场？ 　　席云懒得琢磨了，索性收了羽毛扇，“我被你弄糊涂了，你又给这贪吃鬼喂能量又给我打预防针的，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吧。” 　　就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 　　纳亚拿着大卫给的窃听器接收器，“老大，我听地面的动静，打起来了，有东西入侵。” 　　“是5号来了。”管理员并不好奇大卫怎么知道的动静，很自然地接话，“不用担心，一天之内它进不来，你们就在这里待着。” 　　“那一天后呢？”纳亚发问。 　　“席魇会醒过来，到时候，它将拥有足够能力解决5号。”管理员望向席云，“只不过，一旦它和5号打起来，就不一定顾得上-19层了，所以我希望在这安全的一天里，你可以尽可能多地把-19层的人类转移到你的基地里。”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 　　【（限时）资源争夺战 　　任务描述： 　　您在神秘的地下城的-19层里发现了最后一批地球人，他们或许会成为您开荒路上的得力助手。然而，邪恶力量来袭，这批地球人危在旦夕，作为一名伟大、善良且十分缺少居民的领袖，相信您不会坐视不理。 　　任务要求： 　　在一小时内，尽可能多地将-19层的地球人转移至安全区域并完成撤离，任务完成度视转移人数而定。 　　任务奖励：影响力（3000*任务完成度），专属任务称号（视任务完成度而定）】 　　【是否接受该任务？（请在五分钟内接受此任务，逾期作废）】 　　席云：…… 　　不是。 　　系统越来越过分了啊。 　　发个任务，连任务时间也能揩油水？一天变一小时？血汗工厂都不敢这么离谱吧？ 第121章 　　在席云查看任务的时候，大卫和纳亚两兄弟则通过土电话，以管理员给的一天为限，讨论起了转移冷冻舱的可行性来。 　　“我觉得可以利用这边的瞬间传输装置。”大卫说道，“这边的传输装置本身支持双向传输，只是坏了信号发射模块、接收模块以及远距传输模块，又没有能源支持运转。我刚倒腾数据的时候等得无聊，把远距传输模块拆了，改造了下里头的零件，把信号接收模块给修好了……” 　　他顿了下，颇为遗憾地补充说明：“本来还想把发射模块也修复了，但是零件不够用，现在看来，应该先修发射模块的。” 　　这句是纯粹的扯淡。 　　远距传输模块很大，拆出来的零件足以修复发射和接受两个信号模块，还够他整一个远程信号充能的小装置，方便他通过其它传输装置对这个装置进行临时充能激活，从而实现一次性传输。 　　整完活还剩了点边角料，被他一点也不浪费地踹兜里了。 　　他就是故意不修复的发射信号模块，打算万一这次不得已撤退，以后也可以单方面地“突袭”这地方。 　　纳亚可太清楚自家兄弟的小算盘了，听懂不说破，顺着他的话说：“啊，这样方便多了，咱们花点时间把你修好的信号接收模块改成发射模块，就可以实现这两个装置之间的点对点运输了。” 　　大卫笑嘻嘻的，“对，改造不麻烦，主要的时间限制还在于装置本身的运力，这边运力调到最大的话，算上冷冻舱的重量，一次应该能运50人左右，三千多人六十来趟，勉强能行吧，可以拼一把。 　　纳亚不赞同地说：“把冷冻舱从-19层搬到1层传输装置的时间你没算进去，我们作战服能量不够了，就我们几个人，光是搬搬抬抬都要很久了，还有这边的瞬间传输装置没能量也不能启动……” 　　他看向管理员，“你们能让保持冷冻舱运转这么多年，应该有办法给瞬间传输装置提供能量吧？顺便给我们作战服充充能？” 　　管理员原本就打着瞬间传输装置的主意，无所谓他们的小条件，“我会想办法。” 　　纳亚窃笑。 　　刚进城时被薅走的能量总算可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那敢情好。”他得了便宜，喜上眉梢，但很快又面露难色，“不，还是不行，冷冻舱传输到我们基地那边，也得有人把东西清出来以便下一批传输，我们留在基地的人手不多，到时候怕会耽误时间。” 　　“这还是小事，我们那边的装置还得微调，参数我可以设好，但是得有个人把改参数的小程序带回去。”大卫跟纳亚一唱一和到现在，终于抛出了最根本的目的，“管理员，我们这边先回一个人，你没意见吧？” 　　尽管管理员说他们有一天的时间，但事态多变，未免夜长梦多，能多撤一个是一个。 　　管理员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好说话，不等他们用上其它借口，已经点头，“可以。” 　　纳亚看向安德鲁，后者点了下头，三人默契地达成共识，纳亚开口道：“那老大，你先……” 　　“让安德鲁回去。”席云已经看完了任务描述，果断说道。 　　安德鲁眉头一皱，当即想反驳，席云抬了下手，示意他先别说话，转而问纳亚，“有没有办法提高传输装置的最大运力？我想在半小时内完成转移。” 　　纳亚噎了一下，“一小时？怎么那么急？”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系统无理取闹的时候，往往就是存在什么隐形限制，只是她现在还不清楚，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不如现在直接按系统给的时间来。 　　好在两兄弟都是秦自行折腾大的，再无理的要求也遇到过，很快又想到了新的方案。 　　“也不是不行，我们家里那个传输装置其实是支持的，主要是这边这个。”大卫说道，“这里最开始应该不止3000多个冷冻舱？剩余的还有吗？把东西都拆了，改装一下，应该可以临时提高运力，三趟内解决，但之后这边的传输装置的核心引擎会因为运转过载彻底报废。” 　　“另外，信号也得放大十来倍，材料有限，得把我们手头四个传输器拆了，意味着我们必须在最后一趟里一起回 　　去。” 　　大卫有些迟疑，“老大，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不行。” 　　众人愣住，回答的并不是席云，而是老半天都很好说话的管理员，“她”眉宇间净是阴影，“信号不能再放大了，现在这样是我能保护你们的极限，我建议你们按第一个方案来，相信我，我能保证你们在一天内的绝对安全。” 　　“是吗？4号，你还是老样子，自大得让我好笑。” 　　一道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听那音色，像个嚣张狂妄的少年人，“躲在地底的人类，我也给你们一个建议吧。” 　　“解除对黑蛇的限制，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管理员坐直了身体，右手自然垂下按在地板上，指尖发白，嘴唇紧抿。 　　很快，“她”的额上、脖子上腾起了青筋，那些绿色的筋络转眼成了黑色，枝枝蔓蔓地铺成了网，爬满了她右半张脸，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痂，愈发衬得她左半边脸更加苍白。 　　“她”似是在与4号角力。 　　不久，打起十二分精神监控光脑的纳亚脸色凝重了起来，同席云道：“传输器信号消失了，一楼那个瞬间传输装置的信号也是。” 　　这意味着，不仅一小时内转移冷冻舱的计划彻底流产，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瞬移回基地，直接少了一个逃生的底牌。 　　一行黑色的眼泪自管理员右眼眼角落下，打湿了“她”肩上的黑发。 　　“她”搂着黑蟒，力竭地将头靠在身后的立柱上，“5号力量精进太多，我要护着地下城，余力不够解除它对信号的屏蔽。” 　　青筋不再隆起，“她”脸上的“黑痂”褪去，只剩爬满了半张脸的黑色网纹，面上抑郁之色更深。 　　“算了。”“她”长叹一口气，“也不是不能赌一把，只要席魇能打赢，怎么都能活一些人。” 　　“她”看向席云等人，“你们放心，转移不了冷冻舱，我的许诺也依旧奏效，只要不出地下城，一天之内，你们绝对安全。” 　　席云觉得费解，“我不明白，既然你的力量足以让席魇和5号匹敌，为什么你要舍近求远，让席魇跟它打，你完全可以不亲自和5号……” 　　说到一半，5号大笑不止，打断了她。 　　“一天内的绝对安全？哈哈哈哈。”它畅快道，“人类，4号和我同根同源，你们竟然打算相信她吗？” 　　土电话里，大卫传来消息，“老大，幸好你让我查了。这边有一个冷冻舱里躺着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其腹部位置存在极其微弱的污染反应，且污染浓度在不断上升！我怀疑这是一个通道，按这个速率，一旦通道打开……” 　　始终依靠在立柱上的管理员闻言，倏然抬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是不是觉得弱小如我，绝没有能力在你眼皮底下玩这一手？”5号戏谑地笑了，“为了给你这个惊喜，我可是耐心等待了好几百年啊。” 　　“地下城建立之初你就！” 　　“那不然呢？只有那个时候才有会动的活人帮我打掩护啊，做这匹特殊的特洛伊木马，可费了我不少心力。” 　　管理员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黑气，似是怒极，“这些年的暴走……” 　　“你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套。”5号打断她，好像也动了怒，“让我等污染源维持冷冻舱运转，守护人类性命？哈！亏你能想出这种馊主意！也不想这些肮脏卑劣的东西配不配！” 　　管理员抱着席魇的手指紧紧蜷起，黑气四溢。 　　【警告！环境污染浓度正在飞速攀升！请尽快离开！】 　　和丽莎暴走前的警告一模一样。 　　席云再次拿出鸡毛扇，警惕地提醒：“管理员。” 　　系统警告声停歇，管理员松了手指，黑气消失，“对不起。”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清泪簌簌而下，面容忧郁至极，“对不起。” 　　“你别哭啊，你个S级都哭了我们更想哭了。”纳亚哭笑不得，“通道还在冷冻舱里，连带着冷冻舱一起把通道毁了不行吗？” 　　管理员垂下双眸，“那污染就会在-19层直接爆发。” 　　“抬到别的楼层去？” 　　“楼上的污染源会感应到，很可能会导致他们暴走。” 　　“想办法把它封住呢？” 　　“那我就没有余力护你们到席魇醒来了。” 　　席云听他们这一问一答了半天，算是懂了。 　　合着5号是往-19层塞了个不能拆不能挪的定时炸弹。 　　“让你的同伴下来吧，我护不了-19层了。”管理员郁郁寡欢地做了决定。 　　“你得出的这个结论，默认了一个前提。”席云翻找着仓库，缓缓说道，“你能支配的只有你的力量，你的力量有限，所以你只能精打细算。” 　　“精打细算是没错，可是你算账的时候，好像忘了把我们几个算进去了。” 　　她凭着记忆，终于找到了仓库里的东西，“用这个的话，或许能帮得上你？” 　　【名称：一坨恶心的胶体 　　作用：这是一坨连污染源看了都会恶心得不想动的胶体，又黏又恶心，十分辣眼睛，但是拿来当胶水效果还是不错的，保证粘得牢靠，黏上了甩都甩不掉，搓也搓不开 　　备注1：别搓了，搓出泡泡就更恶心了 　　备注2：能合成出这东西的您，真是具有独创精神的天才】 　　管理员看着席云手里那坨蓝色鼻涕一样的东西，下意识地犯起了恶心，“她”掩住了口鼻，面上却第一次露出忧郁以外的表情，漆黑的双眸里亮起了一小点光，“这也太恶心了，太好了，能行。” 第122章 　　不久，大卫在席云的指示下，扛了一大一小两个冷冻舱下了楼，大的是空的，小的就是那颗“定时炸弹”。 　　大家把小冷冻舱往大冷冻舱一放，退避三舍，独留席云掏着仓库，一个劲地往两个冷冻舱的空隙里填【一坨恶心的胶体】。 　　粘稠的蓝色胶体拉着丝，被席云一坨接一坨地倒在了小冷冻舱上，好似鼻涕虫一样不情不愿、连拖带滴地落到了舱底，留下了一道黏糊透明的痕迹，散发出十分微妙的味道，闻起来像用肥皂洗了很多遍的腐尸。 　　众人远远看她源源不断地倒着，好像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表情十分微妙。 　　大卫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由衷地表示佩服：“老大，你可真有先见之明，居然做了这么多。” 　　其他几人纷纷应和，就连身为S级污染源的管理员都在认真地点头。 　　首当其冲、被自己的道具恶心到不行的席云：…… 　　这种佩服可以少来一点。 　　她只是有很多合成失败的东西，又恰好发现往这些东西里加点【发粘的碎布】以及【难吃的肥皂】，必然能合成勉强还能有用的【恶心的胶体】，所以才抱着勤俭节约的精神，堆了一仓库格子的这玩意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留着那“除了恶心人也没别的作用”的【发粘的碎布】…… 　　不要问她，问就是囤积癖，问就是真金白银合成的东西，再垃圾也舍不得丢。 　　好不容易，胶体终于把小冷冻舱彻底封死，席云叫了最不爱抱怨的安德鲁过来，把大冷冻舱的盖子盖上。 　　【您的任务（（限时）资源争夺战）模式已由[普通]更换为[简单]】 　　【任务要求有更新】 　　【请在一天内，尽可能多地将-19层的地球人转移至安全区域并完成撤离】 　　【任务奖励有更新】 　　【影响力（2000*任务完成度），专属任务称号：善心领袖】 　　几乎是系统声音响起的同时，5号咆哮了起来，“你们这些该死……呕……的人类！” 　　【倒计时：23：46：51】 　　席云看着这个充裕的倒计时，脸上露出了笑意，“现在我们可以慢慢商量转移-19层的事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从仓库里取了一点黑桃果酒，借里面的酒精成分，把黏在手上 　　的恶心胶体洗掉，“管理员，我还是希望你先解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你要大费周章地让席魇替你对付5号？5号又为什么非要我解除对席魇的限制？” 　　管理员右脸上的黑纹渐渐褪去，恢复了正常人类的外貌，“你们也听到了，我与5号同根同源。” 　　五百多年前，“她”与5号因为理念不合，曾经打过一架。 　　当时“她”的能力远胜于5号，那一架赢得毫无悬念，可惜没来得及将它彻底铲除，便被它抓住空档逃了。 　　“她”倒也没放在心上，5号一部分能力被她封印，无法吸收污染，自然也无法提高能力。 　　这样的5号，本该不足为惧。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凭借“她”与5号天然的联系，“她”意识到，5号会随她能力的增长而增长。 　　它就像稻田里的杂草，窃取着属于稻子的养分，以倍于稻子成长的速度，日益壮大，威胁着有朝一日，要彻底挤占正主的生存空间。 　　管理员知道，“她”该限制自己的能力增长了。 　　“她”开始限制自己吸收污染的速度。 　　然而，到“她”这个级别的污染源，即便不刻意，核晶也会自动吸收周围的污染，除非休眠。 　　于是“她”进入了漫长的休眠生涯，直到三十年前，地下城-18层通道机制第一次失效，“她”不得不从休眠中醒来，陷入了两难的处境。 　　“现在5号能力与我不相上下。”管理员说，“我不能直接对付它，因为我会变成它最大的养料。” 　　“她”抚了下黑蟒的蛇身，“席魇不一样，它身上有你的限制，它和5号打，5号吸收不了它，这也是5号要你解除限制的原因。” 　　“你最开始跟我说，‘永远不要解开它身上的锁链’，有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吧？”席云问道。 　　“是，永远，无论什么情况，绝对不能解开，尤其是5号还在的时候。”管理员抬头看着席云，略为明显的黑眼圈托着“她”一双略嫌无神的眼，眼中盛着最后的坚持，“5号憎恨人类，全人类，一旦它吞了席魇，那将不止是这座地下城、不止是地球的浩劫。” 　　“4号，你为什么就是意识不到人类的软弱呢？”吃了瘪、沉默了有一会的5号突然插嘴，“无论什么情况？为了什么？为了全人类？哈哈哈，你是信他们有这样崇高的情操？还是信他们足够虚伪？” 　　纳亚也不管5号看不看得到，朝天做了个鬼脸，“你管我们崇高还是虚伪，有本事来咬我们啊。” 　　“好啊，听你的，我这就安排。”5号恶劣地回应，“只不过……你们和4号混久了，咬你们，我嫌味道不好，不如让我的手下咬咬别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在它戏剧性的拍手中，仿佛电台跳频一般，一阵嘈杂的声音闯入地底众人的耳膜，轰隆隆的，犹如万马奔腾，又如巨啸翻涌，混杂着万千怪叫，像是有人释放了一整个地狱的厉鬼。 　　在那样的嘈杂声中，两道熟悉的声音若隐若现。 　　“……海里……我没看错吗……” 　　“……是污染源！……好多……” 　　“……闭嘴……回基地！……” 　　那是留守在基地的霍金斯和安娜。 　　5号影响力竟广泛如斯，还能控制污染源攻击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基地吗？ 　　大卫先是一惊，又很快冷静了下来，“谁知道是不是幻觉之类的鬼把戏。” 　　“她接电话了吗？”纳亚问席云道。 　　席云放下电话，沉着道：“没有，但大家平时依赖通讯器，土电话都放在房间里，这只能证明她不在房间……” 　　【您的任务（（限时）资源争夺战）模式已由[简单]更换为[困难]】 　　【任务要求有更新】 　　【请在半小时内，尽可能多地将-19层的地球人转移至安全区域并完成撤离】 　　【任务奖励有更新】 　　…… 　　席云话音一顿，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 　　为什么刚好是这个时候，支线任务的模式直接从简单变成了困难？时间从一天骤减成半小时？ 　　上次导致时间莫名变短的隐藏限制是暗藏杀机的冷冻舱，这次的隐藏限制又会是什么？ 　　难道5号派去袭击基地的污染源里有厉害的家伙？有S级污染源？安娜和霍金斯双拳难敌四手？ 　　对了，大卫和纳亚两兄弟的预知梦，难道和那有关？！ 　　安娜……安娜难道有性命危险？基地会被攻破？ 　　边上，大家看不到席云的系统提示，还在讨论着。 　　“问题也不大。”纳亚强自镇定地说，“就算他们真的在海边，有安娜在，怎么也跑得回去。” 　　“对。”大卫不容置疑地应声，“回基地就安全多了，再说，老大出来的时候不是留了足够的防护罩吗？够他们撑一天的了。” 　　“是吗？”5号学着大卫两兄弟喊席云，语气里净是幸灾乐祸，“老大，我怎么不知道，基地的防护罩原来这么管用的吗？” 　　话音未落，席云的系统已响起了尖锐的消息提示音。 　　【警告！您与所有基地断开了链接！】 　　席云彻底变了脸色。 　　这还是她绑定系统以来，系统第一次提示她和基地断了链接。 　　在此之前，无论她遇到什么级别的污染源，哪怕是可以秒杀S级丽莎的管理员，最多也只能屏蔽她的感知或切断普通通讯器，从来没有谁能影响她的系统。 　　这个所谓的5号竟然能影响她的系统！ 　　除了能让她和基地的链接断开，它还能干什么？ 　　基地链接断开后，会发生什么？ 　　系统一系列雪上加霜的提示音适时回答了她的问题—— 　　【由于您与基地断开了链接，基地内一切由改造力支持的设施将停止运转】 　　【警告！2号基地（2号家园）的防护罩将于半小时后停止运转！】 　　【警告！1号基地（家园）的防护罩将于十五分钟后停止运转！】 　　【警告！2号基地建筑（监狱）将于半小时后停止运转！】 　　…… 　　席云面色刷地白了。 　　半小时！ 　　原来半小时的限制条件在这！ 　　这意味着就算安娜他们能逃回基地，就算他们手头有大量的防护罩，都没有用，基地将失去一切庇护能力。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她想到办法把这边三千多个冷冻舱运回基地，完成了支线任务又如何？防护罩不顶用，任务上一秒完成，下一秒就得死人！ 　　“我闻到了惊惶的味道，你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吗？”5号的少年音满含快意，“那就来做考题吧。” 　　“缩头乌龟一样藏在地底的人类们，亲朋还是席魇，你们想怎么选呢？” 第123章 　　地球，2号家园所在岛屿。 　　今天地里事情少，霍金斯在基地待得无聊，索性跟了安娜出来，一起在海边的滤绵岩矿洞里挖矿。 　　自打那天单独吃了一份面后，两人相处少了一些无形的尴尬，当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霍金斯说些有的没的，安娜寡言少语地应几声。 　　“我昨晚还梦游吗？”这已经成了霍金斯的日常问题，“还是去的老大的房间吗？” 　　“没有。”安娜一次性回答他两个问题。 　　霍金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说我梦游的时候吓死我了，我梦游！还去老大的房间！被老大发现会被打死的吧！。” 　　他越说声音越小，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脸，“你别这么盯着我看，我再说一次，我对老大是很崇拜的心情，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让开。”安娜把他拨到一边，拿镐子敲了敲岩壁，刮了点碎屑到手里观察。 　　霍金斯在旁边，学着她认真地看了半天，什么名堂都没看出来，“有什 　　么问题吗？” 　　“这是滤绵岩。”安娜拿出席云给的寻宝眼镜，查看滤绵岩大矿的储量。 　　资源1：特大型滤绵岩矿脉 　　储量：1997万颗 　　霍金斯摸不着头脑，“在滤绵岩矿里发现滤绵岩很奇怪吗？你早上不是才测过吗？还发数据给老大了。” 　　“半个月前，这地方我挖干净了。”安娜拿下眼镜，说出了当前的储量数字。 　　霍金斯愣了一下，安娜之前跟席云聊天的时候，他就在边上旁观，记得当时安娜发出去的数据是1996，“是误差吧，电子产品很容易有误差的。” 　　安娜敲了敲岩壁，“怎么解释？” 　　“记错了会不会？矿洞哪哪都差不多，有时候我都要迷路。”霍金斯挠了下头，“矿脉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长那么快啊。” 　　安娜没有被说服，开始有目的地四处查看，最终画了一张图，把所有和她印象有出入的地方都标了出来。 　　霍金斯看着图上各种“一周前”、“半个月前”、“一个月前”的标注，叹为观止，“一个月前挖了哪个地方挖到什么程度你都记得？你怎么做到的啊？我一天前吃的什么饭都能忘。” 　　安娜没有理他，细细看了眼所有标注，总结出了规律，“都靠海。” 　　霍金斯又看了一会，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有新矿生成的地方都比较靠海？” 　　“嗯。”安娜把图和结论发给席云，转身就走，“我下海去。” 　　“海里污染浓度不是很高吗？老大他们之前好像还在那打死一只S级？别下了吧，好危险……哎……等等……你怎么说走就走，等等，等等我啊……”霍金斯跟在她后面，快步走都没跟上她的步伐，“等一……” 　　他语调忽然变了，僵着脖子，快步变成小跑，蹭地挨到了安娜身后，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人在不警觉地时候，什么动静都左耳进右耳出，可一旦开始警觉，便是风吹草动，草木皆兵。 　　矿洞空间狭窄，霍金斯话一出口，回音便嗡嗡地响了起来，盖住了一切可能有的响动。 　　他跟在安娜旁边，叨叨了老半天，矿洞里全是他的声音，他也没觉得怎么样过，这会危机感莫名涌上心头，倒是惊觉自己太大声，后背有点发凉。 　　安娜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嗡嗡的回音逐渐停歇，琐细的动静冒出了头，在绝对安静的背景里，似乎被放大了十倍。 　　沙沙—— 　　好像是沙石抖落的声音。 　　是地底。 　　地底好像在震。 　　再仔细点听，还有点别的…… 　　滴——哒—— 　　滴——哒—— 　　“水、水声？”霍金斯稍微安心，“矿洞里还有水源啊？新开采的地方？老大应该会很高兴，前段时间她不还在愁岛上水源少吗？” 　　“没有水源，声音来自出口。”安娜加快了脚步，“上去，外面有变。” 　　她的判断无比准确。 　　海岸往里推行了数百米，滔天的巨浪打在未经锤楚的岩石地上，卷起了数不尽的碎石，又以余劲将其推成了一条崭新而笨重的海岸线。 　　一部分碎石填满了矿洞出口，海水从石头的缝隙里曲折流转，发出了单调的脆响。 　　霍金斯跟在以巨斧开路的安娜身后，满手湿泞地攀住了洞口边缘，一撑手，一抬眼，当即忘了呼吸。 　　在他面前，宽阔的海域深不见底，染着连核晶都照不透的墨黑，宛如一整块坚硬而庞大的巨石，一座高楼耸立的城市漂浮其上，以巨浪开道，斜刺着朝他们的方向俯冲过来。 　　其势头之猛，激起了漫天水雾，光线几经折射，甚至映出了一条灰彩色的伪月虹，为其添了几分缥缈诡异之感。 　　“我那死去多年的老父老母哎，我没看错吗？海、海市蜃楼冲过来了？” 　　霍金斯怔愣地爬出了矿洞，眼睛还呆呆地望着海面上的异象，甚至还拿手指了一下，跟在后面启动磁悬浮摩托的安娜说：“你看，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动，你看那道影子，看着好像一个长了长方形脑袋的人啊……” 　　他猛地收声，连滚带爬地往后头跑，“是污染源！好多影子……好多污染源，它们冲得好快啊啊啊啊我的老父老母啊啊啊啊……” 　　后半句尖叫已经不是因为污染源了，他被安娜单手抡到了摩托驾驶座上。 　　“闭嘴，开车。”安娜与他背靠背地坐着，左手能量炮早已架起，炮口对准了细节愈发清晰可见的污染蜃楼，“回基地！” 　　霍金斯吱哇乱嚷着，一下将油门手把拧死。 　　磁悬浮摩托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与此同时，污染蜃楼以陨石撞地球般的势头冲上了岸，不停不滞，厉鬼般地紧追不舍，其内奇形怪状的污染物倾巢而出，速度快些的，竟于几个呼吸间扑向了安娜的面门。 　　安娜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面沉如水，稳若磐石地朝它轰了一炮。 　　炮火不小的后坐力经由她传送到了磁悬浮摩托上，摩托猛地一震，又往前方突进了一截。 　　霍金斯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虽然后背被安娜撞得脊椎都要从前胸穿出来了，还是喜出望外地喝了一声彩，“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多来几次我们就到家了！” 　　话音未落，磁悬浮摩托倏然一顿，两人始料不及，竟被惯性甩了出去！ 　　* 　　地球，地下城-20层。 　　…… 　　【警告！您的磁悬浮摩托已耗尽能源，无法发动】 　　一连串冗长而惊心的警告尽头，宣布了系统认为最次要、却又最具毁灭性的噩耗。 　　磁悬浮摩托是他们包括作战服在内，最快捷、最不需要考虑能源损耗的一种交通工具。 　　然而，改造力积分界面里，代表磁悬浮摩托全速驾驶的扣除数据停止了跳动，陷入了死寂。 　　自5号抛出选择题之后，席云已有整整两分钟没说话了。 　　听不到系统提示的其他人看着她的脸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能猜得出事态比想象中更糟糕，但谁也没有勇气开口确认。 　　最后，还是大卫犹豫地出了声，“基地是不是也出事了？” 　　“是。”席云脸上没什么表情，回答得异常冷静、简洁、快速，“我和基地彻底断联了，防护罩、监狱、磁悬浮摩托等等，一切需要能源但我们从来没有用能源供应却能神奇运转的设备和设施，都失效了。” 　　大卫和纳亚抓住彼此的手臂，沉默了。 　　席云看向管理员，“你可以看到席魇身上的金线，知道我对席魇施加的限制，你跟5号同根同源，我早该想到，你们也有切断我和基地联系的能力，告诉我，你们还能做到哪一步？” 　　管理员神色遗憾而抱歉，“我做不到，屏蔽通讯是5号最擅长的事情，这一点上我比不上它，但我能猜到它是怎么做到的，你身上有很多云雾般的金线，有的缠绕在席魇身上，有的……” 　　她目光落到安德鲁几人身上，话语一顿，继续道：“有的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我猜，你说的断联，是因为它砍断了这部分金线吧。” 　　“也就是说。”席云咬字清晰地说着，“我和基地断联，本质上是 　　因为刚好撞上了5号最擅长的能力，通讯被切断了？没有别的原因？比如它能窃取我的能力？” 　　“没有，如果它可以，就不会忌惮你对席魇的限制。”管理员说道。 　　席云抬手就把飞机丢了出来，指挥大卫，“进去看开不开得了。” 　　飞机引擎很快有了动静。 　　无法使用改造力积分的，果然只有和她断了链接的基地那边。 　　她将视线从飞机上收了回来，再次看向管理员，“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有两个。” 　　“一，我想办法离开5号的影响范围；二，我做一些它无法靠切断通讯来阻止我的事情？” 　　管理员点头，“可以这么说，你有办法了吗？” 　　席云点掉系统任务那半小时的倒计时提醒，冷笑一声，“那不然呢？我才没有兴趣做它的破考题。” 　　她指着管理员怀中的黑蟒，“睡一天归睡一天，能挪地的吗？” 第124章 　　两兄弟闻言，眼睛一亮，纳亚兴奋地问：“老大，你那招还能用？” 　　“嗯。”席云回答。 　　管理员听出他们想带席魇撤退的意思，并不赞同，“你们基地被5号攻破是迟早的事，回去救你们朋友实在危险，以5号的脾气，现在你们的岛上必有成千上万的污染源，你们几个过去也是徒增伤亡而已。” 　　“那也要试一试。”纳亚反驳道。 　　“就算你们回去，真能打退那群污染源，又能怎么样？”管理员好心劝着，“不要以为你们基地离得远，5号要追过去，最多一个小时的事情，你们绝不可能打得过它。” 　　“席魇可以离开地下城，我却不可以，到时候没人帮得了你们。你们还不如留在这里。5号的目标就是席魇和你。” 　　管理员看向席云，“你们不回基地，5号便不会去。你们的朋友只要能扛到席魇醒来，就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不，这才是最冒险的办法。”席云断然否定道，“既然你说，岛上现在有那么多污染源，我们的朋友又怎么扛整整一天的时间？现在就必须回援，而且，我不止要回援，我还要把-19层的所有人带回去。” 　　这回连自己人也愣了，大卫悄声提醒，“老大，我记得你那一招不是有时间限制的吗？所有人？我们几个速度再快，也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转移那么多人。” 　　“哪里用我们动手。”席云朝管理员一伸手，“楼上的人手能借用不？” 　　“你要让他们来搬冷冻舱？”纳亚挠头，“怕不怕暴走啊？不是说都不敢让他们进-19层了吗？” 　　“不用进啊，连楼带人一起拆了扛过去不就好了吗？他们之中那么多B＋级A级，这么点破坏应该搞得动吧？” 　　席云微微一笑，“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这地下城留不留也没有区别了，让你的人帮忙拆一拆，顺带回我基地帮着打打架，这么一石二鸟的稳妥办法，你应该不会介意吧，管理员？” 　　管理员：“……” 　　大卫：“是我错觉还是老大笑得有点危险？” 　　纳亚：“反正有意见也是对管理员，我们算安全吧？” 　　短暂地沉默后，管理员颇为为难地开口，“你的基地不够安全，它们未必会同意，我可以无视它们的意愿，让它们按你说的做，但是暴走的风险会大不少。” 　　席云摇头，“不需要强迫它们做什么，你不反对就行了，其它的我来处理。” 　　【支线任务：（限时）资源争夺战）】 　　【倒计时：00：23：00】 　　除了小部分在入口严防死守的污染源，其它污染源在管理员的指令下，犹犹豫豫地来到了-17层，它们议论纷纷，面上刻着极深的忧惧之色。 　　“好久没下到这么深的地方了。” 　　“你听到管理员说的了吗？要让我们带着冷冻舱撤退。” 　　“不好吧？当年我老公就……那场面太可怕了，要不是管理员及时阻止，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现在外面有那么厉害的敌人，管理员还有余力阻止我们吗？我怕……万一……” 　　“可以选吗？我、我留在这里跟方美丽他们一起守着地下城好了，我最近核晶能量不太对劲……不不不，不行，我要回楼上了……” 　　“我也觉得不对劲，我也要……” 　　“我也回！” 　　“各位！” 　　一道声音传入众污染源耳中，大家顺着声源，纷纷抬头看去。 　　那个它们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在-1层热情招待的人类女生，此刻正坐在塌了大半的楼房屋顶上，姿态随和地和它们说话。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足以让-17整层都听得清楚。 　　“我知道你们担心自己太接近冷冻舱，会像丽莎一样暴走失控。你们有充足的理由担心，因为风险的确存在，即便能力强如你们的管理员，也无法保证能第一时间阻止悲剧发生。” 　　除了【一把很大的嗓门】，席云没有使用任何技能进行引导，也没有顾忌大家的神色，淡然地抛出一个又一个事实。 　　“外面那位试图入侵这座城市的敌人，连你们的管理员也相当忌惮，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如今的敌人实力和她不相上下，甚至于，‘她’深知一旦自己与敌人正面作战，绝无胜算，所以‘她’寄希望于我的一位朋友，希望等一天后，它休眠醒来，可以替‘她’出战，解决敌人。” 　　污染源们骚动了起来。 　　“那是不是不转移好一点？” 　　“就是啊，转移能转移去哪里啊？” 　　“小妹说的那个安全的地方吗？” 　　“可是那地方真的安全吗？” 　　“就算安全，万一我们在转移的过程中暴走了怎么办？” 　　“还不如我们在这里撑住……撑住就可以了，等小妹的朋友醒！” 　　“对对对，一天而已，我们撑得住，可以的！” 　　大家有了取舍，拒绝冒险迁移的声音越来越大。 　　席云双手撑在两侧，悬空的腿晃了一下，“可是，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吗？” 　　大家都是一愣，有污染源问道：“小妹啊，你什么意思？” 　　“这五百多年来，你们拼尽全力保全-19层，难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危机到来，大家咬牙挺过这一天，然后再与-19层保持遥远的距离，再度重复过去五百年的时光吗？” 　　席云歪着脑袋，低头看着楼下的污染源，“你们的初心是什么？” 　　“是让-19层里的人，安全而永远地在冷冻舱里沉睡？还是希望他们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推开冷冻舱冰冷的盖子，回到地面，惬意地欣赏日升日落，家暖饭香地过上普通人该过的日子？” 　　污染源们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我想我能给他们。”席云说，“据我所知，我的基地是地球目前唯一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我说的‘生存’，不仅仅是躺在冷冻舱里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那种生存，而是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可以生产发展、繁衍生息的生存。” 　　一部分污染源有所意动。 　　“但是现在，敌人以我基地的安危、以我留在基地的朋友的安危作为威胁，要我把我那位可以解决问题的朋友拱手相让。” 　　“我没兴趣做选择题，我不想做任何妥协。” 　　“这是我的私心，我不瞒着你们，我需要你们把-19层转移过去后，留在那里，找到我那两位来不及回基地的朋友，帮他们抵御那边的污染源。” 　　“不过，我的私心远不止如此。”席云继续说，“长远来看，-19层那批人类，会是我进一步扩大基地的绝佳助力。” 　　“如果你们愿意冒险，为我的基地，也会是-19层那批人的基地，挣一个未来，那我能保证冷冻舱……”她看了眼倒计时，轻轻一笑，“21分钟32秒内的安全。” 　　“作为回报。”席云脚跟磕在前提上，停止了晃动，“我会在你们帮我争取来的、这无后顾之忧的21分钟32秒内，努力找出延长时间的办法。” 　　污染源们面面相觑。 　　多少年了，它们既隐隐念着“长远”，想着“未来”，苦苦守着-19层的冷冻舱，又叹形势如此，无力回天，不敢深想，只当黄粱一梦，梦不醒，绝境不至，于是一城非人矛盾重重，愁云惨淡，只比谁心中那根弦先行断裂，一了百了。 　　谁不知道席云不是它们的孩子，谁不知道它们并非-19层的同类，可它们为-19层而生，甘愿为-19层而死，远远看一眼仍求不得，那与-19层同类的席云进 　　到了地下城，又有谁能够不为之软了心呢？ 　　丽莎暴走，它们物伤其类，可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羡慕呢？ 　　没有尽头的煎熬，终是离它远去了，不是吗？甚至在它走之前，它还能抚摸一把身为人类的席云，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呢？ 　　可是现在，就是这个让它们所有污染源都抗拒不了的人类女生，抛出了两个更让它们拒绝不了的词汇—— 　　“长远”、“未来”。 　　“要不，就拼一把吧。”长久的沉默后，有污染源艰涩地开了口。 　　“我家老幺一向不爱在家窝着，哪里能疯的，准有他……之前他还和我吵过一架，嫌我保护欲过剩。”有污染源小小声地嘀咕。 　　“谁说我们就一定会暴走，丽莎都暴走了我们都没暴走，说明我们比它厉害。” 　　“没错。不就接触一会吗？反正好多年没看到了，能趁机看好多眼呢！” 　　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开口的污染源渐渐多了，-17层里杂乱的喧闹逐渐统一，大家死气沉沉的脸上燃起了多年不见的跃跃欲试。 　　席云嘴角微抬，安静地听它们激动地嚷了一小会，这才站了起身，双手一合，发出清脆的定论，“那来吧，准备开工！” 　　【支线任务：（限时）资源争夺战）】 　　【倒计时：00：19：00】 　　【您使用了初级技能-大开的脑洞】 　　【脑洞解析中】 　　【脑洞解析完毕】 　　【正在为您打开通往想象彼岸的空间之门】 第125章 　　2号家园，60公里外。 　　奔跑的两人面上沾满了凌乱的湿发，作战服开到最大功率，在他们背后，从蜃楼里出来的污染源穷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 　　“磁悬浮摩托怎么就忽然不管用了啊！”霍金斯崩溃地大喊，他的前额有一大片半干的血迹，是刚才摩托失灵摔的，“老大呢？你联系上老大没？” 　　“通讯器失灵。”安娜仍保持着冷静，“尽快回基地，土电话或许可用。” 　　“赶得回去吗我们？”霍金斯喘着气，“还有六十公里，可我感觉再过一会它们就追上来了……要不……要不我们再试你刚才那一招吧，用能量炮，又能打又能加快我们的速度。” 　　“能量炮只会提前耗尽作战服能量。” 　　霍金斯头皮一阵发麻，“可我们作战服里的能量本来就剩得不多，再这样全功率跑下去，根本跑不回基地。你、你说……要是被他们追上，我们打得过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乌鸦嘴，话音未落，一只B＋级污染源突然加速，朝他们吐出了漆黑细长的舌头。 　　安娜反手落斧，将那污染源连舌头一起砍成两半，另一只手倏然伸出，熟练地掏出了里头的核晶，顺带瞪了霍金斯一眼。 　　霍金斯一缩脖子，眼睛却直了，“我的天。” 　　“？”安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面色陡然一凝。 　　只见斜前方上空黑云滚滚，竟然又是一群污染源！ 　　“怎么其它方向也有，这、这还能往哪里逃……我们被包抄了……就算回基地也撑不了多久吧……”霍金斯脸色发白。 　　“撑不住也要撑！”安娜厉声喝了一句，视线飞速扫过杂乱的周遭，筛出最佳路线，巨斧一指，“这个方向，皓日之辉，最大限度。” 　　霍金斯被她喝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闭眼施展光明属性的精神攻击，之后，他比手还慢的脑子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手电筒一样的攻击效果哭丧，“我、我的皓日之辉都不配叫皓日之辉，一个怪都没照死，误事了，我拖你后腿了……”” 　　几乎是在他施展攻击的同时，安娜两手先后扬起，几样小巧的东西在她的预判之下，被精准地丢到躲避霍金斯攻击的污染源身上。 　　几乎是下一秒，安娜一手将霍金斯往前搡去，借作战服的力量，跃向空中，舞起了巨斧。 　　精神/物理攻击-狂乱斩。 　　巨斧被舞出了残影，斧刃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先后劈在了她丢进污染源堆里的小东西上，发出了几声敲击玻璃般的脆响。 　　安娜落回地面，瞥见霍金斯没顺着她的推力往前跑，倒是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血压立刻飚了上去，一把揪起队友，破口大骂，“跑啊你个傻逼！” 　　霍金斯懵懵然地被她扯着跑了十来步，这才听到斜后方传来一连串炮竹般的巨响，刺目的白光和强力的冲击波先后而至，几乎要刮去他后背一层油皮。 　　他又是一个踉跄，不知道是不是安娜想砍人的视线威慑力太足，他连扑带跳，拼命保持住了平衡，被冲击波震得快成浆糊的脑袋还在0.1倍速回放刚才的情况，好几分钟后才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话，“你、你同时引爆了五个核晶还没炸到我们自己？假的吧？我在做梦吗？” 　　安娜：“……” 　　这就是莱曼手下的特种部队？太特么水了吧？ 　　他们靠着这说不上配合的配合，又曲折前进了二十多公里，斩杀A、B级污染源无数，到底还是被S级的蜃楼追上了。 　　林立的城市将他们吞进腹中，置于虚幻的街道之上，以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将他们团团围住。 　　楼群一眼望不见顶，巨人般地俯视着地面蝼蚁般的人类。 　　各种各样的污染源从高处的冷蓝色玻璃窗中跳出，没完没了地向他们发动攻击。 　　它们的速度、力量和恢复能力都是在蜃楼外的两倍。 　　而安娜两人在这里面视野受限，无论往哪儿跑，都只是原地绕圈；无论打死多少污染源，都无法赶尽杀绝—— 　　这是蜃楼的主场，纵然安娜速度远超一般人，还是抢不过蜃楼，大部分被打败的污染源在她挖走核晶之前，就会被蜃楼吸收，再由蜃楼生成新的怪物。 　　蜃楼是一只罕见的S级辅助型污染源。 　　霍金斯的作战服浸满了血液，光明属性精神力所剩无几，起落躲闪间全凭求生的本能。 　　又是一只污染源朝他扑来，他躲闪不及，被豁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从左肩一直横贯到右腰，伤到了脊椎，无法自控地摔到了地上。 　　安娜又炸了几颗核晶，暂时让出了一片可以喘息的空地，“喂，撑住了！” 　　霍金斯趴在地上，丧着一张侧脸，嘴巴不断地嘟哝：“我上次说不用墓志铭的事，我后悔了，我还是想要一块写有墓志铭的碑，我不想就这么被人忘了……你帮我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不，我估计风景好不了了，随便找个地方，给我刻个碑，墓志铭就写……” 　　“闭嘴。”安娜烦躁地给他止血，注意到他手的动作，不耐烦地骂，“掏掏掏，血特么难止得很你还动个没完？” 　　霍金斯老实地闭上嘴，委委屈屈地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不写就不写，这光明萝卜给你，你精神力厉害，说不定能多抗一会，我培育得可费劲了，不能浪费……” 　　萝卜微微发着光，照得安娜手上没染血的部分格外的白。 　　安娜喉咙里发出一声介于“松气”和“气笑”之间的气音，往他脑袋呼了一巴掌，“你特么不早拿出来！” 　　重伤号霍金斯：“……从刚才就想给你了，都没机会，你一直让我输出，我就没停过……” 　　安娜没理他的叭叭叭，囫囵将光明萝卜吞了。 　　辛辣的感觉顺着食管落进腹中，很快化为略嫌灼烫的光明能量，从腹部流经四肢百骸，将她的精神力染成了光的颜色。 　　安娜双眸有了一瞬间的放空，旋即，瞳色变成了极浅的金。 　　她微微蹙起了眉。 　　新的一轮污染源从天而降。 　　安娜挽了个斧花，金色的光明精神力从斧刃处宣泄而出，击杀污染源的同时，残余能量化作云雾般的光点，汇集在她与霍金斯周遭。 　　蜃楼发出一声不安的鸣叫，建筑群形成的包围圈进一步缩小，上方跳下的污染源又增长了三倍之多。 　　暴雨一般的污染源齐齐下落，张牙舞爪地朝安娜两人发出致命绝招。 　　安娜却在此时手腕一翻，斧刃由下转上，搅动着所有精神力化作的光点，拼尽全力，向上一挑！ 　　精神攻击-雷霆之怒！ 　　成千上万道金色的雷闪无中生有，每一道都准确地劈在了污染源的核晶上，火光四现，密集的污染源一个接一个地炸了起来，转眼间，连同S级蜃楼在内的所有污染源彻底肃清，只剩安娜与霍金斯仍站在雷暴中央，未伤分毫。 　　霍金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又是震撼又是激动地大笑起来，“有救了有救了，安娜你真的好厉……” 　　话未说完，一声厉啸骤响，一道流星般朝安娜激射而来。 　　安娜 　　警铃大作，翻斧去挡。 　　铿—— 　　斧音长长地悲鸣了起来。 　　贴着安娜左胸的斧面上多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口，血泊顺着斧面内侧蜿蜒流下。 　　“安娜！！！”霍金斯惊恐地回头，只见一只长了翅膀的污染源停在半空，本该是右手的位置长着一柄细长的枪管，黑烟正在枪口处袅袅消散。 　　在它背后，大群奇形怪状的鸟形污染源无序地飞动着，发出不怀好意的怪叫。 　　“只碎了胸骨？你这斧头，有点意思。”鸟人说着，黑色的烟雾在它的枪身上绕过，不多时，枪口直径便宽了一分。 　　它将枪口对准了安娜的头。 　　黑色的子弹在枪膛中飞速成型，再次射出！ 　　安娜白着脸，咬着牙，手臂微动，巨斧被抬起了几分，又因主人力竭而摔落在地。 　　“不！！！”霍金斯拖着无法移动的双腿，绝望地喊了起来。 　　子弹倏然而至。 　　电光火石间，几道影子蹿了出来，组成了一张极厚的盾牌，牢牢地挡住了子弹！ 　　“找到了！”有人大喊了一声。 　　千呼百应，不计其数的人形污染源犹如潮水般涌来，飓风一般将霍金斯和安娜刮走。 　　霍金斯跟大饼一样被这群污染源托着走，脑袋里全是问号。 　　他果然……还是在做梦？ 　　* 　　水样的波纹之后，一副由精神力构成的图景终于成形。 　　棕黄色的田垅仿佛无数条凝实的线，远远地延伸了出去，在视线尽头几乎并成了一排紧密的小点，半透明的伞状大树折射着明媚的光，矗立在那排小点之后。旁边，一处方正的小块平和地卧在地上，仔细辨认，应是一栋土里土气的砖瓦房。 　　不少污染源张开了嘴巴，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好奇些的伸手想摸，被谨慎些的同伴一掌拍开了手，嫌弃地呵斥，“别乱碰！” 　　席云站在巨画的最前端，全神贯注地施放着技能。 　　慢慢地，一个巨大的黑洞取代了图景，又慢慢变得透明，映出了基地生动蓬勃的模样，只是在那背景里，隐隐可以看到一片奇形怪状的东西，乌云一般，黑压压地朝这处净土飞来。 　　“哦不！” 　　这边的污染源们惊呼出声。 　　“那么漂亮的地方，怎么可以……” 　　“啊！有一只飞到了，要撞进去了！” 　　“快快快，门还要多久可以开？” 　　【空间之门即将打开】 　　【正在为您检测另一端的环境安全性】 　　【检测完毕，当前环境安全性评级：D】 　　【存在大量污染源，其中包括高威胁性污染源，A级共计326只，S级6只】 　　【打开空间之门将对您造成较高威胁，建议您取消本次操作】 　　席云无视提醒，选择继续操作。 　　【空间之门已打开，剩余时间00：05：00】 　　席云长出一口气，这个技能不比其它，施用完毕后她总是有点疲惫。 　　她举起手掌，“可以过去了，你们有5分钟时间。” 　　“哪用得着五分钟。”一只准S级污染源大手一挥，“大伙儿，动手！” 　　“哎！” 　　烟尘滚滚，暴力拆迁，一部分污染源顶着地下城上面的18层楼，一部分钻出墙去，飞快地把周围碍事的土刨开，让出足够的空间，很快，-19层就跟汉堡中间的板烧肉排一样，被它们干脆利落地抽了出来。 　　这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在外面虎视眈眈的5号，它的手下意识到不对，更加卖力闯城，却被留在外面的方美丽等污染源死死拦了下来。 　　地底，污染源们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夹了心的钢筋水泥楼层，井然有序地朝空间之门里冲。 　　进去前的一瞬间，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纷纷回头看席云。 　　“小妹，我们走了。” 　　“自己小心点啊。” 　　席云点头，“我再啰嗦一次，我知道大家想以防万一，我没意见，但是大家丢临时通行证的时候，一定要先出基地再丢，顺序不能反，不然你们会被防护罩攻击。” 　　大家哄然而笑。 　　“晓得的拉。” 　　“小孩子家家倒反过来叨叨我们了。” 　　“走了走了，我们在那边等你回来。” 　　它们笑着说着，由三只准S级带着头，喊着号子，热热闹闹地走进了空间之门的另一端。 　　地下城-19层被安安稳稳地放到了地上，众污染源没有丝毫停顿，纷纷飞出了基地防护罩。 　　它们紧紧贴在防护罩之外，视线恋恋不舍地落在那钢筋毕露的建筑结构上，口中念起了格式化的申请。 　　“我自愿，放弃2号家园的临时通行权利，将临时通行证归还上述基地。” 　　整齐划一的声音汇聚成深沉的吟诵，在基地周围肃穆地飘荡着，卡片般的临时通行证从它们身体里飘出，细雨一样地融进了基地之中。 　　基地周围，几只速度较快的A级污染源察觉到动静，一头雾水地加速飞过来，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被地下城的准S级一菜刀剁成了肉饼。 　　“好了大伙！”准S级振臂一呼，“咱们找小妹的朋友去！” 　　“哎！” 第126章 　　【倒计时：00：14：32】 　　被抽空了一层的地下城颓然下塌，断壁残垣被隔绝在管理员无形的力量之外，形成了-20层新的天花板，战线收缩，守卫着城市的污染源进一步集中，交战的动静绞着敌人的咆哮，顺着立柱传进-20层内部，震得人脚底发麻。 　　大开的空间之门透出基地那一头的光，驱散了这一层里的阴暗，最后一只污染源走进了基地，-19层在那边得到了安置。 　　席云将视线从那边收回，看向自己的三个队友。 　　纳亚耸了下肩，“问就是不回，看你都没回去的打算。” 　　大卫说：“我们这一趟出来还没玩过瘾呢。” 　　安德鲁说：“你说我过来有用。” 　　席云眉眼弯了一下，提前关闭了空间之门。 　　管理员看着空气里的波纹渐渐归于沉寂，于卷土重来的阴影里问席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当然是给坏人添点堵了。”席云将手中还未用过的鸡毛扇递了过去，眼中透出恶作剧的光芒，“来，我教教你鸡毛扇的正确 　　使用方法。” 　　【倒计时：00：09：57】 　　地下层外喧闹的动静安静了下来，-20层的建筑结构不再震动。 　　管理员感知到外界的变化，无动于衷。 　　“她”靠着平静下来的立柱，维持着许久不变的坐姿，苍白的手握着鸡毛扇的手柄，无聊地往上缠着自己短了不少的长发。 　　“她”的面前，不远处的地板上泥泞一片，果冻状的胶体块不太成型地混在里面，散发出一股结合了果酒酒香、肥皂清香以及腐烂恶臭的微妙气味。 　　一大一小两个冷冻舱就放在这片狼藉上，大的摆得还算稳当，盖子严丝合缝地盖着；小的盖子被丢到了一边，整个侧翻，开口朝向管理员，半溶不溶的蓝色胶体残留在底部，一个脸盆大小的黑洞悬于正中，深不见底的空间里传出了呼啸般的响动。 　　蓦地，一只略嫌干瘦的手扒拉住黑洞的边缘，手的主人略一用力，手背上的掌骨微微凸起，再平缓下去时，一个瘦削的少年弯着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眼里透着冷光，眼下的青色相当浓厚，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一边脸上的肌肉略显紧绷，显得整个人戾气深重。 　　进来那一刻，他扫了眼昏暗的-20层，面上添了几分不耐烦。 　　“4号。”他视线从空无一人的-20层转到管理员空空如也的怀里，愤怒又讥讽地说，“拿命做的武器就这么交给了人类？你是想弄死我还是想逗我笑？” 　　“它不是武器。”管理员歪着脑袋，斜睨着5号，“它有了新的名字，席云认为它是同伴，是和她基地里的人类一样重要的同伴。” 　　“我以为你没蠢到这个地步。”5号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想重新踏入冷冻舱里的通道，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了脚步。 　　“他”面上厉色一闪，黑洞里的呼啸声变得尖利起来，无数污染源在另一头前赴后继，像攻城锤一样朝通道口撞了过来。 　　毫无阻碍。 　　刷刷刷，接连数十只污染源刹不住车，穿过通道来到-20层，像炮弹一样砸进了土里。 　　“你把这东西弄成了单向通道？想减轻他们的压力？”5号嗤笑了起来，“连核晶带蛇一起给人了，你现在连A级都不一定打得过，我就是让你称心如意了，你又能拖得了我多久？” 　　“他”目光犀利了起来，身为S级的威慑力铺陈开去，驱使着手下朝管理员发动攻击。 　　七八只A级一拥而上，管理员看都不看它们，只朝着5号浅浅一笑。 　　“我今天收到礼物了哦。”“她”举起了一直在把玩的鸡毛扇，语气里一扫以往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好似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炫耀地说道，“是一把非常、非常有意思的小扇子。” 　　【物品详情 　　名称：墙头草柄鸡毛扇 　　数量：*1 　　品质：劣质 　　耐久：3/3 　　作用：墙头草编的扇柄，鲜艳鸡毛做的扇面，美观又实用，盛夏必备，全手动挡自主调节，要多大风就扇多大力，还能让您在享受劲爽凉风的同时，感受到来自青草的坚实拥抱。 　　备注：墙头草，哪边墙硬哪边倒，鉴于墙头草的特性，只有最强者才享有被青草坚实拥抱的待遇】 　　随着管理员手中的鸡毛扇扇下，一股狂风卷着无数青草，拔地而起，5号的污染源们严阵以待，然而B级污染源顶多只是感受到了一点阻力，A级污染源则什么感觉都没有，毕竟连一颗草都没往它们身上飘。 　　众污染源智商有限的脑袋瓜卡壳了一下，犹豫着回头看指挥它们的S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不可一世的S级被困在一个绿汪汪的草茧里，风刮不断，草长不停，不断地补足了它划开的口子。 　　5号在草茧里气极反笑，“4号，你就指望用这样的小把戏困住我？” 　　管理员忍俊不禁地又扇了一次风，又给5号加了一层料，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而起，脚尖点在大冷冻舱的盖子边缘，将其一脚踢飞，旋即双手攀住冷冻舱的边缘，连带着里面满满当当的蓝色液体，利落地抡到被草茧困住的5号身上。 　　紧接着，“她”单手将倒扣的冷冻舱迅疾一翻，另一手隔空吸来了被踢飞的舱盖，哐地一下把5号封死在了里面。 　　从“她”扇风到把5号封死在一冷冻舱胶体里，全程一秒都不到。 　　冷冻舱里传来了5号干呕的声音。 　　管理员恶作剧得逞，坐在冷冻舱上面，掠了下已经缩短到肩膀上的头发，发出了多年未有的、银铃般的笑声。 　　“来吧。”“她”向剩下的污染源们发出邀请，“5号现在这个位置特别适合观战，我们来让它看看，到底我还打不打得过你们。” 　　* 　　时间倒回四分钟前。 　　【倒计时：00：13：32】 　　大卫三人跟在席云身后，排成紧密的队形，在漆黑的甬道里快步行走，终于看到了一个岔路口。 　　“又是岔路口。”纳亚嘀咕了一句，“上次因为污染浓度低走右，综合考虑着去到了地下城，这次呢？” 　　大卫说：“两边污染浓度都很高，不过我们本身就在5号开的通道里，又由管理员护着行踪，感觉影响因素太多了，未必做得了数。” 　　“不用看污染浓度。”席云睁着异常发亮的双眸，想也不想地指了指其中一条，“走左边。” 　　【技能卡 　　技能：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中级） 　　技能描述：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包括但不限于观察对象的弱点、谎言、虚伪、本质等，由于是中级技能，一次只能观察一种方向，无论是具体还是抽象的观察对象都适用。】 　　【备注：一分钱一分货，不要以为低级和中级没有区别，您往奇奇怪怪的观察对象身上试试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一试就知道有没有，5999分花得值。 　　中级技能卡没让席云失望，她一确定本次观察目标是“5号信号屏蔽能力的弱点”后，眼前的景象立刻为之一变。 　　-20层其它地方依旧一片昏暗，唯独封着通道的冷冻舱发出了微微的光。 　　她甚至不用冒险见5号本尊。 　　真是万幸为了出岛升到了领袖10级，系统商城新增的一批商品里包含了这张中级卡。 　　席云大喜之下，改了原本更为冒进的计划，与管理员商量了一通应对对策，忍着恶心重新把冷冻舱打开，并与三个队友一起进了这条5号埋伏多年的通道。 　　一路走来，那点微光一直悬在她正前方，直到他们抵达这个岔路口，微光便向左边的道路偏移去了。 　　席云走左边的指令一出，大家便毫无质疑地跟了上去。 　　不久，他们抵达了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呈现在他们眼前。 　　与通道正相对的，是一面被打碎的玻璃墙，大大小小的碎片洒了一地。 　　从这面只剩碎茬的玻璃墙看过去，可以俯视另一个房间，那边的墙壁用了材质看上去很厚重的金属，空间里没有任何摆设或装潢，只有数不尽的人骨堆在地上，白花花的，厚厚好几层，多得都看不见地板。 　　这算什么？ 　　尸骨填埋场？ 　　“这应该是观察室之类的，观察对象放底下那个房间里。”大卫说，“看这玻璃是从外向内打破的，可能底下的观察对象发狂了？” 　　“然后顺手把这屋的人都丢到下面？”纳亚目测了下，“里面这一堆骨头，少说也得有数百人，这房间才能装多少人，七八十人就转不动身了吧？” 　　“说明底下那东西报复心很重，专门去了别的地方薅人，又特地把人带到这边丢进去。”大卫说。 　　纳亚则拿了一块玻璃碎片研究，“高强度玻璃，看规格能扛得住B级污染源，以他们那个年代来说，强度挺牛逼了。” 　　“看来这地方对于自己在干什么，多少有点数啊。”大卫探头看了眼电梯，“你们猜怎么着，我们又‘回’到了-20层。” 　　电梯就在他们出来的这面墙的角落里，不自然地洞开着，两扇金属门扭成了弯曲的麻花，以诡异的角度将电梯里的空间切成了好几块。 　　大卫把电梯操作面板拆了，捣鼓了会里面的电路，“不行，没电。” 　　“把灯的线路并过去呢？”纳亚提议。 　　“跟你讲个鬼故事，不是电梯没电，是这地方没电。” 　　“那哪来的光源？”纳亚仰头找了一会，发现了端倪。 　　他用钩锁把自己吊到天花板上，把上面要掉不掉的灯罩一拆，只听咔嗒几声，几颗晶亮剔透的东西滚了出来，房间里的光线为之一晃。 　　“准S级核晶、A级、准S、A＋、A＋、S。”大卫逐个认了过去。 　　清一色高级核晶，全被当成了不值钱的照明工具。 　　众人表情微妙了起来。 　　席云抱着还未结束休眠的席魇，沉吟了一下，说：“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上去，我们要找的东西在斜上方，过去再说。” 第127章 　　【倒计时：00：12：47】 　　为了尽快找到5号通讯屏蔽的薄弱点，席云等人也不费劲找别的出口了，直接将电梯轿厢的天花板拆了，进了电梯井，利用大卫两兄弟随身携带的抛绳装置垂直爬楼。 　　一分钟后，他们抵达了这部电梯的最高层——-10层，掰开了紧闭的电梯门，出了电梯井，打算找到这层楼的电梯，如法炮制地走出这栋建筑。 　　-10层和-20层一样，天花板灯罩里塞了许多大材小用的高级核晶，灯火通明，没有多少破坏的痕迹，一条长长的走廊贯穿东西，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房间靠走 　　廊一侧的墙壁有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玻璃，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顺手牵核晶的大卫和纳亚交换了一下眼神。 　　席云注意到他们的神色，“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看着自己经过的每个房间，眉心微微皱起，“每间房里的床看着都像特制的，栏杆边每隔一段距离就凸起来的那些金属块是干什么的？” 　　“那是金属束缚带的卡扣，按一下会有一条金属带子延伸出来，把人扣死在床上。”纳亚说，“这地方……” 　　席云正在看其中一个房间，“嗯？” 　　“双子星潜契区域研究所的配置跟这个有点像。”大卫补充说道。 　　其实也不止人体研究所会有这种配置，但他们不久前刚看到了地下城那边的瞬间传输记录，很难不产生联想。 　　席云没应声，她的目光落在房间里的一张窄床上，那里放着一只秃了好几处毛的玩具小熊，它靠着栏杆，左耳上的缺口挤出了两团发黄发黑的棉花。 　　这不是唯一一个摆着玩具的房间。 　　“这里可能住过小孩子。”她得出了结论，没再说话。 　　他们最后在走廊尽头找到第二部报废的电梯，上爬至-2层，来到一个比电梯大不了多少的房间，无门无窗，像是死路，还是大卫两兄弟检查了下控制开关的构造，才发现出口在头顶，是一扇从右向左打开的高强度合金大门。 　　他们撬了门，从房间里爬出，发现外头是个地下停车场，他们所在的位置相当隐蔽。 　　席云再次确认了下光点所在的位置。 　　代表目标的光点依旧在斜上方，但变大不少，角度也平缓了许多，她不需要高仰着头也能看到了，而且下方多了一行小字标注： 　　【直线距离：9723米】 　　“还要再往上，不过不远了。”席云说。 　　几人很快找到了车场的安全通道，抵达地面一层，闯进眼帘的是个十分宽阔的大厅，地方已经是废墟了，但是根据残留的摆设勉强判断，这里等候座椅、收银窗口、导诊台等一应俱全，竟是一家医院的门诊楼。 　　诊楼出口的玻璃门碎了一地，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外面的院子也是一片狼藉，像废纸一样揉成一团的急救车、横七竖八的白骨、被踩扁的枪、金属碎片、玻璃碎片、消防斧刃、子弹头……简直是一锅灾难的大杂烩。 　　诊楼的光线只够得着大半个外院，再往外的建筑黑了一片，但其左后方、侧右方的远处又隐隐透着光，有些亮些，有些暗些，光源分布得相当任意随机。 　　【倒计时：00：10：11】 　　“奇了怪了。”纳亚纳闷地说，“难道5号把所有手下都带去地下城了？管理员还把它们都拖住了？我还以为5号那么神通广大，就算被管理员拦住了，也该指挥一伙小弟来围殴我们才对啊。” 　　“管理员不是帮我们隐藏了行踪吗？”安德鲁说，“可能是敌人没发现？” 　　“没发现不等于它们不会搜查。”大卫也疑惑，“按理我们这一路不该一只都没遇到才对。” 　　“难道跟我们要找的弱点有关？”纳亚推测道。 　　“说起来这个弱点会是什么？难道像管理员猜的，是5号的核晶？”大卫说。 　　纳亚不认同，“5号又不傻，核晶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走哪揣哪啊。” 　　大卫：“就是因为重要，它要跟以前打赢过它的管理员干架，肯定要留一手吧。” 　　“不管怎么样，不要放松警惕。”席云说着，朝医院外一处格外昏暗的区域指了一下，“在那边。” 　　【直线距离：9984米】 　　离开地下城的时候，管理员用“她”的特殊能力，给大家的作战服补足了能量，这会倒也不用担心作战服能量够不够，不到一万米的距离，只要全功率打开作战服的推进装置，也就四五分钟的事情，不考虑意外的话，剩余时间还算充裕。 　　尽管如此，大家不敢大意，在光线斑驳的残破城市里低调赶路。 　　【直线距离：5612米】 　　席云只需要朝正前方望去，就可以毫不费劲地看到那个已经变得跟足球一样大的光点，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视野收到了一定限制。 　　【直线距离：3293米】 　　席云皱了下眉，“是我技能不稳定，还是前面有光晃了一下？” 　　“不是晃，是目标后方有片亮着的区域突然暗掉了。”大卫回答。 　　安德鲁说：“三点钟方向的光，好像也没了。” 　　纳亚说：“不止，快到两点钟方向的那一片，就那堆高楼废墟后面，不太亮但还是有光的那里，也暗掉了。” 　　“可能有东西在目标周围，而且不止一只。”大卫说道。 　　事实是，“不止一只”的说法过于轻描淡写了。 　　一分钟后，几人来到目的地附近，却依旧看不清目的地的模样，只因目的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周边360度无一不围着数不清的污染源！ 　　纳亚无声地鼓了两下掌，“我就说运气怎么那么好，一路畅通无阻，原来都跑这来堵我们了。” 　　“不太像。”席云摇头，“堵我们的话不该是面朝外吗？它们看着像对里面的东西更感兴趣。” 　　大卫指着一只蛇首人身的污染源，“是我看错了？那只正朝这边赶过来的，刚才不是在底下挤着吗？” 　　纳亚则指向另一只，“你们看上面！” 　　大家望了过去，只见一只飞碟状的污染源朝目的地急速掠去，所到之处，凡遇障碍，直削而过，转眼间，几栋半塌的高楼又矮了一小截，数十只级别较低的污染源躲闪不及，当场暴毙，反应快些的污染源则往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席云几人沾着飞碟的光，终于看到了目的地的一小角。 　　那似乎是一栋民楼，原本有多少层高已经不得而知了，因为楼层塌了大半，只剩下底下的三层苟延残喘，破落的墙体格外斑驳，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断裂的钢筋。 　　这个和其它建筑没有任何区别的地方，会是5号的弱点、他们破局的关键？ 　　大伙脑子里同时冒出了问号。 　　就在这时，那飞碟怪气势汹汹、横行无阻地撞了上去。 　　没有震耳的巨响，也没有纷飞的沙尘石砾，飞碟怪像是一头扎进了棉花里，不仅一点棉絮都没打出来，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飞碟怪不见了。 　　被那栋其貌不扬的建筑吞了？ 　　席云皱起眉，目光落到重新聚拢、再次包围住建筑的污染源身上，无意瞥见了大卫说过的那只蛇首人身的污染源。 　　蓦地，她倏然回头，目光一凝，抬腿将站在最高处的纳亚绊倒，急急喝道：“都趴下！”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在众人上方险险擦过，朝不远处的建筑迅疾冲去。 　　竟是那只凭空消失的飞碟怪！ 　　“物体挪移？那是普通居民楼，又不是瞬间传输装置。”纳亚拍了拍膝盖站起来，“黑科技是不太可能了，别是什么污染源吧？我现在有点信你的弱点核晶论了大卫，5号不是会建通道吗？也算是一种空间技能？好像对得上？说不定那里面还真藏着它的核晶。” 　　“那围攻这地方的污染源怎么解释？”大卫阴谋论张口就来，“是不是它们看自家老大出去干架，觉得机会难得，趁机造反？” 　　纳亚“唔”了一声，“可是看情况，它们造反的过程不太顺利啊，感觉那地方有两把刷子，不太好啃。” 　　“好不好啃一回事，别啃不下跟飞碟怪一样被转移走就糟了，我们可以没有那么多功夫来回跑。”大卫观望了好一会，有了结论，“转移后出现的位置随机，距离一定，也就是说我们几个中招的话，大概率会分散。” 　　沉吟了好一会的席云说：“如果真是某种污染的话，我反而有办法对付，只要让我接触到那地方， 　　我们最多只会中一次招。” 　　“一次……”大卫问，“老大，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7分钟左右。” 　　“那勉强够。”大卫掏出武器，“只要不惊动周围那圈污染源。” 　　“管理员帮我们叠的隐匿buff还在，惊动不了。”纳亚摩拳擦掌，仿佛他只是在打游戏开副本，而不是即将冲进重围拼生死，“我带头，大卫断后，大家冲？” 　　席云点头，“嗯，冲。” 　　四人抱团，朝目的地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有所谓的“隐匿buff”在，他们仿佛入海的水滴，顺利无比地混入了污染源之中，顺着污染源涌动的趋势，快速接近包围内圈。 　　哐！ 　　地底猛地一震，穿云裂石般的轰鸣倏而响起，万米之外，医院所在，全城全亮的那片区域，无数污染源井喷而出，一名瘦削的少年率先升空，狠厉的视线与席云隔空相对。 　　方才还融洽地接纳席云四人的包围圈为之一顿，不断朝内围建筑发起冲击的污染源如梦初醒，暴虐的目光齐刷刷地盯了过来。 　　它们意识到了席云等人的存在。 　　管理员施与的“隐匿buff”失效了。 　　全城的污染源放弃了原本的目标，尽皆朝她们涌动了起来！ 　　四人早有准备，想也不想，开能量炮的开炮，丢拦路道具的丢道具，用迷惑技能的用技能，齐心协力地将前方的污染源暴力拨开，朝众污染源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居民楼里，破釜沉舟地扑了进去。 　　【倒计时：00：04：31】 第128章 　　前方就是居民楼的辐射范围，身后则是咆哮扑来的污染源，席云的身体借由惯性继续朝前扑去，大脑则卡着这不到半步的距离，在早已打开的系统界面里疯**作—— 　　【是否在此坐标上建立新基地？】 　　【基地建立中……】 　　【恭喜您建立了第三个基地！】 　　【是否将基地（未命名）升至1级？所需改造力积分：25】 　　【基地（未命名）已升至1级】 　　【是否将基地（未命名）升至2级？所需改造力积分：100】 　　【基地（未命名）已升至2级】 　　…… 　　【是否将基地（未命名）升至6级？所需改造力积分：4000】 　　【基地（未命名）已升至6级】 　　【您已解锁基地地图，请点此查看详情】 　　噗通。 　　席云抱着席魇，摔到了地上。 　　此时她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转移出去”的最坏打算，正一刻也不敢停地打开系统仓库，选中防护罩，准备装备。 　　她有充足的滤绵岩储量，只要装备了防护罩并开始净化，不管在居民楼里作怪的是5号的核晶还是奇怪的污染源，她都自信能将其一举清除！ 　　【恭喜！您已找到（5号信号屏蔽能力的弱点）】 　　【恭喜！您与基地（家园）、基地（2号家园）恢复了链接！】 　　【基地内一切由改造力支持的设施已恢复正常运转】 　　【您已在半小时将地下城-19层的所有地球人转移至安全区域并完成撤离，任务（（限时）资源争夺战困难）圆满完成！】 　　【您这一系列操作堪称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恭喜您获得影响力*5000，万能线索*1，专属任务称号：天秀领袖】 　　好一顿无脑商业尬夸，闭眼疯狂恭喜。 　　席云被系统整愣了。 　　什么情况啊？ 　　她防护罩还没装，什么事都还没干，就摔了一跤，怎么就通讯恢复、任务圆满完成了？ 　　她一头雾水地看了眼周围，发现自己就在居民楼墙边。 　　居然没被居民楼转移出去？ 　　其他人也没有？ 　　就因为他们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 　　要说天秀，这座其貌不扬却能针对性排斥外人、不动声色解除S级屏蔽能力的居民楼，才叫做天秀吧。 　　“恢复了！通讯器信号恢复了。”大卫和纳亚愉快地嚷嚷起来，“老大老大，你那边呢？和基地的联系恢复了吗？” 　　得知危机暂时解除，大家高兴了一会，倒也不敢过于懈怠，决定探一下这座居民楼的深浅。 　　“基地地图显示……这就是普通的……居民楼，但是2楼……哦……2楼有点意思，这么多年了……结构完好就不说了，连……嗯……连家具摆设竟然也……一应俱全，你们可以重点查探一下。” 　　席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实在是因为刚恢复和2号基地的链接，那边的信息层出不穷地弹了出来。 　　【基地（2号家园）新增战略性资源-冷冻舱*8602】 　　【基地（2号家园）新增临时居民*3245】 　　【临时通行证持有者刘平安已归还通行证】 　　【临时通行证持有者艾利已归还通行证】 　　…… 　　【警告！您的居民霍金斯盖里克、安娜克里斯正在遭受S级等诸多污染源攻击！】 　　【警告！您的居民霍金斯盖里克遭受重伤，丧失行动能力，有性命危险！请让其尽快离开污染源的攻击范围！】 　　【警告！您的居民安娜克里斯精神力消耗异常！】 　　【警告！您的居民安娜克里斯遭受重伤，有性命危险！请让其尽快离开污染源的攻击范围！】 　　【您的居民霍金斯盖里克、安娜克里斯已脱离污染源的攻击范围】 　　【您的居民霍金斯盖里克正在使用医疗舱】 　　【剩余治疗时间：00：21：05】 　　一系列信息扫下来，席云为安娜他们捏了把汗，看到霍金斯用起了医疗舱，不由松了一口气——医疗舱在基地，能用上这东西说明他们安全回基地了。 　　然而不等她这一口气松完，系统又刷新了消息，这回接连八条，间隔不长不短也不算规律，内容一模一样： 　　【警告！您的基地（家园2号）正在遭受重大攻击！】 　　很显然，有东西在攻击基地的防护罩。 　　席云看了眼最新消息的触发时间，是在5分钟前，那个时候她和2号基地的链接还没有恢复，一切由改造力支持的设施都停止运转，根据系统早先那一堆提示，安娜他们手里的备用防护罩都成了废品。 　　可系统刚才说了，她成功把-19层的人转移到了安全区域，所以按理，应该没有第九下攻击了吧？ 　　似是回答她的疑惑，系统提示再次刷新。 　　【您的物品（防护罩）已损坏】 　　时间，三分钟前。 　　不。 　　这不可能。 　　如果防护罩真的损坏了，污染侵入基地，除了穿着作战服的安娜和霍金斯两个伤号，其它活物都得死，但她任务明明完成了，所有人都到了“安全区域”，她和大卫他们也完成了撤离。 　　除非…… 　　系统只针对“抵达安全区域”的那一刻进行判定。 　　那这岂不意味着…… 　　他们晚了？ 　　不不不，不会的，还有地下城那批污染源在，他们能保证地下城五百年正常运转 ，与-19层相安无事，为基地扛几分钟应该不在话下。 　　可万一呢…… 　　席云思路乱成一片，呼吸急促了起来，既想系统尽快更新出后面的信息，又对可能冒出来的坏消息充满了恐惧。 　　一秒、两秒、三秒…… 　　席云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急傻了，等什么系统消息，直接沟通不是更快。 　　她从仓库里掏出土电话，却发现平时多少有点杂音的竹筒里，这次安静得出奇。 　　席云微愣的功夫，留在她身边的纳亚凑了过来，“老大，安娜在用通讯器，我跟她联系上了。” 　　他开了扬声器，安娜的声音从那边传了出来，听着有些疲惫，但还算可以。 　　席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松着劲和安娜打起了招呼，“喂，安娜，你们还好吧，可以用防护罩了，赶紧用。” 　　“防护罩不是好了？比起这个……”安娜拿着电话，勉力站在砖头路灯顶端，神情凝重地看着基地西北方。 　　那是黑竹林所在的方位，平日低调胆小的竹林竟冲天而起，每一根竹子都足有两人合抱那般粗细，形成一片浩荡汹涌的绿海，绿浪翻滚间，吞噬了不少试图闯入的污染源。 　　绿海的缝隙里，一股又一股红色龙卷风从中蹿起，不住地盘旋呼啸，无数污染源黏在上面，与组成龙卷风的红虫群拼死撕缠。 　　“红虫快不行了，黑竹林因此暴走，但它们那边有3只S级，恐怕撑不过十分钟。我们这边……”安娜看了眼基地外，之前攻击他们的那只翅膀枪怪正与地下城诸位僵持，“暂时无法支援。” 　　和电话那头安娜的话语一同响着的，还有这边大卫的喊声，“老大老大，你快看群聊，将军刚发了消息，说是和黑竹林有关。” 　　将军？ 　　秦自行？ 　　这货之前神秘兮兮地带着克兰跑了，连她给的临时通行证也不拿，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查无此人，一直在通讯器里安静躺列，这会怎么忽然诈尸了？ 　　席云点开通讯器，一眼就看到了秦自行发的东西。 　　那是一份文件，名称是《基因治疗研究观测报告卷三》。 　　她按秦自行的提示，翻到第589页，加粗的白纸黑字赫然映入眼帘。 　　《精神患者基因治疗研究观测报告》 　　研究对象：方衍 　　在研究对象的姓名旁边，贴着一张蓝底照片，七八岁的小孩对着镜头，拘谨得有些瑟缩。 　　她见过这个小孩。 　　她甚至听过这个名字。 　　席云大脑里庞杂的信息自动溯源，不算遥远的记忆再次重现。 　　那甚至不是属于她的记忆，是她意外拿到黑竹林肱骨后，不小心窥视到的东西。 　　疲惫的少年带着小孩坐在竹林深处的湖边，耐心地哄劝—— 　　“带小衍出去的话，哥哥顾不过来呀。” 　　“我们家小衍躲猫猫最厉害了，对不对？” 　　…… 　　小衍，方衍。 　　记忆里小孩的模样与眼前的照片精准重叠。 　　形成黑竹林的那个小孩，竟是一名接受过基因治疗的精神患者。 　　是什么样的精神疾病？ 　　“老大。”纳亚在边上喊她。 　　席云恍若未闻，向后翻开了文件的下一页。 　　患者概况： 　　精神分裂病患，具多重人格病症，接受本基因治疗前，患者包括主人格在内，共计具备4个不同人格。 　　患者主人格情绪波动过于剧烈时，其它三个人格会根据主人格情绪的不同而定向出现。 　　席云忽然想起，用黑竹林给的竹子，做出了【一把用于讨好席云的椅子】后，触发特殊效果时，会出现六个看不见脸的、蹦跳着唱歌的小孩。 　　这里的4个，和唱歌的那6个小孩，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她继续往下浏览文件。 　　研究目的： 　　本次研究拟用III型情绪隔绝剂，对患者的特定情绪波动进行控制，从而杜绝1号人格出现的可能。 　　1号…… 　　这种称呼似曾相识。 　　正在追杀他们的那个S级，被地下城管理员称为5号。 　　管理员被5号称为4号。 　　管理员说，“她”和5号同根同源。 　　席云一直以为管理员的意思是，“她”和5号曾是兄妹。 　　4号、5号……再加上主人格和文件里说的3个分裂人格，刚刚好是6个…… 　　如果说以上都只是巧合的话，那…… 　　黑竹林有异型核晶，触手怪有异型核晶且证实与黑竹林同源，而地下城管理员，刚好也有异型核晶…… 　　咔哒。 　　“老大！”纳亚半天叫她不动，终于吼了一嗓子。 　　席云回过神，发现还在休眠的席魇莫名抽动了起来。 　　【您的居民席魇受环境干扰，出现自体能量排异反应，升级失败】 　　一颗晶莹剔透的头骨从蛇口中吐出，咕噜噜地滚到了席云脚边。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去碰，系统很快完成了识别。 　　【物品详情 　　名称：一颗人类的头骨 　　……】 　　【（支线）被水流冲散的尸骨】。 　　【任务描述：您捡到了一颗人类的头骨，这段头骨的主人逝世于五百多年前……】 　　【是否绑定此头骨以完成支线任务（被水流冲散的尸骨）？】 　　所以，管理员果然和5号、触手怪以及黑竹林一样，都是那个叫方衍的小孩的衍生物？ 　　席云恍然之余，视线不经意地在系统那堆乱七八糟的提示上掠过，陡然停在其中一个短句上。 　　“自体能量排异反应”。 　　属于管理员的核晶，对于席魇来说，为什么会属于“自体能量”？ 第129章 　　最后一块隐蔽的残片摆在了眼前，之前各种被忽视的端倪逐一涌现—— 　　管理员对席魇异常亲近的态度； 　　被问及是否认识席魇时，对方那句似是而非的回答“算是吧”； 　　说到席魇身上的限制，管理员由衷说的评价“干得漂亮，我很喜欢”； 　　再到更早些，黑竹林的肱骨，之所以会掉到席云手里，是因为席魇暴力猛锤黑竹林给震出来的。 　　席云还纳闷过，怎么污染源的核晶说乱蹦就乱蹦的。 　　还有肱骨被她捡到，红虫为之暴走，激动地试图讨回，而席魇当初的原话是： 　　“拿了就拿了，有什么问题？” 　　席云一直以为是席魇任性霸道，但如果…… 　　核晶本来就是它的东西呢？ 　　作为物主，它的确有任意支配的权利。 　　这样说来，席魇竟然也是方衍的衍生物吗？ 　　那5号在这边袭击管理员、追杀席魇，又派人去基地那边找黑竹林的麻烦，是为了把方衍其它的衍生物都化为己有？ 　　然后呢？ 　　来个大一统，当地球史上第一个污染源牌秦始皇吗？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别哭了！” 　　像说梦话一样，席魇突然嚷了起来，紧闭的蛇眼猝然睁开，黑漆漆的眼珠看向席云，蛇首不满地往她肩膀撞了好几下，“你挑的什么破地方！现在好了，这玩意被我吐出来了，吞不回去了！你知道有多麻烦吗？我要被那该死的胆小鬼吵死啦！吵死啦！” 　　它气哼哼地推了席云一把，尾巴拍得地面砰砰响，暴躁地将自己的蟒身打成了一个又一个死结。 　　席云把这串蛇结拎到面前，“慢慢说，为什么吞不回去？” 　　“还不是你挑的破地方！搞得我反胃！呸呸呸！”席魇骂骂咧咧，发泄地扫了下蛇尾，把头骨抽到了席云怀里，“收起来收起来，别搁这里碍我眼……” 　　【警告！S级污染源正在入侵您的基地，请尽快启动防护罩！】 　　席云蓦地变了脸色，意念一动，将怀里的头骨收进系统仓库，毫秒之间，黑色的蛇尾从她面前挥过，与一道急速的黑影轰然相撞，旋即，蛇尾倏然断开，短了三分之一的席魇卷住席云，将她往后一带。 　　“趴下！” 　　大卫的喊声从居民楼二楼传来， 　　一枚全功率能量炮紧随而至，与从另一个角度激射而来的另一枚一起，打在了被蛇尾缠住的黑影身上，震得整片大地抖了好几抖。 　　席云借着这半秒不到的时间，想也不想地翻出防护罩，确认装备！ 　　果冻状的防护罩迅速膨胀，透明的边缘重重地拍在入侵者上，竟无法再进分毫。 　　【您的基地正在遭受极为重大的攻击！】 　　【防护罩已损坏】 　　两句提示前后不超过一秒！ 　　至于那入侵的黑影，在接连经受了众人骤雨般的一套连招后，也不过轻描淡写地退了一步。 　　突然！ 　　黑影于尚未散尽的硝烟之中骤然发难，一把攥走了悬浮在席云面前的席魇，将其一口吞入腹中！ 　　【警告！您的居民席魇正在遭受攻击！】 　　席云面沉如水。 　　少年模样的5号现出了它瘦削的身形，隔着肚皮，还能看到它腹中有异物在不断地闹腾凸起，它将腹部狠狠拍平，抬头时表情阴冷而得意，“怎么是这个表情？是觉得我进不来？还是觉得你们有本事阻止我吞了这条聒噪的黑蛇？” 　　席云保持着冷静，“席魇身上有我给的限制，你吞了它，你也讨不了好。” 　　5号不以为然，“4号是这么跟你说的？那它可真是个撒谎精。谁说我跟黑蛇一样废物？你对它的限制还能作用到我身上不成？” 　　它腹部传出席魇的骂声，“谁废物？你才废物，你全家都废物！有本事你吸收了我啊，只吞不消化算什么本事？吃都不会，废物！” 　　5号冷笑，“你也就只能在我肚子里穷嚷嚷了，凭你也配成为我的一部分？呵。” 　　在它肚子里的席魇反唇相讥，“搞清楚，要不是沾了我的光，你能进得了这个破地方？早被弹出去了吧！” 　　这嘴和肚子吵架的场景实在闻所未闻，席云感受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席魇，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5号进不来？” 　　“废话，要不是这破地方傻得冒泡，以为它跟我一样都是你的……” 　　席魇的声音戛然而止，5号面露嫌恶，看着席云，戾气越来越深重，“我跟卑劣的人类毫无关系，人类都该死，都该死！” 　　黑风从他身上涌出，化作一柄长达十米的薄刃，朝站在地面的席云和纳亚直削而去！ 　　毫无预兆地，薄刃上有什么东西蠕动了起来。 　　5号眼中利芒一闪，薄刃化作无数细针，将附着在上面的无数爬虫刺了个对穿。 　　精神技能-爬虫入侵。 　　此技能以精神力形成爬虫，可侵蚀包括精神力在内的一切具备信号辐射波动的作用对象。 　　“这里面不怕攻击！进来！”帮他们拦了一下5号攻击的大卫趴在二楼边缘，大声喊道。 　　纳亚揽住席云，早已勾住居民楼的抛绳猛然回收，带着她跃出攻击范围，席云则掏出鸡毛扇，奋力朝5号方向挥出。 　　铺天盖地的墙头草凭空生成，挡住了5号的视野。 　　5号在管理员手下吃过这东西的亏，见状，眼底肌肉一抽，杀气勃发，手势一压，薄刃化作黑焰，火势猛蹿，眨眼间便将墙头草烧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5号纵身一跳，在空中变出数柄薄刃，斩断抛绳，从各个角度封死了两人生路。 　　席云翻手，【超坚强之口令泡泡】于须臾之间裹住她与纳亚二人，堪堪为两人阻了一秒下方的利刃，两人趁机调整方向，避开要害，滚落在地。 　　5号不给他们留任何喘息之机，身形变化间，又打出一套连招。 　　它的神情充满了杀意、暴虐与憎恶，如果不是管理员曾明确表示二者同根同源，席云根本无法把它和那个胆怯的方衍联系起来。 　　它真的是方衍某个人格的衍生物吗？ 　　为什么是5号？文件描述里明明只提到了3个分裂人格，为什么还会多出一个编号为4的管理员，以及这个反人类的5号？ 　　后来才分裂的？ 　　契机是什么？ 　　电光火石间，席云灵光一闪，丢出【一颗拦路的巨石】，勉强挡了下5号攻击，扯着嗓子喊：“安德鲁，你的技能！” 　　已从二楼跳下的安德鲁听到指令，想也不想，依言照做。 　　精神攻击-粉饰太平。 　　众人视野一花，还未反应过来什么，身形微顿的5号已勃然大怒，面上黑气四溢，“你、们、怎么敢！” 　　安德鲁脸上也有黑气随之一闪，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面色霎时间惨白如金，眼见就要摔到地上，被同样跳下楼的大卫及时抻起，“有用，你继续，我们帮你！” 　　大卫精神力肆意铺开的同时，视线朝纳亚看去，纳亚从他眼神中得知意图，也大规模地动用起了自己的精神力来。 　　精神技能-合力一击。 　　两位A级战士的精神力浩瀚如斯，很快实现了交汇，不分彼此地融成了一片汪洋，其能量之庞大，就是S级也要为之色变。 　　这片汪洋亲和力极强地融入安德鲁输出的精神力之中，滋养着他即将干涸的技能，朝着5号猛然击去！ 　　精神攻击-粉饰太平！ 　　四周狂舞的致命黑刃溃散成烟，黑白色的人影与景物轮廓以极快的速度交替变换，色彩从极浓到极淡，再到后来，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逼真的五彩。 　　汽车被一股怪力掀翻，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底盘朝天地落到地上。 　　熊熊大火烧了起来，将汽车部件烤得焦黑。 　　破碎的车窗里，一具尸体塞在变形的驾驶座里，歪着脑袋，烧得血肉模糊的半边脸勉力朝后望，已经失了焦的视线对面，是一具更小的尸体。 　　少年跪坐在地面上，失神地望着随时可能爆燃的汽车，双眼一眨不眨。 　　衣衫破烂的方衍站在他身边，手里抓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金属条，歪着脑袋看他，“哥，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你想把我丢掉，是不是？” 　　“你又要把我丢掉，是不是？” 　　“你不喜欢我。” 　　“你一直都很讨厌我。” 　　“你从来就不觉得我也是你的弟弟。” 　　“你一直都想我去死，是不是？” 　　他的眼神疯狂到了极致，反而透出一股诡异的平静，手中的金属条被他高高举起，沉沉落下。 　　啪。 　　是金属砸到肉上的声音。 　　少年以手掌托住金属条，终于看了方衍一眼，缓缓张开了口：“……” 　　画面陡转，被打翻的汽车回归原位，再次被一股怪力掀翻，大火再起，少年重新跪坐于地面之上…… 　　趁5号中招的功夫，席云几人急急朝居民楼奔去，心中五味陈杂。 　　“我记得安德鲁这个技能是……”纳亚没有再说下去。 　　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安德鲁的粉饰太平，是利用精神力，针对作用对象的精神弱点，为作用对象打造出来的一个足够美好、足以沉溺的假象。 　　也就是说，如果5号看到的这场灾难尚算假象的话，那里面唯一可以说得上美好的东西，就是少年最后伸手那一拦了。 　　如果少年没有拦住那根金属条，照那凶器下落的趋势…… 　　席云想起当初她在黑竹林里看到的幻象—— 　　少年的脸上，从左额角一直到右颧骨，翻着一条深到见骨的豁口。 第130章 　　在席云四人踏进居民楼楼道的一瞬间，5号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于盛怒中暴走了。 　　围在外面的污染源叫都来不及叫一声，灰飞烟灭，浓厚的污染凝成实质，乌云般地悬在了居民楼上空，似是在与无形的力量抗衡。 　　大地发出哀鸣，整座城市抖若筛糠，地面四分五裂，残破的建筑纷纷倒塌，就连席云几人所在的、这座城市里唯一屹立不倒的居民楼，也终于被刮去了一层墙皮，在这种阵仗中幅度不小地震动了起来。 　　四人在2楼保存得最完好的房间里摇摇晃晃，一边试图找出这地方这么能抗事的原因，一边语速飞快地商议对策。 　　“席魇怎么样了？”安德鲁问。 　　“还活着。” 　　这是从系统源源不断的提示——“您的居民席魇正在遭受攻击”判断出来的。 　　“那就还有救。”大卫琢磨了一下，提议道，“我看那少年对5号刺激不轻，或许是突破口呢？老大你刚说那少年后来变成了竹林里的红虫，不如我们把它带过来，说不定能让5号有所掣肘？” 　　“再加上安德鲁的技能，说不定能把它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只要能做到这点……”纳亚不要钱似的抖了一堆高级核晶出来，一小部分是他自己的，绝大部分是在医院里薅的，“超猛炸药包伺候。” 　　所以关键还是能不能把红虫带过来帮忙。 　　“你还能再用一 　　次那个瞬移技能吗？“安德鲁担心地问席云，“身体撑得住？” 　　席云摇头。 　　倒是跟身体无关，而是积分不够了。 　　“不用用那个，传输器已经恢复了信号。”纳亚说，“瞬间传输装置能用了。” 　　“但是我担心一点，你们还记得安娜几分钟前说的话吗？”大卫说，“‘红虫快不行了，黑竹林因此暴走’，它们会被污染源围攻，都是5号的意思吧？如果5号真的对红虫有所顾忌，也不至于逼到一向靠红虫保护的竹林暴走。” 　　“但也有一个可能。” 　　席云沉吟道，“为什么5号不亲自去？以它的实力，完全可以先解决了竹林，再去解决管理员，这样不是更省事吗？为什么要派手下去那边，以至于墨迹到现在都拿不下？” 　　“我怀疑，它自己不敢面对红虫。” 　　轰！ 　　一次前所未有的猛击作用在居民楼上，震得几人均是一个趔趄。 　　“少在里面废话，该死的人类！滚出来！！！”5号嘶吼着，疯狂攻击着居民楼。 　　这反应验证了席云的猜测。 　　席云打破众人短暂的沉默，“那就这样了，正好竹林那边也需要支援。大卫、纳亚，你们两带上我的传输器回去，地下城那个传输装置你们不是做好了手脚吗？去把红虫带……” 　　轰！！ 　　又是一次猛击，居民楼朝一边微微倾斜了起来。 　　纳亚维持住平衡，“糟了，赶不及，这居民楼也快扛不住了。” 　　“刚才那一套，我们三再来一次。”大卫指了下安德鲁，又看向席云，“老大你回去。” 　　“不行，基地周围还有三只S级，我的话短时间内无法突……” 　　轰！！！ 　　第三记猛击重得几乎要震碎他们的心脏，墙壁、地板、天花板都豁出了裂口，刀子一样的能量风暴从裂缝中刮了进来，将厚重的大理石桌子割得四分五裂。 　　几人闪退不及，脸上身上很快都挂了彩。 　　席云按着鲜血淋漓的手臂，视线透过缝隙，落到外面的5号身上，后者朝她残忍一笑，慢慢竖起了四根手指头。 　　它在预告第四下。 　　这栋居民楼绝无法再承受第四下冲击！ 　　席云握着手臂的手一紧，飞速运转的大脑再绞不出新的方案，她只剩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只剩这一个，未必奏效，就算奏效，也不知道能拖多长时间，更何况…… 　　【您的居民席魇申请迁出户籍】 　　席云手上浮起了青筋。 　　这是第一次，这只闹腾的贪吃鬼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仅如此。 　　当事蛇的这条申请确认了她的猜想。 　　席魇被5号吞进肚子后，曾经说过，5号是沾了它的光，才进得了居民楼区域，具体缘由它没来得及讲清楚，就被5号打断了。 　　那句被打断的原话是“这地方傻得冒泡，以为它跟我一样都是你的……” 　　现在看来，席魇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提示十有八九就是“居民”。 　　结合这条提示，考虑到这栋神奇的居民楼只接纳人类，不接纳污染源，不难推断，席魇作为特殊存在，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席云基地的户籍凭证在限制它的同时，也模糊了它的身份，这才使得它能以“普通居民”的身份被居民楼接纳。 　　这应该也是席魇一到了这里面，就出现所谓的“自体能量排异反应”，不得不把还未吸收完毕的污染物（管理员核晶）吐出来的原因。 　　至于5号为什么能进来，怕是因为它利用了和席魇同源这一点，混淆了居民楼的判别条件。 　　所以，追根溯源，要把5号赶出去，就只能…… 　　【您的居民席魇申请迁出户籍】 　　席云盯着确认键，迟迟没有下手。 　　虽然取消席魇的户籍能解燃眉之急，但这就意味着她会解除掉席魇的一部分限制，那已经在5号腹中的席魇岂不是有危险？ 　　楼外，5号身旁盘旋着无数锋利的黑刃，四根手指微微曲起，即将发动最后一击。 　　【您的居民席魇申请迁出户籍】 　　【您的居民席魇申请迁出户籍】 　　【您的居民席魇申请迁出户籍】 　　…… 　　一连好几条申请提示弹了出来，相当有席魇平时吵吵嚷嚷的风格，席云按着手臂的手五指指尖发白。 　　蓦地，她神情一松，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楼外，5号四指朝前一勾，黑刃杀机四射地朝居民楼飞了过来。 　　同时，席云同意了席魇的申请。 　　堪堪削上居民楼的黑刃，与5号一起，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 　　孤岛，2号家园。 　　撕咬声、爆燃声、兵刃交接声接连不觉。 　　一只S级在众人的合击下，终于消亡了。 　　安娜避开翅膀枪怪的攻击，于几个跃动间重新落回了基地，在怪物狠厉的眼光下，半跪着稳住身形，好歹没摔得爬不起来。 　　她的武器已经从厚重的巨斧换成了八十公分左右的手持炮，轻巧了不少，尽管如此，早先胸骨上紧急处理好的伤又一次泅出了不少血迹。 　　她能撑住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这个节骨眼…… 　　安娜望向基地外，过来支援的地下城污染源已少了大半，西北方，原本显眼的红龙卷与浩瀚的绿竹海只剩几抹破破烂烂的红绿色块，绝大部分位置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恐怕随时都会被敌人彻底淹没。 　　听纳亚说，他们那边还遇到了更不得了的劲敌，这群敌人的头目，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别说回援，可能席云那边才是更需要支援的一方。 　　无论如何，这边都得撑住了。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将过于急促的呼吸放缓下来，靠着手持炮支撑，稳住核心力量，缓缓站起。 　　视线变化间，她陡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光线折射呢？ 　　防护罩虽然完全透明，但边缘处还是存在轻微的光线折射现象，可现在一点也没有！ 　　安娜后知后觉地想起席云在电话里说的话—— 　　“可以用防护罩了”。 　　当时她没放在心上，只当席云那边的信息有延迟，因为更早些的时候，危急关头之际，污染源猛冲进来，却在中途陡然消失。 　　防护罩有净化功能，她自然以为污染源被净化了。 　　可现在看来，竟然不是！ 　　防护罩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么说，基地里很可能已经潜入了外敌！ 　　安娜后背沁出一层新的冷汗，整个人的精神从十分紧绷提到了十二分，将强弩之末的精神力铺了开去，不放过任何细节地搜查了起来。 　　基地里有异常的精神能量波动！在那！ 　　1号基地所在的地洞。 　　她擦了把嘴唇上方的细汗，握紧手持炮，谨慎地靠了过去。 　　比起这段时间大规模扩张的2号基地，1号基地依旧只占着极小的地盘，老老实实地窝在底下，以有限的空间，盛放着席云的冷冻舱和她测试基地BUFF的实验品。 　　而此刻，1号基地不大的空间里，空间波纹剧烈震荡着，一个人影若无其事地站在其中，正 　　低头打量被主人搁置已久的冷冻舱，巴掌大的黑洞在他边上缓慢收缩，惹得周围的空间波纹冗杂而混乱。 　　安娜靠近，他似有所觉，仰头看了过来。 　　她与他四目相对，从他深棕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汹涌狂乱的情绪，个中意味，难以辨别。 　　她按下心中惊惧，暗地里意念操作通讯器，联系远在岛外的同伴，手上则举起了武器，将调至最大功率的炮口对准了他，干着嗓音，冷然问：“是敌是友？” 　　* 　　岛外。 　　居民楼在灾难的于波中悠悠晃了两下，终是叫人提心吊胆地稳住了身形。 　　一直刷新着警告的系统骤然安静了下来，席云在逐渐消停的风声里，听到了自己频率更加急促的心跳。 　　但愿她赌对了。 　　“5号消失了？发生了什么？居民楼怎么忽然灵光了？”纳亚摸不着头脑地走了过来。 　　大卫走了一半，停下了脚步，接起了临时电话，“老姐？你们那边还撑得住吧？” 　　安德鲁掰开席云的手，小心地给她包扎伤口。 　　“跟那边说你们马上回援。”席云跟讲电话的大卫说了一声，把自己的传输器丢给纳亚，不无疲倦，“我把席魇开出户籍了，能顶一阵，但也有可能导致它被5号彻底吸收，你两抓紧，尽快把红虫带过来干扰5号。” 　　【您有一通来自通讯器的电话】 第131章 　　怎么突然那么多电话？大卫在跟安娜说话，那这边打来的又是谁？ 　　席云揉着眉心，看了一眼，居然是不久前往群里丢文件的秦自行。 　　“喂喂？席云？群里的文件你看到了没？这波通讯我维持不了多久，就长话短说了。我遇到了只了不得的S级，可能跟你那竹林朋友渊源不小，我怀疑之前基地的水源问题……哦，还有那只莫名降级的触手怪，都是这只S级搞得鬼。” 　　秦自行那边说着，安德鲁这边已经麻利地给席云包扎好了，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余光瞥见地上掉的一样东西，眼神闪了一下，走过去捡。 　　电话那头，秦自行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总之，现在有什么东西惹了这只不好惹的S级，它跟那玩意打得有来有回的，都暴走了，我怀疑它为了提升实力干架，正在远程吞竹林的能量。你不是说一旦你收了竹林核晶，就没人抢得走吗？赶紧去收了，能保竹林，还能顺理成章拿核晶，还能坑一把我这边的S级，一举三得，哈……” 　　正在担心队友安危、心情并不美丽的席云：“……” 　　“姓秦的，你好像还很开心？”她打断他说话，面无表情，“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那个惹了S级、跟S级打得有来有回的东西，是我？” 　　秦自行：“……” 　　他沉默了一会，“不要告诉我你在那栋居民楼里？” 　　旁听的纳亚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微妙了起来，“不会吧，将军，你也在这边？那这里该不会是……” 　　“席云。”安德鲁走了回来，难得不顾旁人，不由分说地插了句嘴，“我知道这地方为什么污染源进不来了，这地方的主人是……” 　　“老大，安娜那边说……”大卫严肃地皱了眉，也扬声插话，“1号基地里闯进了一个实力不俗的陌生人，有操纵空间的能力，这太巧了，你说该不会是……” 　　通讯器那头，秦自行声线紧绷，“席云，先听我说，你们在的地方是一个高危实验体的地盘，那人连外面那只S级都忌惮三分，赶紧出来，我和克兰接应你们。” 　　三个人同时开口，三道声音叠在一起，乱糟糟的，席云一时听不出谁在说什么，只知道下意识接过安德鲁手里的东西，定睛一看，如遭雷击。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被转移走的5号已第二次冲回了居民楼外。 　　接连两次被转移出去让它暴跳如雷，它一双人腿变成了蛇尾，半张脸上爬满了黑色的蛇纹，法令纹附近的肌肉不断抽搐着，眸光凶恶而疯狂，让人毫不怀疑，若是它有办法重新进来，必是要将这栋建筑夷为平地、挫骨扬灰。 　　“蛇尾？席魇这就被它吸收了？”纳亚惊喊一声，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不，不对。” 　　“你也发现了？”大卫端详着5号身上的蛇尾，“摆动间不是很自如，更像是控制不住。” 　　居民楼外，5号喊了起来，“缩头乌龟！” 　　纳亚有些好笑，“它想干什么？都到现在了，不会觉得骂两句我们就会出去吧？” 　　5号居高临下地盯着居民楼，“你以为你这栋破建筑很了不起吗？你以为我等进不去你就了不起了吗？” 　　“哈！让我告诉你什么东西跑进去了吧。联邦渣滓！你的居民楼成了他们的避难所！成了你最恨的、联邦军队的避难所！你是宁愿要跟我等污染源作对到底，也要维护这帮垃圾吗！” 　　“不，不对，它不是在跟我们喊话！它在给我们拉仇恨！”大卫扒住窗沿，面色一变。 　　纳亚也反应了过来，“实验体！它是要把那个实验体喊出来，它自己进不来，就要让这地方的主人把我们赶出去！不，它要借实验体的手把我们抹杀干净！” 　　“这帮垃圾穿着联邦的作战服，拿着联邦的武器，靠着你的地盘保住狗命，还要把你精心布置的地方毁得面目全非，哈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你就由着他们在里面拉屎拉尿吧！” 　　大卫心头一跳，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席云边上的空间无声地扭曲了起来，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去，黑洞般的空间通道即将成形。 　　实验体被5号喊出来了！ 　　大卫想也不想，将还在愣神的席云拉到身边，一句“小心”尚未说完，就见不远处的空间通道似是预判到他的动作一般，飞快闭合消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另一个方位成形，足有一人之高的空间通道彻底生成，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从中走出，而席云被大卫这么一拽，正好跌入对方怀里，被对方一把抓住双臂！ 　　“席云！” 　　“老大！” 　　众人不由惊呼出声。 　　秦自行那边听到动静，声音蓦然抬高，不容置疑，“十点钟方向！撤！” 　　一阵黑芒从居民楼地面骤然暴起，线条分明的六星芒阵猝然绽放，六片黑色的光幕组成两座相对交叠的三菱柱，两道人影从十点钟方向强势突进，其中一道舞着两米长的量子大刀，朝实验体利落挥下，另一道则攻其下盘，只等对方身形不稳，便可将席云从他怀中抢出。 　　空间波纹再现，男人拉着席云，在两人默契配合的围攻下凭空消失，不多时，重新出现于一米开外。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几无表情，深棕色的眼睛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看到摔得乱七八糟的家具和破得跟烂布一样墙壁，眉头不悦地扬起。 　　之后，他的视线才一一扫过在场诸人和大家手里的武器，最终低头看向席云，不是很耐烦地又挑了下眉，语气不善地质问：“把我家弄成这样，你带的头？” 　　5号在外面阴沉沉地笑，煽风点火，“不是她还能有谁，缩头乌龟，你看这些联邦狗设着埋伏等你呢，好大阵仗，看来这回是想把你处理干净啊。” 　　“Ocean。”秦自行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耳垂上的六芒星闪着妖邪的暗色红光，身上隐隐散着一层黑气，“埋伏我弄的，跟这女孩没关系，她只是平民，不是联邦的人，更不属于联邦军队，放她出去。” 　　安德鲁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你……你还记得我吗……他说的是真的，我们有话好……” 　　实验体Ocean冷笑着打断，“有什么好说的，看你们一个两个的态度，敢说我家不是她带着你们拆的？” 　　话音未落 ，克兰已找出他的破绽，大刀再次砍下。 　　空间波动再起，Ocean还想故技重施，却见六芒星阵光芒大盛，竟生生将空间里的波纹抹平了。 　　秦自行脸色沉沉，耳垂印记的红光又盛了两分，映得他下颚的线条格外凌厉，六芒星阵的包围圈以Ocean为中心，颇具威胁地缩小了一圈，与此同时，他于无形之中抽出一把暗红色的长剑，以一个特别诡异的角度，似慢而快地朝Ocean刺去。 　　长剑出鞘，所有人遍体生寒，仿佛灵魂都有一瞬的战栗，就连在居民楼外煽风点火的5号，也莫名安静了下来。 　　“停！” 　　一句高呼石破天惊，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因为喊话的是被Ocean抓住、最不该喊停的人质席云。 　　从空间通道出现到秦自行杀招齐出、剑指Ocean，全程不超过五秒，席云到现在还拿着安德鲁给的东西，脑壳因为在短时间内强行消化过量信息，多少有些晕乎，还被他们一群人拽来拽去抢了半天，想插话都插不进嘴，这会多少有点心力交瘁，于是一句惊雷说得格外轻飘—— 　　“都住手，这我哥，自己人。” 　　秦自行动作一顿，耳垂上的红光暗了一些，六星芒阵光芒稍褪。他神色复杂了起来，“你哥？” 　　似乎是觉得荒谬至极，他又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句，“你说他是你哥？” 　　“是你哥干嘛那么臭脸，一个劲质问你拆家……” 　　等等。 　　是哥看到妹子带人拆家好像的确更容易心肌梗塞…… 　　秦自行神色变化不定，消化严重不良，指着Ocean箍着席云的手，点出最关键的矛盾，“是你哥他能拿你当人……” 　　“质”字没说出来，他终于注意到Ocean手上的细节。 　　对方箍着席云归箍着，倒是贴心地避开了她手臂上的伤，明显是怕把人弄疼了。 　　说起来，Ocean好像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席云挡招来着，完全没有充分利用人质的便利，挟持“人质”挟持了个寂寞。 　　秦自行：“……” 　　是他冒昧了。 　　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 　　纳亚：“真的假的……这你哥？把联邦边境搅得鸡犬不宁的星盗团Trash首领……高危实验体Ocean……是你哥？” 　　大卫：“亲哥？不是说Ocean都快上千岁了吗？他……你两怎么可能是……啊，基地那个冷冻舱……那你不是也……” 　　席云死亡视线扫过去，大卫顿时闭嘴，不敢弄清楚的知识又增加了。 　　席海则十分不满，“谁跟谁是自己人？” 　　说着，视线极其不善地搁秦自行身上，“我跟这位来、自、夜、冥、星的秦将军？这位引了那么多污染源来我的地盘试探深浅、用这么大手笔埋伏我、上来就下杀手要置我于死地的秦将军？” 　　席云：…… 　　是她错觉，还是比起痛下杀手什么的，她哥更介意秦自行来自哪里？ 　　“来自夜冥星”五个字对她哥来说是什么奇怪的雷区吗？ 第132章 　　“咳。”席云试图讲道理，让双方冰释前嫌、握手言和、一致对外，“……有一说一，你刚才抓我的样子的确很像坏人，大家反应激动了点很正常嘛。” 　　席海指着脚下的六星芒阵，“你是不是傻？这技能布置起来至少得老半天，他蹲我很久了你看不出来？还以为他为了你才费这么大劲动的手？” 　　席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真相估计也就是这么个真相，但她和秦自行会在这里碰上不就是凑巧吗？她哥在那里纠结什么出发点和诚意？重点怎么怪怪的？ 　　偏偏秦自行一反常态，认真接锅，“嗯，我初衷的确是为了蹲你。” 　　席海危险地眯起眼睛，周遭空间波纹微动，秦自行垂在身侧的红剑动了下，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两人视线无声地交起了锋。 　　“完了，这是还要打。”大卫嘀咕了一句。 　　纳亚凑到克兰耳边，“将军原本打算把Ocean怎么着？绑了？” 　　克兰小声回复，“剑都拿出来了，你说呢？” 　　“那不是刚误会人抓了老大吗？” 　　克兰凝重地摇头，“本来就是这个打算。” 　　纳亚眼皮一跳，抬眼看大卫，后者面上同样露出为难之色。 　　别看秦自行平时做事随意好说话，那是他这人没几条原则，难得碰见原则上的事，就没见他为谁妥协过。 　　当初联邦派的那个任务放在别人那都不算个事，哪想就是踩了秦自行的雷，元帅亲自出面安抚了半天，却被他一纸退役申请糊了满脸，从此联邦少了一名出奇制胜无往不利的上将，多了一名肆意妄为的特级通缉犯。 　　而现在，如果秦自行执意剿杀Ocean，那席云…… 　　他们该怎么劝才好？ 　　看在席云份上？ 　　可当年元帅拉来一帮重量级人物，亲情牌和感情牌通通打尽，也不见得秦自行为谁的面子动摇过一分。 　　这可太让人伤脑筋了。 　　他们三人因秦自行头疼不已，安德鲁却因为Ocean满脸焦虑。 　　他认识Ocean。 　　当年他被送至秘密基地，成为实验对象，后来之所以能摆脱基地控制，都是多亏了同在那个基地里的Ocean帮忙。 　　两人有过不算短暂的交流，他由此清楚Ocean的性子—— 　　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都必须扼杀于萌芽。 　　秦自行今天的态度和行为，摆明了对Ocean有杀心，就算今天不动手，也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动手。 　　Ocean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 　　可一旦Ocean跟秦自行打起来…… 　　安德鲁偷看席云反应，见她一会看看Ocean，一会看看秦自行，微微抿着嘴，不发一言，一副十分犯难、心情不快的样子。 　　Ocean会给席云面子吗？ 　　看他一出来就数落席云的态度，感觉又很悬。 　　自己得说些什么才能劝得动Ocean呢？ 　　众人各怀心思，欲言又止，现场安静无比，一触即发。 　　“我说。” 　　席理论上应该很为难云突兀地拍了拍手，把对峙两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众人听到动静，纷纷捏了把汗。 　　她会怎么劝？ 　　能劝得动吗？ 　　只听她无语质问：“你两能不能不要那么闲？” 　　众人：？？？ 　　骂这两位大佬闲？这是什么新时代劝架方式？ 　　席云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抬手一指，“没看到5号还在外面发疯吗？” 　　居民楼外，5号蛇尾根部长出了一条人腿，歪着身体，满脸蛇纹，表情狰狞，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污染源、建筑甚至是空气，似是和腹中的席魇争得正凶。 　　席海想说秦自行比那疯玩意威胁大，秦自行想说那玩意一时半会又进不来，先让它疯着耗会能量不开心吗？ 　　两人不约而同张了嘴，又在席云的视线下识趣地闭上。 　　众人：？？？ 　　就这？ 　　一个眼神，两都熄火了？ 　　“都没把那东西当回事，都厉害是吧。”席云看穿了两人的表情，“知道它为什么发疯吗？知道它怎么长蛇尾了还使唤不太动吗？说明席魇还在那玩意肚子里……” 　　席海瞥了安德鲁和秦自行一眼，高度警觉，“席魇？” 　　“哦，就是我的另一个队友。” 　　席海皱眉，依旧警觉，“怎么也姓席？” 　　“这是重点吗？你不许插话！听我说！”席云无情地剥夺了他的发言权，“反正，就还有一个队友在那玩意肚子里，你们谁有办法在解决那玩意之前，先把我队友剖出来？” 　　席海和秦自行两人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这怪明显把肚子里的东西融合了一半，一刀砍了容易，要从它的肚子 　　里把被融了一半的另一只怪抢出来，那就是另一种操作了。 　　其余四人的表情也很精彩。 　　眼见这空间波动也不动了，杀机四射的红剑也不抬了，说好无法阻止的内讧烟消云散，说好有脾气的大佬唯唯诺诺。 　　所以他们刚才到底在操心些什么啊？白瞎。 　　散了散了，席云不愧是席云，老大就是老大。 　　“那我就当你们都没办法了。”席云不知大家心里的嘀咕，见两人半天没发话，懒得浪费时间，不客气地指挥了起来。 　　先是找上秦自行，“你，和克兰马上回基地，基地被围攻了，你们帮那边解围后赶往黑竹林。我给你的传输器呢？” 　　秦自行气场骤缩，手里的红剑跟着短了一寸，讪讪道：“……没带。” 　　席云眼神扫向克兰。 　　秦自行真家伙都拿出来了，说不干架居然真的不干架，克兰正震惊得要命，冷不丁被点名，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口水一吞，踏地立正，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板正的军礼，“报告！我的带着！” 　　席云转头，朝纳亚一摊手，“传输器。” 　　纳亚双手奉上。 　　席云跟系统买了张临时通行证，连同传输器往秦自行怀里一拍，“去。” 　　秦自行把东西捞到手上，看了席海一眼，没再废话，收了红剑，带着克兰立刻回传。 　　席云扭头，看向席海，“你开空间通道有什么条件？” 　　“想去哪里？” 　　“安娜……”席云指了下大卫和纳亚两个，“就是跟他两长得很像的一个女生，说不久前1号基地……就我放冷冻舱的地方，闯了个能操纵空间的陌生人，说的是你没错吧？” 　　“嗯。” 　　“那我就不用多解释了，从那个地方出发，西偏北十多度四十多公里外的地方有一片污染源形成的黑竹林，你能开个通道连接到那边吗？” 　　“你知道外面那只疯狗还有个分身在那边？”席海有些意外，“它那个分身虽然和它不合，但等级不高，叫过来也只会被它吞噬，不仅没用，还会害了你那个所谓的队友。” 　　“那不是5号的分身，是它本尊，或者说，是它的主人格。”席云说，“我要找的不止是竹林，还有它曾经的哥哥，红虫。” 　　* 　　孤岛，黑竹林。 　　红虫式微。 　　暴走的黑竹林后继乏力，林海面积缩小了一倍有余，油亮的青色开始褪去，又开始变得墨黑起来，碗口粗的竹子朝各个方向舞动，用尽一切办法攻击黏在红虫群上的污染源，只是每打落一只，又会有更多的污染源扑上，源源不断，越打越多。 　　林海发出频率极高的怪啸，竹子挥舞得杂乱无章，仿佛看到家长被欺负却无能为力的小孩，不知所措之下，只知道尖叫着冲上去，闷头拳打脚踢、又咬又撕，却怎么也使不出致命一击，怎么也扯不开快把家长打死的敌人。 　　雪上加霜的是，它的身上还连着无形的“脐带”，“骨血”片刻不停地被抽往远方，输送给远在岛外的始作俑者。 　　红虫数目越发的少了，再也形成不了庞大的龙卷，只能稀薄地覆盖在尽可能多的竹子上，用自己的身躯抗住敌人的重击。 　　嗡鸣渐渐弱了下去，时断时续，奄奄一息。 　　三只双手为锯齿状的S级桀桀笑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发起了最后一波冲锋。 　　—— 　　无声的空间波纹荡漾开来，最开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圆圈，透明的圆圈轻轻打着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乃至最后将空间彻底搅开，深渊般的通道从未知的另一头穿了过来。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中阔步走出，棕色的眼眸微微一动，三处空间随之荡起了波纹，精准拦在了S级面前，将始料未及的它们转移到了别处。 　　基地外，及时赶到的秦自行刚斩杀了S级翅膀枪怪，回身一跃，差点撞上三把电锯般的锯齿手，和三只茫然的S级怪面面相觑。 　　秦自行：…… 　　他怀疑有人整他但没有证据。 　　黑竹林。 　　席海驾轻就熟地操控着空间，把威胁大的污染源统统往通道另一头丢，丢到第五只的时候，他余光看到一道墨青色的疾影。 　　是暴走的黑竹林。 　　他眉心一挑，周遭空间泛起波澜，眼见着就要瞬移避开攻击，却在瞥见身后通道即将走出的身影时，停止了瞬移的前摇。 　　波澜散去，竹林的攻击已经抵达，他撸起袖子，抬手朝身侧一挡。 　　墨青色的竹枝被他禁锢在空中，只是余风依旧扫到他的手上，割开了一条淋漓血口，冒起的黑气不断地侵蚀着更深处的血肉。 　　席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飞快地放下衣袖，与即将从通道走出的席云道：“这个出口危险，你后退，我换一个。” 　　说话间，竹林察觉此处存在劲敌，挥动附近几根竹枝，又朝这个方向发起了第二道攻击。 　　一根似玉非玉的长枪从斜刺里杀出，拦下了这几道来势汹汹的疾影。 　　“不用。”席云说着，走出了通道。 第133章 　　席海看着席云，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和当年好像没什么区别，没长高，没长胖，脸上血色也不够，也就鼻头上还挂了点肉，好歹看着像有饭吃的模样。那胡搅蛮缠、颐气指使的臭毛病也一如往昔，这么多年没见，连句哥也没当面喊过，你你你的指挥个没完，一点都不见客气。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以前窝在家里看什么都大惊小怪，看到鹰嘴豆大小的蟑螂也能尖叫着蹦跶半天，三不五时就闹过敏生命垂危，ICU病房出出入入相当熟练。 　　可现在，小身板穿个难看的作战服，瘦削的线条里肌肉隐现，一把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丑武器挥得有模有样，对着奇形怪状的污染源也能云淡风轻。 　　还有之前，三言两语直击重点，当着姓秦的面把他那几个出了名桀骜不驯的亲卫指挥得团团转，姓秦的不仅一点意见也没有，还带头听令，冲着自己设下的埋伏说撤就撤了个干净。 　　那柄剑可不是什么想拿就拿得出来的东西。 　　如果他不是席云的兄长，目睹魔幻的这一幕，恐怕会以为她是哪来的魔星。 　　似是而非的一切，叫席海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经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席云拿来拦竹枝的武器，正是用【一截用于讨好席云的竹子】合并成的螺纹火竹枪。 　　竹林的竹枝被席云的火竹枪拦下，似乎是认出了里面的原材料，有了片刻的怔愣。 　　“看，我就说不用了，它认得……”席云得意地朝席海一颔首。 　　话音未落，却见林海竭力翻涌，数不胜数的竹子拔地而起，聚作极为壮观的一团墨绿，其后缀着一簇红虫构成的细长尾带，彗星般地划破空气，直奔席云而来！ 　　席海面色一凝，拉住席云手臂，不由分说地要将她往身后的通道里带。 　　没想到，成团的竹林在席云跟前堪堪刹车，于沙沙作响的林涛之中，缓缓打开了它的核 　　心。 　　一汪墨色的湖泊卧在其中，不算剔透的肱骨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的波动上下晃荡。 　　“跟你……换。” 　　席云在睡前听过无数次的童音响起，只是这次没有“六声道”叠加，仅有单调的一把嗓音，怯生生的。 　　“想要……小饼干，想要很多很多……小饼干……给……哥哥。” 　　打开了核心的竹林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贴上了席云的手。 　　“别的……没有了……这个……跟你换。” 　　红虫从后面急急追来，却被竹林伸出的几根小竹枝暴躁扫开，它尖利地嗡鸣起来，在高低不一的频率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类听得懂的声音，“不……嗡……换！这……嗡……个不……嗡……不能……嗡……换！” 　　它的声音远没有上次清晰，比竹林的都要含糊不少，像是在退化的边缘。 　　竹林探出更多的小竹枝，把红虫远远拨到一边，固执地往席云面前挤，语气愈发坚定。 　　“换！” 　　“要换！” 　　“得要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饼干！给够就换！” 　　席海意外极了。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污染源。 　　早先席云说要来这边找帮手，他还以为要强攻绑了红虫，席云知道后让他不要乱来，说自己能说服对方，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之所以过来，不过是觉得自己早已在这附近埋下位移定点，走一趟并不费劲，哄席云开心罢了。 　　他的能力之一是转移污染，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和污染源对线，即便是在不得不硬刚的情况下，他遇到的污染源也都是贪婪、阴暗而残暴的，就算是所谓拥有类人智慧的S级，也多的是像5号那样的角色。 　　说高级污染源可以利益交换、暂时合作，他相信。 　　说污染源拥有人类一样的感情，会互相照应甚至为彼此牺牲，那是滑天下之大稽，何况还是两只A级，简直闻所未闻。 　　这对污染源之所以这么特别，是因为与S级5号渊源太深，还是因为…… 　　席海神情莫测地看向席云，只见自家臭脾气的妹子居然弯了眉眼，表情柔和，耐心地跟那声音稚嫩的污染源说话。 　　“我不是来跟你换东西的。”席云轻轻拍了拍竹林戳出来的小枝干，“我是来邀请你、以及你的哥哥，加入我的基地的。” 　　这是她认出席海后，临时添的主意。 　　理论上限制5号吞食竹林的办法有两种，一种就像秦自行说的，把竹林的核晶收了到仓库里，那5号自然抢不了了。 　　可问题在于，秦自行不清楚，系统仓库只能装死物，就目前来讲，她到手的两枚异型核晶，其原主触手怪和管理员都已经不在了。 　　污染源算不算死物实在难以界定，直接把竹林的核晶收进仓库，就算不做任务不绑定，只是普通放置，她也不确定会有什么后果。 　　第二种办法，就是给户籍。 　　既然户籍能帮席魇抵抗5号，按理也能帮到竹林。 　　问题在于，户籍凭证只能由她当面授予。 　　脑洞技能积分不够，瞬间传输装置能传输的位置又有限，她走不开，让竹林过来吧，又意味着竹林和5号的距离会被大幅缩短，风险太大，所以一开始她也没往这方面多想，只琢磨着把红虫拐过来。 　　但有了席海就不一样了，席海的空间位移技能方便得很，定点投放精确对接，不充分利用就说不过去了。 　　席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继续哄着小孩，“你们加入进来，小饼干我照三顿给，怎么样？当然，这次情况特殊，我直接拨一批小饼干给你们补营养。” 　　一直是半个家长角色的席海：“……” 　　什么饼干？什么营养？饼干还能有多少营养？污染源还吃饼干？什么跟什么？ 　　红虫：“嗡……” 　　竹林：“要两批！” 　　红虫急了，努力发言，“不……” 　　竹林：“对对对，不，要三批！” 　　红虫继续努力发言：“加……” 　　“再加一天吃四顿！”竹林语速飞快地抢答。 　　红虫气到头晕，本来就讲得勉强的人话更说不出来了，憋了半天，憋出了一串毫无意义的“嗡嗡嗡”。 　　竹林：“……这、这不算过分的哦，太……太过分三顿也可以。” 　　“一天四顿可以，成交。”席云把户籍凭证递了过去。 　　竹林觉得自己要到了天大的便宜，生怕席云反悔，在红虫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伸出两根小竹枝，刷地把户籍凭证捞了过去，傻呵呵地滚成了一团，高兴得像个几十吨的傻子。 　　身为家长但有人类语言障碍的红虫：“……” 　　傻弟……嗡……把自己……嗡……卖了，怎么办……嗡……在线等……嗡……急。 　　就在这时，让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整团竹林开始缩小，从数十人方能合抱的面积缩成十数人，再到数人，最后缩成抱枕一样大小，拉长伸直，成了一棵三十厘米左右的小黑竹子，竹子三分之一的位置，一左一右伸出两根小枝丫，底部也是，仿佛长出了两根小手小脚似的，简直就是个小竹人。 　　小竹人新奇地跺了跺脚，高兴地“呀”了一声，哒哒哒哒地跑到席云边上，“噗”地一下抱住她的膝盖弯儿，两根小短手一样的竹枝圈住了她，又在余光里看到红虫朝自己飞过来，像是怕被骂一样，抱着席云的腿兜了个圈，整个儿藏到了她小腿后边去。 　　藏得可严实了。 　　红虫：“……” 　　这架势……嗡……接下来……嗡……是不是就要……嗡……帮人数钱了嗡？ 　　【恭喜您新增了居民*1，影响力＋2】 　　【您的支线任务（被水流冲散的尸骨）有新进展】 　　【当前进度： 　　头骨1/1 　　躯干骨0/1 　　肱骨2/2 　　下肢骨0/2】 　　【看似不认真完成任务的您另辟蹊径，在不绑定任务道具的情况下实现了关键任务道具的收集，发现了任务的隐藏玩法，恭喜您达成成就：慧眼如炬（高级），奖品已发放，敬请查看】 　　“喂。”席海拍了她一把，“不要笑得跟拐卖人口发了横财一样。” 　　可不就是发了横财吗？拉竹子入伙之前都没想到还能触发成就。 　　早知道竹子这么值钱她早拐了……阿不，早邀请了啊。 　　席云在席海没眼看的表情下，笑眯眯地拍了拍小竹人平平板板的脑袋瓜，“这样一来，5号就抢不走你了。” 　　她有意无意地瞥了红虫群一眼，接着说：“它抢不走你的能量，正在跟它打架的席魇或许就能晚点被吸收干净了吧。” 　　小竹人小小的手揪着她一点点点裤腿，“蛇蛇？” 　　红虫不安地嗡鸣了一声。 　　席云这才敛了笑，正眼看它，“你加不加入我基地的事慢点说也没关系，我其实还有更紧急的事找你。” 　　“我已经知道了竹子和触手怪、管理员、5号甚至是席魇的关系，看你每天只围着竹子转，我猜竹子才是最原始的主人格，你对竹子的感情不容置疑，但对其它人格……” 　　她停顿了下，又安抚地拍了拍紧张得搓她裤腿的竹子，这才说道：“安娜跟我说，我出岛那天，你绕着基地飞了两圈，像在找什么东西。” 　　“竹子不在我基地里，你也清楚我不在，那你当时想找的是什么？” 　　“是不是那天刚好也结束了休眠，跑出岛去找我的席魇？” 　　“是因为知道它追出来找我，才会多提醒我那句‘小心冷冻舱’的吧？” 　　“它现在凭自己的力量打不过5号，我们需要你的帮忙，你来不来吧？” 第134章 　　岛外，居民楼。 　　大卫看着外面5号的情况，“5号两条腿都长出来了，属于席魇的特征都在减少，不是什么好迹象。” 　　纳亚说：“这比预想的快太多了，要是我们用的是最开始的方案，走瞬间传输装置再从地下城赶过来，可能双鲤花都开了（注1）。 　　“可不，幸好Ocean有瞬移类技能，还是自己人……啊。”大卫庆幸的话说了一半，语气沉重了下来，“它身上的蛇纹也开始退了。” 　　“这也太快了。”纳亚回头看了一眼，见空间波纹还未显现，有些焦急地锤了下窗框，“也不知道老大他们赶不赶得及。” 　　“赶得及的。”安德鲁坚定地说，“她没有迟到过。” 　　居民楼外。 　　刚恢复了双腿的5号悬浮在空中，脸上的蛇纹褪至双眼之下，再次停滞不动，惹得它原本就暴躁的心情愈发不佳，能量狂乱地发泄出去，眨眼间又抹杀了好几十只A 　　级污染源。 　　黑蛇能坚持到现在还不被它完全吞并，实在是令它始料未及。 　　这玩意算什么东西，也配与它负隅顽抗？还妄图与它争夺能量，把它拖得动弹不得？ 　　论能力，不过小小一只A级，蝼蚁一般的存在；论渊源，黑蛇跟当年那个懦弱无能的人类幼崽没有直接关系，只是0号那个废物的衍生物罢了。 　　当初居民楼里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腌臜手段，从0号身上剥离出这么一点玩意，远在千里的它感知到这一点，无聊得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人类总是这样。 　　他们总爱在什么东西里挑挑拣拣，分出他们眼里所谓的“好”和“坏”，费尽心机地把“好”的塞进自己口袋里，当宝贝一样供起来，把“坏”的当垃圾，闭眼乱丢一气。 　　等他们发现“好”的没想象中那么“好”了，又会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之舍弃。 　　归根结底，好与不好，不过是符不符合人类利益罢了，两者界限非但不泾渭分明，反而主观得可笑。 　　就像这条黑蛇，那女人给起了个假惺惺的人类名字又怎么样？冠了她的姓又怎么样？一旦发现是个负累，她不也毫不犹豫地把这玩意丢了吗？ 　　也就4号那种蠢货，才会认为那女人真的把黑蛇当成了伙伴，真的认为黑蛇和她身边的人类一样重要。 　　4号蠢，黑蛇这废物也蠢，垂死挣扎至今，总不会还以为那女人会出手相救吧？ 　　消退至5号唇锋的蛇纹又是一滞，散发出凌乱的黑气，仿佛某种无声的抗议。 　　居然还真在指望那个女人？指望人类？指望已将它舍弃过一次的人类？ 　　废物！废物！ 　　它就知道，从0号那个废物身上衍生出来的东西，肯定也是废物！ 　　这样的废物跟主体一样，都不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5号泛起一阵恶心，加速抢夺来自竹林的能量，克制腹中的黑蛇。 　　它脸上的蛇纹快速地消退着，于眨眼间被他压至颈部、胸膛、腹部……一路迅疾而下。 　　它要尽快解决掉这些拖它后腿的废物，再把那栋该死的居民楼毁了，把那些人类拖出来，丢给边上那些垃圾污染源，看他们被分尸而食，看他们于痛苦中苦苦哀嚎，看他们无能为力、绝望而死！ 　　5号戾气频升，周围越来越多的污染源被它抹杀，一圈污染源真空带很快形成，污染源们受制于它的威慑，逃也不敢逃，只能一退再退，贴着真空带外围瑟瑟发抖。 　　蓦地，即将褪至5号大腿的蛇纹猛地一停，旋即凶猛反扑，于顷刻间重新爬回5号颈部！ 　　主体自愿接受了那个女人的束缚！ 　　身为污染源，竟然接受了人类的束缚！ 　　5号暴怒之下，身上的黑气为之一震，眉眼间的戾气浓得几乎化为实质，周围的污染源真空带急速扩大，成百上千的高级污染源动都来不及动一下，原地化为了飞灰。 　　“0号！你这个没有自尊的蠢货！你怎么不去死！” 　　怒极的5号咆哮着，将碍手碍脚的蛇纹猛然下压的同时，又一次朝居民楼发起了冲刺。 　　“我天，这货污染浓度已经够高了，怎么还能再往上飚？”纳亚惊呼着喊出一连串数据。 　　“不好！”大卫站直了身体，脚底传来的动静震得他心惊肉跳，“居民楼恐怕拦不住，它在二次暴走的边缘！” 　　二次暴走，即便在S级污染源里，也不是常事。 　　S级本就难以对付，如果说暴走的S级相当于行走的杀器，但S级的人类战士仍能与之匹敌，二次暴走的S级就相当于超大型核武器，甚至有泯灭一颗星球的能力，没有如机甲之类的外力增幅，再厉害的肉体凡胎也无法与之匹敌。 　　就在5号即将冲进居民楼的那一刻，众人苦等许久的空间波纹终于泛起，空间通道迅速成型，人影晃动间，人未至，清脆而果决的女声已先行。 　　“来了，准备。” 　　安德鲁三人闻言，纷纷蓄起了力来，安德鲁的技能【粉饰太平】在大卫两兄弟【合力一击】的辅助下，犹如架在弓弦上的利箭，紧紧对准了5号。 　　“又是这一招，你们还真是吃到甜头就蹬鼻子上脸。”5号身形不停，嫌恶冷笑，“来啊！当我怕了你们！” 　　一片红虫从空间通道中飞出，直扑5号。 　　5号眼神一顿，正要一举将其扑灭，身遭空间忽然变得如同泥沼，禁锢了它的动作。 　　只有一秒！ 　　红虫已沾上它的胸膛。 　　“技能对红虫用。”席云走出通道的同时，发出第二道指令。 　　“利箭”倏然而出，直击红虫。 　　比起精神防御力极高的S级5号，升级后的红虫也不过A级，加之刻意配合，于是安德鲁三人连招的效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顷刻间，天旋地转，幻象骤起。 　　那是五百多年前的某一天。 　　神色格外疲倦的方帜牵着脸上新疤未退的方衍，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栋建筑前，抬头看着“红山医院”四个大字，脚步微顿，但还是走了进去。 　　导诊台的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很快喊来了医生，后者为方衍安排了一系列详尽的检查，随后拉着作为家长的方帜，翻着一张张检查单，就小孩的病情侃侃而谈。 　　“小孩这种情况，随着年龄增长会越来越严重。他现在除了主人格外，还分裂出了另外两种人格……”他停在了方衍的伤情鉴定上，同情地看了方帜的腿一眼，“而且，新分裂的人格不仅对他自己造成了更多不可避免的危险，攻击性还越来越强，对不对？” 　　“他这种情况是先天的，基因层面的问题，得从基因上入手，但是要用基因方案，他的年纪又太大了，传统疗法的话……我看你在其它医院的用药记录也不少了，作用如何也不需要我多说。” 　　“我相信你今天过来，也是听说了我们针对精神疾病的新疗法，你从哪听说的？”医生熟练地打开一份文件，推到方帜面前，“其实我们的新疗法还在试验阶段，但是适用性很广，治愈率高达78%，迄今为止未见不可逆转副作用，以至于患者家属口口相传，消息不胫而走，现在来我们医院的有一半都是奔着新疗法来的，但是……”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当实验对象的资格，很多时候都是大家托关系走后门，但法律规定摆在那，我们的疗法还没上市，违规接收病人医院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我们很难做。” 　　听起来像是婉拒。 　　方帜面露不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 　　“不要这样，先听我说完。”医生义正言辞地把他的红包推回去，让他稍安勿躁，“你弟弟很幸运，他的情况具有研究价值，是可以接受试验治疗的，我刚才说那些，只是希望此事你能对外保密，他这种实验名额只有一个，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选出现……” 　　方帜连忙表示一定保密。 　　医生微微一笑，“那如果你这边确定接受治疗，就把这张知情同意书签了吧，我会为你做申请。” 　　那是那段时间里，方帜听到最好的消息。 　　他不无激动地拿起了笔，夏日的阳光透过诊室的窗户，洋洋洒洒地铺在那份文件上，为其镀上了一层充满希望的光晕。 　　他在阳光的暖意下落了笔，笔头从签名“方”字第一点开始，游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视线再次落到知情同意书上某一段里的一句——“每个疗程治疗期间患者家属不可与患者会面，以免对患者产生无谓的刺激”。 　　笔头稍顿。 　　“怎么了？”医生耐心地问道。 　　他收了笔，“要不，我还是……再等等？” 　　“受到一部分政策的影响，这个疗法几年内无法上市。”医生道，“但是按你弟弟的病情，几年后他可能会新增若干个人格，你也知道，他们这类患者，分裂的人格越多，治疗的难度就越大，更何况……” 　　医生惋惜地说：“我刚才也说了，类似你弟弟这样的实验者资格只有一个，一旦 　　这次错过，后续你再来我们也无法为你们安排了。” 　　“你确定你还是要等吗？” 　　笔头在签名停滞的地方，慢慢地泅出了墨迹。 　　良久，方帜握笔的手一动，将写了一半的签名划掉。 　　“是，我等。” 　　那是【粉饰太平】对红虫施与的，第一个与现实相反的幻景。 第135章 　　“红山医院？”席云反应过来，问席海，“几条街外那家医院是红山医院？” 　　席海应了一声，“扩张了，开的分院。” 　　纳亚好奇发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在我那会，也就是5号的时代再往前一两百年吧……”席云说这话的时候，席海朝她看了一眼，“就有红山医院了，但它的强项不在治疗精神疾病，位置也不在我家附近。” 　　“那红山医院以前的强项是什么？”大卫问道。 　　“治疗各类过敏病症的过敏科，以及……”席云眼前正在变化的幻景，若有所思地说，“未来治疗，也就是冷冻科。” 　　溃散的幻景再度成型，呈现出崭新的画面，陷于技能漩涡核心的5号首当其冲，避无可避地看了个分明。 　　一个疗程之后，为期一周的归家期里，方衍另外两个分裂人格出现频率大幅下降，他的性情和行为变得稳定不少，几乎没有再做什么危险而过激的事情。 　　太罕见了。 　　在这之前，方衍有些时候甚至会在一天内转换两次人格，不同人格有不同的脾性，有的太爱玩，有的太闹人，玩起游戏来没有分寸，经常把自己跌得鼻青脸肿血迹斑斑，然后把后面转换过来的人格吓得哇哇大哭。 　　红山医院的新疗法果然有效，照这个趋势，等五个疗程结束，方衍说不定真能痊愈。 　　痊愈的方衍再也不会无意识地伤害到自己或别人，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上学上班，再没有人会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一想到这些，方帜内心就充满了希望与喜悦。 　　这样的喜悦在新的疗程开始不久后，就被打破了。 　　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最好现在过来，把你弟弟接走。” 　　电话那头似乎是一个少年，嗓音让他陌生又熟悉。 　　“你是谁？我弟弟怎么了？” 　　“我是谁对你来说很重要？”对面不无讥讽，啪地挂了电话。 　　方帜匆匆赶去了医院，表达了希望临时见弟弟一面的想法，医院那边表示遗憾，指出现在还在治疗期间，无法安排他与方衍相见，但为了向他保证方衍的安全，医院给他看了方衍房间的实时监控。 　　小孩面朝天躺在病床上，小肚子一鼓一鼓地规律起伏，显然睡得正香。 　　方帜放下心来，告别了医院耐心安抚的护士和医生，脚步轻快不少地离开。 　　就在他即将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他蓦地反应过来了——少年那把嗓音，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那恐怕是方衍，再长大一些后的声音。 　　“我刚就想说，电话里那把声音和现在的5号好像。”现实里，纳亚嘀咕了一句。 　　“所以这个提醒电话是假的？粉饰太平的技能效果吧？”大卫猜测，“没道理人格变化后，连生理上的特征也出现变化啊。” 　　“如果是治疗出了问题呢？如果是那所谓的新疗法导致的呢？”席云望着5号，缓缓说道，“就是因为正常人都不会往‘人格转变还会导致生理性转变’的角度想……我倒是觉得，很可能在现实里，方帜没那么快反应过来。” 　　在众人的视线里，5号狰狞的面上再次爬满了蛇纹，它抓着胸口上的红虫，想将对方捏爆，身体里却逸散出一层又一层的黑气，护住了红虫的安危。 　　拉扯间，幻象再变。 　　不知道方帜怎么做到的，他潜进了医院隐蔽的地下楼层。 　　一路向下，匪夷所思。 　　理应是病房的透明房间里，有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不知名仪器，病患牢牢地固定其中，好几根管子从他们静脉、腰椎处延伸出来，引出了或红或黄的液体； 　　有的病患相对自由，他们呆呆地坐在玻璃前，露在外面的皮肤爬满了蛛网一样的黑纹，形容可怖，眼神呆滞，嘴上挂着痴傻的笑容； 　　有的乍看之下空无一人，只是周围动静稍大之时，会有影子从角落处以非人的速度蹿出，勉强还有人样的脑袋贴在墙上，涎水顺着恶意的笑容，在玻璃上划出蜿蜒而透明的印记。 　　这绝不可能是精神病患的治疗场地，更像是某种生化研究的集中营。 　　方帜胆战心惊地继续前行，一路险之又险地避过好几波推着冷冻舱的医护人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兄弟。 　　-20层。 　　特大型观察室的隔壁，是一个深而宽阔的房间，六岁的方衍就在里面。 　　归家期间情绪无比稳定的他，此刻嚎啕哭着被固定在一把金属制的椅子上，连着各种说不上用途的透明胶管，远远看去像一只失去自由的小小触手怪。 　　房间的灯光毫无预兆地熄灭，绝对的黑暗里，所有动静都被放大，非人的嘶吼声、喘息声、脚步声，踩着混乱的节拍，无情地将幼童紧绷的神经踩在脚底。 　　方衍的声音经过某种电子设备，传进观察室，清晰、绝望、崩溃、歇斯底里。 　　“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哥哥救我！” 　　“好黑，我好怕！哥哥救……” 　　方帜大脑嗡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就要冲出去。 　　“不急。”若有似无的少年音在他耳边低语，“再看看。” 　　隔壁房间里，声音骤停，主人咬词断句的风格猛地一变。 　　“我会杀了你们。” 　　“迟早。” 　　“我会一个不落地，杀了你们。” 　　“3号出现了，注射隔绝剂，III型德尔塔亚种。”观察室里，某个研究员说了一声。 　　某种闪着荧光的粉色试剂顺着胶管，飞快地注射到了方衍体内。 　　阴森的威胁声随之中断，红外显示屏中，方衍仍旧坐在黑暗里，对着快要贴到他脸上、存在感极强的猛兽，神情平和而冷静。 　　与此同时，方帜藏身之处的阴影开始蠕动，慢慢长成了一个轮廓模糊的少年。 　　少年对着浑身颤抖的方帜说：“你真想带他走？要知道，他们的治疗的确有用，所有的过度依赖、胆怯、暴力都被丢掉了，再继续下去，他们可以还你一个情绪平和、性格稳定的弟弟。” 　　现实里，纳亚低声惊呼，“那是……污染源？不止声音，连动作细节也和5号好像……这些研究院给方衍打的隔绝剂到底是什么成分？有污染？他们拿污染做人体研究？” 　　大卫也很震惊，“说不通啊，这已经是第二个疗程了，看这些人的态度，上一个疗程恐怕也是这种操作，如果方衍真被感染了，不可能还能活这么长时间……难道他早就死了？现在的方衍已经是污染源了？” 　　“还是矛盾。”安德鲁说，“如果是，他没有伪装的必要，早挣开那些束缚了。” 　　“不想那么复杂，把因果关系颠倒一下呢？”席云沉吟道。 　　“什么意思？”大卫三人看向她。 　　席海眯起了眼睛。 　　席云说：“不是情绪隔绝剂里有什么不良成分污染了方衍，而是打了这种药剂的方衍……产生了污染。” 　　她回忆起秦自行给的那份文件报告，里面除了记录了对方衍的治疗过程外，还写明了实验药物-情绪隔绝剂的生效原理以及应用途径： 　　“该药物拟从基因表达层面，阻止用药对象产生特定情绪，从而起到情绪隔绝的作用，若应用于负面情绪的隔绝与屏蔽，有望减缓乃至治愈一系列因情绪波动而造成的精神和/或生理疾病，再进一步的应用，此药物有望减少人类因情绪波动而造成的精神和/或生理不良反应，减缓乃至中止DNA端粒长度缩短的进程，从而显著延长人 　　类寿命，甚至实现永生。” 　　粗暴地理解，就是这帮人认为负面情绪会对人类寿命造成不良影响，寄希望于研发出一种药剂来隔绝负面情绪，从而为人类延年益寿。 　　以方衍为代表的的一批患者，就是测试这种试剂初步效用的实验对象。 　　一股可叹可悲的心情涌上席云心头。 　　“我想，我知道污染到底是什么了。”她说。 第136章 　　席云几人对话间，幻象里的方帜已经闯进了观察室，强行终止了实验进程。 　　与他说话的黑影少年瞬间消失，神情平和的方衍抬起了头，用黑影少年才有的讥讽神态，隔着玻璃与他对视。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巨力撞碎了玻璃，碎片在观察室里四散纷飞，打破了各类研究仪器，扎进了研究员的身体，有人当场殒命，有的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方衍从隔壁爬了进来，扒着竖着碎玻璃的壁沿，朝方帜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微笑。 　　“你确定要带我走了吗？” 　　“哥哥。” 　　方帜带走了方衍。 　　冲出医院的时候，外面已经变了天，仿佛影片里的世界末日一般，莫名其妙的黑烟、怪物随处可见，人们惊慌失措，甚至为了争夺代步工具大打出手。 　　方帜穿过重重人群，仓皇地逃进了人迹罕至的竹林，一刻也不敢回头，生怕看见身后成片的血雨腥风。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逃离那些怪物，还是在带着怪物逃离人群。 　　他的四肢沉重得像是装了铅块一样，生命力从身体里飞快流失，直到无以为继。 　　他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拥有非人能力的那个人格已经消失了，方衍恢复了主人格，和正常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地扑在他身上，害怕得哇哇大哭。 　　惊魂未定的方帜强打精神，哄着劝着打消了弟弟想回家的念头，寸步不离地守着人，就着不多的干粮，在竹林里待了好几天。 　　那个恶魔般的人格再没有出现。 　　方帜稍稍放心，与方衍约定，让小孩在林子里等他，他出去给两人找吃的。 　　小孩与他拉了勾，却没有立刻松开他的尾指，天真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答应的事情，哥哥不能反悔哦。” 　　“一定。” 　　方帜答应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竹林。 　　然而，他在路上不小心晕了过去。 　　这一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在一辆疾驰的汽车里。 　　一个瘦小的小孩递过来一袋饼干，“大哥哥，你醒啦，我们看到你晕在路边，是不是饿的呀。” 　　驾驶座里，陌生男人叼着烟，微微偏过头，“算你好运了弟弟，我们再晚点，你就被那些怪物吃干净咯。” 　　“马丁！”小孩老气横秋地喊了一声。 　　“行行行，这年头儿子比老子大，儿子说了算，我不吓小孩了还不行吗？”马丁打了下方向盘，灵敏避开大得有些异常的飞鸟，“反正你放心吧，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到安全区了，噩梦就结束啦。” 　　“你们……你们开多久了？” 　　“唔，十二个小时有了吧，你睡了那么久，要不是还有呼吸，我们都要以为你死……” 　　方帜面色一变，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竹林……现在离竹林有多远？” 　　“什么啊？” 　　方帜从后面抓住驾驶座椅，“竹林！那条路，再往后三公里的那片竹林！我得回去，赶紧把我送回去！” 　　“说什么傻话呢，还回去？你能捡一条命都不错了，那里现在都是怪物，回去不是找死……” 　　汽车被一股怪力掀翻，一道黑影把方帜扯了出去，下一秒，轰鸣、火光、浓烟……天旋地转。 　　现实里。 　　“这个场景……”纳亚忍不住说道，“5号中招那会也出现过吧？” 　　“看来5号和红虫有一样的遗憾啊。”大卫说，“我记得后面方帜被自己弟弟打死了？” 　　“没想到前情是这样，这根本就是误会啊。”纳亚看着不远处的幻象，“在5号的幻象里，方帜会出手拦下金属条，那在红虫这里，方帜又会怎么做呢？” 　　本该呆在竹林的方衍拿着金属条，歪着脑袋看跪坐在地上的方帜，咄咄逼人地发出一连串质问，眼神疯狂到了极致。 　　金属条砸落下来的时候，方帜没有躲。 　　他的视线从汽车里的尸体上挪了回来，看向方衍，艰涩地说：“我没想离开的。” 　　幻象骤然溃散，无数红虫凝聚成了一副少年的躯体，停在5号身上的那只扑腾着翅膀，主动离开了5号的胸口，融进了少年的躯体之中。 　　紧接着，红光一闪，少年的躯体有了真人般的面容，一如当年的方帜，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惆怅。 　　“你也看到了，我当时真的……没想离开的。” 　　他再次解释道。 　　幻象与现实的界限由此打破，多年前来不及出口的解释被确切地说了出来。 　　5号早已停下了动作，怔怔地看着他一字一词地说着话。 　　好一会儿，它问：“即使主人格那个怂包再也不会出现？” 　　“方帜”说：“在竹林那会，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小衍的主人格吧。” 　　5号有些意外，“你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竹林里的怪物都怕你。”红虫长叹一口气，“可是不管是哪个人格，都是小衍，不是吗？” 　　“哦，这样。” 　　5号脸上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像是有很多问题，又像是都有了答案，最后，能说出口的也不过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声罢了。 　　它眼里的戾气渐渐散了，脸上狰狞的神色潮水一般地褪去，蛇纹愈发清晰可见，裸露在外的皮肤长出了一片又一片的黑鳞，人形的双腿逸散出黑雾，慢慢地变成了蟒尾。 　　“污染浓度正在下降，都快回到暴走前的水平了，难道……席魇要赢了？”纳亚不敢置信地问。 　　“感觉快了。”大卫看说，“你们看其它污染源的反应。” 　　也许是5号笼罩在污染源身上的威慑为之一轻，之前想逃而又不敢逃的污染源们有所感应，胆子小的趁机逃窜，胆子大的则心怀鬼胎地往真空带里迈，不多时，就在5号附近围了一圈。 　　一只S级试探地朝5号伸出爪子。 　　后者蟒尾一抬，活动自如地将它抽了出去。 　　旋即，这人首蛇身的怪物抬起了头，包裹着蛇鳞的五官依稀还能看出5号的影子，但气质已与5号截然不同。 　　它冲着席云嚷嚷，“饿死我了，我帮你打完架了，饼干！快给我小饼干，我要吃小饼干！” 　　【口口的席魇有加入您的意愿，是否将其吸纳为居民？】 第137章 　　“这语气……而且它可以自如使用蛇尾了。”纳亚手掌一合，“大卫，你快拿那个东西出来测测看，现在说话的是不是席魇？” 　　他说的“那个东西”是指一个污染源雷达半成品。 　　席魇刚上飞机那会，两兄弟对它这个“好说话”的A级污染源相当感兴趣，背着席云贿赂了席魇不少吃的，让它配合着做了一堆实验，记录了它的能量波动特性，并对手头有的污染源雷达做了改良，本意是想借改良后的雷达更精细地识别不同类型的高级污染源，但席魇的能量波动太特殊，改良后的雷达适用性极低，只适用于席魇一个。 　　现在倒是可以拿来确认眼前的S级到底是席魇还是5号。 　　大卫的想法与纳亚不谋而合，纳亚话说一半他就已经把东西掏出来了，对着不远处那人首蛇尾的存在一阵猛扫，激动地得出结论，“没错没错，是席魇没错，看来5号输了，席魇成功吞并了它！” 　　“你怎么看？”安德鲁问席海。 　　当初席海在秘密基地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他对席海的辨别污染源的能力更为信任。 　　席海审视了好一会怪物，“是不像5号。” 　　席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还在整理思路。 　　不久前，为了把5号赶出居民楼，她在一番犹豫后，取消了席魇的居民凭证，当时之所以能下定决心，是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席魇第二次休眠醒来后，多了一个非通用技能【反客为主】。 　　这个技能没有详细的描述，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但在看到5号试图吞并席魇后，席云有了隐约的猜想。 　　如果单纯从字面上理解，这个技能应该能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使用者改变被动的形势，反过来掌控局面，而“非通用”三个字，显然说明该技能不具有普适性，必须用在特殊的场合里。 　　还有什么场合能比席魇被和它同源的5号吞食更特殊呢？ 　　这个技能恐怕就是用于这种情况的。 　　为了更好地帮助席魇与5号抗争，作为双重保险，席云还找来了能对5号产 　　生影响的红虫，所以现在席魇吞并5号的局面，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 　　计划顺利进行，她取得了理想的成果，还得到了队友和系统的确认。 　　然而，席云视线落在申请信息里“口口的”三个字上。 　　这个形容词被系统屏蔽了。 　　会有问题吗？ 　　讲道理，这也不是头一回，席魇的存在在系统里一直都很特殊。 　　像席云还没给席魇取名那会，系统就在席魇名字那一栏敷衍地给了三个问号。后来还有一次，她试图用医生技能看席魇的状态，看到的病症描述里也只是一串意义不明的乱码。 　　席海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在纠结，“不像归不像，说到底还是隐患，求稳的话，直接杀了。” 　　席云挑眉看他。 　　席海毫不避讳她的视线，甚至还补充说明，“我强烈建议。” 　　“建议已阅，可惜做不到。”席云耸了下肩，点掉视线里的界面，重新点开席魇的户籍申请，确认同意，手掌向上一翻，徽章一样的户籍凭证出现在她手心里，她一扬手，将东西丢给了不远处的席魇。 　　席海早就知道她不会听自己建议，没再说话，只是眯起眼睛，视线随着她的动作摆动。 　　他可以看到若有若无的金线连在那枚徽章上，并随着徽章没入那只怪物体内，将那只怪物和席云连了起来。 　　蓦地。 　　怪物那端的金线微微一颤，颜色暗淡了一瞬，紧接着，污染源特有的黑气从怪物体内溢出，顺着金线，一路朝席云这头飞快地侵蚀了过来！ 　　果然有鬼！ 　　“马上斩断你和那东西的联系。”席海喝道，眼见就要有动作。 　　其他人闻言，也立刻警觉了起来。 　　“都别动！我有数！”席云抬高音调。 　　【警告！居民口口的席魇背叛了您！】 　　【由于您的精神力数值远低于居民口口的席魇，户籍制约无法完全生效】 　　【居民口口的席魇正在利用与您的户籍联系，对您施展精神攻击！】 　　【请您尽快切断户籍联系！】 　　“哈哈哈哈，愚蠢的人类，你切断不了和我的联系了！等我彻底侵蚀你的精神海，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5号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响起。 　　席云忽略掉一切乱七八糟的声音，在早已准备好的界面里，迅速地点下了确认按钮。 　　【您已确认佩戴称号-天秀领袖】 　　【称号效果已激活】 　　【称号详情 　　名称：天秀领袖 　　稀有度：史诗 　　称号效果：可临时调动您名下的一切资源，集中力量激发指定资源的潜能，使用时长与冷却时间视资源调动情况而定。 　　备注：最好的领袖，不在于拥有绝对能力，而在于物尽其用、知人善用】 　　“你们看老大的眼睛！” 　　“她瞳孔变成金色的了！” 　　“席云！” 　　…… 　　像是戴上了越来越厚实的耳塞一样，队友们嘈杂的话语、5号嚣张的挑衅都渐渐听不到了，席云唯一能听到的，是系统咬字清晰的提问： 　　【请问您要激发什么资源的潜能？】 　　“我要更改我的精神力数值，到足以对本次精神攻击的发起者任意施展言出法随为止。” 　　【抱歉，当前领袖可调动资源不足，无法施展指定级别的言出法随】 　　“那么，我要更改席魇技能[反客为主]的效用，让它足以彻底打败5号。” 　　【正在自动生成资源调动规划】 　　【资源调动规划已生成】 　　【按照规划，居民席魇的非通用技能[反客为主]将临时升至（大师级）】 　　【由于本次大幅度调动的资源中存在不可再生资源（任务资源-被水流冲散的尸骨-头骨），该技能临时升级后将成为一次性技能，是否确认调动资源？】 　　席云微微一笑。 　　【确认】。 　　与此同时，5号入侵了她的精神海。 　　【您的居民席魇正在使用技能[反客为主]】 　　于黑雾弥漫的精神海里，她“看”到了管理员所说的，那条小黑蟒身上缠绕的暗淡金线，骤然绽放出了刺目的光。 第138章 　　那刺目的光仿佛一层灵活的金色铠甲，妥帖地护住了黑蟒的身形，原本蜷成一团的黑蟒舒展开来，游龙一般腾跃了几下，大大地张开了蛇口。 　　属于5号的黑雾翻涌了起来，起初不过是杂乱无章的流动着，渐渐地，所有黑雾的流向便明晰了，溪流归海一般地往蛇口涌去。 　　不难推断，席魇正在吞食5号。 　　“不，这不可能！”5号的声音在席云的精神海里咆哮道，“这废物怎么可能吞得了我！它不可能做得到！” 　　盛怒之后，是一番剧烈的挣扎，可惜无力回天。 　　不难看出，从地下城到现在，它既没彻底吞噬席魇，也没抢到4号的核晶，诸事不顺，都是眼前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搞得鬼，然而她身边的保护者层出不穷，就连那个总是在居民楼里窝着的缩头乌龟也被她拉拢了，为她出头。 　　物理上，它奈何不了这个女人。 　　但它知道，这女人本身的实力并不高，特别是她的精神海，是个极好突破的靶子。 　　为了给她致命一击，它没有彻底吞噬黑蛇，而是借助黑蛇的一部分能量进行了伪装，和她定下了那劳什子精神契约。 　　它自信凭自己的能耐，就算定了契约，也不会像黑蛇那废物一样无法翻身，而能以极小的代价反噬这女人。 　　没想到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黑蛇忽然精神焕发，打了它一个措手不及。 　　有烙印深刻的契约在，跑是跑不掉了，大势已去，5号反而冷静了下来，质问席云，“是你？你做了什么？你早就做好了准备？连那个缩头乌龟都看不出来我还活着，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在看到红虫的幻象后，我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一件事。”席云看着席魇的身形一点点变大，黑雾小有挣扎，却只能不情不愿地退离自己的精神海，朝蟒口流去，便知自己这次赌对了。 　　“之前我一直以为，把红虫叫来就能扰乱你的心智，帮席魇一把，毕竟，最初不难根据你那短暂的幻象推断，你的遗憾就是动手杀了方帜。” 　　5号冷冷一笑，“你倒是明白人，能想清楚我没有遗憾，自己推断错误。” 　　“谁说我推断错误了。”席云说，“你的遗憾就是杀了方帜，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你不会在中了【粉饰太平】后，恼羞成怒。” 　　黑雾翻涌着想挣脱蟒口的吸力，朝席云的精神海扑来。 　　席云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我错是错在，不该用人类的思维来揣度你。” 　　“如果是一般人，出于某种误会或原因杀了自己最爱的亲人，肯定会追悔莫及，无比希望能回到过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你……”席云盯着黑雾，“你是5号。” 　　5号语气不善，“你想说什么？” 　　“我手里有一份研究报告，里面写着，方衍包 　　括主人格在内，只有4个人格。“席云思路清晰地说，“而根据红虫产生的第一个幻象，方衍最开始去红山医院的时候，只有三个人格。红虫最后一个幻象，多了一个所谓的3号，想来也就是方衍在红山医院期间，在医院不人道的折磨刺激下，分裂出的第四个人格了。” 　　“也正是这个3号，误会哥哥方帜抛弃自己后，错手杀了方帜。” 　　“那问题就来了，身为5号的你和管理员4号，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席云顿了顿，“我有个猜想。” 　　“你们是在方帜死的那一刻才出现的，因为在那一刻，方衍的精神肯定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地下城管理员4号给我的印象是，她一直很悲伤，在我刚遇到她的时候，她还给了我一句警告，说即便是现在对我友好的污染源，也总有一天会伤害我。” 　　“现在回想，她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恐怕就是3号当年一手促成的惨剧吧，哪怕她自己身为污染源，她也不能原谅、无法信任自己。” 　　“而你。”席云凝望着不断涌动的黑雾，“你和地下城那批半死不活的人过不去，和呆在居民楼让你无可奈何的席海过不去，和我过不去，你这样憎恶人类，巴不得杀光全天下所有的活人，是因为你特别憎恨方帜吧？” 　　“你恨。” 　　“你恨他为什么不反抗。” 　　“你恨他为什么要那样脆弱。” 　　“你恨他为什么要被你杀死。” 　　“你憎恨，所以不管当年真相如何，有再深的误会，红虫再怎么解释，你也无动于衷，因为你在意的点不是被背叛，而是他被3号杀死了。” 　　“你在意至极，以至于你迁怒与他一样脆弱、一样抵御不了你力量的所有人类。” 　　席云说到这里，精神海轻轻涌动了下，打出了一波温和的小浪。 　　5号感受到她的情绪，怒极反笑，“你可怜我？我要你可怜我？要不是你耍这么一堆阴招，我早就把你们这群蝼蚁碾死了，你们人类脆弱不堪，一碰就死！你们才可怜，你该可怜你自己才对！” 　　黑雾疯狂地挣脱蛇口的吸力，凝成一根黑黢黢的长棍，高高扬起，呼啸着朝席云的精神海砸下。 　　缠着金线的黑蟒发出愤怒的低鸣，飞快游到席云的精神海之上，蟒尾一扫，攀住长棍，一圈又一圈地盘了上去，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扎进了长棍。 　　长棍顿时朦胧了不少，发出了无能为力的咆哮。 　　席云的精神海泛起波澜，长长的叹息从中升腾而起，“5号，方帜带着方衍在竹林里休养生息了好几天，没有受伤，干粮足够，状态仍旧越来越差，时不时就晕倒，显然是被3号污染了。” 　　“那不就更证明他不中用吗！如果他有本事把3号杀了，或许他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那你就是在默认一件事，方帜知道自己的身体问题是方衍导致的。” 　　5号嗤之以鼻，“废话！正常人能坐在原地就把观察室的玻璃打碎吗？方帜又没瞎。” 　　“但是他在3号打碎玻璃之前，就冲进观察室喊停实验了。” 　　“那又怎么样？” 　　席云说：“他的确没瞎，在他冲进去之前，他朝观察室里的一个仪器看了一眼，我注意到了，也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台心电图监测仪。” 第139章 　　“在3号打碎玻璃后，第一片碎片毁的就是这台机器，而在机器损坏的前一秒，屏幕里显示着一条直线。” 　　“方衍在方帜终止实验进程之前，已经死了。” 　　“方帜带方衍走的时候，其实相当清楚，后者已经不是人类了。” 　　“可是在他心里，变成怪物的方衍再怎么大开杀戒，也依然是自己的弟弟，他甚至妄图和变成怪物的方衍从此隐居在竹林里，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悲剧进一步扩大。他行为的对错我没有立场评判，但是……”席云吐字清晰地说，“在我看来，生而为人，方帜的**毋庸置疑是脆弱的。” 　　“可除此之外，他无不坚强。” 　　“生前死后，他都始终在守护着自己的弟弟。” 　　“呵。”5号不无讥讽地笑了起来，“人类，你少自以为是了，别拿你们那套假惺惺的感情观往我们身上套，看把你自己感动的。什么叫守护？你以为它守着竹林这么多年就叫守护了吗？你以为它就真的这么伟大？哈！它会一直守着竹林，不过是竹林最听话，最容易被它操控罢了。不然地下城那边的4号呢？海边的3号呢？2号呢？1号呢？这么多年，它有去看过它们哪怕一回吗？” 　　“它自然不会去看它们，更不会来看你。”席云并不意外它这么质问，红虫偏心竹林的表现有目共睹，“因为红虫不是方帜。” 　　“那个被方衍所有人格都深爱的方帜，早就因为3号的失控，死在了五百年前，再也活不过来了。” 　　“现在的红虫，不过是方帜临死之前，徘徊不散的牵挂之情罢了。” 　　“这是你们污染源的本质。” 　　“你们是当年人类用那些所谓的‘情绪隔绝剂’，试图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的东西。” 　　席云笃定地下了结论，“你们是所谓的‘负面情绪’。” 　　“身为S级中的翘楚，想必你比其它几位都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所以你比其它几位都恨。” 　　“毕竟……你就是方衍的怨与恨，憎恶人类是你的宿命，无论是谁不管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席云精神海里的波澜渐渐停歇了，她早已有了决定，不无悲悯，“所以对不起，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我不能留你。” 　　5号的声音从已被黑蟒吞噬了十之八九的黑棍中传出，畅快的笑声中不无苍凉，“好一句不能留我。” 　　“你猜当年那些发明情绪隔绝剂的垃圾又是怎么想的？” 　　“哈哈哈哈哈，你们人类果然，几十年如一日地爱当裁判，好与坏都是你们说了算。” 　　5号已无力维持凝实的精神躯体，重新散作黑雾，在黑蟒的包围圈里，生死关头，它的声音倒也没多少紧张，“我告诉你，今天如果你对我赶尽杀绝，我就拉所有污染源陪葬。” 　　“你既然那么聪明，猜得到我等污染源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你不如猜猜，你在污染区里赖以生存的滤绵岩，又到底是什么宝贝。” 　　“是伴生物之类的东西吧。”席云沉着地回答。 　　“理由？” 　　“岛上清除了所有污染源后，滤绵岩储量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下降，我原本以为是触手怪……哦，应该就是你口中说的，在海边的3号，偷了矿。但是在我们解决了3号之后，储量不仅没有停止下降，减少的速率还变快了。” 　　“但在我离岛三天后，岛上的滤绵岩储量又开始趋于稳定。” 　　“所以一开始我以为，滤绵岩储量的变化另有原因，可能跟触手怪没有关系。”席云说道，“但是，不久前，你手下的污染源入侵我的基地，再加上不久前，安娜给我发消息，说海边滤绵岩储量莫名地回升了。” 　　“几件事一联想，我就有了猜测。” 　　“之前滤绵岩储量一再下降，与我先后清除了岛上的污染源和触手怪有关系，后来储量上升，则是因为你的手下再偷偷朝岛屿进军。” 　　5号抛出漏洞，“你是不是想漏了一点，如果滤绵岩真是我等的伴生物，0号和4号的地盘怎么会一颗都没有？” 　　“正是因为竹林和地下城附近没有滤绵岩，才正好佐证了我的猜测。”席云说，“竹林没有滤绵岩，但是有一片真实存在的湖泊；地下城没有滤绵岩，但是地底有几千个运转了几百年的冷冻舱。” 　　“滤绵岩的确不是它们的伴生物，因为它们的伴生物以别的形态出现了。” 　　5号所剩无几的黑雾轻纱般飘动了一下，恶劣地笑了，“你猜得都没错。怎么样？你现在什么打算？放了我吗？跟那缩头乌龟一样，圈个地盘窝在里面，跟我井水不犯河水？” 　　席云轻轻笑了一声，“你做得到？” 　　“你以为我当年没和那缩头乌龟打过架？那之后我们可是相安无事了几百年。” 　　“直到你借着我和席魇的关系，钻了空子，闯进了这栋居民楼。”席云没有被它带跑思路，“你当时的打算其实是趁机把席海也杀了吧。” 　　“哈哈哈哈哈。”5号放声大笑，“你不信我。” 　　它没有等席云回答，少年般的语气始终恶劣，只是这次挖苦的对象不是别人，“我也不信我自己。” 　　“毕竟你我都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黑雾渐渐散尽，那满含憎恶的声调渐渐轻了，仿佛在世间逗留许久的某个少年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串仿徨的疑问，好似 　　几百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幼童，无措地看着哥哥帮自己收烂摊子，天真、无辜而又小心翼翼地睁着泪水未干的双眼，问出了一个困惑许久的问题。 　　“在正常人的眼里，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当年，正是这个问题，促使方帜下定决心，将弟弟送到了红山医院，推动了命运链条里的某一颗齿轮。 　　从此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而如今，在变得愈发错综复杂的命运链条里，那颗名为5号的小零件，怀抱着相同的问题，终是彻底报废了。 第140章 　　现实里，人首蛇身的怪物双目有金光一闪而过，周身黑鳞逐一剥落，蟒尾回缩，慢慢化成了两条人腿。 　　怪物彻底变成了少年，噗通一下，软倒在了地上。 　　它的落地声不大，却仿佛震出了无形的冲击波，先是离它最近的高级污染源动作一滞，保持着面上獠牙毕露的表情，化作了黑烟，消散殆尽，紧接着，次近一些的污染源也落得了同样的下场，再是再远一些的…… 　　随着污染源一批又一批地消亡，居民楼周围的动静潮水一样地褪去，绝对寂静翩然而至，有一瞬间，耳朵习惯了吵嚷的众人几乎以为自己失聪了。 　　第一个打破这种梦境般的寂静的，是大卫。 　　“喂？安娜？”他接起通讯器里的电话，“你们那边的污染源正在消失？我们这也是……” 　　“安娜。”刚才众人怎么叫都没反应的席云忽然插话进来，“地下城那群污染源怎么样了？它们也在消失吗？” 　　大卫随手给她放了扬声器，安娜的声音经过设备的传输和放大，嘹亮地响了起来，“没有，它们没事，竹林也没事。” 　　席云望向倒在地上的少年，后者没了鳞片覆盖，也不知道变一件衣服蔽体，赤条条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一只红虫停在他的后心上，远远看去，像是一颗极为鲜艳的红痣。 　　她的嘴角满意地翘起，紧绷许久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思维乱七八糟地发散了出去，一会想着以她和席魇的距离，居然连趴在席魇身上那米粒大小的红虫都看得清，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一会又想出门前翻的那老黄历还挺准，这一趟喜事连连，果然大吉；一会又想回头要趁滤绵岩还没消失，动员所有人挖滤绵岩，然后丢仓库里，系统仓库最擅长保鲜了；一会又想老哥都找回来了，妈妈的下落也可以打听到了吧…… 　　她想得漫无边际，困意悄悄冒出了头，眼皮逐渐沉重，无法自控地打起了架。 　　“5号彻底解决了，那是席魇，你们谁给他找件衣服吧。”她嘟哝着嘱咐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再也没忍住，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干脆，把大家吓了一跳，一通兵荒马乱后，好不容易确认她没什么事，席海这才开了空间通道，将她抱回了基地。 　　* 　　黑竹制的房门严密地贴上了门框，房外的吵嚷便几乎听不到了。 　　简陋的房间里，身材纤细的女生侧躺在和房门一样颜色的竹床上，怀里抱着一团白得刺眼的粗糙棉被，衬得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白里透红。 　　她睡得很熟，嘴巴微微张着，或许是太疲惫的原因，偶尔还会发出小小的鼾声，跟小猫儿一样。 　　席海曲着一条腿坐在地上，看她睡成这样，轻哼了一声，不无嫌弃，“什么睡相，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嘴角却无法抑制地上扬了几分。 　　与此同时，席云的意识里，系统提醒声响个不停。 　　【称号（天秀领袖）效果已失效，冷却时间30天】 　　【您失去了任务资源（头骨）】 　　【您的居民席魇的非通用技能[反客为主]已失效】 　　…… 　　“吵死了……”席云忍不住嘟哝，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席海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心道就楼下那点若有若无的动静还嫌吵？以前是谁睡觉还放半天乒铃乓啷吵来闹去的有声书？ 　　真是越来越娇气。 　　想归想，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半掩着的窗户边上，伸手将窗关紧了。 　　窗户的材质很特别，手感像木头，颜色却是半透明的，比不上正经玻璃清透，外面的光线照到上面便晕开了，透出一种诗般朦胧的暖黄。 　　是杰里费斯树吧。 　　席海认出了窗户的原材料，神思一恍，想起了当年在4号实验基地的事。 　　他还记得，那时候，基地里的实验对象来了新的，去了旧的，来来去去，还算眼熟的面孔，不知不觉便只剩安德鲁一个。 　　他在安德鲁的眼神里看到了某些熟悉的执着。 　　于是在离开基地之前，推波助澜，帮安德鲁拿下了基地控制权。 　　得知联邦人即将清缴基地的时候，他提前警告了安德鲁。 　　后者只回了他一条消息：“谢谢。” 　　他便没有再多言。 　　再后来，陆续有消息传出：4号基地出现变异的杰里费斯树，联邦特警死伤惨重，罪魁祸首的安农海盗自寻死路，进了核心污染区…… 　　他听到了，也就是听到了而已。 　　谁都有自己的路，一条路走到头，是惊喜是噩梦，早在旅途开始之前就权衡过了后果。 　　只是没想到，时光荏苒，三十年过去，本该死去的安德鲁、本该灭绝的杰里费斯树，甚至是失踪多年的席云，统统与他在地球重逢了。 　　说起来，席云是什么时候来到地球的呢？明明去年的时候，地球上还没有她冷冻舱的信号。 　　席海走回床边，又细细看了席云一会，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屋子里为数不多的摆设来。 　　进门那面墙上有个黑色的竹架子，跟门的材质一样，架子上挺空，只中间偏上的那一格，放着一套三个小茶杯，茶杯上刻着小巧的图案，似花似鲤，看着有点像双子星的双鲤花，但花瓣有三瓣，像是某种创新设计。 　　席海略一思考，猜出这套茶杯应该跟基地里的三胞胎姐弟有关系。 　　至于茶杯图案上隐隐透着的、黑暗属性精神力特有的流光，应该就跟那姓秦的将军有关了吧。 　　这群人在这里倒是休闲，又做茶杯又雕花的。 　　只是席云为什么会跟他们凑到一起？纯属巧合？还是某些人有意为之？ 　　想到这里，席海眼神沉了下来。 　　熟睡的席云不知道席海已经开始阴谋论，系统提示仍然接连不断。 　　【您的居民席魇恢复了正常】 　　【恭喜您通过任务隐藏玩法，获得了任务资源（躯干骨）、（下肢骨），并重新获得了任务资源（头骨）】 　　【支线任务（被水流冲散的尸骨）已完成，恭喜您获得暖乌松的种子*1】 　　【您的基地已恢复了安全，支线任务（丽莎的心愿）已完成，恭喜您获得影响力*500、暖乌松的培育方法】 　　【恭喜您提前激活了任务（扬帆起航-地球净化），奖励改造力积分*1，0000】 　　“嘿，嘿嘿嘿嘿……”听到这里，席云也不 　　嫌吵了，微皱的眉心松了开来，情不自禁地发出愉悦的笑声。 　　席海看不过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臭丫头做什么梦了，美成这样？ 　　【恭喜您净化了地球上的所有污染源】 　　【任务（扬帆起航-地球净化）已完成，奖励改造力积分*50，0000、中级防御工程*1】 　　【由于您在综合实力较不成熟的情况下，以优秀的操作提前完成了任务（扬帆起航-地球净化），您获得了额外奖励：基地升级卡（中级）】 　　席云：！！！ 　　五十万！ 　　发了！她发了！ 　　“哈哈哈哈哈！” 　　席海：“……傻子。”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小心把自己笑醒，一睁眼就发现床头有人闷声直笑的席云：“……！吓死我……喂，席海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第141章 　　久别重逢的两兄妹就“搁人床头笑多少有点病”和“也不看你睡觉那副蠢样”这两个毫无意义的主题，兄友妹恭、铿锵有力、势均力敌地把对方问候了一通，在冒烟的嗓子的提醒下，总算是各退一步、鸣金收兵了。 　　席云从系统仓库里拿了两杯水出来，一杯自己喝着，一杯放到席海面前，哼哼道：“我怎么就忘了你这么烦人。” 　　席海端起杯子，只回了她一个语气词，“呵。” 　　“你再呵啊。”席云接着拿出一碗烤杰里果、一盘烤土豆以及一盘烤猪肉，每拿出一样就故意在席海面前晃一下，“有本事你别吃。” 　　食物都是刚出炉就被她收进了仓库，这会拿出来也新鲜得很，甚至腾腾冒着热气。 　　席海闻着这难得的香味，不为所动不说，反而皱起了眉，“这些都哪来的。” 　　“基地里长的养的煮的啊。”席云吃着零嘴，走到窗边把窗一推，往外一指，“外面那么大一片田你没看到？” 　　“你少避重就轻，防护服没有这么高级的储存效果。”席海伸手感受了下食物的热度。 　　“哪有避重就轻，是你没问清楚好吧。”席云跳回床上，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觉醒了超能力。” 　　席海脸色沉了下去，“怎么回事？这些年你都在哪？” 　　他的表情严肃得过分了。 　　席云端详了他一会，挑起眉，“想知道？”她放下手头的食物，“那你先说说，这些年你又在哪？你那可以穿越空间的超能力……又是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来的，说到底就是一个精神力技能，学会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不知不觉就发展出来了。”席海轻描淡写地说。 　　“到底是谁在避重就轻？”席云说，“也不看看我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我知道普通地球人受基因限制，精神力不够高，很难控制，你别告诉我你是什么万里挑一的天才，突然有一天就无师自通了。还有，他们全都说你是实验体，这事你瞒不了我，你要不乐意跟我展开说，我就找费点劲跟别人打听去。” 　　“哦，你说实验体这事，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早些年联邦在我身上做了一段时间的试验，我就是那会学会控制自己的精神力的。” 　　席云问：“后遗症是什么？” 　　“没有后遗症。” 　　“不可能。”席云果断地说，“你一听到我拥有所谓的‘超能力’就紧张，肯定是推己及人了，你的能力肯定有什么隐患存在。” 　　“高频率使用技能的话，精神力会透支，恢复时间比别人慢，身体也会比较虚弱，但都是可逆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我觉得不能算隐患。”席海不慌不忙地回答，“我能不紧张吗？你自己也知道，地球人一般没什么‘超能力’，你莫名其妙多了这类能力，是不是也被人拉去做实验了？” 　　席云摊手，“应该没有。” 　　毕竟系统说她一觉睡了八百多年，感觉没什么当小白鼠的时间。 　　至于系统本身……光是科技树里那些联邦人看了都震撼的科技，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实验成果。 　　见席海满脸不信，席云便删繁就简，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我觉得……”席海听完后，沉吟了好一会，“你还是不要太依赖这个系统比较好，它明显有着远超于你的能力，一旦哪天你驾驭不了它，水能载舟……” 　　“照你这么说，那更要在小船打翻之前薅够羊毛拉。”席云笑嘻嘻地回答。 　　席海不满她抖机灵，“我是很认真地让你留个心眼。” 　　“好啦。”席云收了笑脸，正经了起来，“你那些阴谋论我不苟同，但是不要太依赖系统这一点，我倒是觉得很有必要，这次遇到5号……” 　　她把躲进居民楼之前，5号屏蔽了她和基地联系一事跟席海说了。 　　“如果当时基地防护罩用的是普通能源，而不是系统的改造力，恐怕事态都不会那么严重。以前我不觉得整个基地都由改造力支撑有什么问题，反正赚钱跟赚改造力，哪个不是赚嘛，反正注定当个打工人……但现在……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基地的命运跟我个人的命运联系只会越来越紧密。” 　　席海默了默，“其实这样也不全是坏事。” 　　席云皱了下眉，“你什么意思，刚才不还说让我不要太依赖系统。” 　　“不要太依赖系统，和没有必要让基地和你完全脱钩是两回事，你得保证基地不能长时间没有你。”席海说，“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基地其他人才会全心全意地保护你。” 　　“什么啊，你在暗示什么？”席云站了起来，“在居民楼里你也看到了，难道你觉得那个时候大家紧张我，只是怕基地出事吗？” 　　“你的队友，我相信你的眼光，不妄作评判。”席海抬头看她，一脸平静，“但你从地下城拉回来的那三千多个冷冻舱里，不可能全是大公无私的好人，你要他们听你话办事，最好给他们一个无法替代的共同利益。” 　　席云有点不能接受，“那要是哪天我不小心凉了呢？拉全基地人给我陪葬？我成什么啦？古代暴君？” 　　席海理所当然，“他们能在核心污染区里活着就是因为你，他们给你陪葬有什么问题？” 　　席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认真的吗？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特么是人，我会生老病死，我总不能为了人听话为了人保护，就把几千条人命绑在自己身上吧？” 　　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陌生。 　　席海眸光一暗，面上倒是冷笑了起来，“你可真不愧是把这八百年都睡过去了，光长年龄不长心眼。你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充满了真善美吧？不管多少人加入进来，都能齐心协力地在这里开辟世外桃源，和和美美、互帮互助？” 　　“安德鲁本性不坏，秦自行那群人又是成了精的狐狸，见惯了大风大浪，知道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什么该觊觎，什么不该觊觎，所以都对你的特殊能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普通人跟你朝夕相处，看你能力异于常人，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眼红？” 　　席海抬手一指窗外，“你要是不把他们的命攥在手里，别说三千人了，三十个人份的勾心斗角都能把你这小小的基地弄到乌烟瘴气，等你哪天为他人做了嫁衣，别跑来我这里哭！” 　　“我说大哥你怎么变得这么酷爱阴谋论，按你这说法。”席云气笑了，“管理专家集体跳海得了，要什么管理学，反正往所有人身上都装上**，不听话的都炸了，剩下的肯定温顺得跟狗似的，让跳楼绝对不跳海。” 　　“嗯，我阴暗，你爱听不听。”席海被她彻底说黑了脸，转身就走。 　　“你站住。”席云两步跨下床，粗暴地拽住他的后衣摆，语气恶劣，“滚之前先把 　　最重要的事说清楚，你把妈藏哪了？” 　　席海背对着她，脸上因吵架而染上的几分愠色散了开去，被更为复杂的情绪占据了。 　　“喂，说话啊！”席云恶狠狠地催促。 　　席海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神色几经变换，终是垂下了眼眸，“去世了。” 　　“她没有进冷冻舱，所以……” 　　“寿终正寝。” 第142章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席云眨了眨眼睛，放开了席海的衣摆。 　　她觉得嘴唇有点干。 　　席海转过身来，见她在舔嘴唇，便拿起了她放在一边的杯子，往里一看，里面的水已经见底了，索性把自己那杯递给她。 　　席云接过水，一喝到底，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搁，没事找事地挑剔，“不够喝。” 　　其实她自己从系统仓库里取水更快更方便。 　　席海没说话，端着杯子开了空间通道，前脚出后脚进，把刚添满的杯子递给她。 　　席云喝了三杯，他奢侈地走了三趟。 　　第四杯再递过去的时候，他把一直维持着的空间通道给收了。 　　席云歪头看他，不满他的行为，“我还渴。” 　　“你水里不有水？最后一杯，悠着点喝。” 　　“你这人怎么这样？喝个水你都不让？”席云声音拔高了几度。 　　席海皱眉，“一口气喝那么多撑不死你。” 　　“就你烦！就你天天管些有的没的！”席云哐地把水往架子上一放，“妈就不会不让我喝水。” 　　整个架子被她震得晃了下，三个小茶杯往上蹦了蹦，最靠近边缘的那个落地不稳，歪斜着摔下来。 　　席云轻轻地“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接，可惜动作慢了半拍，茶杯擦着她的手指继续下坠，她看着那已经来不及营救的杯子，眼睛很用力地眨了一下。 　　席海伸了手过来，及时兜住了即将摔碎的杯子，把东西稳稳地放到席云手里。 　　“我知道了。”席云握着杯子，突然开口，“你骗我。” 　　席海动作一顿，“我有病？这种事骗你干什么？” 　　“妈才舍不得我醒来看不到人呢，她怎么可能不进冷冻舱。”席云说，“你肯定在骗我……” 　　席海手指在架子隔板上轻敲了一下，打断她，“爸回来了，但是还没退役。” 　　席云的父亲席穆涛是军人，自席云有记忆以来他就经常不着家，在她几岁的时候，他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再后来，家里收到军方通知，说他失踪了。 　　军方有规定，军人服役期间不得冷冻。 　　如果她的父亲真的回来了，以父母的感情，母亲的确会选择陪在他身边，哪怕错过最晚冻龄期，也就是即使冷冻也无法遏制基因链断裂的时间节点。 　　道理上是说得通的，席云却紧接着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2058年，你冷冻后的第二十三年。” 　　“那他也走了？” 　　“走了，比妈晚走小半年。” 　　“爸什么时候走的？” 　　“2229年。” 　　“那个时候的技术，最晚冻龄期又是在几岁之前？” 　　“280岁左右。” 　　“你能活到现在，肯定进过冷冻舱，你什么时候进的冷冻舱？” 　　“2270年。” 　　“妈走的时候是几岁？” 　　“276岁。” 　　两人一问一答，流畅得很。 　　席云沉默了一下，她之所以跳脱着问席海这么多问题，是因为知道席海对数字很不敏感，如果是临时编的年龄和年份，反应肯定没那么快，漏洞估计也会有不少，特别是父母走的时间和年龄，可她飞快地心算了下，发现并没有什么漏洞。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太死心，“最晚冻龄期都280岁了，人均寿命肯定比这高……” 　　“是高，那会人均350岁。”席海知道席云下一句想说什么，不等她开口就说，“少跟我抠字眼说什么这不算寿终正寝，人均数据又不是真理，我们家基因没那么长寿。” 　　席云把三鲤花茶杯放回架子上，不服气地嘀咕，“那现在跟我说话的是什么千年老妖怪，你是妈从垃圾桶里抱回来的吧。” 　　席海被她气笑，揉了她脑袋一把，“怪我活太久是吧？要不跟阎王说一声，把我和妈换换？省得在这被你大呼小叫地嫌烦。” 　　席云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席海没听清，让她重复一遍。 　　“我说！”席云不耐烦地加大音量，“我没这个意思，换换换，换你个头，就知道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又不是不知道，无论你们谁还活着，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席海见她低沉，“你要是实在难过就……” 　　“没人难过。”席云把他往外推，“出去出去，我要再睡一会，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跟变态一样盯着我睡觉。” 　　房门在席海的跟前关紧。 　　席海握着席云刚塞过来的户籍凭证，意识里响起了一道字正腔圆的机械音。 　　【领袖席云衷心邀请您加入她的基地（家园2号），是否同意？】 　　这就是席云说的系统吗？ 　　勋章样的户籍凭证小而轻薄，手感比想象中圆润许多，不锋利不硌人，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意。 　　席海将东西轻轻握住，转身朝外走，却见秦自行迎面走了过来。 　　“哟，这么巧。”秦自行随意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她要睡觉，有事等她睡醒再说。”席海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我不找她，我找你。”秦自行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顺便带你参观下基地？” 　　席海不置可否地跟着他走了。 　　秦自行一路佛系讲解，席海一路可有可无地听着，两人没怎么绕路地往外直走了一段，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秦自行盘腿往地上一坐，拍了拍边上的地面，热情地招呼，“来来来，咱两聊会未来和理想。” 　　席海仍旧站着，双手抱臂，一脸“有话快说”的模样。 　　秦自行双手撑地，看着绵延的田埂，“你看这景色，是不是很漂亮。” 　　席海不耐烦地看着他。 　　秦自行才不管他烦不烦，“最开始没有这么大的一片田，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片，也没有光，很暗。”他自嗨地比划着，“能有现在的光景，都是你妹妹带着大家，一点一点耕耘出来的。” 　　“哦，这个基地还有个名字，叫家园。”秦自行说，“你猜她给基地起名字的时候想着谁？” 　　席海想起刚才机械音的提醒，面上不动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对我抱有敌意。不稀奇，要有人想杀我我也友善不起来。”秦自行耸了耸肩，“我向你道歉。” 　　他直白地解释道：“在我看来，联邦很觊觎你的能力，你仇视联邦又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迟早有一天，要不就是你和你手下那帮实验体在联邦大开杀戒，要不就是联邦抓住了你们，把你们的能力彻底利用起来，这都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席海冷笑，“这么说来，你倒还挺慈悲。” 　　秦自行忽略他的嘲讽，继续说道：“也不是没想过跟联邦抢人，把你活捉回席云的基地，给她补充一下劳动力，省得天天就盯着我们……” 　　他意识到自己在跟席云的谁说话，假咳着把偷懒的小算盘吞回去，说回正事，“但是我听说……联邦手里握着一样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席海面无表情。 　　“以你的性格，你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在这呆着，更大的可能，是一旦你发现席云基地的存在，你会不择手段地控制住这里，将席云取而代之，把她和基地当成你和联邦进一步谈判的筹码。” 　　“当然，那是在我知道你和席云的关系之前。”秦自行话锋一转，仰头看向席海，眼神不无犀利，“现在，我是不是可以默认，对你来说，不管联邦的筹码是什么，都没有席云重要？” 　　席海眯起眼睛，不善地审视着秦自行。 　　他很确定，只要他给的答案或者态度有任何让对方不满或者怀疑的地方，对方会不计一切代价，立刻动手。 　　这算什么？ 　　他还没找这姓秦的算账呢，这姓秦的还敢跑来他跟前问三问四？ 　　荒谬之余，怒意涌起，他弯腰揪住了秦自行的领子，“姓秦的。” 　　他的声音里有见惯了血腥的狠意，“你以为你算哪根葱？敢在我妹的地盘敲打我？” 　　秦自行：“？？？” 　　这话说得，难道不是席云的地盘就可以随意敲打了？ 　　这位大哥生气的重点是不是歪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间，远处，地下城的污染源们正在基地外休息闲聊，它们的声音乘着风，还算清晰地落入才结束战斗不久、还对污染源动静相当敏感的两个男人耳中—— 　　“小妹没事吧？” 　　“我刚跟那个拿斧头的丫头打听过了，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那个破开空间、抱小妹回来的男人是谁啊？她的另一个男朋友吗？实力很不错嘛。” 　　“好像不是，听她男朋友说，好像是她哥哥。” 　　“她哪个男朋友说的啊？” 　　“还能是哪个，特别活泼特别会聊天，来自夜冥星的那个呀。” 　　上次过来，已经在基地听了一耳朵这种传言的席海：“……” 　　怒气值再度飙升。 　　反正这里偏僻，把姓秦的做掉算了。 　　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了好大一口锅的秦自行：“……” 　　懂了，人家哥哥的重点没有歪，是他自己倒霉催的朝人枪口莽，被人以为自己拱完白菜还卖乖了。 　　特么的，这是哪个想借刀杀人的王八羔子散播的谣言？ 第143章 　　房间里。 　　席云说是要睡觉，实际也只回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睡意全无，索性刷起了系统提醒。 　　一系列提示、成就映入眼帘，有点眼熟，她盯着界面寻思了一会，想起自己应该是睡梦中就已经听了一耳朵。 　　索性点进【领袖详情】，看一眼总体情况。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10 　　寿命：845年 　　精神力：48/300（您的精神力堪比联邦军队精锐，简直是地球人里的奇迹。） 　　SAN值：34/150（您的SAN值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6438.4/27533（已兑换积分剩余51W，当前兑换系数2.0） 　　财富：120W（看来您的小本生意蒸蒸日上） 　　影响力：21136.5（或许有朝一日，您将打通梦想与现实的天堑）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21000（升级可提高改造力积分兑换系数、财富-改造力兑换系数）】 　　改造力积分和影响力是变化最频繁的两个数值，席云习惯性地朝这两优先扫了眼，只见积分首次突破了六位数，影响力也增长了一大截，破了两万大关，足以让她再升一级。 　　只不过，总觉得这堆信息里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她来回看了几次，终于发现了端倪—— 　　以前在寿命那一栏，横杠左边是她的真实年龄，右边是寿命上限，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寿命上限都是846年，但现在那个上限不见了。 　　是因为她解决了5号，净化了地球上的污染源吗？ 　　不管怎么说，那个上限没了，应该就是她能活更久的意思吧？ 　　总不会是坏事。 　　席云屈了下腿，看起了别的。 　　先是任务【扬帆起航-地球净化】给的两样奖励，即【基地升级卡】和【中级防御工程】。 　　【物品详情 　　名称：基地升级卡（中级） 　　数量：*1 　　作用：基地等级＋6，无基础等级限制 　　备注：让您体验飞一般的升级速度】 　　看到描述，席云有些意外，现在基地升一级都得大几万积分，这无基础等级限制地连升6级，相当于系统白送了她几十万积分。 　　系统什么时候这么慷慨了？ 　　她狐疑地打开了中级防御工程的详情，迅速地发现了答案。 　　【建筑详情 　　名称：中级防御工程（待安装） 　　数量：*1 　　防御力：200 　　耐久：10/10（可抵御10次星战级别的重武器攻击） 　　适配：15-20级基地 　　运转消耗：改造力积分300/小时或能源点600/小时 　　作用：防护性建筑工程设施，非基地居民不可入内，提供氧气，屏蔽污染，每小时可恢复居民30%的SAN值。该设施将主动检测防护罩外一定范围的环境情况，并根据情况预判敌袭强度，给出防御建议。防御范围可进行低精度调整。 　　备注：星际据点必建基础工程之一，给予您龟壳一般厚实安全的体验】 　　防御力是普通防护罩的10倍，SAN值恢复速度得到了大幅提高，还有智能监控功能和范围调整功能，十分优秀。 　　和功能一样优秀的，是运转消耗所需的改造力积分——普通防护罩的60倍。 　　这玩意要安上，就她这刚到手的五十万积分，不干别的，光是维持工程的运转，也就用个小半年。 　　要知道她过去近三个月折腾那么多东西，拢共也就花了不到三十万积分。 　　这就是条贼船，上去简单，闭眼用升级卡就好，但基地升级不可逆，一旦2号家园的等级上去了，就别想着再用回10级以下才适用的防护罩了，除非她能接受范围大了N倍的基地裸、奔。 　　难怪系统这么积极主动，又送升级卡又送防御工程的，搁这放长线钓大鱼呢。 　　虽说多了地下城那批人和污染源，基地的确需要扩建，但是席云也不急着当大鱼，在那之前，她要把新到手的牌都看一遍。 　　下一个是高级成就【慧眼如炬】的奖品。 　　【物品详情 　　名称：超沉浸全息投影仪 　　品质：精良 　　运转消耗：改造力积分100/分钟或能源点200/分钟 　　作用：本仪器可抓取特定影像并进行全息投影，具实时投影、远程投影等功能 　　备注：超沉浸投影体验，您的一切天马行空，都将照进现实】 　　投影仪长得不大，像被淘汰了很多年的古早手机，呈长方形，巴掌大，边缘圆润光滑，底部嵌有一根结实的小长杆，可以用巧劲抽出来，可伸缩，能抽出老长一段，最下面有几个活动卡扣，按既定角度拧好了，就能当三脚架用。 　　长杆以上，本体两面功能不同，一面是触摸屏，可以选择不同的功能，比如拍照、录像、投影、联网等；另一面造型则比较奇特，上方是突出的摄像头，下方则是凹进去的投影口。 　　席云捣鼓了一会，随手拍了手边的食物，又用投影功能将拍摄结果投出来。 　　投影仪不像古早产品，没有明显的机器运作声，几乎是按钮一按，影像就安静而迅速地成型了。 　　一开始影像还是比较模糊的一坨，后来就渐渐清晰了起来，像是空气里凭空“长”出了半片床，床上摆着好几盘食物，食物逼真地散发着腾腾的白雾。 　　席云抽了抽鼻子，觉得房间里的香气好像浓郁了一些，她把真东西收回仓库，又深吸了一口气，发现香味果然还在。 　　这投影竟然连味道也能复刻，厉害了。 　　她伸手去探，意外发现投影居然还有触感，白色水蒸气的暖意，食物本身或酥脆或软韧的手感，都被较好地复刻出来了。 　　只是投影到底是投影，影像再逼真，也不像实物一样可以拿起移动，她的手指再往前些，便从影像身上横穿而过，肉眼接收到的视觉信号和大脑接收到的知觉信号割裂了开来，仿佛她正面对着看得见、感知得到，但就是无法互动的异次元鬼魂。 　　想 　　到这个比喻，她面上因探索新鲜事物而兴奋的神色淡去了不少，手从投影里抽回来，把投影仪收回仓库里。 　　热腾腾的食物投影消失不见，房间忽然寂寥了下来。 　　席云靠回床头，出神了一两秒后，继续刷起了系统。 　　这次她点开了席魇的个人详情。 　　【居民详情 　　姓名：席魇 　　种族：普鲁图（少年） 　　精神力：1400/1400 　　SAN值：-2000/-2000 　　技能：吃了睡睡了吃（ERROR404，技能属性归类失败） 　　反客为主（已失效） 　　通讯屏蔽（精神/物理系） 　　介绍：方衍的负面情绪衍生物之一，本来不该存在的物种，几乎没有人类以正常的形式与之打过交道，能与它实现沟通的您真是一位伟大的领袖。原本为黑蛇形态，但它意识到“讨厌”对身为人类的您来说并不是受欢迎的情绪，于是出现了形态变换】 　　多了个技能——通讯屏蔽。 　　这曾经是5号的技能。 　　看来席魇吞噬5号后，把对方的技能也一并融合了。 　　不错不错。 　　席云往后一翻，看竹林的详情。 　　【居民详情 　　姓名：？？？ 　　种族：普鲁图（小竹人） 　　精神力：450/450 　　SAN值：-500/-500 　　技能：藏身大地（ERROR404，技能属性归类失败） 　　竹鞭狂舞（精神/物理系） 　　核晶异化（ERROR404，技能属性归类失败） 　　介绍：方衍的负面情绪衍生物之一，本来不该存在的物种，几乎没有人类以正常的形式与之打过交道，能与它实现沟通的您真是一位伟大的领袖。除了哥哥，它最喜欢的就是您啦！要是能多给点小饼干就更喜欢啦！】 　　核晶异化？ 　　有点眼熟。 　　席云顺着模糊的印象，打开了科技树，视线飞掠一通后，有了定位。 　　【污染逆变器 　　前置科技：无 　　研习时间：20天 　　制作材料：铝合金*50，陶玻石*10，铬胶*5，纹棉岩*15，暖乌松脂*10，反物质纤维*10，异化晶*100 　　作用：将污染转化为能源点】 　　果然在这里。 　　基地没有能源，只能用改造力当万金油，以至于随着基地发展，改造力积分的开销越来越大，而污染区别的没有，就污染最多，她以前就打过污染逆变器的主意了，但这个东西的制作材料稀奇古怪，前面四种还好，也就是收集费点事，唯独后面三种…… 　　暖乌松脂是用一块少一块的稀缺资源，她用来做阳光储存器都嫌不够，至于反物质纤维和异化晶，更是谁都没有听说过。 　　竹子这个核晶异化的技能，会不会就和异化晶有关呢？ 　　席云打开基地地图，本意是想看看竹子在哪，不料看到了各种奇怪的组合—— 　　席海和秦自行这两不久前还朝对方喊打喊杀的家伙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 　　克兰在安娜屋里，这不奇怪，安娜正在接受医疗舱的治疗呢，以克兰对她的心意，守在那也正常，但为什么霍金斯也在？ 　　席云不解地挑了下眉，懒得深究，找到竹子，正巧大卫两兄弟都在它附近，索性给两兄弟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竹子带过来。 　　他们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小竹人情绪有点低落，蔫蔫的，站在高大的两兄弟中间，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是怎么了？”席云抬眼看大卫他们，“你们欺负它了？” 　　“没有没有，我们是那种欺负弱小的人吗？”纳亚拼命摆手。 　　“真没有。”大卫也摆着手，“它这是被红虫训的。” 　　“哥哥不要我了。”小竹人低着头，绞着叶子，委屈巴巴地说。 　　席云把它抱到腿上，“它说气话而已，你出去撒个娇，把它拽进来。” 　　红虫手里有她给的临时通行证，想进基地其实可以进。 　　小竹人听到这话，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生起气来，“他都不肯进来陪我玩！”它踢了下脚，“凭什么我要出去陪他玩！不公平！” 　　席云失笑。 　　“你陪我玩好不好。”小竹人抓了抓她的衣服，觉得手感很新鲜，惊讶地“哎”了声，随后开始东抓抓西抓抓。 　　“行啊，陪你玩。”席云见它对什么都好奇，索性把被子团成一团，给它抱着玩，“你顺便帮我个忙呗。” 　　“什么忙？”小竹人很喜欢那软软的触感，玩得更开心了，登时把和红虫的不愉快抛诸脑后。 　　席云把异化晶的事一说，三人外加天生懵懂的小竹人凑一起，好一通研究，好容易才确定异化晶的确跟竹子的技能有关系，只不过竹子能量有限，半天也只憋得出一小块泛着绿光的异化晶。 　　虽说一小块和一百块有着不小的数量差距，但席云已经很满意了，来日方长，凑齐那是早晚的事。 　　小竹人整出异化晶后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紧紧抱着被子，靠着席云呼呼大睡。 　　尽管知道污染源不怕感冒，席云还是随手抽了个被角出来，盖到它竹筒似的小肚皮上，同大卫两兄弟说：“看你两精神还好，再帮我个忙。” 　　她掏出一箱临时通行证，“地下城那批污染源不是还没安置吗？你们一会帮我找一下霍金斯，让他给规划出一条基地观光路线，他心细，这方面比较擅长。路线规划出来后，你们分成几批人，带它们进基地绕一圈。” 　　“之后再安排冷冻舱里的那批人？”纳亚问。 　　“没错。”席云点了点头，“毕竟咱们现在休息的休息养伤的养伤，人手不太够，不稳定因素还是逐个处理吧。” 　　“好。”纳亚应了下来。 　　席云继续说道：“路线终点设置在楼下，我一会就下去，等你们逛完过来我刚好可以给它们发户籍凭证。” 　　大卫眨了下眼睛，“要给它们发户籍凭证吗？” 　　席云不觉得有什么可犹豫的，“对，只要它们想就给。” 　　她进一步解释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就算是对地下城有绝对控制权的S级4号，也无法阻止这些污染源意外暴走，让它们进来存在一定风险，但正因为是这样，才更要向它们颁发户籍凭证，让它们成为基地居民，方便我实时把握它们的状态。” 　　大卫和纳亚对视了一眼。 　　克兰不久前跟他们说过，按秦自行的推理，席云应该有办法通过户籍凭证，查看他们的状态。 　　“想说什么？”席云看出他们欲言又止，多少猜得到原因，大方承认道，“其实你们的状态我也看得到，在我这，要说绝对隐私，的确是没有的，你们要是不舒服……” 　　“我们就好奇。”大卫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能看得到多具体的？什么形式的？” 　　纳亚眼睛跟着发亮，来回指着他和他哥，“量化的吗？有具体到数字吗？有的话，我两谁的数值更好看？” 　　* 　　秦自行在席海十多分钟以来始终未变的死亡视线里，放弃了越描越黑的解释，简单粗暴地说：“别的不说，你觉得按你家妹子的眼光，能看得上我吗？” 　　席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视线终于有所缓和，显然是被说服了。 　　死亡的阴影终于散开，秦自行放松地晃了下腿，又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事找事地戳人家另一个雷区，“话说，我问过大卫几个了，目前还没人跟她详细解释过你那个跟污染有关的能力，你有打算告诉她吗？” 　　“我的事你少在席云面前多嘴。”席海不想和他多说，抬腿就走。 　　“哦，我会让他们注意的。”秦自行没拿他恶劣的态度当回事，“好心提醒你一句，没打算让她知道太多的话，记得别乱拿她的东西，比如户籍凭证之类的，那东西或许比你想的要智能，可不止会往人身上缠小金线，还会掀人老底。” 　　席海脚步微顿。 　　秦自行见对方这样，语气顿时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嗯？我提醒晚了？你已经拿了她的东西了？” 　　“怎么不早说呢，失敬失敬，以后就是小伙伴了呢。”他望着对方因步伐加快而略显狼狈的背影，舔了舔有点起皮的嘴唇，憋着笑，扬声高喊，“我代表大卫他们欢迎你的加入啊，席云她哥。” 　　说完，意犹未尽，低头，在通讯器里@席云，“老大，恭喜你兄妹团聚，今晚整餐大的庆祝下？” 　　* 　　秦自行居然会积极讨活？ 　　转性了？ 　　席云“啧”了一声，随手回了一句，点掉通讯器，略作犹豫，这才把她最想看、又最不敢看的最后一条系统新消息点开。 　　【居民详情 　　姓名：席海 　　种族：地球人？】 第144章 　　“来来来，抽签抽签。” 　　“看谁能成为第一批幸运的观光游客。” 　　大卫和纳亚两兄弟眉飞色舞地把新鲜出炉的观光游项目介绍给了地下城众污染源，这会正街头卖艺般地拍着手，浮夸地招呼大家过来抽签分组。 　　讲道理第一批和最后一批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气氛被这两烘托得极为热闹，众污染源被鼓动得十分上头，反响也就格外积极踊跃。 　　“我先抽我先抽！” 　　“我最先到的基地，该我先抽！” 　　“你们到底学没学过概率学啊，先抽也不等于概率大好不啦。” 　　“那你倒是别挤上来啊，走开走……哎呀我的妈！吓死我了。” 　　最后发话的是一只准S级的污染源，只见大婶模样的“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慌里慌张地往边上一跳，与之同时，黑洞般的空间通道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迅速成型，一个人影从里面跨步走了出来，神色沉沉地看了他们一眼。 　　热闹的抽签现场登时鸦雀无声。 　　纳亚跟大卫交换了下眼神，犹疑地把抽签箱往席海眼前一伸，“你也来……抽签？” 　　“喂喂喂，先来后到，凭什么先给他抽拉！”有不明就里的污染源不满了。 　　“别介，给他抽给他抽，这小妹她哥。”知道内情的污染源劝道。 　　“哦，早说嘛，要抽签也犯不着赶得那么急。”最开始表达不满的污染源嘟嘟囔囔的，“看你差点把林婶撞的。” 　　席海没有管任何人，只抬起头，沉默地看向天空。 　　阳光储存器的光线由内向外散发出去，撞上透明的防护罩，便多少被留下了几分，形成了一层有着特殊光感的分界膜，把天空分割成了基地以内以及基地外两部分。 　　此时，“分界膜”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收了回去，基地再无内外之分，与周围的环境彻底融合，天空无限上抬，空间上的广袤感大幅提升。 　　与之相反的，是他对这片空间的掌控力下降了。 　　席云做了什么。 　　他以为她那个系统只能建东西造东西，没想到连他的能力都能限制。 　　那个系统到底还能做到多少？ 　　她已经知道了多少？ 　　他眉头一皱，顾不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抬腿迈进新的空间通道。 　　这一次，终于准确地传送到了席云房门之外。 　　席海抬手，颇为克制地敲响了门。 　　“请进。”席云在里面回答道。 　　他认得出她这道声音里蕴含的情绪。 　　当年她即将进入冷冻舱之前，笑着，俏皮地让他和母亲都努力活得平均一点，用的便是这样的声音。 　　情绪越大，她便越冷静、越克制。 　　席海推开了房门。 　　席云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视线凝望着远处人群聚集抽签的地方，曲手轻敲窗框，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回头，笑意盈盈。 　　“你来得正好，我刚决定了，要和联邦宣战。” 　　* 　　“舰体外壳凹陷已修复。” 　　“隐形防护罩运转正常。” 　　“能源运转正常。” 　　“备用能源运转正常。” 　　…… 　　中将杰西卡坐在舰长位上，在确认一切正常后，点开了专用通讯频道，“报告上将，1号战舰已成功抵达核心污染区，当前坐标，太阳系。按当前速度，预计八小时后抵达目的坐标，地球。” 　　通讯频道中，她那不苟言笑的形象只占据了画面的一个小正方形，在她汇报完毕之后，与她相邻的另一个正方形小画面里，又一名身着军官服的舰长清了清嗓子，不多一秒、不少一秒地接过话头，同样沉着地汇报了起来。 　　“2号战舰已成功抵达核心污染区……” 　　“3号战舰已成功抵达……” 　　…… 　　“109号战舰已成功抵达……” 　　这场汇报以顺时针的方向，接力得有条不紊，偶尔遇到某艘战舰牺牲、无人汇报、画面变灰的情况，便由下一艘战舰，甚至是下下艘战舰的舰长接过话茬。 　　诸人衔接之自然，仿佛那些泛着雪花点的灰色画面，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画面正中央，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最大正方形里，上将莱曼尤瑟夫的形象受距离和信号的影响，偶有闪烁。 　　他坐在宽敞的舰长位中，身形舒展后靠，双腿自然打开，视线平淡地在数十个变灰的通讯画面上快速掠过，比军装浅一个度的蓝色眼眸中始终不见多少波澜。 　　“杰西卡。” 　　听到耳麦里上将有些失真的声音，杰西卡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脊背，“在！” 　　“你带领2-11号战舰作为先锋部队，加速前往目的坐标并在该目标上完成传输屏蔽装置的布置，行事务必谨慎快捷，不得惊动目标人物。” 　　“收到！” 　　杰西卡利落地喊了一声，飞快地把莱曼的指令传达了下去。 　　一分钟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以1号战舰为首，总计十艘战舰爆发出烟花般一闪而逝的盛芒，朝黑暗更深处疾驰而去。 　　“预计一小时后抵达目标。”副官阿曼达汇报完进度，看向杰西卡，“中将，请教您一件事。” 　　“你说。”杰西卡调度着战舰，一心二用地回道。 　　阿曼达翻着光脑里的资料，说：“咱们这个传输屏蔽装置的参数怎么那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 　　“新技术。”杰西卡回答，“普通装置在核心污染区里不管用。” 　　“是跟我们星舰这次用的新能源一样的技术吗？你看这个能源参数和我们星舰的能源参数，规律性太像了。” 　　杰西卡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显然没兴趣在这个话题上展开。 　　阿曼达得不到答案，被迫安静了一会，又憋不住地起了话头，“中将，类似的规律性我还在别的地方见过。” 　　杰西卡抬眸看她。 　　阿曼达抬起白瓷一般的食指，指了指自己，声线有一丝难以掩盖的紧绷，“我们的精神力波动。” 　　“阿曼达。你是军人，不是科学家，你要做的是服从，不是探索，收起你危险的好奇心。”杰西卡表情没什么波动，“还有，你的情绪出现了不该有的波动，我建议你现在补一针安抚剂，以免影响一会的作战。” 　　阿曼达识趣地闭上了嘴，从副驾驶扶手的收纳空间里拿出了浅红色的安抚剂。 　　安抚剂的针头抵到淡金色的静脉上，还没来得及再扎进一寸，操作者便疑惑地喊了起来，“不对啊，这说不通啊。” 　　大战前夕，她却三番四次纠结些有的没的，即便情绪稳定如杰西卡，也有了些许不耐烦，语气稍微沉了下去，警告道：“阿曼达。” 　　“不是，中将您看。”阿曼达看着雷达，疑惑不已，“地球突然消失了。” 第145章 　　“附近应该存在信号干扰源，排查一下。”杰西卡平静地说道，给出了在她看来有些多余的指示。 　　“可是中将，我已经排查过了，这附近没有信号干扰源，雷达设备也没有故障……”阿曼达的声音愈发 　　疑惑，到后面甚至惊声喊了起来，“我的天……见鬼了！” 　　杰西卡微微皱起眉，严厉地说道：“阿曼达，注意情绪，不要一惊一乍，无谓的情绪会干扰你的判断。” 　　她原本的副官因公殉职，阿曼达作为新人，本不够格成为她的副官，奈何她所隶属的特种十四队对体质有特殊要求，满足条件的人实在是少，还有其他特种部队的将领虎视眈眈，于是一番挑挑拣拣、明争暗抢的结果，就是到手了一个除了情绪管理不够成熟，其他方面还算差强人意的阿曼达。 　　好在在情绪安抚剂发达的年代，情绪管理不够成熟已经是最小的毛病了。 　　只要重视起来，及时处理就好，这孩子潜力还是不错的。 　　杰西卡想着，口吻缓和了一些，提醒道：“遇事不要急，好好想想，除了信号干扰和雷达本身故障，还有什么可能会导致……” 　　“中将，我真的想不通！”阿曼达甚至解开了副驾驶安全带，整个人几乎趴到了战舰剔透的圆窗玻璃上，“天啊，数据都对上了，跟资料一模一样，我真的没看错！” 　　“阿曼达！马上回到驾驶位！你这是违规操作！” 　　“可是……”阿曼达睁着溜圆的眼睛，让开了窗户，“您看那边那个蓝色的小点，那是地球……没错吧？” 　　“你在胡说什么？”杰西卡怀疑自己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副官是因为即将面对实验体，精神过于紧张而产生了幻觉，“赶紧把安抚剂打了，地球的坐标在六个小时外……” 　　她的视线在阿曼达的坚持下，终于落到了圆窗以外，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了。 　　肉眼可及的远方，一颗孤零零的蓝色星球躺在静谧的黑暗之中，散发出略显朦胧的光辉。 　　阿曼达临时度量的遥感数据适时传进了杰西卡的光脑，所有参数都与本该在1个小时外的地球分毫不差。 　　“中将，这就是地球，没错吧？这个星系里就剩一颗蓝色星球了，参数也都对得上，错不了了。我们手里的坐标肯定出错了，可能他们地球人挪完地球觉得不满意，又挪了一次？不管怎么说，幸好我们选了这条路线，不然雷达又不显示，看不到就错过了。” 　　阿曼达坐回了副驾驶，在和杰西卡说话的过程中，忍不住频频回望，“它真的好美，我读过一首有关地球的古诗。” 　　“它是太阳系唯一的蓝宝石， 　　绚丽得如同魔法。” 　　阿曼达沉醉地叹了口气，“我以前不觉得怎么，现在懂了，这真是魔法般的造物。” 　　杰西卡甚至没空教育阿曼达少看闲书，抓紧时间同莱曼汇报了这一离奇的发现。 　　莱曼眼眸里闪着通讯画面特有的亮光，显然想的跟阿曼达一样，觉得地球坐标出现意外变化，应该是历史遗留问题，他大马金刀地坐着，不屑一顾地嗤笑，“地球那帮疯子。” 　　他的勤务官也跟着笑，“多好啊，给我们省了6小时的燃料，要知道我们这趟用的燃料可值钱了。” 　　“可不是。”莱曼的副官也应和到。 　　杰西卡听着莱曼那边笑声此起彼伏，流程性地请示，“那上将，先锋部队这边，申请按原定计划，开始作战。” 　　莱曼点头，“同意执行。” 　　指令得到层层传达，以1号战舰为首的十艘战舰进一步缩短了与蓝色星球的距离，随后分散开来，错落有致地将星球包围住了。 　　“2号战舰成功抵达作战坐标，已准备完毕。” 　　“4号战舰成功抵达……” 　　“5号战舰成功抵达……” 　　杰西卡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放大了不少的蓝色星球，在听到11号的汇报后，果断下令，“开始布置！” 　　随着她一声令下，9艘战舰整齐划一地发出特定频率的能量波纹，于静谧而黑暗的宇宙真空中，汇集凝结成了一张严密结实的传输信号干扰网，彻底隔绝了蓝星与外界任何瞬间传输的可能性。 　　“全员不得松懈，大部队将于半小时后抵达，在此之前，你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对目标的绝对封锁。”杰西卡继续施令道，“2号舰长胡安让！” 　　“在！” 　　“接下来太空封锁线由你指挥监管。” 　　“收到！” 　　“阿曼达！” 　　“在！” 　　“十四特种部队全员准备！” 　　“是！全员机甲均已就位！实验体能量探测器均已装备！” 　　“准备出舱！抵达地表后，按A号作战计划进行地毯式搜索。” 　　“收到！” 　　战舰侧面，靠近底部的地方，舱门缓缓打开，一架接一架人形机甲从中推出，远远看去，像是庞然巨物吐出了一个又一个棱角分明的小小玩具人。 　　这些几米高的“玩具人”如大雁一般排成了人字形，以锐利的角度穿过战舰封锁线，气势汹汹地朝蓝星表面飞驰而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蓝星氤氲的大气层近在咫尺，机甲部队预判了阻力，“人”字队形顶部的锐角以更加不可违抗的加速度，势如破竹地扎穿了那一层厚厚的气体。 　　事实是，过于势如破竹了。 　　经验丰富的杰西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对，手感有问题。” 　　她紧急关闭机甲推进器，在通讯频道里断然下令，“地球情况与预期不同，所有人暂停推进！” 　　与平时一呼百应不同，成员上百的机甲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 　　队友似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机甲一部紧接一部，从她身边径直擦过，利箭一般，直插地表。 　　没有撞击，没有轰鸣，没有飞扬的粉尘与沙石。 　　这颗被古诗夸张颂扬的星球，好像的确藏着什么了不得的魔法。 　　它的地表，把特种十四队最先进的机甲，吞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杰西卡截然一人，驾驶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暗色机甲，游魂一般地飘荡在蓝星近地表的上空，纵然体内有着一定浓度的安抚剂，她仍久违地想起了孩童时代，孤身一人误闯坟场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根细线一样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机甲的右腿，猛地用力，将她活生生地拽进了地下！ 第146章 　　2号战舰舰长胡安让坐在舰长位上，身形笔直得犹如上了钢板。 　　他的视线又一次从能源消耗数据上收了回来，第五次要求其他战舰舰长向他汇报周围的动静。 　　本该第一个汇报的4号战舰舰长斯嘉丽沉默了一秒。 　　胡安让在扶手上不住摩挲的拇指为之一停，脖子微微伸长，仿佛这样就能更好地听清无线信号转译出来的声音一般，“4号舰长斯嘉丽，听到请回答！4号舰长斯嘉丽，听到请回答！” 　　“报告，4号战舰暂未发现外部威胁。”斯嘉丽声线中藏了一分微妙，“指挥，您上次打安抚剂是什么时候？” 　　通讯频道里，和后续战舰的汇报声混杂着传来的，是若干位舰长隐忍的笑声。 　　“五小时三十六分四十八秒前。”胡安让认真地回答道， 　　“我知道我现在的情绪波动有些超乎正常，但距离下次紧急注射安抚剂的安全时间还有两小时二十三分十二秒。” 　　通讯频道里又是一阵隐忍的笑。 　　“指挥。”有舰长实在忍不住吐槽，“您看的安全手册是几几年的啊？古地球时代的吧？” 　　“是最新版的。”胡安让说，“情绪安抚剂最短注射间隔不得小于8小时。”他把资料发到通讯频道，“你们都该认真看看。” 　　“拜托，写手册的人想免责，肯定把时间往保守里写。”另一位舰长也忍不住了，“都什么年代了，这年头的安抚剂跟葡萄糖有什么区别？你就是一分钟给自己打一针，也就是血管有点撑而已。” 　　“那不行，安全手册会这么写肯定有它的理由。”胡安让坚定地摇头，又在看到某个数据小数点后两位出现变化时，眼皮一跳，“外界参数出现变化！4号舰长，请汇报周围情况。” 　　短短五分钟已经进行了五轮汇报的4号舰长斯嘉丽：“……” 　　她实在绷不住了，“指挥，太空里的情况是这样的，宇宙尘埃、太空垃圾、电磁辐射等都会导致外界参数出现小幅度变化，很正常，真有问题战舰监测系统会报警的。您还是打一针安抚剂吧，别太紧张了。” 　　通讯频道里笑的人更多了。 　　“我这是照流程办事。”胡安让说道，“就以我们这次作战的性质，这条封锁线属于V级封锁，对应V级戒严状态，不管参数出现什么变化，都必须马上进行人工核验以及问题排查。” 　　“说是这么说，我们可是在太空，实验体本事再大也是肉体凡胎，不靠载具根本凑不到我们面前。要真来，动静肯定小不到哪里去，你还不如趁现在养精蓄锐。”有人不同意。 　　“这是核心污染区。”胡安让严肃道，“不说实验体，要是有高级污染源突袭呢？我们这条封锁线可关系着本次实验体捕捉行动的成败，哪怕纰漏只出现一丝，被实验体趁乱逃跑了，谁能担得起莱曼上将的怒火？” 　　众人沉默了。 　　未必服气，但没人蠢到在这点上跟他争执。 　　胡安让听完新一轮汇报，掐着表等了几秒，打着腹稿，打开了另一个通讯频道的麦克风。 　　莱曼的形象出现在通讯画面上，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胡安让有事汇报。 　　胡安让保持着背钢板一样的笔直后背，脸色相当严肃地说：“报告上将，这边是先锋部队、地球封锁线代指挥胡安让，此次共有两条要务汇报。” 　　“第一，地球附近区域污染浓度极高，战舰能源消耗出现大幅提高，为其他区域消耗情况的2.8倍。” 　　莱曼闻言，并不意外。 　　地球在核心污染区里的位置实在太深了，战舰现在才出现2.8倍的能源消耗，已经是托了特殊能源的福。 　　胡安让继续说道：“第二，先锋部队总指挥杰西卡已前往地表执行搜索任务，但未于规定时间与我方进行通讯，特此发出蓝色预警。” 　　“嗯？” 　　印象里，杰西卡不久前才汇报过情况，但看对方这一榜一眼的模样，难道是自己不在前线，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分散，印象出错了？ 　　莱曼动了动眼皮，一边调出杰西卡的汇报记录，一边问道：“给我汇报具体情况。发生了什么，超时了多久。” 　　“报告上将，超时2秒，具体情况未知，正在尝试与中将联系。” 　　发现杰西卡上一次通讯就在五分钟前的莱曼：“……” 　　光是机甲降落到地表都要三分钟吧？ 　　他看着通讯画面里胡安让异常严肃的脸，想斥责都觉得浪费口舌，毕竟他并不想跟一根筋的手下掰扯所谓的“规定时间”是哪里的规定。 　　“哦，稍等，我方已与杰西卡重新取得联系，警报解除。”胡安让说完，在莱曼打发人的手势里，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切了麦克风。 　　莱曼按下静音，看向自己的参谋官，不是很耐烦，“浸染受体耐受优化的研究进度怎么样了？刚才那种纯粹因为体质才进部队的蠢货，我还要忍多久？” 　　* 　　被静音的麦克风另一头，胡安让有些疑惑，“中将，发生什么事了吗？您这么快就要回舰？” 　　通讯画面里，杰西卡神情冷漠，“地球上的污染比我想象中严重，降落时撞上S级污染源，交手后机甲外壳受损，能源出现严重泄漏。” 　　胡安让愣了下，再次数了数请求返回1号战舰的机甲数量，“8部机甲都只是能源泄露？” 　　杰西卡微微偏头，略作停顿，随后扬眉，“你还觉得不够？” 　　“报告长官，我不是这个意思。”胡安让认真解释道，“我们在这片区域的能源消耗不低，穿越地球大气层的过程里，耗费的能源更是惊人。如果机甲只是能源仓出问题，不如由我这边给您空投备用能源，这样大家就不需要特地返航了。” 　　“空投？”杰西卡语调抬高了些。 　　“只、只是建议。”胡安让见状，以为她不满自己的干涉。 　　杰西卡没有立刻应答，似乎思考起了建议的可行性，晾了胡安让十来秒，才看不出喜怒地说道：“可以，那就这么办吧。” 　　旋即，舔了舔唇缝，补充道：“多投点。” 　　再次沉默，再次补充，“这里难缠的S级不少，以防万一。” 　　胡安让程序式地扬声应承，调度起了资源，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刚才通讯器里的画面。 　　或许他真的压力太大，该提前打情绪安抚剂了。 　　不然的话，明明是在正儿八经地聊能源和战略，怎么总觉得上司刚才舔嘴唇的模样，很像是迫不及待想干饭了呢？ 第147章 　　“这里难缠的S级不少，以防万一。” 　　不得不说，中将就是中将，预判的十分精准。 　　地球上的S级污染源层出不穷，而且似乎专挑机甲能源仓攻击，短短五分钟，胡安让在杰西卡的要求下，又空投了两次备用能源，数量还一次比一次多，前前后后都够四十来部机甲换一波能源了。 　　胡安让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他怀疑地球上的那些S级有阴谋，说不定是想耗空他们的机甲能源储备。 　　疑心刚起，杰西卡那边的通讯已经打进来了。 　　一上来，她就满脸严肃地开口，“这不对，我怀疑地球上的S级联合起来了，不然不会盯着我们的能源仓攻击。” 　　说完，果断下了结论，“停止空投能源，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我必须回一趟战舰。” 　　作为多年来始终很靠谱的资深上级，她说得正中胡安让惊疑之处，态度又实在斩钉截铁，以至于胡安让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不能再被动下去”和“我必须回一趟战舰”之间并没有太大的逻辑关系，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马上着手调度操作。 　　1号战舰侧面关闭了将近十分钟的舱门再度打开，刚好飞到这一高度的人形机甲落到伸出的舷桥上，缓缓驶进机甲仓库。 　　机甲仓库感应到机甲已入内，对外舱门自动关闭，内部的白色灯光随之亮起，打在机甲暗色的外壳上，清楚地照出了机甲上斑斑驳驳的新鲜划痕、凹陷，以及一些奇怪而粘稠的蓝色残留物。 　　“看来是经历了不少恶战啊。” 　　留守1号战舰的副官阿曼达前来迎接，看到仓库里的监控画面，扭头嘱咐身后的军官，“那些蓝色残留物可能来自高级污染源，一会机甲检修师过来，记得让他们做好彻底的清洁工作。” 　　机甲仓库里，伴随着“嗤”的一声，机甲胸前的金属板缓慢向外落下，驾驶舱从中推出，露出了杰西卡的身形。 　　她表情淡淡地从中站起，看了眼离地约有一米多的高度，轻巧一跃，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机甲仓库外，准备迎接上级的两名军官看到这一画面，面面相觑，站在他们前方的阿曼达则眨了眨眼睛。 　　懒得按出驾驶舱侧梯，直接从上面跳下来的战士的确不少，但中将向来稳重，轻易不会省掉这几秒的功夫。 　　她紧贴侧腿的食指微微抬了下。 　　仓库里，杰西卡大步走到内舱门边，摊开手掌，眼见着就要按到掌纹识别器上了，却忽然收回手，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走回到了机甲边上，单手向上一攀，跳上了驾驶舱。 　　“落东西了吗？”阿曼达茫然道。 　　似是回答她的疑惑，光脑弹进一条新通讯，杰西卡弯着腰，半张脸出现在通讯画面上，平静地发出指令，“机甲上有不少污染物残留，以防万一，把气闸室扫描强度调至最高。” 　　她说的气闸室是机甲仓库和战舰内部的唯一通道，除了调整气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扫描污染浓度，是防止污染源混入机甲内部的一道重要防线。 　　阿曼达连忙应是，着手安排。 　　几乎与气闸室扫描强度提高的同时，另一道通讯打了进来，来自2号舰长胡安让。 　　对方的表情有些紧张，“阿曼达，中将回舰还顺利吗？我这边检测到你们战舰有个参数出现异常。” 　　他把数据传了过来。 　　阿曼达扫了一眼参数数据，视线一顿，落到这波通讯的发起时间上，食指再次微抬、放下，对着通讯界面安抚地笑了下，“报告舰长，这个参数异常是因为我们刚才调高了气闸室扫描程度。” 　　她看向机甲仓库监控画面，补充道，“中将已顺利通过气闸舱。” 　　话音落下，气闸舱门朝两侧划开，杰西卡瓷白的面孔出现在阿曼达前方，不苟言笑地发出指令，“回战舰驾驶厅，召开紧急会议，我有重大发现。” 　　“是。”阿曼达视线最后一次落到仓库监控画面上。 　　仓库的灯光感应不到人类活动的痕迹，自动熄灭，暗色的机甲静置在黑暗的核心里，驾 　　驶舱暴露在外，犹如一颗摊开的心脏。 　　阿曼达食指再度微抬，利落转身，与杰西卡一道离开了。 　　如果她多观察哪怕一秒，就能看到监控画面飞快地闪烁了两下，但也仅限于此了。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透过此刻的监控画面，看到仓库里真正的情况—— 　　那颗“心脏”，正在微微跳动。 　　砰、砰、砰…… 　　它的跳动仿佛牵动了一些无形的东西，空间慢慢荡起了波纹。 　　不多时，波纹的荡漾停止了，“心脏”不再跳动，一只脚，从黑暗的核心处迈了出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随之显现，深棕色的眼瞳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外人，便朝身后伸出了手。 　　一只娇小不少的手握住了他的，微微下压借力，带出了它的主人。 　　那是一个满脸狡黠的女生，此刻正得逞地笑着，露出了尖利俏皮的小虎牙。 　　正是席云。 　　在她之后，空间通道里又接连地走出了秦自行、大卫、纳亚、克兰以及霍金斯。 　　席云满意地看了眼众人，灵动的眉眼弯成了小月牙儿，“好了，潜入计划大成功，是时候开展第二阶段的作战了。大卫、纳亚，咱们基地能薅几艘战舰回去，可就看你们的了。” 　　“小意思。”大卫打了个响指，“我最喜欢莱曼的战舰系统了。” 　　“可不，门儿清，跟回自家做客似的。”纳亚眨了眨左眼，“咱现在还有Ocean这么个强力盟友，要什么战舰没有啊，现在就先把这艘抢下来给你玩儿。” 　　“席魇这装置装的，啧，力气也太大了吧。”大卫费了点力气，从掌纹识别器上抠下一个小东西，熟门熟路地连上自己的光脑，亮着眼睛和席云说，“老大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十艘战舰，保准跑不了一艘。” 第148章 　　【您俘虏了联邦特种第十四分队全员，影响力＋515】 　　【您进一步申明了您的反联邦立场】 　　【您当前的立场为：标准反联邦份子】 　　“标准反联邦份子”席云站在灯光已重新亮起的机甲仓库里，微微偏着头，看大卫两兄弟通过掌纹识别器，业务熟练地入侵战舰控制系统。 　　秦自行的视线再一次从她脸上收回来。 　　这次找大家动手对付联邦军队，她给的理由是“收到消息，联邦要来地球找茬”。 　　有人上门寻衅滋事，这也不是头一遭。 　　只是秦自行总觉得，这次就是不一样，席云再有说有笑，也掩盖不了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愤怒的事实—— 　　她的脸上，狡黠的笑意仍留着痕迹，然而眼神里，几分厉芒隐隐可见。 　　秦自行再也忍不住，动静尽量小地凑到席海边上，压低声音打听，“她这不像单纯烦联邦入侵的样子，你的秘密一个都没保住？全被她知道了？包括联邦手里的……” 　　“我跟你很熟？”席海打断他，不经意间正对上席云看过来的视线，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开去。 　　时间回到不久前，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基地。 　　他那身形略显瘦削的妹妹转过身来，脊背笔直，言辞笃定，“你来得正好，我刚决定了，要和联邦宣战。” 　　他心头一跳，故作平静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席云离开窗边，朝他缓步走来，“联邦欺人太甚。” 　　“你……”他清了清喉咙，低头看她，“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联邦欺人太甚。” 　　她几乎是有些执拗地重复道，旋即，伸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到了他的胸口上。 　　许是隔着衣料的原因，她的声音很闷。 　　“我看到了你这些年的经历，被系统几句话概括了出来。”她的手抓住了他后背的衣物，抓得很紧，像极了小时候出去玩，生怕跟丢了他的那个小娃娃，“只是几句话而已……三言两语而已……为什么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原来她还不知道。 　　她最不需要知道的那件事，她还不知道。 　　席海习惯性地摸着她的脑袋，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她没有察觉，只愤懑地声讨，“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他们凭什么编辑你身上的基因，他们凭什么在你身上注射各类精神性药剂，他们凭什么肆意抽取、浸染你的精神力，他们凭什么……” 　　她声讨了很多，伴随着话语而吐出的气息，带着人类特有、血脉相连的温度，在他胸口上一点点地化开，以至于他那颗早已化作坚石、麻木不堪的心，在经历了这一天的震荡后，久违地、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 　　就好像在那一瞬间，忽然就想起来了，所谓“委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神情温柔了下来，大掌轻轻拍了拍席云的脑袋，“行了，都过去了，现在他们奈何不了我。他们欠我的债，我迟早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你就在这看好戏就行了，好好发展你的基地，不要摊这蹚浑水。” 　　“蹚你个大头鬼。”席云抬起了头，眉眼鼻尖隐隐泛着红，却仍盖不住她眼底的冷意，“系统提示，十艘联邦战舰正朝地球赶来。” 　　“他们的目标就是你。”她眯起眼睛，“在对你做了那么多垃圾事后，他们不仅没有半分惭愧，还敢穷追猛打，纠缠不休？” 　　“欺人太甚！” 　　她气极反笑，猛剁了下脚，“真当你家没人了是吧？” 　　“要玩，我就陪他们玩，又不是玩不起，不然我这基地发展来干什么？” 　　“我不要联邦奈何不了你，我要他们不敢奈何你。” 　　“我要让全联邦知道，地球是我的地盘，是你的家，谁敢来这里撒野，谁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之后，她不再多言，紧急召开了基地会议，和仍有余力的秦自行等人制定了作战计划，利用刚到手的投影仪制作了一个中空而逼真的假地球，又把席魇叫醒，让他施展技能【通讯屏蔽】，屏蔽了真地球的坐标，把战舰火力全都吸引到了假地球上，并在“地心”里安放了大量的胶水陷阱，稍加操作，一举俘获十四特种部队的机甲战队。 　　随后，让污染源出身、能够变化形态的席魇假扮成1号战舰的舰长杰西卡，骗了其它战舰不少机甲能源补给，又在对方生疑之前，找借口潜进了1号战舰，顺便借由杰西卡的机甲，将席海施展空间技能所必须的“锚点”也带了进来。 　　之后相当关键的一步，就是解决战舰上自带的污染源检测装置，让席魇不至于穿帮。 　　不过有大卫和纳亚两个S级技术工程师在，做点小病毒动点小手脚，也就顺利过关了。 　　于是到了现在，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是，让假扮成杰西卡的席魇以“地球有异”为借口，向其它九艘战舰发送病毒视频，扰乱它们的中控系统，趁它们无法支援时，兵分两路，一边由克兰和秦自行驾驶机甲，迅速进入其它战舰内部，置放“空间锚点”，一边则由席云、大卫、纳亚、席海、霍金斯几人共同作战，一举拿下目前人 　　手最少、群龙无首的1号战舰，随后借由空间通道，支援秦自行和克兰，尽可能多地拿下其它战舰的控制权。 　　这个作战计划，用席云的话评价，就是“反正能开空间通道就随时可以跑，有席魇的能力在，他们也找不到真地球在哪，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捞一艘战舰就赚一艘。” 　　大家都觉得这样子挺好，唯独席海提出了异议。 　　他虽憎恨联邦，多年来一直同联邦作对，却不愿席云也成为联邦的眼中钉，因而再三提出让席云留守基地，联邦冲他来的战舰，由他出面解决即可。 　　席云自然不可能同意，她想做的，明摆着就是来一波大的，昭告全世界，她哥由她罩着，谁也不许动。 　　她决定的事，向来都会贯彻到底。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 　　更何况这还是莱曼的部队。 　　太近了。 　　她与联邦的距离，与他刻意隐藏的秘密，太近了。 第149章 　　席海隐有不祥之感，席云也是一样。 　　她忍不住又回想起席海的居民详情。 　　【居民详情 　　姓名：席海 　　种族：地球人？ 　　身体状况：？？？ 　　精神力：300/1250 　　SAN值：400/900 　　技能：空间穿越（物理系） 　　污染挪移（精神系） 　　介绍：星盗团体Trash首领，外号Ocean，星际联邦特级通缉犯，在逃地球实验体。 　　原为普通地球人，于地球大规模移民期间沦为联邦秘密研究所实验体，虽不止一次出逃，但仍经历了基因改造、精神力改造等一系列实验过程，目前其基因组成除地球基因以外，还包括夜冥、双子、赫利等十数个星球基因（列举顺序根据基因占比由高到低排列），其技能[污染挪移]为实验产物。】 　　然而，如果在这个界面上停留得久些，就会发现里面的内容会发生变化。 　　【…… 　　种族：夜冥星人？ 　　SAN值：-400/-900 　　技能：空间穿越（物理系） 　　鲸吞（精神系） 　　骨化风成（精神系） 　　介绍：……目前其基因组成除夜冥基因以外，还包括地球、双子、赫利等十数个星球基因，其技能[鲸吞]与[骨化风成]为实验意外产物，被视为重大突破、解决联邦境内污染困境的关键之一。】 　　这些内容在浮现了一段时间后，又会被最开始的内容所取代，两种描述交替出现，就好像席海本人的状态一直在不断变换一样。 　　在他的第二种状态里，除了空间穿越，其它技能都有些抽象，只看名字不好推断作用，然而，考虑到【鲸吞】与【骨化风成】是取代第一个状态里【污染挪移】的存在，席云不由怀疑它们与污染有关。 　　而变化后的介绍内容里，说联邦认为他的这两个技能是解决污染困境的关键，也佐证了她的推断，甚至解答了她的疑惑——为什么联邦会为了缉拿席海，不远万里、不惜代价地追进核心污染区。 　　抛开这些不谈，最让席云介意的，是席海第二个状态里数值为负的SAN值。 　　到目前为止，只有所谓的普鲁图一族，也就是像席魇那样几乎等同于污染源的存在，SAN值才是负数。 　　照这么说，如果席海彻底固定在第二种状态里，他会怎么样？ 　　这就是席云决心和联邦对上的另一个原因了—— 　　她希望能顺藤摸瓜，找到有关席海的研究资料，看看是否能让他完全恢复正常的状态。 　　目前，一切进展顺利。 　　大卫两兄弟彻底拿下了1号战舰的控制权，操纵门锁、安全锁等安全防护系统，将战舰上的绝大部分人禁锢在原地，剩下的漏网之鱼则由大家武力解决，除了几个比较高级的军官，其他人统统绑成一串，丢战舰禁闭室里。 　　“嘶……老大，我们得抓紧了。”翻阅战舰信息的大卫开口道，“上将推测得没错，这十艘战舰只是先锋部队，过来屏蔽瞬间传输信号、具体定位Ocean的。后面还有大部队，大几十艘，居然由莱曼亲自领兵，再过十三分钟就过来了。” 　　通讯器里，已经潜入2号战舰的秦自行一心二用，闻言吹了下口哨，“几十艘规格只比这高的战舰往核心污染区里冲？啧啧啧，Ocean，你面子可真大啊。” 　　席海冷笑了一声，“他要知道你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吹口哨，肯定倾巢出动。” 　　秦自行装死。 　　“有办法追查到大部队的具体人员配置和战舰配置吗？”席云将最后一个军官也结结实实地绑到了柱子上，拍了拍手，问道。 　　纳亚摇头，“基本无法追溯。咱们之所以能一举入侵这十艘，是因为他们为了屏蔽信号用了特殊技术，彼此联系紧密，犹如一体，但对于大部队，特别是莱曼所在的主力部队来说，整个先锋部队就是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 　　席云眉心微蹙，“那这不是意味着，我们手头的俘虏，就算是那个中将，也问不出多少情况来？” 　　“是。”大卫说：“不过根据我们对莱曼的了解，连他本人都出动的话，就是对目标势在必得了，配置不会低，老大，我们还是不要硬碰硬比较好，反正有席魇的掩护，莱曼也找不到地球。” 　　席云沉吟了起来。 　　她提议对付这十艘战舰的时候，大卫和纳亚那叫一个摩拳擦掌，现在大卫却趋于保守，证明莱曼的主力部队恐怕和先锋部队不在一个量级。 　　可正因为如此…… 　　她正要说话，却听通讯器里，装死的秦自行诈尸问道：“那你的提议，具体怎么操作，说说？” 　　这话问的是大卫。 　　尽管隔着通讯器看不到秦自行的表情，语气也和平时一样，大卫听完，脸色却变得不太自在，仿佛课堂上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的学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们赶在大部队过来之前，尽快把这几艘战舰开回地球，保存实力。” 　　席云很少见大卫说话这么没底气，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看起了好戏。 　　“我没理解错的话。”秦自行那边发出“哐”的一声响，像是他把什么人给揍了，声音却依旧随性，“你这个作战方案预设了一个前提，‘因为莱曼找不到地球，所以只要我们回去，他就找不了我们的麻烦’？你能具体跟我说说你得出这个前提的心路历程吗？” 　　霍金斯听得直挠头，“这个前提还能怎么具体展开？连我都想得通，我们躲回家，躲十年半载都行，莱曼那么庞大一战队，又在核心污染区，每小时每分钟光是能源消耗都吓人，根本没法和我们耗，还能有什么问题。” 　　他说得很小声，本意就是不想让秦自行听到，没想到那家伙耳尖，在“秦、秦自行？怎么是你！”的嘈杂动静里，笑着说道：“首先，莱曼敢亲自进来核心污染区，就证明他在一定时间内耗得起。” 　　“其次，大几十艘战舰，如果在这一带，也就是这十艘战舰即将失联的地方，不要能源一样地展开地毯式搜索，你们猜多久就能找到非物理性隐身的、那么大一个的地球？” 　　噗通—— 　　似乎有人摔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2号战舰那边响起了一道接一道的机械音。 　　“舰长已变更，信息扫描中。” 　　“检测到本舰存有您的面部信息，正在自动加载。” 　　“信息加载完毕。” 　　“秦上将，晚上好，欢迎接管本战舰，本舰将竭诚为您服务。” 　　1号战舰里，秦自行的身形在通讯画面里弹出。 　　这人懒散地窝在2号战舰驾驶座上，眉眼里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邪气，笑着说道：“老大，玩不玩钓鱼？别说摸清大部队的配置情况了，莱曼的战舰都摸得进去，低风险，高收获，保准好玩，批准一下呗？” 第150章 　　秦自行说得没有毛病，以他和莱曼之间的恩怨，只要他露脸当饵，莱曼自然会上钩。 　　“你的意思是，跟我们这次潜入1号战舰一样，由你带着席海的空间锚点，打进莱曼主力战舰内部？”席云思考片刻便摇起了头，“不行，行不通，我们这次能这么顺利，是因为他们对‘杰西卡’没有什么防备心，而如果你出面，莱曼警惕心会提到最高。” 　　席海似笑非笑，“你好像低估了他的自大和傲慢。在他的计划里，怕是没有借助锚点的打算吧。” 　　“谁说没有，他莱曼警惕心再高，也有大意的时候。”秦自行打着哈哈。 　　“是吗？”席云盯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想的是，现在敷衍一下我，让我放你走，回头等你摸上莱曼的战舰，就可以跟我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一套了？上次打那只海怪，我的态度还表达得不够清楚是不是？” 　　打海怪那次席云就因为秦自行擅自冒险，跟他发过一次火。 　　她一提，秦自行多少 　　有点头皮发麻，。 　　“老大你别这么看我，听我解释。”秦自行一边驾驶2号战舰，巧妙地封住另一艘的走位，协助克兰取得那边的控制权，一边喊了席海一声，“Ocean，莱曼这趟对你势在必得，先锋部队却没有针对空间穿梭技能的防范装置，对‘杰西卡’没有防备是一回事，最关键的恐怕还是他不知道你有这个技能吧。” 　　席云看向席海，后者点头，“没在他们面前用过。” 　　秦自行确认了推测，得意道：“我们刚打完5号，大家消耗不小，以我们现在的战力，就算是借助空间通道突袭，恐怕也干不过有备而来、全副武装的莱曼，不如把这个技能当王牌留着。” 　　“大卫说的也不全错，硬碰硬绝对不可取，可以耗，但是绝不能躲起来傻耗，那完全就是指望运气，要耗，我们就不能只做承压的一方，而是要想办法，让莱曼那边也感受到压力。” 　　“这意味着，我们得挑莱曼好欺负的地方打，不然的话，一旦不小心撞上硬啃的骨头，我们这边所剩无几的有生力量就没了，所以，莱曼那边的战力配置对我们至关重要。” 　　秦自行拿下了又一艘战舰，微微一笑，不无自负，“这里只有我，足以分散莱曼这次行动的注意力，也只有我，有信心把对方的战力配置送到你的手上，要是运气再好点，说不定我能控制住莱曼。” 　　“席云，我不骗你，这真的是风险最低的一个作战方案。” 　　于所有人而言的低风险，毕竟承担最大风险的人，是他。 　　“低你个大头鬼。”席云清楚这一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大部分注意力却放在系统提示消息上，一条一条地翻找着，“你闭嘴吧，把外面那些战舰都给我拿下先，我确认一个事。” 　　“打着呢打着呢，聊天不耽误打架，放心，再一会就全给你拿下了。你别直接否掉我的提议啊，认真考虑一下呗，真的可行啊……” 　　“闭、嘴，再瞎吵吵我让席魇出去吃夜宵了。” 　　先锋战队的能源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怪东西，成了席魇的零食新宠，要不是席云不准，席魇早把这些什么机甲战舰的能源吃光了。 　　没有能源还当什么诱饵，当没有行动自由的太空浮标得了。 　　秦自行识趣地闭上了嘴。 　　席海终于正眼看向秦自行。 　　席云没骂错，这人的提议，风险的确不是最低的。 　　真正风险最低的，是由他——莱曼此行的任务目标，主动出面，将莱曼的部队引开，这其实也是他原本的打算。 　　可是秦自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甚至是暗示过这个事实。 　　为什么呢？ 　　实验体往往为解决联邦的问题而生，又因成为联邦的问题而死，本质不过联邦的工具罢了，这群所谓的联邦上将，作为联邦统治的暴力代言人，向来不把实验体当人，视之为蝼蚁，怎么可能为了实验体，甘冒性命大险呢？ 　　何况这还是迷云星一役的主将，秦自行？ 　　会是因为自己是云云的兄长，对方不想得罪云云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对方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席海棕色的眼眸向边上一扫，将秦自行那两个亲卫的神色收进眼底。 　　他们脸上隐现担忧，却没有半点不忿。 　　就好像，他们也打心眼里觉得，办法得从他们几个身上找一样。 　　这群人……和莱曼之流，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却见席云忽然扭头，看向被绑在边上的战俘，抬手一指其中的战舰副官，“你胸上别着联邦特种第十四战队的徽章，理论上应该是特种第十四队的人。” 　　理论上。 　　秦自行几人愣了下，很快咂摸出这话的潜台词来。 　　被绑在驾驶厅里的这堆军官俘虏见她看过来，都在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拉走做精神审讯，唯独这位副官身形放松，金色的眼珠很是明亮。 　　她与席云对视了一瞬，小小吐了下舌头，“哎呀，被您发现了，真不愧是您。” 　　言辞间，并没有身为俘虏的不安，也没有被抓包的忐忑。 　　“你认识我吗？”席云走到她近前，细细打量，又迅速回忆了一下，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皮肤白瓷一样的女生。 　　之所以能意识到这人是莱曼战舰里的卧底，主要是因为早在潜入1号战舰之前，系统就已经提示“您俘虏了联邦特种第十四分队全员”。 　　既然是全员，那战舰俘虏里这个唯一带着十四分队肩徽的女生，恐怕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卧底了。 　　“听我的上司提起过您。”俘虏那樱花色的薄唇往两边延展，“我叫阿曼达，很高兴见到您真人。” 　　秦自行和席海均是神色微动。 　　这人既然是卧底，那她的上司自然属于第三方势力。 　　能把卧底安插到莱曼特种部队里，还是副官这一职务的势力，恐怕小不到哪里去。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有名，还是我该说……”席云蹲下身，“你上司连我都知道，可真有能耐。既然这么有能耐的话，不会刚刚好，手里有莱曼这趟的战力配置吧？” 　　阿曼达笑得很俏皮，“就是这么凑巧。本来看到你们潜入机甲，他还吩咐我跟你们谈个好价钱，但既然是您……他应该会很高兴，白送说不定也有可能哦。” 　　“只不过您的通讯屏蔽实在太厉害了，我已经和他断联了好一会，您如果有兴趣，不如亲自和他联系？” 　　“嗯？直接跟你上司联系？”对方展示出了莫名的善意，席云意外之下，也有些警惕。 　　该不会是想找借口，让她临时解除战舰上的通讯屏蔽吧。 　　“对。”阿曼达说，“也不用借用战舰的通讯频道，那太冒险了，毕竟莱曼就在附近。您可以直接登录光之门，搜索ID。” 　　她示意席云靠近。 　　席云给了大家一个安抚的眼神，倾身过去。 　　阿曼达跪坐起来，微弱的气音顺着她伸长的身体与脖颈，经由她那薄薄的嘴唇，带着气流，清楚地传到了席云耳中。 　　“沉、舟。” 第151章 　　沉舟？ 　　席云愣了下。 　　这个ID她并不陌生。 　　这可是她在初级交易市场（哦不，经过这段时间的升级，现在已经是中级交易市场了），也就是外界所说的暗网光之门里，遇到的第一个大手笔满级主顾。 　　由于对方频频光顾，现在已经是熟客了，是席云会第一时间推销新产品的对象之一。 　　这个人，竟然是阿曼达的上司？ 　　还知道她的名字？ 　　可她确信，从未向这人透露过自己的姓名。 　　席云带着疑惑，经由系统登入了中级交易市场。 　　说来也有意思，交易市场虽然网费不低（升级后甚至更贵了），但效果是真的好，连席魇的【通讯屏蔽】技能也无法对其产生影响。 　　市场界面里，她的几个交易帖排在中间的位置， 　　但由于帖子后头标着“hot”的红标，倒显得比其它帖子还要招眼。 　　席云已经看习惯了，目光没有多作停留，直奔右上角用括号缀着“99”的小信封而去，进入了私聊界面。 　　新信息太多，所有私聊都被挤成长方形小框，只露出了第一句话的一部分，询价、质疑、诋毁、谩骂、恐吓……内容应有尽有，而其中，有两个小框底色与他人不一样，为浅绿色，在一众消息里格外清新且显眼。 　　那是代表L10账户的私聊框，其中一条消息来自联邦首位人鱼星区管理员波西娅，另一条则来自…… 　　沉舟。 　　这么巧，对方也在找自己？ 　　而且看时间…… 　　就在不久前。 　　席云有些意外地点进去。 　　沉舟：图片1、图片2、图片3…… 　　这些都是战舰配置与军员详情！ 　　席云略一沉吟，一边将资料发给秦自行，让他鉴别，一边直白地问沉舟：“你为什么知道我现在需要这些？” 　　网络另一头的人似乎一直守在聊天框前，第一时间回答：“我的朋友前往地球执行任务，不久前，与我失去联系。我认为，整个核心污染区里有这种能耐的，应该只有你了。” 　　这人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在地球，甚至于他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意思，恐怕还知道她不少能力。 　　席云警觉起来，“你还知道什么？” 　　那边发了一个友善的笑脸过来，“你尽管放心，我不是敌人，如果你有兴趣，改天我会同你解释清楚的。现在形势紧张，你还是先专心对付吧，我随时都在。” 　　紧接着又说：“战舰配置与军员详情如果担心我做手脚的话，可以找秦自行看看，有问题他一定看得出来。” 　　竟是连秦自行在她这里也一清二楚。 　　席云神色凝重了起来，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要什么？” 　　沉舟：微笑。 　　沉舟：可以的话，我想要你最优惠的折扣，无论现在或者以后的什么产品。 　　席云啼笑皆非，这算哪门子谈条件，且不说对方先把关键内容发过来了，从价值上看，这发的内容和交换条件也完全不对等啊。 　　系统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稍等了一会，却没有新的消息进来，倒是收到资料的秦自行开了口，“资料没问题，阿曼达那个神秘上司给你的？” 　　席云看了眼驾驶厅里的俘虏，示意纳亚和霍金斯把他们带走，这才发问：“光之门里有个L10的用户，叫沉舟的，你们谁有听说过？” 　　席海眉心锁起，“沉舟？的确在一些场合里听过。” 　　“什么场合？”席云追问道。 　　席海沉默了一下，“军火倒卖。”说着眉心锁得更紧了，“他不怎么出面，藏得很深，做事也不留痕迹，就连联邦军方也没几个知道他的，我只是偶然在别人的聊天里知道他的存在。” 　　实际上是偷听到了几句，但席云没必要知道细节。 　　“他藏得能不深吗？”秦自行在脑海里排演着作战细节，漫不经心地说，“他是光之门真正的创始人，手里的枪多着呢。难怪这么有本事，都把卧底安插到这来了。” 　　听他这口气，席云眉头一挑，“你见过他？” 　　“没见过。”秦自行说，“凑巧聊过几句，不熟。”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别看说话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扮猪吃老虎的货，跟他打交道再怎么警惕都不亏” 　　看样子像被坑过。 　　认识这么久了，只见过他坑别人，还没见过他被坑出心理阴影的时候，席云不免好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席海侧眼看她，对秦自行奇怪的不满又增加了。 　　“就知道好心提醒肯定还要被你笑。”秦自行没看到席海敌意骤升的眼神（后者并没有完全在通讯画面之内），没什么抱怨心地抱怨着，语气懒散，“笑吧笑吧，我收费的，笑满一分钟，得让我少做一周卫生啊。” 　　“你想得美。说正经的，可他好像跟你很熟。”席云笑够了，把沉舟怕她不放心，让她找秦自行把关的事说了出来，“或许我过度解读了，但我总觉得，他那句话听着，与其说是觉得你的名头够响，知道我信任你，更像是……他本人清楚你的能力。” 　　秦自行一怔。 　　“怎么了？想到什么人了吗？”席云好奇地问。 　　秦自行身上的懒散之气一哄而散，神色冷峻了下来，流水般地抛出一串指令。 　　“克兰，抓紧时间，优先拿下8号战舰，允许一定程度的破坏，但不能影响主要功能。” 　　“纳亚，即刻出发，驾驶11号战舰。” 　　“大卫，即刻出发，驾驶4号战舰，来我坐标。” 　　“你们辅助克兰形成合围，拿下6号战舰后，控制舰队，护卫1号战舰离开当前坐标。” 　　…… 　　他惯是吊儿郎当的样子，骤然正色，少了笑意的缓和，一双瑞凤眼的线条便分明了起来，刚毅中带着凌厉，多了几分叫人心生怯意的冷肃，而通讯画面那证件照般死板严整的方形镜头，更是进一步放大了这种无形中的距离感。 　　原来他是这样叫人不好亲近的长相吗？ 　　难怪几乎没见他端过架子的时候。 　　席云被他的态度激得警觉之余，又莫名冒出了这样讲不清逻辑的想法。 　　许是他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又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克兰几个得了命令，没有多余的疑问与犹豫，几乎是整齐划一、不假思索地应了“是”，便干脆利落地响应了起来。 　　沉闷的黑暗里，散发着萤火般光芒的十艘战舰组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三棱柱，将投影造就的蓝色星球兜在其中，而此时，位于三菱柱上三角尖端的2号战舰，光芒渐渐兴盛起来。 　　那是战舰跃迁的前兆。 第152章 　　通讯画面里，秦自行对上席云的目光。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惊诧与审视，仿佛从未认识他一般，但很快，那些相当有距离感的神色沉淀了下去，她似是品出了些什么，面上流露出一丝恍然来，再之后，便是对他擅自跃迁的不满。 　　但很快，所有这些生动的表情都淡了下去，这个十分聪明的姑娘，定定地看了过来，理智、清晰而笃定地说：“莱曼加速赶过来了？雷达上还没动静，资料里有什么让你得出了这个判断？高亮后发过来。” 　　她像所有与他共事过的同僚与上级一样，在迫切的形势和他一意孤行的态度里，被迫咽下来自他们立场的一切质疑和反对，接受、放任他的“一意孤行”。 　　若是合作的次数再多些，这样的放任最终会演变成一种同地心引力一般理所当然的习惯。 　　因为他总是能赢。 　　2号战舰大盛的光芒开始晃动起来，肉眼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一汪，仿佛洒落着清冷月光的池塘。 　　战舰即将跃迁。 　　秦自行坐在 　　宽大的驾驶座里，黑色的眼瞳映着通讯画面的倒影，“好咧，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你既然喊我长官，就给我听清楚了。”席云语速飞快，咬字清晰，“你是个成熟的将领，你的判断我不做太多干涉。但是，现在局势已与刚才不同，对方的战力配置已经到手，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地做无谓的牺牲。我手头还像点样的将领就你一个，长远来看，你活着我方胜算才大。” 　　“所以你时刻记住，你的任务是干扰诱敌、拖延时间，不是严防死守，我允许你随时回撤基地。” 　　“我们的基地不算厉害，但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你要做的就是相信后方有基地，有我。” 　　秦自行后脑靠到椅背上，眉眼的线条柔和了下来，身上冷肃之气一褪，又成了那个没什么正行的混子。 　　“我说老大，正经打战呢，你入点戏，谁家长官战前演讲会这么说。”他嘴角噙着笑，耳垂的六芒星印记透着不太明显的红光，“士兵一旦惦记着退路，打架的时候就不会卖命了哦……” 　　战舰跃迁成功。 　　秦自行的话语，由于信号被骤然拉长，已经说完整的话语里，凭空多出了几分未竟的余韵。 　　几乎是同时，一张资料传入了席云的通讯器里，部分内容被人用辣眼睛的大红色高亮了起来。 　　…… 　　战舰能源组成：非常规能源（新型）。 　　能源特性：在污染区中，利用效率为普通能源的4-5倍。 　　检验报告： 　　……经检测，该能源之所以能在污染区中保持高利用效率，系成分中存在污染厌恶因子，该因子常见于光明属性精神力，对污染具一定克制作用，由此推断，该能源成分或与光明属性精神力存在联系，下图为相关性分析…… 　　备注： 　　……我方科研人员在研究该能源的过程中，虽多次更换场所，仍有莱曼军队追踪而至，经未完全排查，该能源疑似包含示踪剂，示踪剂具体成分暂且不明，作用机理不明，万望注意。 　　* 　　庞大的舰队守着严整的队形，在引擎发出的共鸣中，目标明确地朝前疾行。 　　其中，一艘体型为同类1.5倍的战舰裹着更为厚实的外壳，战略性地落在舰队中央偏后的位置，持续性地向周围发送肉眼看不见的通讯指令，犹如一颗全副武装的钢铁心脏。 　　“报告上将。”位于副驾驶的副官克莱德看向左前方异常宽大的椅背——莱曼不耐烦胡安让那种大惊小怪的汇报方式，索性命他接收汇总信息，“先锋部队传来消息，太空屏蔽带暂无异动，杰西卡中将尚未发现Ocean的踪迹，当前地球地表搜寻进度，80%。” 　　“80%还没有异动？”莱曼双腿大开地坐着，壮硕的身躯衬得特制的驾驶座椅尺寸相当寻常，“那实验体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他以脚跟为轴，节奏不算快地踏了两下脚，“告诉杰西卡，加大搜寻时的破坏力度，到5。” 　　“机甲破坏力度提到5的话，有可能会引发地核震荡，甚至导致地球爆炸……”克莱德猛地醒悟，“啊，上将英明，您是想逼Ocean露面。” 　　说完，他又一转念，踟蹰地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说：“可是，万一Ocean猜中我们的想法，我们又不能真的把地球轰炸，那不就……” 　　坐在莱曼右后方的参谋官不以为然地开口，“怎么就不能真把地球轰炸了？虚张声势你以为Ocean看不出来？” 　　可是杰西卡只开着机甲，万一地球爆炸，她都未必赶得及回舰。 　　副官克莱德的心里话在喉咙转了一圈，说出口的却是，“可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活捉Ocean，行星地核情况复杂，我们手头有的地球资料又太久远，万一没把握好那个度，我们的任务就……” 　　“不可能失败。”莱曼又一踏脚，鞋底与地面相撞而产生的声音不大，却如耳光般清脆。 　　副官即刻噤声。 　　“你别在那乱说话惹上将不高兴了，那可是实验体一年非回一次的地方，多么感人肺腑的感情啊。”参谋官说着“感人肺腑”，面上却不为所动，“怎么舍得眼睁睁看我们大规模破坏那颗破行星……”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敛神看起了临时传进来的简讯，过了一会，凝重地汇报道：“上将，收到实验室的消息，先锋部队的精神链接全部出现异常反应，链接强度大幅降低，已无法实现具体定位。” 　　“克莱德？”莱曼不悦地喊了一声。 　　“刚、刚才胡安让明明报告一切正常的，稍等，我马上再确认一遍。”副官打了个激灵，再次向胡安让发起通讯，并将通讯界面放大到众人眼前。 　　那边很快有了响应，胡安让的面孔出现在通讯画面里，一板一眼地汇报起了情况。 　　莱曼眯起了眼睛。 　　参谋官坐直了身体，“让他转接杰西卡。” 　　杰西卡的面孔很快出现。 　　“转回胡安让。” 　　“再转接杰西卡。” 　　“转回胡安让。” 　　几次叫人眼花缭乱的转接之后，参谋官接过技术人员的报告，脸色发黑，“几次转接的信号频率、速度等各方面数值都一模一样，这不是实时画面，是有人精心设计的AI录像！” 第153章 　　副官失声道：“不可能！Ocean什么时候有了技术这么高超的手下？这么以假乱真的技术，不是只有那两……” 　　他想提秦自行手下那两兄弟，却猛然意识到那是莱曼逆鳞，不敢火上浇油，只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忐忑地觑着莱曼的椅背，若不是血液中的安抚剂仍在生效，这会怕是已经冷汗涔涔了。 　　参谋官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旋即目光落回雷达上，在先锋部队最后出现的位置周围逡巡了一圈，挑出了一个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坐标，“上将，我们可先跃迁到这里，随后再全速前进。” 　　莱曼扫了眼位置，微微颔首，将坐标广播全员，沉声道：“集体准备，进入二级能源消耗状态，即刻跃迁，全速赶往目的坐标！”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战舰同时泛起耀眼的光，光与光之间毫无嫌隙地融合在一起，将整个舰队糅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光团。 　　主舰里，参谋官临时收到消息，扭头同莱曼汇报，“上将，实验室那边说，先锋部队有一艘战舰与我方的链接强度有所回升。” 　　莱曼抬眼，“有人逃出来了？哪一艘？定位什么情况？” 　　“那边说……定位还要一会。” 　　战舰外，跃迁蓄力完毕。 　　光团般的舰队在原地晃晃悠悠了一瞬，便如一只身形扭曲的猛兽一般，凭空消失在了浩瀚的宇宙之中。 　　不多时，发光的猛兽撕开了无尽的黑暗，獠牙毕露地出现在了目的坐标附近，并全力朝前方扑去。 　　蓦地，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一道极细的银线一闪而逝，仿佛吹毛断发的利刃一般，将猛兽遥遥领先的前爪利落割断！ 　　前爪懵然离队，在各舰长惊声高呼的“敌袭”声中，试图形成包围，握住那根作祟的银线。 　　然而，那银线翩若蛟龙，极为灵活地从包围圈微乎其微的缝隙中钻过，同时角度极为刁钻地朝他们发射了好几波攻击。 　　其中，绝大部分攻击不求一击必杀，甚至毫无杀伤力可言，然而强大的冲力打在战舰微妙的平衡点上，以至于战舰难以自控地往回撞。 　　若是有人在远处观望全局，那情形，简直就像刚出笼的猛兽突发了癫痫，前爪莫名抽搐地往自己的躯干捣。 　　一时间场面乱极，利芒四射，光团旋舞，宛如火树银花。 　　不过一场不到一分钟的小小交锋，莱曼的舰队废了两艘战舰，重创四艘，剐蹭若干，队形乱了大半。 　　至于那银线般的始作俑者，则幽灵般地融回了黑暗之中。 　　莱曼主舰里，参谋官睁大了眼睛，“这……这预判……” 　　刚才之所以不直接跃迁到先锋部队消失的位置，特意选远了一些，为的就是避开敌人的埋伏，要知道宇宙空间广阔，所谓的“附近”，也有几十上百万公里，可选坐标千千万万。 　　可敌人竟然能在这千千万万的可能性里，精准预判出他们的跃迁落点。 　　这么犀利的预判、胆大包天的袭击角度、精准老练的攻击方式以及干脆利落的抽身表现，全联邦只有一个人做得到。 　　继副官之后，参谋官也忐忑地噤声了。 　　一个编号熟悉的通讯请求弹了进来。 　　来自先锋部队2号战舰。 　　隐匿身形还要打通讯，实在是嚣张至极。 　　莱曼头也不回，声线冷如冰渣，“木托夫，敌人都开着我方战舰过来耀武扬威了，实验室那边还无法定位吗？” 　　参谋官木托夫看着一成不变的通讯频道，舌尖发苦，硬着 　　头皮回话：“那边说链接强度刚恢复到足以定位的水平，追踪信息还存在延迟……” 　　“废物！这也出问题那也出问题，我要他们的追踪技术何用！”莱曼怒斥道，“告诉他们，务必想办法给我提高链接强度、降低延迟，即刻定位敌方！” 　　“……是！”参谋官苦涩回应，找补似的小心提议，“您……要不接下通讯，战舰上的技术人员已经在抓紧追踪对方的通讯信号了。” 　　莱曼面沉如水地点开了通讯请求。 　　通讯画面弹出。 　　原本该坐着先锋部队2号舰长胡安让的位子上，此刻窝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家伙，那人顶着一脸让人牙痒的笑容，贱兮兮地朝他一挥手，“哟，傻大个，好久不见，有点怕你以为我死了，出来露露脸让你放个心。” 　　莱曼五指陷进结实的座椅皮料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话，“秦、自、行。” 　　仿佛感受到来自心脏的强烈情绪，猛兽般的舰队发出引擎功率大开的轰鸣，无形的声波荡漾开去，铺出了一张叫人无所遁形的天罗地网。 　　隐匿在黑暗之中的2号战舰被这张巨网抖了出来，秦自行却毫不意外，放声大笑，操纵战舰，直奔舰队的心脏而去！ 　　舰队似有所料，前锋队形突变，化作厚盾回护，纷纷架出粒子炮，盯死2号战舰集火。 　　漫天炮火中，2号战舰的势头竟然不减反增，仿佛不畏人间火力的幽灵，径直冲上前来。 　　“他就这么莽着开成了直线，怎么可能全都没打中！”副官震惊道。 　　“不是直线，你把轨道图放大三倍看。”参谋官脸色很难看，“他算出了我们所有炮火的轨迹，还利用了微妙的时间差。” 　　却听莱曼阴沉下令，“主舰粒子炮准备。” 　　庞大的“护盾”之后，主舰不动声色地伸出了炮筒，借着前方战线的火力掩护，快速蓄力。 　　这趋势，和秦自行对阵的那些前锋战舰根本没有撤退的时间。 　　参谋官小心提醒，“上将……这事如果传出去了，元帅那里可能不太好交代。” 　　莱曼眼风一扫，“不好交代什么？身为军人，就该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谁诈尸不好，为什么偏偏是秦自行，上将每次遇到他都很难冷静。 　　参谋官心里直发苦，奈何元帅的命令在先，只能提心吊胆地建议，“上、上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您要不……打一针……” 　　“你是在暗示，我被没意义的情绪左右了理智？”莱曼危险地打断他。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秦自行身为上将，背叛了联邦，现在还出现在实验体的地盘，谁知道他在做什么通敌的勾当？”莱曼一字一句道，“不以最小的代价、雷霆之势将他拿下，难道你还想看到更大的牺牲？” 　　这顶帽子参谋官万万不敢戴，默默地闭上了嘴。 　　莱曼冷哼了一声，正想开口，无名指之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刮了个口子。 　　他向下瞥了一眼，发现被他硬生生按破的座椅皮料里染了一点血迹，手上的口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刮的。 　　木托夫是看到了这个才质疑他的理性？ 　　打死几个前锋好交代，但如果木托夫跟元帅汇报起了这等小事，回头派下更多人来指手画脚…… 　　莱曼拇指在那道见血的口子上用力捻了捻，皮笑肉不笑，“既然你关心我的身体，打一针以防万一，也不是不行。” 　　说着，打开了座椅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了备用安抚剂。 　　浅红色的液体很快灌进了他的血管，他抬手一抛，空荡荡的针管往后画了一道弧线，锐利的针头擦着参谋官木托夫的侧脸划下。 　　针管本身份量不重，奈何莱曼手劲骇人，只这一道，便在木托夫脸上割开了一条滴血的长口。 　　“我已打了安抚剂，建议你们也管好自己，再因为多余的顾忌质疑我的指令，延误军机……”莱曼眯起眼睛，对着通讯频道森然下令，“开炮！” 　　主舰底部，口径比他人大上一倍的炮筒亮起了极盛的黄白色光晕，隐藏多时的杀机锋芒毕露，随着粒子炮的喷射，汹涌而出。 　　2号战舰刁钻几炮才轰出缝隙的“盾牌”，受到后背澎湃火力的冲击，纸糊一般土崩瓦解，海啸一般的炮火卷着前锋好几艘战舰，与2号战舰猛然相撞！ 　　“中了！”副官兴奋地喊道。 　　“不……实验室说链接还在……”参谋官顶着脸上的伤痕，飞快注射了一阵安抚剂，这才消除了心中惊惶，在舰外监控图上一点，说道，“在这。上将，他的引擎好像还能用，正借着前锋残骸的掩护和粒子炮的冲力飞速外逃！” 　　“苟延残喘而已，引擎成这样，他已经不能跃迁了。”莱曼点掉放大了的监控图，断然下令，“追击。” 　　“是！”副官急忙应道，“那这边还留兵力吗？” 　　参谋官道：“秦自行诡计多端，恐怕有诈。说不定刚才那一出就是故意示弱，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您说得对，他十有八九与实验体联手了。” 　　“烟上将那边虽然成功伏击了Trash主力军，缴获了他们的传输装置，但消息遭到卧底泄漏，实验体怎么都不会回那边了，我们算是把他堵在污染区了。我怀疑实验体就在附近，兵力有限，不堪一击，生怕我们过去，又知道您与秦自行之间的龃龉，才让他高调出面。现在应该是抓捕Ocean的最佳时机，我建议我方主力留在这边，重点抓捕。” 　　“和秦自行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你还没长教训？他这生怕我们看不出蹊跷的态度，你还上赶着往他套里钻？”莱曼冷笑，“实验体恐怕就藏在他那舰上，就指望着我们派小猫三两只去给他们打牙祭呢。” 　　他顿了顿，喊道：“爱丽丝。” 　　通讯画面弹出一名女性中将的身影，“在！” 　　“你带领战舰三十五艘，继续前往地球坐标，不计一切代价搜查实验体的下落。” 　　“是！” 　　莱曼给出部分临时指挥权，将通讯频道切回主力舰队，沉声，“其余战舰，全速前进，追击秦自行！” 第154章 　　虽说莱曼怀疑Ocean在秦自行舰上，但既然下了搜查地球的指令，爱丽丝便不敢松懈，指挥着分队，在保持警惕的前提下，尽可能快地赶往地球坐标。 　　抵达坐标的那一刻，她第一反应是雷达定位系统出问题了。 　　只见漆黑的宇宙空间里，一片空荡，别说那么大一个的地球，就连碎石都没有几颗。 　　“报告中将。”副官盯着战舰外的景色，犹豫地汇报道，“经查验，雷达定位系统没有问题，先锋部队给的坐标也没有问题，我们的确已经抵达了先锋部队消失的位置，这……会不会是敌人的手笔？” 　　爱丽丝：“……” 　　什么敌人能在不到半小时的功夫里，不仅把先锋部队整整十艘战舰处理得一干二净，半片零件都不留，还一锅端走了偌大一颗行星啊？ 　　可如果地球不在这里…… 　　她望向空空如也的雷达画面。 　　那能在哪里呢？ 　　略作思考后，爱丽丝将这里的异常报给莱曼，并提出进一步的建议，“上将，敌人恐怕有什么手段能干扰我方雷达检测，地球应该就在我们所知的原坐标，我将继续深入探查，特请批准。” 　　莱曼面色不善，注意力似乎被第三方吸引，稍慢一秒才回复道：“批准。” 　　爱丽丝便指挥了舰队，调整航道，加速赶往下一个坐标。 　　抵达目的地附近那一刻，她警惕的突袭并没有到来，更让人踌躇的是，周围就跟雷达显示一样，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行星级屏蔽雷达侦察的技术虽然高级，但也不是不可想象，可能把一整颗行星藏起 　　来，以至于肉眼都观测不到的技术，恐怕就已经超越现有科技能解释的范畴了吧。 　　那个疑似和秦自行联手的实验体，到底发展出了一个怎样的技术团队啊。 　　驾驶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副官求助地看向爱丽丝，希望她能给出下一个指令。 　　隐隐的不安感略一抬头，又被药剂压回血脉的最深处，爱丽丝沉吟了一瞬，依旧冷静，“敌方可能利用了什么视觉错觉，看不到，不代表地球不在那，马上计算能源储备，是否足以支撑我方舰队开展地毯式搜……” 　　她身体突然前倾，紧盯舰外监控器，各战舰的监控画面在智能技术的合成下，形成了一张相当完整的全景图，因为缩放比例的问题，舰队发出的光晕几乎连成了一条长长的光带。 　　爱丽丝的手指在光带尾部，某个不太自然的凹陷处一点，“这是什么？” 　　不等下属回答，她已快速浏览了外界参数，有了判断，“一艘开启了隐匿磁场的战舰……”她面色一变，厉声下令，“21号战舰，将实验体能量探测器开启至最大功率！” 　　最大功率耗损的能源那叫一个惊人，何况还是在核心污染区。 　　21号战舰舰长暗道倒霉，但还是迅速响应。 　　“报告中将！实验体能量探测器对该战舰产生反应！” 　　“上将，实验体在这，无论是秦自行的突袭还是地球的消失，都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爱丽丝飞快地向莱曼作出报告，又对着舰队下达了指令，“全力追击！” 　　舰队再次调整航道，猎豹一般朝悄声逃匿的敌舰追去。 　　就在这时，从斜刺里突然闯出三艘战舰，上来就不要能源一般地狂开粒子炮。 　　“中将，是先锋部队的战舰！对方操作十分了得，也不恋战，只是一昧拖延……”副官道。 　　“老战术了，仗着技术，就爱死缠烂打，他们在给实验体逃窜争取时间。”爱丽丝与大卫几人交手过，果断下令，“22-30号，拦下他们，快速解决！其余人加速向前！” 　　话音落下，“猎豹”的头部如流水般散开，护盾功率同时提至高档，将三艘战舰逼至一处，严实地围了起来。 　　“猎豹”的身形则一分为二，绕过头部化作的光圈，重新合流，继续朝前猛扑。 　　* 　　“老大，上钩了。”大卫的声音从土电话里传来。 　　席魇暂时撤了4号战舰的通讯屏蔽，未免暴露，大家临时改用土电话交流。 　　“我随时可以就位。”纳亚说。 　　“随时就位。”克兰说。 　　“行，我也准备好了。”用了商城技能卡【临时抱佛脚之机甲驾驶手册】的席云坐在机甲里，“你撤。” 　　大卫：“行，角度我已经调好了，老大你就按既定轨道出去就行。” 　　他的话音才落，敌军的炮火便猛砸到4号战舰上，尽管有外部机甲缓冲，席云仍觉得身形一震，饶是如此，她还是眼疾手快地按下“推出”按钮。 　　于是，在4号战舰四分五裂的同时，一架渺小的机甲从中飞出，借着战舰碎块的掩护，悄悄儿地落到了敌方某艘战舰的边上。 　　“哥。”席云喊了一声。 　　席海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旋即，席云边上的战舰碎块荡起了空间波纹。 　　席云操控着机甲，将手伸进了那汪波纹里。 　　此时，爱丽丝的九艘战舰，全在专注地集火席云这边剩下的两艘战舰，谁也没注意到，一只低调的金属手臂，从黑暗中悄悄伸出，轻轻地按到了九艘战舰某一艘的外壳上。 　　【是否合成（联邦战舰高级）与（联邦战舰高级）？】 　　【注意：检测到您试图合成仓库不兼容物品，合成完毕后物品亦无法收入仓库，且技能消耗将按原数值的10倍收取，是否确定合成？】 　　坐拥50万积分的席云早将账目算的明明白白，眼睛眨都不眨地选了【是】。 　　* 　　舰队尾部彻底与围困圈分离的那一瞬间，爱丽丝没来由的有些心神不宁，她点开舰外监控图，只见围困圈仍将那三艘战舰围得密不透风，而且已将其中一艘暴力击毁。 　　看吧，9对3，战舰配置还不一样，秦自行那几个亲卫驾驶技术再高超，再会使手段，在绝对武力之下，也只有被碾压的份。 　　退一万步讲，就算敌人还有兵力躲在暗处，肯定也会冲她这边来，毕竟…… 　　再给她三分钟，她就可以拿下实验体。 　　短短三分钟，就算是秦自行本人过来，也做不到在护住实验体的同时，还能解决后方的那九艘战舰。 　　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爱丽丝暗自分析，心中稍定，见实验体的战舰已进入攻击距离，正要开口发出指令，让舰队攻击对方引擎，却骤然睁大了眼睛。 　　在她眼角的余光中，被挤到角落的舰外监控图里，由于距离，视觉效果变小许多的光圈，有一角奇怪地抖了一下。 　　她连忙将监控放大，定睛一看，不由屏住了呼吸。 　　只见敌方剩下的两艘战舰自杀式一般地突围，贴着己方某艘战舰，好像齐齐开了一炮。 　　这样短的时间内，炮火来不及蓄力，己方又开着全功率护盾，按理不应打出什么伤害。 　　然而。 　　疑似被他们贴脸打中的战舰，消失了。 　　几乎是同时，与之相邻的战舰忽然扭曲、膨胀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那凭空消失的战舰，强行与这艘捏死在了一起！ 　　爱丽丝有意无意地扫了座椅储物格一眼，大脑仍在飞速地分析着。 　　不，更科学准确地说，应该是被打中的战舰，在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下，被那一炮轰进了隔壁的战舰里！ 　　双方相距越来越远，监控画面再放大就看不清了。 　　爱丽丝放弃观察具体情形，速度越来越慢地回放方才的录像，却怎么也看不见敌方那诡异一炮从打出到击中的过程。 　　对方那一炮出膛，竟是连设备都无法捕捉的速度，击中之后，甚至没有爆炸碎骸，完美避免敌方那两艘贴脸攻击的战舰受到不必要的冲击。 　　这是精确的打击，何等先进的技术啊。 　　这样的技术，又在核心污染区，必然会耗损惊人的能量吧，以先锋部队战舰的能量上限，应该不可能…… 　　后方，缺了角的光圈，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九艘战舰，转眼只剩三艘。 　　看不到敌人出击的瞬间，意味着无法防御，如果敌人追击上来…… 　　久违到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身体开始出现无法自控的反应：寒毛竖起、呼吸急促、喉咙干涩…… 　　这一切交织出了令她无比惭愧的、魔鬼般的无声低语： 　　逃。 　　快逃。 　　爱丽丝从座椅储物格里拿出了备用安抚剂。 　　片刻，她神色如常地接通了与莱曼的通讯： 　　“报告上将，敌方拥有未知技术，我方顺利捕获实验体的可能性降至20%，请求主力增援……” 　　实验体战舰传来通讯。 　　爱丽丝沉默地点了开来，待看清对方后，即便在安抚剂的作用下，仍然睁大了眼睛。 第155章 　　莱曼追击秦自行的这一路不算省心。 　　且不提秦自行驾驶下的战舰狡猾无比，怪招频出，一向可靠的爱丽丝也频频发来信息。 　　她的第一条信息，恰好在秦自行又一次侥幸逃脱之后，说是地球不在先锋部队反馈的坐标里。 　　先锋部队那群饭桶，那么大一颗行星，敌人的障眼法得有多高明才看不出来？ 　　莱曼一边下令舰队变换队形，一边批准了爱丽丝继续深入的请求。 　　没过多久，爱丽丝又传来新的消息。 　　这次是说，他们已经抵达资料所示的坐标范围，但雷达仍未发现地球，疑似敌方用了雷达屏蔽技术。 　　这必然又是秦自行手下那两兄弟搞得鬼。 　　那两人，当初还是秦自行从他手底下捡的漏。 　　莱曼盯紧秦自行的战舰，下令舰队展开包围。 　　爱丽丝的第三条信息，几乎是紧贴着他指令的尾音进来的。 　　她说，发现实验体。 　　莱曼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又一次。 　　又一次，他被秦自行耍了！ 　　偏偏秦自行还要犯贱，都已经走投无路了，还要打通讯进来。 　　这次不用谁多费口舌，莱曼迅速打好第二支针剂，以冷静无比的形象，对着秦自行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冷笑，“秦自行，你能源都快耗尽了吧？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你得逞了？你以为你自以为伟大地给那实验体当饵，那实验体就能跑得掉？” 　　秦自行耸肩，“那目前他的确逃出了你的包围啊，我任务完成了。” 　　“就算他跑得掉。”莱曼面露讥讽，“你不会以为，你在实验体眼里，跟他在你眼里一样值钱吧？你不会以为，今天你能为他拼命，他空下来就有闲心给你立个碑吧？” 　　“还立碑，那也太浪费资源了。”秦自行笑嘻嘻地两手一摊，“往你这里撞，不就图着给她省点火化钱嘛。” 　　莱曼沉下脸，不再跟他逞口舌之利，“开炮！” 　　蓄满了能源的炮火形成了一张绵密的网，那是绝对的武力碾压，任凭秦自行有通天的本事，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终于，2号战舰在莱曼亲眼见证下，化成了四分五裂的残骸。 　　莱曼却再次下令，“第二轮，开炮。” 　　第二轮炮火威力依旧迅猛，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将所有像样的残骸打成了渣。 　　副官秉着呼吸，再三确认了各方面数据无误，喜上眉梢，“秦自行已经死透了！恭喜上将！恭喜！” 　　莱曼没有回应，只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驾驶座上，动也不动。 　　“上、上将？” 　　“哈哈。”笑意爬满了莱曼的脸，从他喉咙里溢了出来。 　　他肆意大笑，以至于整个驾驶厅都产生了嗡嗡的回响，“哈哈哈哈哈……好！太好了！死得好！秦自行啊秦自行，你诡计多端又怎么样，其他人都要在你手里捏着鼻子吃瘪，只有我！只有我有这个本事把你这个该死的叛徒击毙！我看以后谁再敢质疑我是联邦战力第一！我看元帅除了我还能依仗谁！” 　　爱丽丝的第四则通讯请求，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报告上将，敌方拥有未知技术……请求主力增援……” 　　换作平时，莱曼脸色早就拉下来了，但此时此刻，哪怕爱丽丝汇报实验体逃回了联邦，他估计都笑得出来。 　　他心情畅快地挥了下手，“小问题，这边已经解决了，你别想太多，就盯着实验体抓，我们马上回援。” 　　然而，爱丽丝仿佛见鬼似的，突然睁大了眼睛。 　　* 　　不久前，地球附近。 　　“就凭你这一出装神弄鬼，对方将领肯定会找莱曼支援，秦自行只要再坚持一会就可以脱身了，以他的本事，根本不是问题。” 　　席海驾驶着战舰，又一次惊险地躲过敌军的袭击，找准机会帮席云开空间通道的同时，冷静确认，“这边距离近，我的精神力还够解决眼前这一批，不至于等莱曼过来后腹背受敌，但以秦自行跟我们的距离，给他开一条通道会大量消耗我的精神力……” 　　“哥。”席云打断他，“就连我都知道莱曼和秦自行势同水火，如果莱曼看到他就血压狂飙，就是要跟他死磕，就是不回援呢？” 　　“你不懂他们这些人。”席海眼神幽深，说，“他们的第一目标是我，跟其他目标死磕对他们来说，是最没有理智、最没有效率的事情，他们有的是办法确保自己时刻理性，不被不良情绪左右。” 　　他顿了顿，“就连秦自行也没有求助，证明他还没到绝境不是吗？你听我的，他肯定也是这么想，你这个时候把他拉回来，实在没有必要……” 　　“人又不是物品，还讲究什么用到极致才不浪费吗？作战计划的效果也实现得差不多了，非要他在外面瞎耗什么？他是没求助，但他这人就爱逞强乱来。”席云站在战舰堆的凹洞里皱眉，“如果今天是你在那里……” 　　“我会希望秦自行跟我一样阻止你。” 　　“那如果在那里的是我呢？”席云将头顶的零件暴力拆了下来，哐当一声响，“你还会希望秦自行拉着你权衡利弊吗？” 　　席海沉默了。 　　“以后类似的建议都不要说给我听。”席云又拆下一块零件，语气严肃。 　　席海闭了闭眼睛，“他有5秒的时间。” 　　* 　　战舰能源面板再次弹出警告，为满屏花花绿绿的警告又添了一份力量。 　　秦自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又是一个极限操作，控制着战舰270度旋转侧飞，险险避开了莱曼的炮火。 　　还能再拖一分钟。 　　哦不，凭借他天才般的操作，应该能争取个极限五分钟，刚好可以把莱曼拉出二级能耗的跃迁距离。 　　这恐怕是这么多年来，他最想争取到的五分钟了。 　　明明这次收到的指令，是不同寻常的“随时撤离”啊。 　　两分钟。 　　莱曼的舰队包围了他的战舰。 　　他哼着小曲，发了个通讯请求，心情姣好地跟对方聊了会天。 　　一分钟。 　　莱曼被他气得切断了通讯，他心情愈发灿烂地操作了一番，甚至预设了自爆程序，以防莱曼大脑抽筋留战舰全尸，巴巴地上来找他的遗体。 　　设定完毕，秦自行抱着从战舰里顺来的酒，闲庭信步地往机甲仓库走。 　　10秒。 　　他惬意地躺进机甲驾驶位里，枕着之前预留的空间锚点，用牙咬开了酒的瓶塞，美美地喝上一口，这才老神在在地拿出了土电话。 　　“喂喂？老大老大，呼叫呼……” 　　“秦自行？”没等他耍完宝，席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像是刚好也要给他打电话一样。她说话的语速可快了，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赶紧闭嘴听着，你那边的空间通道最多只能维持5秒，你现在就赶往机甲仓库，到了跟我说，这边马上给你开，别耽搁晓不晓得？我哥精神高度紧张地开战舰溜人呢，你多墨迹一会，我哥精神力耗少了，一会通道维持的时间就短了，你一个倒霉，回来指不定就剩半截了懂不懂？快给我……” 　　“我在。” 　　秦自行发自心底地笑了起来。 　　“我就在锚点这，任务圆满完成了，就等着你们给我开通道呢。” 　　“开吧，不用担心，我保证全须全尾地回去见你。” 　　话音落下，洞黑的空间通道在他后方开启，他保持着后背空门大开的姿势，毫无抵抗地往后坠倒了进去。 第156章 　　安抚剂作用下，愤怒、恐慌、畏难等不良情绪都会消失，大脑会保持绝对冷静，高效而理智地做出决策。 　　因此，当秦自行笑嘻嘻的面孔出现在通讯画面中时，爱丽丝只感到了不到零点一秒的惊愕，随后便飞快地分析了 　　情况，第一时间向莱曼发去了信息。 　　“报告上将，秦自行正于实验体战舰中与我方通讯。”她扫了眼技术侦查报告，“技术分析已确认，该通讯画面非技术合成或转播结果……” 　　她紧急指挥舰队避开对方一轮激进的攻击，予以反制，却见对方在避开的同时，以各种高难度操作左晃右撞，一副能从己方舰队蹭下一层漆都算赚到的态度，一改原本冷静避战的风格。 　　于是她有了进一步判断，“该战舰作战风格也出现明显变化，与秦自行以往风格高度吻合，因此我方确认，秦自行本人就在该舰上，且接手了战舰驾驶权。” 　　莱曼声音里的笑意一扫而光，“你说什么？” 　　爱丽丝注意到他的变化，仍平静地说道：“这样短的时间，秦自行必然采用了瞬间传输技术，能在核心污染区实现这一点，敌方显然掌握了比我方更先进的传输技术，加之方才同您汇报的无形炮弹，足以证明敌方的技术储备不可捉摸。” 　　“敌方有技术还有秦自行，不利因素与不确定因素均超过预期，我方捕获实验体的可能性已降至1%；全员被俘的可能性由0.3%升至60%。” 　　“因此，属下提议主力，保存实力，放弃本次目标，即刻撤离核心污染……” 　　爱丽丝看向舰外，只见秦自行凭借一系列极限操作，不要命一样地冲了进来，被己方的内围战舰团团拦住。 　　他的战舰有能在核心污染区生效的瞬间传输装置。 　　他随时可以脱身。 　　爱丽丝迅速反应过来，“他想自爆，即刻将护盾功率调至最大值！” 　　全功率的护盾光芒大盛，刺眼的火光在舰外无声炸开。 　　爱丽丝还来不及给出第二道指令，就感到座位猛地一震，随后，战舰仪表板集体失灵，周围的物体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扭曲移位。 　　监控图变灰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战舰所代表的光点，仿佛被神祗凭空捏起的棋子，从当前位置，倏而后挪了好长一段距离。 　　明明她和秦自行的战舰还隔着一层舰队。 　　对方竟然还能隔空开炮。 　　这样不可思议的技术，真的属于人类吗？ 　　* 　　继数量折损了三分之一后，莱曼的这支分队又失去了指挥，然而，余下所有战舰的舰长，没有一个人向莱曼汇报——大家都怔愣在了原位。 　　黑暗里，原本属于先锋战队的4艘战舰安静蛰伏，以席云所在的1号战舰为中心，克兰的8号、纳亚的9号、大卫的11号战舰分别守护于三个方位。 　　此时，四艘战舰吵嚷个没完的公用频道仿佛被人按了静音，也陷入了出奇的安静。 　　原本，两方之间，因所谓的“未知科技”作祟，横亘着看不出原型的战舰堆，其体积之巨大，已足以让所有人侧目。 　　然而，就在爱丽丝所在的指挥舰消失的一瞬间，那庞大的战舰堆竟然摇身一变，变出了四堆与它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这些造型奇特又格外一致的战舰堆，板板正正地排成了一排，仿佛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凭空冒出的五头巨大鲸鱼。 　　“那是……什么东西？”半晌，大卫好不容易找回语言组织能力。 　　纳亚试图在自己理解范围内寻找解释，“投、投影吗？老大你又用了投影吗？” 　　克兰茫然地眨着眼睛，“这也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吗？” 　　1号战舰。 　　【您触发了1%的技能变异概率，技能熟练度＋5，生成了物品：一本别致的百科全书】 　　【您触发了合成数量*5的效果，恭喜您获得了[超级庞大的高科技废铁堆]*5】 　　席云：…… 　　好像一不小心玩脱了。 　　“未知科技”这块挡箭牌怕不是裂开了。 　　她看了看霍金斯保持了半天的O字嘴型，又瞧了瞧席海微妙的眼神，干咳了一声，试图回答自家人的疑惑，“这不是原定计划的一部分，非要说的话……” 　　她在自己短短几十年的清醒人生里勉强找出形容，“应该是大宇宙的鬼斧神工吧。” 　　通讯频道里外的众人：…… 　　席云飘忽地移开眼神，问席海：“你还好吧？要不要先回家休息？回家精神力恢复得快。” 　　除了固定回地球的通道外，席海精神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开不了新的通道了。 　　“还行，不用。”席海默了三秒，摸了摸席云的脑袋，“你不用太勉强，哥还有别的办法。” 　　“勉强？”席云莫名其妙，“我没有勉……” 　　她看了眼外面的壮景，反应过来了，“……嗯，我不勉强，那些东西不耗我精神力，纯属奢侈消费的赠品。” 　　“噗。” 　　刷地一声轻响，驾驶厅的门朝两边自动划开，秦自行刚走进来就听到席云的“赠品论”，再看一眼外头的奇景，忍不住狂笑了起来，“你这……你这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赠品，怕不是……哈哈哈……怕不是要逼死莱曼手里那帮科研人员。” 　　席云：“……那也算为打击敌人的有效力量做贡献了。” 　　秦自行笑得更大声了。 　　克兰出声提醒，“老大，他们在撤退了，但暂时还没离开雷达范围。” 　　“大家先观望，别动。”席云瞥了眼对方舰队的撤退情况，客观评价，“还挺有秩序，本来还想趁乱打劫的。” 　　“战略性的，肯定有秩序。”席海提醒道，“这个年代擒贼擒王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管用了，他们流行打安抚剂，可以抹杀一切恐惧和犹豫。你一战削了他们三分之一的兵力，抓了对方指挥，还……” 　　秦自行憋着笑插嘴，“展示了一波宇宙的鬼斧神工。” 　　“还让他们误以为你有高端科技。”席海忽略秦自行，继续说：“傻子才会继续送人头，应该是先回撤到安全的位置，等主力回援。” 　　霍金斯弱弱地举手，“主力不会回援了吧？在这附近的分队都懂得不送人头的道理，离得更远的主力肯定更懂了，说不定这是觉得跟我们打不划算，要撤回联邦了呢？” 　　“你拦得住正在撤退的分队吗？”秦自行问。 　　霍金斯不明所以，但他向来有些怕秦自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您都回来了，拦……应该怎么也拦得了一些吧。” 　　“那就穿帮了。”秦自行说，“我们现在给自己安的人设是，拥有神秘科技的牛逼势力，如果再出手只能狼狈地拦下一部分，对方会怎么想？” 　　霍金斯开始挠头。 　　频道里，克兰习惯性地回答：“会觉得我们已经到了极限。这样一来，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慑力就没了。” 　　他顿了顿，也有些想不通，“但不拦的话，对方也会觉得我们耗得差不多了。” 　　“的确，所以他们的主力一定会回援，或者谨慎点的，会让这边的分队先强攻试探。我觉得按莱曼的尿性，后者可能性更大。”秦自行往驾驶座边上的地板一坐，“不过，在他们强攻之前，我们暂时不会穿帮，人设保持住了，发挥的空间能大那么一点点点。” 　　“可……”霍金斯茫然地看了眼雷达距离，“如果是强攻的话，我们岂不是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还有什么发挥的空间吗？” 　　“那就得问我们老大了。”秦自行的眼眸黑得发亮，侧仰着头看席云，“你本来应该是打算，万一吓不跑他们，就再耗他们一波然后回撤地球的吧？把他们耗成这样，他们还想展开地毯式搜索的话就费劲多了……怎么忽然改主意了？观望什么呢？” 　　“这个。” 　　席云狡黠一笑，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大部头。 　　【物品详情 　　名称：一本别致的百科全书 　　品质：稀有 　　作用：这是一本有关某个超大型高科技废铁堆的百科全书，自带索引功能与跳转链接，全书共计486页，包括废铁堆探险地图、废铁堆生物详情、废铁堆结构详情等科普内容，老少皆宜，学习必备。 　　备注：世上唯一搭乘了生物的、堪称奇迹的超大型高科技废铁堆，它的百科全书，怎能不称为稀有呢？】 　　百科全书的第二页就是废铁堆地图，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其中有些光点还在小幅度地移动。 　　席云朝其中一个光点一指，光点上浮出了一行小小的灰字—— 　　“爱丽丝沃克”（点此跳转）。 　　“我手里有一个小小的瓜。”席云扫了一眼大家的表情，除了席海之外，其他人的耳朵都伸得老长，“这位中将随母姓。” 　　“如果随父姓的话，她应该叫爱丽丝格林。” 　　“格林？格林这个姓还挺常见的，我知道姓格林的就有五六个。”克兰认真地回想，“比如说格林元帅……” 　　除了席云以外的所有人，“……？……！！！” 　　席云笑眯眯地把书翻回地图页，“所以，新Plan-A，谁悄悄去趟废料堆，把我们最值钱的人质带过来？” 第157章 　　莱曼主舰。 　　一片死寂，唯有爱丽丝未说完的提议在所有人心中回响。 　　“上将。”刚补了一针安抚剂的副官流程性汇报，“我方已失去和爱丽丝中将的联系。” 　　爱丽丝是莱曼亲手提拔出来的一员猛将，他手下所有将军里，就属她最骁勇善战，甚至有望在几年内晋升上将，为莱曼添上更大的助力。 　　说她是莱曼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失去她，对莱曼而言是不小的损失。 　　雪上加霜的是，她这次失联，明显是秦自行的手笔。 　　那个本该无路可逃、死无葬身之地的秦自行。 　　副官措辞尽量温和，“分队临时指挥传来图片，敌方突然出现了四个和废舰堆一样的不明物体。” 　　参谋官木托夫观察了下图片，不解道：“原本的废舰堆就够诡异了，这四个新的怎么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难道是投影？他们弄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正说着，实验室那边传来消息。 　　参谋官木托夫快速浏览了一遍，觑着莱曼爆着青筋的手臂，小心道：“实验室那边说，爱丽丝的情况和其他人一样，链接未断，人还活着，应该是被对方俘虏了，但……定位依旧不明。对方通讯屏蔽技术实在厉害。” 　　何止通讯屏蔽，还有瞬间传输、无形火力、奇怪的投影…… 　　木托夫不太自在地动了动，“上将，或许爱丽丝中将的建议有参考的……” 　　“啪”地一声，一管玻璃针剂在莱曼手边摔得四分五裂。 　　莱曼下令的声音犹如砂纸，向刚失去了一个指挥的分队下令，“回撤至对方雷达边界。” 　　命令被很好地贯彻下去，代表分队的光点无声而流畅地移动着。 　　“敌人没有出手阻止……以他们展现出来的技术，明明这个时候很容易乘胜追击……”参谋官表情一动，“难道他们也快到极限了？还是他们的炮火需要重新蓄力？” 　　莱曼没有回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森冷地盯着各向监控数据。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漫长得好像过了好几年。 　　那边的舰队终于撤到了莱曼指示的位置，安静地等待莱曼给出下一步命令。 　　莱曼踏起了脚，吐出一个字：“等。” 　　参谋官知道，他是在等对方那理论上的蓄力时间。 　　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成为了时间流动的伴奏。 　　分分秒秒一点一滴地流逝，规律而缓慢地落在每个人心头，慢慢地积聚起了相当沉闷的重量。 　　终于，敲击声停了下来，莱曼森寒地给出第三道指令，“准备，强……” 　　一道只有莱曼一个人才看得到的消息传了进来。 　　莱曼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参谋官和副官见他话头戛然而止，不知就里，面面相觑。 　　* 　　元帅格林正在开会，忽然收到一通奇怪的通讯。 　　通讯来自一艘联邦战舰，看它的编号，应该隶属于莱曼，却又不是莱曼本人所在的主舰，更像是他的某个下属。 　　这种越级通讯的事十分罕见。 　　联想莱曼此时的任务，格林当即中断了会议，接通了通讯。 　　稳定下来的通讯画面有些出乎格林的意料。 　　对面不是莱曼，也不是实验体，而是一个女人。 　　她戴着粗制滥造的木制面具，身上穿着联邦作战服，体型被厚重的驾驶座椅衬得有些轻薄娇小，偏偏坐在画面正中心，多少有种小孩过家家的滑稽感。 　　大部分人看到这一幕都可能笑出来，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格林。 　　纯黑色的木头面具，看纹路，来自于联邦境内已经绝迹的黑桃果树；联邦作战服，看款式，属于莱曼特种部队统一制式，但是是一个月前军方制服改动前的版型；还有那明显非军队出身的体型…… 　　“格林元帅，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对方率先开口，声音显然经过了特殊处理。 　　手下人信息已经传了进来，说目前与莱曼上将的联系一切正常，正在进一步询问莱曼那边的具体情况。 　　格林收回看消息的目光，慎重地开口：“阁下是？” 　　“我是核心污染区的原住民。”对方不疾不徐地说，“你们的人来我的地盘大吵大闹，我觉得烦，就随手抓了一些。” 　　说着，她挥了挥手，立刻有助手一样的角色响应，拖了一个人上来。 　　格林定睛一看，瞳孔微缩。 　　对方那所谓的助手，正是莱曼此行的任务，在逃实验体Ocean！ 　　实验体桀骜不驯，联邦这些年软硬兼施，却只换来了对方变本加厉的报复，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他们是什么关系？临时合作？亦或是这么些年，实验体的背后一直有着不为人知的势力？ 　　而被实验体拖上来的那个人，正是…… 　　“……爱丽丝沃克。”对方念出了俘虏的名字，又发来了一批照片，“除了她，我手头还有几个贵方的将领和近一万名军员，就不一一展示了。” 　　她的声音经面具和变声装置的双重扭曲，拖出了一股异样的威胁感来，“怎么样，元帅，有赎人的兴趣吗？” 　　爱丽丝身为联邦中将中的佼佼者，的确是这批人里最有分量的一个俘虏，但仅仅如此的话，对方为什么不惜暴露坐标，也要越过前线的莱曼，和自己谈判？ 　　是对方想要的条件超过了莱曼的权限，还是对方知道了什么，清楚找自己比找莱曼更具谈判优势？ 　　格林想归想，面上仍不动声色，“说说你的条件。” 　　“好说。”对方发来一份清单，“第一，我要六十艘仓库装满以下材料的K7402型战舰。” 　　格林略一过目，眼神一动。 　　对方要求的材料杂七杂八，便宜的贵的都有，难以分辨用途。 　　比起材料，更值钱的其实是K7402型战舰本身，这其实就是莱曼舰队的主要服役型号，是联邦目前最新型的战舰之一，造价不菲，对方拿来作为谈判条件之一，并不奇怪。 　　问题是，这个数字太精准了，基本踩着他的底线，也就是说，对方相当了解这批战俘在他心中的价值。 　　对方可能有卧底，在联邦内地位还不低。 　　想着，他试探道：“我可以给你六十艘K7401型的战舰。” 　　对方轻笑了一声，“元帅，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是普通将员的价格。”她将站在画面边缘的爱丽丝拽进了些，“这位这么特殊的身份，怎么都值得我们把型号翻到最新吧。” 　　“清单、五十艘K7402型战舰，行或者不行，我要你立刻答复并作出安排，还有……”她的声音冷了下来，“让你手下那帮没完没了的苍蝇，即刻滚出核心污染区，别再来烦我，否则……” 　　她抬手，漆黑的手枪近距离对准了爱丽丝的喉咙，“我向你保证，她只会是一个开始。” 　　与此同时，莱曼在核心污染区的战况也汇报了过来。 　　格林快速扫完，目光在“秦自行”、“未知技术”上微微一顿，朝对方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我会先让莱曼撤离，随后找上将烟与你完成……” 　　蓦地。 　　通讯画面闪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人影蹿了出来，格林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画面已变成了一片单调的雪花点。 　　片刻后，莱曼的通讯打了进来。 第158章 　　【一本别致的百科全书】 　　【生物详情（页码：54）】 　　【爱丽丝沃克（图片） 　　生物价值：***** 　　生物介绍：联邦中将，联邦上将之一莱曼尤瑟夫嫡系部下，颇得莱曼器重，但就连莱曼也不知道，爱丽丝是联盟元帅格林的私生女，也是格林唯一的女儿。 　　因其生母的原因，爱丽丝在格林心中份量颇重，多年来，格林试图从各个方面补偿爱丽丝，然而爱丽丝并不买账。尽管格林并不赞同，爱丽丝还是加入了联邦污染防治军，多次进出污染区与污染源战斗。 　　因战功显著，爱丽丝引起了莱曼的注意，最终投入莱曼麾下。为了更好地消灭污染源，爱丽丝接受了包括浸染在内的身体改造，不仅身体外观出现了变化，其精神力属性也从火系转为光明系。】 　　爱丽丝被带进来的时候，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说别的，光是十艘战舰被不知名力量“怼”成了一团，里面的人还能活下来，就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 　　不过更让她纳闷的，还是…… 　　“霍金斯？”爱丽丝无法理解地喊出这位前特种部队成员的名字。 　　实验体Ocean能在核心污染区里走动自如，是因为他技能特殊；秦自行能，那是因为他是秦自行，什么骚操作搁在他身上都不稀奇…… 　　但是霍金斯？ 　　爱丽丝知道这个人。 　　原因无他，霍金斯是莱曼特种部队里出了名的“遭瘟的搞后勤的”。 　　论能力没有能力，论战略不会战略，哪哪都垫底，能活得比队友命长，说得迷信点是遭瘟克队友，说得实事求是点就是，全凭狗屎运。 　　核心污染区不是有狗屎运就能活下来的地方，何况霍金斯已经消失了三个月，牺牲报告都已经打好封档了。 　　就这，现在跟她说这人不仅活蹦乱跳，还…… 　　爱丽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胖了。 　　她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霍金斯被爱丽丝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讪讪地笑，“爱丽丝中将……您……认识我啊？” 　　爱丽丝不是很想回答，将目光转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 　　对方戴着粗糙的黑木面具，正仰着头，显然是在打量自己。 　　在场所有人，明显都在等对方的态度。 　　原来这才是这场战役真正的指挥。 　　一个能在核心污染区自由作战的女人；一个能让实验体Ocean和秦自行握手言和，并让他们顺从听令的女人；一个还有闲工夫把霍金斯养胖的女人…… 　　能力、手段、资源，必然都是不缺的。 　　尽管是敌对的立场，爱丽丝还是由衷地佩服了起来，“输给你，我服气。” 　　她顿了顿，问出了自看到对方以来就想不通的问题，“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你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方有些莫名，“你们追杀我的人，跑到我的地盘发疯，然后问我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还年轻。 　　爱丽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的地盘？你……是核心污染区的原住民？！” 　　她不敢相信地又将对方观察了一遍，甚至顾不上是否会触怒对方，直接释放出了精神力。 　　然而精神力还未完全触碰到席云，就有三道不同的阻力将她挡了回去，其中一道甚至将她的精神力啃去了一角。 　　爱丽丝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很快，唇色苍白了下去。 　　眼前，实验体Ocean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他的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名少年，像是吃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脸上不悦地皱成了一团，“呸呸呸，难吃！难吃死了。” 　　爱丽丝注意到他的眼睛。 　　有一瞬间，它们变成了蛇一样的黄色竖瞳。 　　看似人类，却拥有会变化的躯体特征，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啃食她的精神力，这分明就是…… 　　S级污染源。 　　这么久了，她竟然现在才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爱丽丝瞳孔微微缩了起来。 　　“我说爱丽丝。”秦自行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语调懒散地提醒，“悠着点，有点当俘虏的自觉，在这里对我们老大乱来是要犯众怒的。” 　　“她……她是什么？她看起来是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她都像人，就连精神力的触感也……” 　　如果是这样的S级，如果世上存在这样的S级，污染区和非污染区的界限还存在吗？ 　　爱丽丝盯住了秦自行，即便是沉淀在血管里的安抚剂，也压制不住她心底最深处的感受，知道自己战败被俘时都没有的震惊、不安、恐惧和慌乱，像是终于撞开了地狱之门的魔鬼，窸窸窣窣地爬进了她的眼睛。 　　她看向昔日同泽，眼神包含挣扎，甚至透出了一分求助，“秦自行，她到底是什么？” 　　“我是人类。”女人亲自回答了她，“如果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的话。” 　　爱丽丝看向秦自行，后者点了下头。 　　很不应该地，她的心脏加大了跳动的频率。 　　人类。 　　核心污染区的原住民。 　　强大到足以收服S级污染源的人类。 　　爱丽丝与那女人对视，“你还留着我的性命，是想做什么？对我进行精神审讯？还是想拿我当俘虏，和莱曼上将谈判？让他撤军？” 　　她想向前走，却被Ocean拽住了脚步，只能将被捆得严实的身体努力前倾，“我只是个中将，就算你能审讯成功，我知道的信息未必比秦自行多……而如果你在这个阶段和莱曼上将谈判，他会明白你底气有限，联邦军队只会毫无保留地强攻。” 　　女人的视线颇有分量，“所以呢？” 　　“和我们合作吧。”爱丽丝说，“和联邦合作，把你能在核心污染区生存的秘密交给联邦，作为回报，联邦可以撤军，可以解除对Ocean乃至对秦自行等人的通缉令，承认你势力的合法性……” 　　大卫插话道：“老大，远程通讯已临时加密完毕，三分钟内，莱曼无法准确定位这艘战舰。” 　　“好，发出通讯请求。”女人点头道，“席魇，解除屏蔽。其他人，按计划准备。” 　　指示完毕，她将左腿架到右腿上，轻轻一笑，笑声被面罩过滤得意味不明，“爱丽丝，是我太客气了吗？还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有脸拿你们联邦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作为与我交易的底气？” 　　爱丽丝愣住，“可……他们本来就是联邦的人……”她识趣地收口，不再在立场问题上多加纠结，“那你可以要别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口，联邦会尽可能满足你的需求，我可以帮你牵线，帮你争取到最大的收益……” 　　“这就是你们的风格吗？”女人打断她。 　　爱丽丝察觉到对方的隐怒，却不是很明白，“什么？” 　　“如果今天是我在你的位置，你也会这么拼命地和我谈判吗？”女人仰着头看她，目光却是睥睨的，“还是省去这么人模人样的步骤，予取予求，就像你们对Ocean一样？” 　　“他们同意过的，地球移民，与联邦达成过协议，那是全民公投的结果。”爱丽丝意识到对方是在为Ocean发怒，看了Ocean一眼，“实验过程，有的实验体会忘记部分记忆，或许他忘记了自己曾经……” 　　对方又笑了，这次是很明显的冷笑，“按你这说法，事实上到底有没有同意过，完全是无法证伪的事情吧。” 　　“如果你的秘密是基因！我保证，联邦最多只提取你的基因，决不会在你、或者在任何不情愿的自然人身上做实验。”爱丽丝身体进一步前倾，“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因此损失任何东西，这场合作只会是双赢。” 　　她的语气满是急迫，“你哪怕看不惯曾经在Ocean身上做实验的联邦，但那是联邦高层的决定，绝大多数公民并不知情，他们又有什么错呢？有你的技术，多少人可以免于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够了，我不吃道德绑架。”对方冷淡地打断她，朝Ocean点了点头，“让她噤声，谈判结束前，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可笑的提议。” 　　爱丽丝被迫噤声的那一刻，通讯请求收到了另一头的响应，通讯画面很快成像，显示出了格林元帅的模样。 　　“唔！”爱丽丝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含混的音节，心跳几乎露了一拍。 　　他们谈判的对象居然是元帅。 　　他们知道她的秘密。 　　她那个连秦自行、莱曼都绝对不知道的秘密。 　　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 　　席云扪心自问，这场谈判，她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 　　不过影响不到，毕竟百科全书里那“份量颇重”的四个字诚不欺人，几乎不费什么功夫，格林那边就点了头，甚至思路清晰地说起了安排。 　　席云听着听着，脑海突然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钝感。 　　她下意识地看向被自己用手枪指着的爱丽丝。 　　几乎是同时。 　　“小心！” 　　【警告！您正在遭受精神攻击，请尽快离开攻击范围！】 　　不知道是谁的提醒声，和系统提示音混杂在一起，引着一股巨大的冲力，把她扑倒在了地上。 　　她盯着把自己牢牢护住的人，也不知道反应了多久，才勉强想起了对方的人名。 　　“霍金斯？” 第159章 　　搭地铁的时候，每每经过比较狭窄的隧道，就会听到一种颇堵耳朵的啸叫。 　　席云现在听到的，和那种啸叫极为类似，但是频率更高，感觉十分玄妙，因为它击中的不是耳膜，而是脑海。 　　身 　　体和精神像是隔了一层海绵，来自物理世界的冲击力作用在身体上，再由精神感知的时候，有一种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好像疼了，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反过来，精神感受到的那种奇怪的钝感，透过那层“海绵”传到身体上，叫人说不上来的不自在，但又好像不痛不痒。 　　所有感受都好像被放大了、钝化了、放慢了，被切成了单位极小的小块，顺着未知的缝隙，渗出了现实世界。 　　光，到处都是光。 　　她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景象。 　　又好像没有。 　　这次的光，刺眼得仿佛有了温度和味道，灼烫、呛人，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 　　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可以爆炸？ 　　外界？ 　　莱曼的舰队还在几分钟的路程外，火力够不到他们这里。 　　战舰？ 　　控制权早就被大卫和纳亚接管了，还做了一个详细到叫其他工程师都羞愧的检查。 　　武器？ 　　这里只有爱丽丝的武器有爆炸的可能，但她身上的武器已经被扒得干干净净。 　　不对，有什么不对。 　　她忘了什么东西。 　　攻击，好像谁跟她说过这是攻击，是什么类型的攻击来着？ 　　【……位于……监……出现精神……】 　　系统在说什么？ 　　啊。 　　之前系统是不是还提醒过她别的。 　　攻击……系统……精神…… 　　哦，想起来了。 　　是精神攻击吧。 　　谁发出的精神攻击？ 　　爱丽丝吗？ 　　有什么物体碰到了她，皮肤上的触感顺着一个又一个神经突触，异常缓慢地传进了大脑里，像是卡在99%的加载条，离“被意识到”有一段看似很短实际未知的距离。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割裂感。 　　她知道感受的存在，但她感受不到。 　　就连视野里的光也很奇怪，像是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是爆炸冲击波一样的强势入侵者，一方却坚韧得仿佛厚盾，将她和入侵方隔离开来。 　　真奇怪，光和光之间，分得出阵营吗？ 　　她甚至能感受到它们两方在纠缠，在角力，在互相吞噬。 　　守护着她的那一方似乎落了下风。 　　这算是精神层面的战斗吧？ 　　是的话，她是不是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帮一帮守护自己的这一方？ 　　这样的意念一动，震荡的精神海便抛出了一片巨浪，成片的精神力从中涌出，试图融入将自己严实保护起来的那圈厚盾。 　　“不要来。” 　　席云的精神力顿了下。 　　“谁？” 　　她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没有人回答。 　　厚盾在消融。 　　她顾不得太多，控制精神力继续向前。 　　“不要来。” 　　“到底是谁在说话？这片光？爱丽丝？” 　　“这不是攻击，余波而已。” 　　同时响起的还有系统的提示音，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怎么都听不清，只能很勉强地捕捉到一些断续的字词。 　　【您……触……支线……否……】 　　以她现在的反应速度，不足以反推这些字词的含义，但直觉告诉她，那个唯一清晰的声音，是相当重要的东西。 　　她的意识第三次抛出问题：“你是谁？” 　　“所以不用来。” 　　“我问的是，你到底是谁。” 　　精神力受主人驱使，朝前涌去，试图把声源翻出来一探究竟。 　　就在精神力与“厚盾”接触的一瞬间。 　　席云感受到了一阵暖意，像极了一个仓促的拥抱。 　　身体的触感彻底回归。 　　割裂感消失，刺眼的光亮消退，迟钝的大脑恢复了正常，被放慢了无数倍的时间疯狂加速了起来。 　　摔到地上的震感、扑在自己身上的人、不远处瘫倒的爱丽丝、纷纷冲上来的伙伴、系统滴滴作响的提示音…… 　　失神的瞳孔恢复了神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皮肤细密得看不见毛孔的男人。 　　席云在信息量过载的大脑里费劲了扒拉了好一会，终于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霍金斯？ 　　大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云云。” 　　“快把他们两分开放平。” 　　“霍金斯还有气，我带他去医疗舱。” 　　“老大，你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她不会被震傻了吧？要不把她也扛去医疗舱？” 　　…… 　　“我没事。”席云视线从大家脸上一一掠过，席海和秦自行没什么异样，大卫和纳亚脸上都有临时擦掉的血迹。在大家身后，席魇化出了它最习惯的蛇形，正卷着一堆不知道谁给的核晶当大餐。 　　她调出大家的数据，“你们也受伤了？” 　　“爱丽丝忽然自爆了她的精神海。”大卫注意到席云的视线，又抹了一下鼻血，“太突然了，简直猝不及防。” 　　“谁防得住啊，爆得也太奇怪了，一点预兆都没有。”纳亚已经安置好了霍金斯，快步从医疗室跑回来，闻言接话道，“老大你一个脆皮还离她那么近，吓死人。” 　　事发时，由于谈判策略的关系，只有席云、席海和爱丽丝三人出现在摄像头范围里，他们三人之间的距离自然是最近的；秦自行蹲在摄像头范围外，离爱丽丝要远些；大卫、纳亚、霍金斯几个在旁边待命的，还有席魇这种被打发到一边玩的，距离更远些。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席云望向医疗室的方向，“霍金斯救了我？” 　　不是没有感激之情，而是太奇怪了。 　　无论从距离还是能力的角度看，第一个扑上来救场的都不会是他，除非…… 　　“很奇怪吧。”秦自行显然和席云一个思路，“就好像他比我们更早知道爱丽丝会自爆一样。” 　　“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比将军你还早察觉到不对劲。”大卫走到爱丽丝边上 ，蹲下去观察了下，“她死了。” 　　纳亚“唔”了一声，“说起来，爱丽丝为什么要自爆啊？虽说是拿她当人质，但我们也没有跟格林元帅提特别过分的要求吧？” 　　过分的要求…… 　　席云愣了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点出系统消息界面。 　　方才由于精神遭到猛烈冲击，暂时无法消化的那条信息，内容是： 　　【注意！您位于2号基地的监狱出现精神暴动】 　　基地的监狱里，除了很久前的罗泽，还临时安置了杰西卡那帮人。 　　该不会…… 　　席云拿出【一本别致的百科全书】，翻到探索地图页。 　　里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点，亮度都暗了不少。 　　生物详情页。 　　每一页，每一个人名的后面，都用方括号缀着三个字——[昏迷]。 　　“我们的确提了过分的要求。”席云合上百科全书，在众人或不解或了然的目光里，徐徐说道，“但不是对格林，而是对莱曼。” 　　“他恐怕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我们正在跟格林谈判。” 　　“于是在格林下令撤军前，对我们手里包括爱丽丝在内的一切筹码下了杀手，通过某种……我们没有料到的手段。” 　　秦自行在席海不友善的目光里，缩回了凑过去看书的头，吹了声口哨，“难怪，我就说席魇怎么忽然闹起来了。” 　　除了为了跟格林谈判而解除了通讯屏蔽的1号战舰，地球也好，其它战舰也好，废料堆里的那帮人也好，都在通讯屏蔽的笼罩范围里，如果那些人的精神力同时出现类似于自爆的大幅度波动，就会对席魇造成影响。 　　反过来说，那批人现在只是昏迷，没有像爱丽丝一样殒命，恐怕还是多亏了席魇的通讯屏蔽。 　　“不啰嗦了，现在不是玩推理的时候。”席云以手撑地，正想站起来，却发现手感一样，抬起手来一瞧，发现上面黏着几段材料不明的细线。 　　作战服哪里被扯破了吗？ 　　她没心思研究，随手将东西收起来，站起身，看向战舰外无边的黑暗，“敌人随时会强攻，试试B计划吧。” 　　“老……老大。”大卫犹豫了半天，开口道。 　　席云侧眼看他，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连席海都在皱眉，“怎么？” 　　“你……”纳亚微微抬了下手，像是想指什么。 　　秦自行拍了下他后心，“他就担心你有什么后遗症。” 　　“哦，是有点不太舒服。”席云语气平淡，“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 　　席海却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医疗室带，“你去休息，一切有我。” 　　“哎，她既然还活蹦乱跳的。”秦自行握住席海的手腕，“两军对垒，哪有让总指挥去睡觉的道理。” 　　“你在说什么疯话，瞎吗？”席海眉心皱得更紧了，眼见就要动手。 　　“秦自行说得没错，何况B计划关键在我。”席云还是一样平淡的语气，“都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各就各位吧。” 　　“莱曼既然那么舍不得离开，那我想办法成全他就是了。” 　　说完，她不再废话，径直朝机甲仓库走去。 　　席海不悦地看了秦自行一眼，大步流星地跟着走了。 　　“将军，她状态不对吧，真不让她休息下吗？”大卫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无担心地问。 　　纳亚点头，“是啊，眼睛都红了，霍金斯再及时，刚才那一出还是伤到她哪里了吧？” 　　“没伤到，霍金斯赶得很及时，把她保护得很好。”秦自行坐到驾驶座上，“所以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休息。” 　　纳亚糊涂了，“啊？这有因果关系吗？” 　　“精神海自爆连我们都不敢大意，以霍金斯的能力，在那种情况下冲上去，纯粹就是拿命博。”秦自行根据自己的习惯，微调起了驾驶参数。 　　“的确，说实话我是真的意外。”大卫说，“霍金斯居然会为老大做到这个地步。” 　　“是吗？如果只是霍金斯，他真的会为席云做到这个地步吗？” 　　“那不然呢？” 　　“远程控制他人自爆精神海这种事，闻所未闻，但事实已经证明了它的可行性。既然连‘自爆’这种自杀式行为都实现得了，仅仅只是操控人扑上去而已，又有什么难事呢？” 　　“我不明白，自爆是莱曼发出的指令，站在他的立场，除了杀死我们这边的谈判筹码外，能拉一个垫背肯定赚一个，他为什么还会给出‘保护’的指令？” 　　“如果‘保护’指令，不是莱曼给的呢？”秦自行一目十行地观察仪表板里的各项数据。 　　“你们有没有想过，莱曼到底是怎么远程控制这些人自爆的？” 　　“这些人和霍金斯唯一的共通之处是什么？” 　　大卫和纳亚猛地反应过来，难以言喻的寒意沁入了后背，“他们都接受过改造，都拥有光明属性的精神力……” 　　秦自行定位到数据里一个小数点后两位的异常，视线往雷达上快速一扫，果断定位，战舰炮火经过三秒的短暂蓄力，如立弦的箭矢一般朝前射去，很快没入了黑暗之中。 　　两秒后，炮弹似乎击中了什么东西，大簇的火花猛然迸发，光芒如散落的钉子一般，定住了各个潜影的身形。 　　雷达边缘瞬间闪出了二十多个光点。 　　这仿佛是无声的号角。 　　前方，克兰驾驶的8号战舰不再待命，利刃一般地冲了出去。 　　“你两还搁这发呆？”秦自行注意到仓库机甲已经驶出，抬手，在雷达那堆光点前面横划一线，“后方布置完毕之前，务必把敌人拦在这条线以外。” 　　“做不到，回去就都给我手写三万字检讨。” 　　* 　　席海跟着席云来到机甲仓库，一路沉默，直到机甲驾驶舱弹出，席云伸手攀上去的那一刻，他才开口说道：“席云。” 　　席云动作一顿，还是进了驾驶舱，就位完毕后才低头看他，“怎么？” 　　“你现在状态不对，计划又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未必能成功，不如趁莱曼主力还没过来，别冒险了，直接撤回地球吧。” 　　“拥有防御系统的地球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让地球陷入坐标暴露的风险。” 　　“不会到最后一刻。”席海笃定地说，“你回去，莱曼的军队我来解决。” 　　“秦自行都不敢说的话，你凭什么底气说？”席云沉沉地看着他，“凭你一直藏着不用的那一百点精神力吗？” 　　席海眉心一皱，“这你也看得到？” 　　“是。”席云说道，“我认识的席海，不会在还有余力的时候劝阻我不要救人，所以我一直以为，或许出于某种原因，你的精神力必须保持在一百以上，但事到如今，你跟我说，你有办法解决莱曼的军队。” 　　她顿了顿，“那我就很难不怀疑了，你见死不救也要存下来的这部分精神力，是想干什么？” 　　席海没有说话。 　　席云继续道：“又或者我换个说法，你这次回地球，真的只是单纯回一趟老家吗？莱曼能知道在这个时候来核心污染区堵你，真是只是因为他有能耐吗？” 　　她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席海，你瞒了我什么？” 　　席海又沉默了好几秒，才慢慢说道：“这部分精神力，是留给我回联邦用的。联邦不知道我有空间穿越的能力，以为我这次进核心污染区用的是瞬间传输装置，所以他们这次针对我的抓捕行动，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以一个叫做烟的上将为主导，逮捕我留在联邦的Trash主力军战舰，目的是控制舰上的瞬间传输装置；另一部分你也清楚，由莱曼主导，来核心污染区堵我，后者能有这样的技术，其实……出乎我最初的预料。” 　　“总之。”席海说道，“Trash主力军都是跟我一样的实验体，联邦抓住他们，必然会将他们安置到各种秘密实验基地里。” 　　席云反应得很快，“你在找某个实验基地。” 　　“嗯。我在主力军所有成员里，都安置了空间传输的锚点。” 　　“我以为你说锚点不能放在活人身上。”席云盯着他说。 　　“一般情况下，是不能。”席海回答，显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愿。 　　“你想找的那个实验基地，藏着什么？和你瞒着我的事情有关吗？和我有关吗？”席云深吸了一口气，“和爱丽丝莫名其妙自爆，和霍金斯行为反常地救我……有关系吗？” 　　“我们之所以能和莱曼耗到现在，是因为我们在核心污染区，有天然的优势。”席海说，“出了污染区，以我们的底蕴，抗不过联邦一力降十会。” 　　他叹了口气，“你不要想太多，信我，我有数，让我来解决。” 　　席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跳下来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们总是这样。” 　　她利索地爬回驾驶舱，操作着将舱体收回机甲之中。 　　随后，她的声音顺着机甲喇叭传了出来，在仓库里嗡嗡回响，“你爱回联邦玩英雄主义就去，懒得理你，但在你回去之前，少烦我，按我说的来。” 　　“对面那么恶心一人渣，我这有天然优势还不趁火打劫，就为了那么一点风险？这么憋屈的事我不干。” 　　* 　　几分钟后。 　　席云驾驶着机甲，朝前方一字排开的战舰堆驶去，席海则驾驶着5号战舰，与她背道而驰，加入了秦自行几人的作战前线。 　　真空的宇宙里，由于缺少介质，声音无法传播。 　　因此，宇宙里的战争，再怎么炮火连天，也是极为安静的，如果不用肉眼去看，不用仪器去体现，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像这样“不存在”的战争呢，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多少呢？ 　　席云又浏览了一遍系统这段时间的消息。 　　爱丽丝自爆的时候，她明明记得听到了这么一些字词：您……触……支线……否…… 　　当时没反应过来，但现在思维恢复正常，很容易就推断出来了，这是一句她相当熟悉的提示语——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只是现在再找，却怎么也翻不到这方面的信息。 　　也不知道是她当时出现了错觉，还是系统的信息被什么存在屏蔽掉了。 　　如果是后者…… 　　上一次能影响到她系统的存在，是强如5号一般的S级污染源吧。 　　席云琢磨事情的功夫，机甲已经到了废料堆附近。 　　她停了下来，点开商城，找到了计划中的商品。 　　【技能卡 　　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中级） 　　价格：9999积分 　　使用次数：1 　　技能时限：1分钟 　　技能描述：您说的话会成为现实（技能效果与您的精神力成正比），实现失败的话，则会出现可视化的差距条，差距条数据的每一次提升，都将对技能效果产生额外加成（每次加成下限为1%）】 　　【备注：据说，追人的时候看不到进度条容易让人绝望，同理可证，一个不能给人希望的技能不是一个能理直气壮敛财的好商品】 　　技能描述过于抽象，出于好奇，席云试用过这个技能。 　　技能那个所谓的差距条其实是有目的指向的，所以这里要求的“差距条数据提升”，还有一个隐藏的条件是，言灵的目的必须一致。 　　打个比方。 　　假设最开始说的愿望是“人类能飞”，差距条的白底黑边框里，代表实现可能性的红色色块占比1%，表示距离技能实现有99%的差距。 　　那么，之后再叠加条件，“戴着假翅膀的人类能飞”，差距条的白底黑边框里会出现两种颜色的色块，一是原本的红色，此时占比变为2%，二是代表效果加成的粉色，此时占比为1%，也就是说，第二句话促使差距缩短到了97%。 　　但是，如果在不说第一句的前提下，直接说“戴着假翅膀的人类能飞”，差距条进度就只有2%了，上述1%的加成不会出现。 　　另外，如果上一句是“人类能飞”，下一句说的是“戴着翅膀的人类能水上漂”，那么也不会出现加成效果，本质应该是言灵方向出现变化，所以这种情况下，差距条只会刷新差距概率。 　　综上，这就是个很麻烦的技能。 　　费分又费事。 　　席云在心里嘀嘀咕咕，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买了两张，一张中级一张初级，随后优先激活了会说话就能用的初级卡。 　　“我和机甲是一个整体，我可以通过机甲使用如怪力技能等提升身体强度的技能。” 　　这是她之前就试过的，必然能实现的言灵效果。 　　随后，她激活了操作复杂的中级卡，以一种想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尴尬心态，透过机甲喇叭，认命地给自己叠BUFF。 　　“我可以靠自己肉身的能力移动这五个战舰堆。” 　　差距条显示可能性：0.0000……001%。（此处省略中间无数个0） 　　“我可以通过驾驶机甲，移动这五个战舰堆。” 　　差距条：0.00001%＋1% 　　“我可以通过驾驶机甲，再对机甲使用初级怪力技能，从而移动这五个战舰堆。” 　　差距条：5%＋2% 　　“……使用中级怪力技能……” 　　差距条：20%＋10% 　　席云照着记忆，翻着系统商城，不要钱一样地点菜套BUFF，什么【一副结实的体格】、【犹如百年大树一般稳固的下盘】…… 　　【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中级），生效剩余时间：30s】 　　“哦，再加一个【传说中的金刚不灭神功】，和【一双健步如飞的腿】。”席云“点菜”完毕，换了下气，哗地一下清空购物车，一口气激活所有技能卡，抬手按住其中一个战舰堆，开始施力，“我说，我能移动这、堆、东、西。” 　　差距条：60%＋40%。 　　体积极大、衬得机甲都小如蝼蚁的战舰堆，顺着席云施力的方向，出现了诞生以来的第一次挪移。 　　* 　　二十分钟后，莱曼的主力舰队撕开黑暗，声势浩大地跃迁到了现场，与追击失败后一直守在这边的23艘战舰汇合。 　　饶是已经收到了报告，真正见到实物，主舰上的众人还是瞳孔一缩。 　　只见远处，一个形状扭曲而庞大的五面体，仿佛静止的不规则行星一般，在包围着它的战舰映衬下，轮廓反射出了并不均匀的光。 　　它像是一个缝合的人造怪物，正大光明地展示自己不合逻辑的存在，无声地挑衅着迟来的入侵者。 　　“上将……”副官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里面……实验体能量探测器有反应，我们此次的任务对象，就在里面……” 第160章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参谋官木托夫目视前方，麻木地想着。 　　他们还没跃迁过来之前，莱曼上将接到了一通神秘的通讯。 　　没人知道通讯的另一头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对方跟上将说了什么，只知道上将语气不善地“嗯”了一声，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不等木托夫下定决心试探，格林元帅竟然发起了通讯，表示刚与敌方谈判完毕，考虑到本次任务短时间内的损耗超乎预期，他决定同意对方的谈判条件，因此要求莱曼撤兵。 　　“元帅，您被骗了，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汇报。” 　　上将的声音严肃之中带着些许憔悴和惭愧，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方在捉拿实验体途中，遭联邦叛军秦自行拦截，包括爱丽丝、胡安让、杰西卡等中将在内的一干将员，共计一万三百五十三名，全员牺牲。” 　　“敌方狡诈，他们手里根本没有谈判筹码，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们有特殊手段可以确认被俘人员的生命安全。” 　　“您可以看看实验室的这份报告。” 　　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牺牲的？几分钟前，实验室不还说他们的精神链接尚未中断吗？ 　　参谋官木托夫飞快地浏览起了莱曼给出的报告，发现报告中所有被俘虏人员的精神链接状态都变成了【已中断】，而中断的时间…… 　　在他上次看报告之前！ 　　这份报告的时间被篡改过！ 　　这不可能是敌方动的手脚，他们没有条件也没有必要，那暗箱操作的只会是…… 　　通讯画面里，格林看过实验报告，不置可否，“这个时间节点，我正与对方谈判，对方向我展示了爱丽丝中将，那个时候她还活着。” 　　“他们的惯用伎俩了。”莱曼回答，给格林发去了一段视频，“那是AI合成影像，我们不久前刚中过招。” 　　他将敌方如何利用杰西卡的形象，瓦解传输屏蔽网的手段逐一告知元帅。 　　“由此可见。”莱曼 　　总结道，“敌方屠杀俘虏、狡诈欺瞒，毫无下限，必将成为威胁联邦以及联邦公民生命安全的莫大隐患，绝不可轻易姑息。” 　　“虽然敌方拥有未知技术，但经历了这么多轮的消耗，他们此刻的状态必然有限，我方可继续进攻，发起围剿，胜率在80%以上。” 　　元帅略作沉默。 　　尽管知道受通讯画面限制，元帅根本看不见自己，参谋官木托夫还是在他的沉默里，下意识地调整了下坐姿。 　　良久，元帅终于发话。 　　“舰队整体耗损一旦高于60%，即刻撤回，不得有误。” 　　话音落下，元帅也切断了通讯。 　　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九艘战舰形成了瞬间传输屏蔽网，将那造型奇特的五面体笼罩在内，防止里面的实验体再度利用瞬间传输装置逃跑。 　　剩余七十多艘战舰，则将五面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试探性地发起第一轮进攻。 　　“五面都是实物，不是投影。”参谋官反复观看分队战舰的监控记录，“监控太远了，看不清细节，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五面体最初形态并不是这样。根据体积变化来推断，最初应该是五个面一字排开，其中有四个面在爱丽丝战舰消失后才出现。” 　　副官吞了口唾沫，“敌方技术也太超乎想象了，我们真的……” 　　后半句“打得过吗”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装神弄鬼。”莱曼冷笑，“他们的技术要真厉害，分队现在还有剩？” 　　“的确，除非他们想把我们主力也引过来，但如果是这样，他们完全没必要找元帅谈撤兵……”参谋官分析道，“最可能的理论是，这是他们的基地，之前以某种手段隐匿了身形，但在和爱丽丝打斗的过程中，对方能量耗损严重，无法维持隐匿效果了。” 　　他的分析恰中莱曼的想法，莱曼点了点头，“垂死挣扎而已。我们剩余的火力足以将十颗行星炸成灰，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基地算什么？开炮吧。” 　　最内层的战舰齐齐开炮，炮火甫一出膛，便井然有序地撤到最外层去，由第二层蓄力完毕的战舰顶上，再次轰出最大功率的炮弹，一轮密集的车轮战下来，便是连续1分钟的密集攻击。 　　这是一场无比奢侈与蛮横的单方面强攻。 　　最开始也算收效显著，两轮攻击后，五面体几乎被轰去了一层表皮，但再继续下去，却不能再伤那五面体分毫了。 　　副官请示莱曼意见，后者颇为不耐，“这也能大惊小怪？他们的基地既然在这里，有防护罩是什么稀奇事？打就是了，到了防御上限，不破也得破。” 　　于是，烽火连天。 　　然而，莱曼一众也没想到，此时五面体内部也相当热闹——聊得热闹。 　　“这震得，还挺有节奏。”纳亚比对着地图，又从废舰堆上拆下一大块零件。 　　大卫也在暴力拆卸，闻言连连点头，“可不，韵律中带着狂乱，你觉不觉得很像咱们上次去的那个复古主题迪厅？” 　　“迪厅还有复古主题？什么主题？”克兰操纵着机甲刷刷两刀，双手握住突出的部件，抬腿猛地一踏，将东西抽了出来，丢到边上比其他人多了一倍有余的零件堆里，好奇发问。 　　“都叫你不出任务的时候多出去玩，这么热门的主题都没听过，一点也不潮，还怎么把妹？”纳亚手上动作不断，嘴上恨铁不成钢，“高峰公交。” 　　席云：“……” 　　什么玩意？ 　　听他们说的上下文，也不像什么不太和谐的东西。难道他们说的，真的是她记忆里的那种，凡是社畜能不体验都不想体验的，高峰期的公交车吗？ 　　这是什么新型忆苦思甜的鬼玩法？ 　　城会玩。 　　事实证明，没有最会玩，只有更会玩。 　　秦歪了的上梁自行反手就是一波歌曲分享，“说到这个主题，我这机甲上好像有几首挺应景的歌曲……唔，这首不错……这首也还可以……啧啧……这机甲的原主人品味可以啊，都是百听不厌的典型老歌。” 　　席云定睛一看，只见一秒前勉强还算得上正经的群聊频道，突然出现了一连串画风格格不入、一言难尽的鬼东西： 　　《社畜的生死时速》 　　《一名司机的自我修养》 　　《速度较量》 　　…… 　　席云：“……欣赏可以，你们别……” 　　“公放”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已经有谁把歌点开了。 　　“哇啦啦啦！冲啊冲啊！错过这个站，就是错过了全勤奖！……” 　　伴随着这谜一样的节拍和歌词，以及外部轰击不断传进来的高频率震动，地球小队的大部分成员一边忙活着，一边见缝插针地操控着机甲，动静不小地蹦起了迪。 　　眼睁睁地看着众机甲群魔乱舞的席云：…… 　　论精神污染，S级污染源和这群玩意比起来，怕不是也自愧不如。 　　* 　　地球。 　　已经没有那么怯场的小竹人领着第三批“游客”，来到了一片崭新的大草原，双手拿着席云给的导游词，用稚嫩的声音，认认真真地念了起来，“现在，大家来到的是我们基地的草原，是不是风景很美呢。” 　　有幸成为第三批观光游客的地下城污染源们：0.0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草原哎。” 　　“原来草原也能绿得这么色彩斑斓吗？” 　　“草原的草有这么高吗？那边那几棵到底算树还是草……” 　　…… 　　小竹人无视大家的嘀咕，继续照本宣科，“看到此情此景，大家是不是会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句古诗呢。” 　　“所谓‘风吹草低见牛羊’。”它专注地读着每一个字，不仅声音比前两轮要自信、清晰了很多，板直的小胸脯也挺得高高的，“虽然现在不一定有风，草不一定会低下来，但是大家可以飞上天找找看，这里面真的有羊哦。” 　　游客们：0.0！ 　　基地里除了猪和鸡，居然还有其它活的动物吗？ 　　飞飞飞，这就飞！ 　　一时间，天空再次飘满了人。 　　小竹人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天上跟风筝一样乱飘的游客，把写着导游词的纸往眼前一提，继续脆生生地念： 　　“现在进入抢答环节，我们基地一共有几只羊，答对有奖。” 　　草原上空顿时喧闹了起来。 　　“六只！” 　　“八只！” 　　“哪有那么多只，你们看清楚，那边那片白的是草拉，我说一只！” 　　“绝对不止一只……” 　　…… 　　“小导游你快公布答案啊，到底多少只。” 　　小竹人确认自己把刚才答对的游客都记下来后，这才笔出两根短短的手指，“正确答案是两只。” 　　“奖品呢，奖品是什么？” 　　“奖品……”小竹人有些卡壳，正要翻到导游词背面看Q&A，动作忽然一顿，转了个方向看向天空。 　　“唔？怎么了？” 　　大家不明所以，也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地球外，那遥远、黑暗、一成不变的夜空，忽然炸起了一簇又一簇明亮的光，那光簇有大有小，有散有聚，时而持续灼亮，时而引而不发，无声而富有韵律，看起来像是谁有心而为的作品。 　　“这是观光游的隐藏节目吗？”有游客挠了挠头。 　　“哦，是哦是哦！”有游客恍然大悟，“是烟花吧？不过这烟花放得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离那么远都能看到，现场估计很亮吧？估计是贴心，怕咱们有谁光癫痫发作？” 　　“要我说这是先锋艺术，你看，正常放烟花那多吵啊，现在这悄无声息的，是不是像极了夜空无声闪烁的群星，白日沉默绽放的朝阳……” 　　包括小竹人在内的所有人：“懂了，原来寓意这么丰富啊。” 　　1个小时后。 　　小竹人领着第八批“游客”，再次踏上了基地的草原，一板一眼地说明，“上面那个是艺术烟花，不是这次抢答的奖励。” 　　游客们表示了解，并好心提醒，“那个小导游啊，要不要 　　跟席云那边说说，天上那个烟花大家都欣赏过了，就不用再浪费钱接着放了吧？” 　　10个小时后。 　　无论是地下城污染源，还是冷冻舱刚被唤醒的人类，都已经完成了观光，大家三三两两地聚集着，笑谈这些年的经历、心酸，了解错过的过往。 　　至于天上还在没完没了绽放的“烟花”，已经毫无存在感了。 第161章 　　15个小时后。 　　太空。 　　又一轮炮火。 　　五面体终于有了动静，又凹进去了一圈，远远看去，仿佛腰部被猛兽生生咬烂了一圈的猎物，随时有拦腰断成半截的风险。 　　“太好了！这次打击的力度比预想中大十倍！”副官喊道。 　　莱曼嘴角松弛了一些，断然下令，“下一轮炮火准备！” 　　火力齐轰，五面体又被炸掉了一部分。 　　然而，损毁体积小了不少。 　　参谋官木托夫皱了下眉，“看来他们又主动收缩了防护罩，都打成这样了怎么还能……难道生成防护罩的机制在五面体最里层？” 　　“那就把五面体打穿，我看他们的防护罩还能往哪里缩。”莱曼毫不犹豫，“下一轮！” 　　“上将，能源警报弹出。”副官硬着头皮提醒，“……我们攻击用的能源……快用完了。” 　　“木托夫，对方防护罩的防御上限你推出来了没有？”莱曼闻言，不耐烦地问。 　　“根据数据，最多能再抵挡我们五轮。” 　　副官小声：“五轮可能不够……” 　　“少废话！”莱曼猛拍驾驶座扶手，喝道，“炮火准备！” 　　副官欲言又止。 　　当前能源不足以支撑五轮攻击，一旦专用能源用完，那上将肯定会调动其它用途的能源储备，比如部分战舰的返航能源…… 　　这也就算了，到时候大家挤一挤，丢几艘战舰，也不是不行。 　　但这所谓的五轮只是预估数据。 　　副官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 　　敌方久攻不下的基地实在玄乎，像一根触手可及的胡萝卜，看是看得到，你觉得离远了它还会主动往前凑，但就是怎么也摸不着。 　　偏偏上将陷入了某种莫名的偏执，摆明了一副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拿下对方的态度。 　　这种情况真的不用再打一针安抚剂吗？ 　　他有心无胆，只能看向参谋官木托夫，指望后者能说句什么，但后者一反常态，一点劝阻的打算都没有。 　　真奇怪，难道是因为先前汇报的实验室数据出了错，木托夫不敢开口了？ 　　副官不知就里，知情的木托夫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知道爱丽丝的真实身份。 　　上将恐怕也知道了，之所以不惜在他面前，用他和元帅都不知道的控制手段炸死俘虏，应该就是冲着爱丽丝去的，其它俘虏不过是掩盖真实目标的障眼法罢了。 　　上将明明在短时间内先后打了两支安抚剂，却还是为了不撤兵而做到这个地步，证明安抚剂在上将身上已经出现了极大的抗药性，效果微乎其微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再劝说上将补打安抚剂，无异于告诉对方，他知道上将的情绪已经失控，也就证明了他知道事情不是“实验室数据曾经出错”那么简单。 　　一旦上将意识到他了解真相，他就绝无活命的可能。毕竟，现在明面上的“事实”是“因为敌人炸死了俘虏，所以军方誓将残暴的敌人绳之以法”——莱曼上将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情绪失控。 　　再说。 　　事到如今，就算按明面上的“事实”，上将也绝不可能同意空手而归—— 　　他们花光了第五星系一个季度的营收，开着上百艘型号先进的战舰，踌躇满志、浩浩荡荡地驶进核心污染区，这本该是史无前例的壮举，结果不仅连实验体的影子都没碰到，还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战舰，死了一万多军方精锐？其中还包含几位前途无量的中将？ 　　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败绩。 　　上将那么爱面子，丢不起这个脸。 　　想到这里，木托夫把嘴抿得更紧了，免得自己发出任何引人误解的音节，招来杀身之祸。 　　他看向舰外摇摇欲坠的五面体，暗自祈祷。 　　但愿数据估算没有出错。 　　* 　　五面体，内部。 　　一号战舰驾驶厅，一派祥和。 　　各色餐食汤水摆了一地，大部分碗碟都已经空了，只剩一些残羹剩菜，零星而孤零地缩在某几只盘子上。 　　地板上，有人侧躺，有人平趴，横七竖八的，都睡得正酣。 　　不知道的人走进来，还以为这是什么赛博主题的野营现场。 　　【恭喜您完成了又一次基地观光游】 　　【本次观光游评分评估中……】 　　【观光方案评分——S】 　　【参观人数——200人】 　　【游客满意度——S】 　　【恭喜您，本次观光游综合评分为S，影响力＋500，技能经验卡（精良）*1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听到这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席云惺忪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自己变动的地理位置，以及身上多出来的毯子，“我睡着了？” 　　“那是，睡得可香了。”坐在驾驶座的秦自行听到动静，随口接话道。 　　“怎么不叫我，莱曼还在打吧？”席云一边问着，一边查看自己的影响力。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11 　　影响力：34136.5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30000（升级可解锁更多商城物品、基地授权功能）】 　　好快啊，这就攒够升到12级的影响力了。 　　她原本是10级，11级是建五面体堡垒之前临时升的，当时只是为了积分折扣（每次升级，改造力的积分兑换系数都会增加），没想到升级后发现还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能力，即控制防护罩范围。 　　这能力放在平时可能用处不大，这会却是打瞌睡送枕头。 　　五面体是二十艘战舰合成的产物，强度本来就比普通战舰要厉害一些，但再厉害，自然也顶不住莱曼几十艘战舰长时间的狂轰滥炸。 　　于是席云想到了防护罩。 　　普通防护罩恐怕强度也不够，于是她拿目前手头硬度最高的物品——S级核晶，试着合成了一波。 　　结果还算可以，她得到了一个叫【超现实防护罩】的东西。 　　【物品详情 　　名称：超现实防护罩 　　防御力：∞ 　　耐久：1/1 　　适配：10级以下基地 　　运转消耗：改造力积分500/小时或能源点1000/小时 　　作用：防御任意强度的外部攻击一次，每小时SAN值-3。储备充足时，可自动装填。 　　备注1：超现实防护罩！今天也是不讲常理的一天！ 　　备注2：能想到刮S级核晶碎末来制作此物的您，行事当真不拘一格】 第162章 　　【超现实防护罩】物如其名，的确不讲常理，不仅卡了防御BUG，还卡了合成技能的BUG，做一个固定1积分，偶尔还会触发数量加成效果。 　　别说莱曼轰一下就烂一个，就算烂十个，席云也不带怕的。 　　可怜莱曼不知道这东西哪怕一拳头都能打破，一直在全功率地往死里轰，堪称经典无比的杀鸡用牛刀。 　　然而，从心理学角度讲，如果一个人多次重复某事，却始终看不到半分进展，通常情况下都会选择放弃。 　　席云不太舍得莱曼放弃，太便宜他了。 　　因此，她原计划通过开关防护罩，给莱曼一种“哦，一次两次轰不动，第三次就动了”的错觉，这么操作虽然理论上生硬了点，但感觉还是能消耗对方不少的。 　　万万没想到，升到11级，她可以自由控制防护罩的范围了。 　　这样一来，可以玩的骚操作，可就多多了。 　　她只需要时不时缩小一下防护罩的范围，什么循序渐进，什么攻坚克难，什么皇天不负有心人，诸如此类的错觉，就能全给莱曼安排上了。 　　席云看了眼商城几个标着【待领袖12级解锁】的灰色商品图标，想了想，直接给自己升到了12级。 　　“叫你干嘛，我好奇着呢。”秦自行幸灾乐祸，“就想知道莱曼在没反馈的情况下，还能闷头轰多久。” 　　“结果呢？”席云确认了下科技树的研发进度，这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走到秦自行边上，瞥了眼外面的情况，“一直没停？我睡了多久……半小时……那么离谱的火力打了半小时还打不动，还没察觉不对劲？莱曼脑子没问题吧？” 　　秦自行一个劲笑，“他不是脑子没问题，是上头了。前面就被我们耍得团团转，按他的脾气，不吊着他他都能轰你半天，何况你还玩这么磨人的套路。” 　　他给席云看刷 　　新后的百科全书，上面可以看到五面体外部的模样，“在他们看来，现在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肯定还有人算着呢，根据你防护罩收缩范围的频率、收缩范围后防护罩持续的时间……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数据，算个莫须有的科学上限出来，然后朝着目标努力迈进，正励志着呢，怎么舍得停？” 　　“论最后亿刀的魔力啊……”虽然已经满状态了，但席云还是习惯性地伸了下懒腰，“我以为有那什么安抚剂的，对面都该是理中客才对，本来还怕萝卜吊得不够好看，他们不上钩来着。” 　　“莱曼天生情绪起伏大，太滥用那玩意了，很久前就有抗药性的端倪了，不过每次都用更新型的药剂压下去。”秦自行吃着炸薯片，悠哉地给席云解释。 　　“还有抗药性……那哪天新型药剂没来得及研发出来怎么办？不还是要自己克服，还不如一开始就别依赖这么奇怪的东西。”席云嘀咕道。 　　秦自行弹了下舌，“目前新型药剂的更新换代足够快，一般人遇不上这问题。你想，自己克服，哪有一针打下去瞬间满血方便啊，效率多高啊。” 　　“哦，这么说莱曼只是倒霉的个例咯？那我怎么听说，你不仅不爱用，还不让手下的人用。” 　　“我怕打针啊，看到针筒就头皮发麻，所以滥用了下作为领导的权限。”秦自行理直气壮地说。 　　席云：…… 　　这么大人了怕打针，还好意思骄傲个什么劲？ 　　秦自行看她那张写满了吐槽的脸，笑着说：“好吧跟你说实话，我就觉得没必要追求极致效率，摸鱼划水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嘛。” 　　他脸色肃然起来，顿了一会，才说：“再说，像我这样千里挑一的优秀人才，才华发挥个一分够跟人交代了，十分发挥我怪亏的。” 　　以为他想说什么正经话的席云：“……你信不信我把这盘子糊你脸上？” 　　“一天天的就知道胡扯。”她抢走了他盘子里最后一块薯片，“行了，你是不是一直没休息？别盯着了，东西还有十来分钟才能准备完毕，去眯会吧。” 　　“十来分钟都不够酝酿睡意的。”秦自行赖在椅子上，“我们这聊得不是挺开心的，继续聊呗。” 　　席云看他满脸八卦的样子，“……大可不必。” 　　“聊聊聊聊，你看我连打那么多场，还要一个人强打精神，在你们震天的呼噜下，孤苦伶仃孑然一身无所事事地站岗……” 　　席云不为所动，“我记得是你坚持说你来就好。” 　　“我只是意思意思客气客气，你们却当了真，证明你们一个两个心里没我。”秦自行叹气，“那句地球话怎么说来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非要我连轴转也就算了，又要马儿跑，又不给吃草，别说草，连聊天都不肯……” 　　席云：“……这油光锃亮的盘子原本装的是什么？我给你吃草你倒是吃给我看？” 　　秦自行什么话都敢接，当即张了嘴，含糊道：“来啊来啊，求投喂。” 　　这人好幼稚。 　　席云木着脸，从仓库里取出一根长达一米、硬度可观的草。 　　“嘶，你这是打算投喂还是古法洗胃……”秦自行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意思意思地和她拉开了距离，“大敌当前，我还有利用价值，你冷静点……” 　　席云满意地把吓人的道具收回仓库里。 　　一晃眼，就看到秦自行单手靠在椅背上，笑吟吟地看自己，一副“你心情好多了嘛”的表情。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行了，少在那装大尾巴狼，想问什么就问。” 　　“跟你哥吵架了？”秦自行一点也不客气。 　　不久前，席海嘱咐了席云几句，就用剩余的精神力造了空间通道，提前离开了。 　　席云以为秦自行指的是这事，“没，他有急事。” 　　“那看来是十万火急，不然他放心在这关头把你留在这？”秦自行就笑，“有我帮得上忙的吗？” 　　“你们现在就在帮忙啊。” 　　“那不一样。”秦自行敲了敲椅背，“地球是我家，守护靠大家。这叫为共同利益而奋斗。” 　　他笑着，眼神认真了几分，“我说的帮忙是友情支援。都过命的交情了，你知道你随时可以开口的吧？” 　　席云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废话。” 　　“不过……”秦自行耸了耸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哥不是那种会赌气一走了之的人，所以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猜你们吵架了的。” 　　“我算算……”他装模作样地盘了盘手指，“你两从机甲仓库出来后，你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了。” 　　“没有吧？” 　　“有啊，你都不怎么搭理他。” 　　“真没有吧。”席云回想了一下，“我只是心里想着事。硬要说的话，我是没跟所有人搭话吧。” 　　秦自行乐了，朝地上睡的那几只一指，“这两兄弟天然话痨，你不搭话他们也能聊上一天一夜不带冷场，克兰不在安娜身边的时候就是埋头干饭型人才，至于我……” 　　他指尖朝向自己，“我这么识相的人，会在你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强行搭话找尴尬吗？” 　　席云面无表情，“会。” 　　“总而言之。” 　　秦自行果断忽略她肯定的答案，给她描述了这么一副场景。 　　不久前。 　　忙活了半天的大家凑在一起休息聚餐。 　　几个人围着饭菜一坐，亲疏远近顿时分明了起来。 　　大卫、纳亚和克兰三人紧挨在一起，秦自行坐在他们右手边，他的右手边，隔了约莫一个人的位置，则是席云，挨在她边上坐的则是席海，至于席海和大卫三人之间的距离，则隔了一个太平洋。 　　于是。 　　大卫/纳亚（热火朝天）：巴拉巴拉巴巴拉…… 　　克兰（扒两口饭）：0.0巴拉巴拉。 　　席海（给席云加了个菜，看了她一眼）：…… 　　席云（无动于衷）：…… 　　大卫/纳亚（口沫横飞）：巴拉巴拉巴巴拉！老大你说是不是？！ 　　席云（静悄悄）：…… 　　大卫/纳亚（手舞足蹈）：老大不说就是默认了！你看我们说的没错吧！巴拉巴拉…… 　　席海（给席云舀了个汤，又看了她一眼）：…… 　　席云（继续无动于衷）：…… 　　席海（思考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话题，满脸期待）：薯片这口味，按我以前跟你说的做的？ 　　席云（随意打发）：嗯。 　　席海（努力矜持，仍掩盖不了期待）：你这做得不够火候，以后别弄了，还是我来吧。 　　席云（沉默以对）：…… 　　如此这番，席海只能在一室与己无关的热闹里，满脸失望、委屈巴巴地端起饭碗，妹不亲妹不爱，孤苦无依孑然一身可怜至极…… 　　“停停停！姓秦的你在给我讲什么鬼故事。”席云一脸牙疼，“你这说的还是我哥吗？他都快崩人设了！” 　　“咦，崩吗？他人设是什么来着？不熟啊总结不出来……哎呀，细节不重要，领会一下精神就好。”秦自行躲过席云赏的一记爆栗，“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事？要知道，吃饭不专心容易消化不良……” 　　席云跟秦自行闹了一阵，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就像双子星大部分人都是双子，你们夜冥星的人都拥有黑暗属性的精神力，那光明属性精神力……是哪个星球的特产呢？” 　　秦自行抬了下眉，给了席云一个意外的答案，“都不是。” 　　他把驾驶座让给了席云，自己趴在椅背上，低头跟她解释，“光明属性精神力是基因变异的产物，不局限于哪个星球，随机出现，概率极小。” 　　“至于莱曼手下拥有光明属性精神力的将员扎堆。”秦自行轻笑了一声，“你也清楚，那是另一回事。” 　　的确，百科里有关爱丽丝的简介说得很明白，那是人体改造的结果。 　　“那……”席云沉吟了一会，说，“联邦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被称作‘光明沉眠之地’。” 　　这是她在不久前，动用困难级任务【资源争夺战】的奖励之一【万能线索】，得到的提示。 　　秦自行认真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地狱之门，天堂之境什么的倒是有，都是各星球为了发展旅游业搞出来的噱头，不过像你说的这个，还真没。” 　　“这样。”席云有些失望。 　　“唔……不过……”秦自行搜肠刮肚，“有个宗教的典故，和你说的这个，稍微搭得上一点边。” 　　席云正要追问，却注意到外部的动静，“莱曼这是在撤军？” 　　“不应该啊，我们被轰得这么‘弱小可怜’，他胜利在即，怎么可能收手，又不是天塌了……”秦自行意识到了什么，“问问波西娅，联邦是不是出大事了。” 　　席云看了眼还要十分钟左右才能结束的研习进度条，随手把联系波西娅和莫利森的土电话丢给他，“你问，莱曼我是非留不可。” 　　说着，她向莱曼发去通讯请求。 　　* 　　远处，五面体的防护罩已经缩到极限。 　　只需要三轮炮火。 　　三轮之后，无论是秦自行还是实验体，一个都跑不掉。 　　莱曼嘴角森然翘起，忽略攻击能源彻底告罄的弹窗，“调度能源，集中火力，准备……” 　　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来自格林元帅。 　　莱曼不得不接。 　　元帅面色凝重，语气不容置疑，“莱曼，联邦多地边境爆发叛乱，事态严重。你要是还没有抓到实验体，就下调该任务优先级，即刻跃迁返航，三天内务必抵达支援坐标，不得有误。” 　　说罢，他切断了通讯。 　　莱曼恨恨地看向前方的五面体。 　　他们进核心污染区耗费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如果要在三天内回到联邦边境，所有剩余能源都必须拿来启用全功率跃迁。 　　该死，明明就差一点了。 　　“那上将……我调整航线了？”副官小心地问道。 　　“不然呢！这也要问？”莱曼喝道，脸色阴沉至极。 　　参谋官木托夫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撤了好撤了好，打谁都比在这里耗着确定性高。 　　然而他这口气才松了一半，负责架设传输屏蔽网的某艘战舰发来消息，说敌人请求和元帅通讯。 　　参谋官木托夫心底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不管了吧？按秦自行的风格，恐怕是看我们要撤，出来说风凉话的。” 　　“接！”莱曼咬牙切齿，“我怕了那姓秦的不成！” 　　通讯经过转接，很快有了画面。 　　不曾想，对面不是秦自行，而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 　　“这就要撤了？”她挑衅地笑着，手一招，就有秦自行拉着一串人走到镜头前，向莱曼逐一展示。 　　竟赫然是爱丽丝分队的各位将领。 　　“不可能！”副官惊呼出声，“实验室报告不是说他们已经死……” 　　参谋官木托夫震惊得忘了呼吸。 　　莱曼手上爆出了青筋。 　　“死了？”对面的女人听到了来自副官的画外音，不屑地笑了下，“真奇怪，如果俘虏是我杀的，怎么那么肯定他们死了的，反而是无辜而正义的你们呢？” 　　她面具后的眼睛定定看向镜头，“莱曼，我这里死的，可就只有爱丽丝一个人。” 　　“你说，我拿剩下的这些人再去找你们元帅，能谈到什么地步呢？唉，毕竟我一个谈生意的，生意还没做成，就莫名其妙先把最值钱的给……” 　　通讯被莱曼直接切断。 　　参谋官木托夫暗道要糟。 　　俘虏悉数战死，敌人企图利用信息差谈判，合情合理，但其他俘虏都活蹦乱跳，只死了谈判价值最高的爱丽丝，这就很难说得通了。 　　就像敌人暗示的，杀爱丽丝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 　　这事要是被元帅知道，谁有动机、谁是真凶，不言而喻。 　　这下不打也得打了，没有独一无二的军功保命，这趟回去吃牢饭都是轻的。 　　“上将……”木托夫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下一轮集火准备。” 　　别说心思缜密的格林元帅，就是智商一般的副官，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爱丽丝的身份和死因大有文章。 　　他大脑乱成一团，听到莱曼阴森的指令，竟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克、莱、德。” 　　“……在！”副官回过神，脑海里仍是乱糟糟一片，下意识回答：“可是元帅那边……” 　　莱曼强横无比的精神力倏然展开，毫不掩饰的威压中满含杀机，重如千钧地落到副官身上。 　　副官的精神海剧烈震荡了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再无二话地执行了莱曼的指令。 　　刚刚调整航道的舰队再次调转方向，毫不留情地集火那摇摇欲坠的五面体。 　　第三轮炮火输出完毕，莱曼的舰队暗掉了五艘。 　　第二轮炮火攻击结束，失去能源的舰队数量达到了10。 　　终于。 　　最后一轮炮火即将落下序幕，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五面体像是破壳的鸡蛋一般，咔嚓一下，一分为二，露出了藏在其中的敌方。 　　在他们战舰前方，好像站着五部小小的机甲。 　　上将说的没错，敌人就是在负隅顽抗，现在连操控战舰的能源都了？只能靠机甲逃跑了吧。 　　真是不自量力。 　　这么折磨人的任务终于可以结束了。 　　副官放松的笑容才展开了一半，就见对面的机甲纷纷抬起了手。 　　霎时，极为刺眼的火光亮了起来。 　　只听莱曼上将的声线陡然紧绷，喊出了本次任务的第一句撤退。 　　一时间，战舰翻跃，天旋地转。 　　【科技-折叠式拓普型粒子炮已研习成功】 　　【恭喜您获得折叠式拓普型粒子炮（普通）*5，影响力＋1000】 　　【开始合成（折叠式拓普型粒子炮普通）与（K7402型联邦机甲）】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500，技能熟练度＋1】 　　【开始合成……】 　　【合成完毕……】 　　…… 　　【恭喜您，获得了精良的人形杀器*5】 第163章 　　人类文明发展至今，宇宙成了另一种意义的天空或海洋，星际旅行早已成了家常便饭，不再是时髦前卫的科幻产物。 　　除了瞬间传输装置，最常见的星际运输工具便是机甲和宇宙飞船，其中，机动性极高的机甲不仅适用于短途星际旅行，还可用于星球作业，实用性很强，深受市场喜爱。 　　可一旦上升到军用层面，机甲的局限性便被放大了。 　　原因无他—— 　　哪怕是军用级别的机甲，无论是外形、能耗、耐力、火力承载上限（特别是这一点）等各个维度，都比不上飞船。 　　因此，星际级别的交火，往往以战舰为载体，以机甲为辅助。 　　对面五部机甲亮相的时候，莱曼第一反应和副 　　官克莱德一样，觉得敌方黔驴技穷。 　　然而，数据表明，对面再一次突破了常理。 　　四倍。 　　对方的机甲，无论是蓄能速度还是能量波动，都是己方战舰的四倍。 　　要知道这种单源炮火，每提升一倍强度，都是一次足以震荡科学界的技术突破，其效果根本不是能量的简单叠加，而是相乘。 　　打个比方。 　　假设有四艘战舰以同样规模的能量，同时集火同一目标，目标的下场是四分五裂；那么，用一艘战舰以两倍的火力攻击同样的目标，不仅该目标会化为齑粉，就连目标后面的战舰，以及战舰后面的战舰，都有可能受到连带攻击，四分五裂。 　　换句话说，这是质的不同。 　　一直到战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敌人的第一轮攻击，看着前方因反应不及而被废掉的三列九艘己方战舰，莱曼才慢半拍地把理论和现实彻底联系了起来。 　　很快，他意识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对方四倍于自己火力的进攻工具，是机甲。 　　这意味着机甲最短的短板成了长板，其原本的优势被无限放大。 　　比如，机动性。 　　由于体型的巨大差异，战舰难以精准打击机甲的要害，但反过来，机甲就算盲扫，也有很大概率能扫到战舰的边边角角。 　　放以前，机甲的攻击对战舰来说纯属隔靴搔痒，但现在，就算是边角，挨一下也堪比剐肉见骨了。 　　尚有一战之力的五十多艘战舰，竟被五部机甲围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已。 　　消耗这么久，他们哪来那么多能源？他们的能源总不可能用之不竭，到底还剩多少？ 　　有这种杀器，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为什么还要找元帅谈判？为什么要跟他们耗一天之久？ 　　他们用的机甲明明来自杰西卡诸人，他们是怎么做到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大幅度的改装？难道那个凭空出现的五面体，真的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对方在短时间内建造出来的吗？ 　　为什么从头到尾他们都在用联邦的战舰和机甲？他们自己的武装呢？那女的各种拖时间，是在等援兵吗？ 　　他们的援兵会不会有更先进的武装？ 　　那女的是谁？恃才傲物、连元帅都不放在眼里的秦自行，为什么一副任她差遣的样子？是不是就是被她打服了？ 　　他们的援兵会不会有更先进的武装？ 　　…… 　　“突围！”所有被已知科学强行解释的异样脱去驯服的伪装，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终于让莱曼放下了固执和傲慢，高强度的指挥让他哑了嗓子，“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突围撤退！” 　　近一半的战舰成了弃子，为主舰供给大量能源的同时，掩护主舰挣破敌方稀疏的包围。 　　主舰甫见天日，却迎面撞上了原属于杰西卡的7号战舰。 　　那战舰的攻击悍不知死，猛烈至极，带有极为明显的个人风格。 　　莱曼咬紧了牙帮。 　　他的身后，副官不由失声：“这不是三胞胎里那个天才中将吗？原来她也还在？” 　　7号战舰里，安娜对着自家将军、两倒霉弟弟和战友克兰暴躁输出： 　　“……打莱曼这么爽的事居然不叫上老娘？你、们、死、定、了！” 　　她话锋一转，微微一笑，声音变得无比轻柔。 　　“云云，我来了……没事，别担心，医疗舱很好用，我都好了……要活捉莱曼是不是？……小意思，你别管那几个差点让莱曼跑了的废物点心，我来。” 　　话音未落，她已径直冲进莱曼所剩无几的舰队中，死咬莱曼主舰，发出了一轮又一轮六亲不认的炮火。 　　* 　　追杀人的变成了被追杀的，落差之大，莱曼却没有任何闲暇消化。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困兽般苦苦挣扎了半天，到底还是败下了阵来，被五花大绑，连拖带拽地丢到了席云面前。 　　几近凝固的暗红血迹堆积在他的眉眼间、鼻梁上、嘴角边，比起狼狈，不如说衬得他凶相更甚。 　　他瞪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由下而上，费劲地瞪向席云，但他的视线并没有在席云身上停留很久，很快便落到站在她身边的秦自行身上。 　　“你得意什么！” 　　他骂出了被捕以来的第一句。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像见了光的蛆，他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却怎么也没能换个体面一些的姿势，愤怒和怨毒一波又一波地冲到他脸上，终于叫他颊上的肌肉不堪重负地抽起了筋。 　　“我在得意吗？”秦自行难得无辜，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往席云面前凑，指着自己的脸虚虚画圈，“老大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是得意的表情吗？难道不是‘你敢在我老大面前作妖试试’以及‘我立了功呢一会老大肯定会奖励我给我放大假’，这种忠诚、认真而又暗含期待的表情吗？” 　　席云：…… 　　这火拱的，是嫌莱曼精神状态还不够颠簸吗？ 　　“我问你。”她一巴掌推开了秦自行的脸，视线落到莱曼身上，有如实质，“那个实验室在哪？” 　　莱曼目光回到她身上，咧开嘴，“什么实验室？” 　　席云略一操作，雪花一样的投影报告糊到莱曼脸上，全是参谋官与实验室那边的沟通记录。 　　“这么快就把我删除的数据恢复了？又是那两兄弟的手笔吧？”莱曼被投影强光刺激得眯起了眼睛，视线却固执地在三胞胎和克兰身上一一掠过，“都是人才啊，以一当十的人才。” 　　“有这种人才，谁不能赢。”他啐了一口，不甘心地看向秦自行，语气逐渐疯狂，“我根本不是输给你，是我身边拖后腿的人太多！要是我手里也有这样的人才，我哪怕跟这女的一样细胳膊细腿，我也能赢！我是输给了运气！运气！” 　　席云面露嫌恶，“在你手里的人才，都是什么下场？” 　　登上莱曼主舰的时候，驾驶厅里一片血泊，那据说叫木托夫的参谋官，以及叫克莱德的副官都已经断了气，尸体温度尚如常人。 　　莱曼不以为耻，“你以为我是秦自行那种叛徒？不杀，留着泄漏联邦机密？” 　　席云眯起眼睛，“怕我刑讯？这么大义凛然，那你还怎么好意思赖活呢？” 　　莱曼嘴巴咧到了最大，笑声里透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狠绝，“你要能从我嘴里榨出一句话，就算我输！” 　　纳亚悄悄给席云解释，“他没说大话。” 　　“早些年他栽过一次，抓他的势力手段出了名的残酷，别说精神审讯，光靠物理审讯都榨出了不少联邦机密，偏偏那次抓到了他，愣是没从他嘴里撬出过一句话……” 　　“不止。”莱曼保持着那挑衅的笑容，“我抓住了机会，把所有泄密的、可能泄密的、听到了秘密的、可能听到了秘密的人，通通杀了。” 　　“那次联邦的作战计划终于没有泄露。”他露出一种介于怀旧和骄傲之间的表情，“那股势力被彻底剿杀，我因此晋升成了上将。” 　　他是那个时候最风光的上将。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元帅拍着他的肩膀，欣赏地说联邦不能没有他，他是联邦的英雄。 　　直到秦自行的到来。 　　秦自行把他衬成了烛火之光。 　　凭什么？ 　　他拼尽血泪才得到的荣耀和权利，凭什么这个天天违反纪律不听指挥的家伙一来，乱七八糟胡闹一通，就配和他平起平坐？ 　　凭什么这个家伙分了他一半的荣耀和权利，抢了元帅对他的欣赏，还有脸做那么多不利于联邦的事情？ 　　“别拿我和秦自行这样的孬种相提并论！”莱曼又朝着秦自行的方向啐了一口，“我就知道那批危险分子是你故意放走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 　　“你跟这女人、跟实验体勾结多久了？联邦上将还不能满足你的野心？你要当什么？自己当元帅吗？哈，女人，别看他现在对你言听计从，他可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迟早一刀捅死你！看看联邦现在被他闹成什么样吧！垃圾！渣滓！就会投机取巧的下贱玩意！” 　　大卫几个听得脸色难看，克兰看着席云皱眉的模样，正想帮自家将军解释，就被安娜截了话头。 　　“放你娘的屁。”脾气最爆的安娜忍无可忍，抬腿就朝莱曼踹了过去。 　　秦自行倒是没什么反应，说话依旧混不正经，“对对对，就往那边踹，那里踹着更疼，再多踹个三四五六脚给我出口气，力气可以收一收，巧劲，用巧劲，命得留着给老大问事情，不然一会剩条尸问不出话来你不会挨踹，我会……” 　　他叨叨得安娜逆反心理都出来了，也不踹莱曼了，身形一拧就到了秦自行面前，余怒未消地往他小腿骨上利落一踢，“老娘这他妈是给谁出气！” 　　秦自行抱着小腿，在众人“没救了”的白眼里嗷嗷叫唤。 　　一直没什么表示的席云笑了一声。 　　“有一句话。”她不紧不慢地从仓库里拿出长 　　枪，“‘心有所想，目有所见’。有野心的，到底是谁呢？” 　　莱曼想反驳，却被她用枪头抵住了脸。 　　“还有一句话。”枪头下移，挑高了他的下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你在怪枳难吃之前，是不是得先怪一句水土有毒？” 　　席云望进莱曼被迫看过来的眼睛，神色冷淡至极，“再问你一遍，那个恶心的、作为你手下所有光明属性精神力拥有者精神链接根源的实验室，在哪里？” 　　【恭喜您升至12级，解锁了商城物品-技能卡[有问必答（中级）]】 　　【您使用了技能卡：有问必答（中级）】 　　【技能：有问必答（中级） 　　使用次数：1 　　技能描述：无论什么问题，对方都会回答】 　　【备注：只能对同一个人生效三次】 　　她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像是有什么魔力，莱曼无法自控地松弛下来，他原本波涛汹涌的精神海平静了不少，精神海外围，再严酷的精神审讯也未曾冲垮的保护屏障，开始出现了消融的迹象。 　　他没来由地想分享。 　　“十八号实验室在……地下……十六层……” 　　精神海底部，有什么阴影动了动。 　　席云耐心地等了莱曼一会，发现他面色变得十分纠结。 　　她皱了下眉，再次问道：“告诉我十八号实验室的具体坐标。” 　　莱曼张开了嘴巴，口型堪堪比出，脸上的肌肉却往相反的方向走，整个面部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这样的割裂感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放大，以至于他的上唇向外翻出，下唇却歪到了左下角，他喉咙里的肌肉恐怕也受到了同样的影响，发出了十分奇怪的气音，像是拉风箱和乌鸦同时在嘶嚎。 　　“不好。”秦自行箭步上前，掐开他下巴，用手指压住他向喉咙里缩的舌尖，目光落到他泛红却无神的眼睛上，“让他停下，他快死了。” 　　席云坐直了身体，正要开口。 　　“等等。”秦自行说着，“数3秒，3秒后他没恢复你直接停。” 　　不等席云回答，他毫不费力地闯进了莱曼的精神海，看到了那道藏在海面下的阴影。 　　那是什么？ 　　莱曼自己的防审讯机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秦自行试图跃入海中，却见那阴影沉沉坠进海底深处。 　　莱曼的精神海又活跃了起来。 　　秦自行意识到席云提前有了动作，便提前撤了出来，朝她挑眉，表示疑问。 　　席云没管他，只看着大口喘气的莱曼，问出了第三个问题，“在你能回答的范围内，尽可能具体地告诉我，十八号实验室在哪里？” 　　秦自行有些意外。 　　他以为按席云的脾气，不会继续问问题，又或者不会继续问同一个问题。 　　莱曼喘着粗气，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神色间不无惊惶，听到席云的问题，嘴唇张合间仍带着后怕。 　　秦自行眸光沉了下来。 　　莱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控。 　　那道阴影不是莱曼自己的的手段。 　　莱曼像是处于发作的边缘，脸部肌肉偶尔抖动，嘴巴张张合合，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在真神的庇佑之下。” 第164章 　　荒废的实验室里，铁床上堆满了灰，变形的镣铐在时间的侵蚀下，失去了起初凌厉的光泽，变得和地上的破铜烂铁没什么两样。 　　席海从悬在铁床上的空间通道中走出，面朝实验室洞开的大门，平复着自己节奏稍快的呼吸。 　　他要快些。 　　云云的计划理论上的确走得通，实际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误差，任何一点变数都可能致命，他必须尽快回到她身边。 　　前方又一条空间通道出现，席海长腿一迈，眼前暗了一瞬又亮了起来，新的实验室映入眼帘，亮堂而干净，实验人员穿着洁白的大褂，举着污秽的器具，震惊地看着他。 　　他看也不看，两枪解除了实验体的束缚，在连天的警报和尖叫中，铺开精神网，在整栋实验楼里寻找目标。 　　不在这，那就下一个。 　　他要再快些。 　　只有他这趟成功了，他们才有话语权，不然今天暴露出来的一切底气，都会变成明天联邦勒索的目标。 　　不需要到那一步，不可以到那一步，云云不该陷进跟他一样被动无力的处境。 　　哪怕她应该猜出来了。 　　她太敏锐，从小就很敏锐。 　　席海第三次踏进新的空间通道，在短暂的黑暗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瞒住这个秘密，他在没找到席云之前，就已经将谎言排演了无数遍；知道进攻污染区的是莱曼，他就私下找秦自行，扯些理由，让对方不管发现什么跟实验体有关的信息，都先瞒着席云；担心俘虏里有谁会透出蛛丝马迹，每次席云见俘虏他都一定在场…… 　　他预设了所有可能导致秘密曝光的意外，为其套上一层又一层的保险，却忘了自己也是认知有限的凡人。 　　预设的前提是对背景的已知，没有人能对自己一无所知的事情做出预设。 　　比如他不知道莱曼那批拥有光明精神力的手下是哪个浸染实验的产物； 　　比如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远程遥控他人精神力自爆的手段； 　　又比如他不知道霍金斯会有那奋不顾身的一跃。 　　爱丽丝自爆的时候，所有人的精神海都受到了冲击，他也不例外。 　　他下意识建起精神屏障，却在触碰到外界的浪潮时，察觉到了不可言说的熟悉感和违和感。 　　熟悉感源于某种铭刻在骨血中的直觉，违和感则在于那股冲力在打到他之前，已自我化解了十之七八。 　　可以说场上除了席云，受到冲击最小的就是他了。 　　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护着 　　他们兄妹两。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那位在联邦的用途。 　　该死的联邦。 　　他要快些，再快些。 　　哪怕早一秒让那位解脱都好。 　　八个能感知到对方气息的实验室，他已经排查了七个，总共不到5分钟的时间，就剩最后一个了。 　　空间通道再次出现，他气息不稳地闯进最后一个实验基地，被成片的火红晃花了眼。 　　那是一片偌大的花田，橘红色的花儿火焰一样跃动着，香气四溢，馥郁得几乎填满了所有空气。 　　他不是很舒服地呛咳了几声，稀薄的精神网铺了开去，在感知到目标气息后，再次瞬移，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空间有限，但还不至于压抑，型号中等的床上，还留着人类躺过的痕迹。 　　席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暖的。 　　他拔腿跑了起来，跑一半才想起了什么，空间通道在他面前打开，他一跃而入，从另一处空间跳出，直奔这个基地的瞬间传输装置。 　　却见格林元帅的投影泛着光晕，就站在装置边上。 　　“Ocean，久闻大名。”格林朝他微微颔首，“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能力，我很意外，你是为了这个能力才加入核心污染区的那个势力吗？还是之前就已经有了呢？” 　　不应该，联邦不应该这么快。 　　“你已经够快了。”格林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所有实验基地都安装了针对你的感应装置，可直到你离开第六个基地，我才收到紧急报告，知道你到了联邦。” 　　“第七个基地，我晚到了一步。” 　　“你只是运气不好，没有在前七次机会里找到这里。”格林说道，“或者说，是联邦还算有点运气。” 　　传输记录已经被删得一干二净。 　　席海冷了脸，“联邦不是有点运气，而是卑劣至极。” 　　“很抱歉，从个人道德层面来讲，我们的手段的确卑劣，我从不引以为荣。”格林平静地承认，毫无开脱的打算，“接下来我想跟你谈的事情，也没有光彩到哪里去。” 　　席海讥讽道：“怎么？又想威胁我做什么？回实验基地给你们做一辈子实验？你以为我智商被莱曼吃了？同样的套路我还能上当两次？你们说会善待她的。” 　　“结果呢？” 　　他本已十分稀薄的精神力狂乱起来，浓度陡增，空间通道在他身后倏然洞开。 　　“她就在我隔壁房间！就在我隔壁房间！” 　　深邃的黑暗吸力骤增，周围的空气被尽数卷入，气体剧烈摩擦间，形成了一种极为刺耳的呼啸。 　　“而现在，你们甚至拿她做出了一支见鬼的军队！” 　　呼啸声又尖锐了几倍，房间里的物体晃动了起来，轻巧一些的，已簌簌地飞离了原位。 　　格林似乎看不到这惊人的动静，面容平和至极，声调如常，“这次，我会归还你的母亲。” 　　房间的动静没有任何变化。 　　也不知道处于风暴中心的席海听到了没有。 　　格林沉着地说下去，“我不是莱曼，情况也已经和当年大不一样，所以这次不存在出尔反尔的可能和必要。我会归还你的母亲，取消联邦对你的通缉令，下令军方不得再找你们母子麻烦。”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席海沉声道：“不，这次你没资格提条件。” 　　“你只有一个选择，保不保这颗星球足足五十亿的联邦公民。”他两颊到耳边的位置长出了模糊的血红色印记，目光无比森寒，“格林元帅。” 　　“很抱歉，边境上千亿公民还在等着我。”格林无动于衷，“请你想办法让核心污染区里的那位放了莱曼。” 　　“把我们联邦的上将还回来，我就把你的母亲还给你。” 　　“格林元帅，你找错人了吧。”一道清脆的女声自两人身后响起，笑意里并没有什么温度。 　　“谈判求和什么的，不找领导找小弟，能谈得拢吗？” 第165章 　　席海和格林同时向后看去。 　　她从逆光处走来，犹自戴着黑色的木质面具，穿着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像光以最强烈的笔触勾勒而出的剪影。 　　剪影般的她黑靴一起一落，将一个又一个暗色的脚印留在了身后。 　　席海的目光落到那些脚印上，面色微变。 　　她是从他经过的走廊来的。 　　又朝她身后多望了几眼，迟迟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意识到她是单枪匹马过来的，险些心梗。 　　“你乱来什么？赶紧回去！”他差点吼出来，碍于格林的投影还在边上，到底控制住了，压低了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脸色藏不住的难看，“怎么来的，还回得去不？” 　　“嘘，回去再跟你算账。”席云随便敷衍了下他，抬眼看向格林，似笑非笑，示意对方自己还在等一个像样的解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席海当然不可能在这里跟她吵，只臭着脸护在她身边，脸上的印记早在她出现的时候就消退了。 　　格林将他所有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对席云影响力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尽管如此，立场不同的他反而比席海冷静，只朝席云礼貌颔首，“来自核心污染区的朋友，很高兴再见到你。” 　　他毫无被质问的窘迫，神态自然地解释：“不找您是因为联系不上您，要不是幸运地在这里找到Ocean，我就该头疼怎么在短时间内找人向您转达联邦的和谈意愿了。” 　　他说的是事实，但也不是事实。 　　为了更好地对付莱曼，席云让席魇屏蔽了莱曼舰队的通讯，格林自然联系不上任何人。 　　但是，“找Ocean转达联邦和谈意愿”这句话水分就大了去了。 　　格林只知道她是核心污染区的神秘势力，根本不知道席海和她的关系，真一开始就想和她谈，怎么可能抛出一个只有席海才感兴趣的筹码？ 　　“是吗？”席云漫不经心地瞥了席海一眼，“我还以为元帅让他想办法让我放人，默认不是言语转达这样轻飘飘的手段呢。” 　　“我这人格局不大。”她再次看向格林，“还以为爱丽丝在我手里出了事，元帅肯定没兴趣和我交易，只是找棋子挑拨离间呢。” 　　听到她提爱丽丝，格林没有笑，却也没有冷脸，“这不过是见到阁下之前，我能想到性价比最好的方案罢了。” 　　席云意外地挑了下眉，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追问，就好像他们谈的不过是普通的军用损失，而不是不久前格林愿意为之放弃战场优势的女儿。 　　格林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既然已经见到了阁下。联邦愿意按之前的条件——清单、五十艘K7402型战舰，换取莱曼上将。” 　　席云指了指席海，“你是不是说少了一样？” 　　格林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给席海开的条件，“莱曼不值这个价，如果你想要他的母亲，清单可以保留，但那五十艘战舰恕联邦不能提供。” 　　格林还在试探筹码真正的份量。 　　席云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元帅，挑拨离间玩一遍还不够吗？你这说的，我如果不同意，岂不是要让手下寒心？” 　　“边境告急的是你，不是我，你耗不起，我耗得起，所以最好不要恶心我第三遍。”她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悠闲得像是在等待下午茶，“人、清单、五十艘K7402型战舰，一样都不能少，这是莱曼上将的价钱。” 　　“再一份清单。”她放出文件投影，随意地展示了下里面上千样的物品，“这是杀死你女儿的真凶——莱曼的价钱。” 　　“鉴于莱曼上将和真凶莱曼属于捆绑产品，所以你得一起加购。” 　　格林眸光微动。 　　“最后。”席云细细数来，“五十艘K7402型战舰，一百艘满载能源的K7401型战舰，以及Ocean、秦自行、克兰、安娜、大卫、纳亚和安德鲁共计七人的通缉令。” 　　“换一万三百五十二名联邦俘虏，以及……” 　　格林终于有些动容。 　　席云看着格林难得的反应，心头同时涌起了对一个父亲的悲悯和报复的快意，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后一样交易筹码。 　　“爱丽丝的遗体。” 　　联邦与席云就交易条件达成了共识。 　　交易的地点依席云的意思，定在了普通污染区里某个偏僻的坐标。 　　交易当天，两个型号，整整两百艘战舰，搭载着席云清单上要求的所有物品，抵达了目的坐标。 　　驾驶人员按照计划，纷纷撤离。 　　随后，在自动驾驶程序的控制下，战舰仿佛钢筋铁骨的深海鱼群，一连串地向前飞去，并在穿过某个平平无奇的坐标后，无一例外地中断了信号，彻底消失在雷达里。 　　然而，仅凭肉眼，还可以看到它们尾部发光的引擎。 　　比起对方所说的“虫洞”，那更像是折叠了两处空间，大得足以容纳战舰穿梭的人为通道…… 　　格林收回远眺的目光，在通讯频道里对席云说：“这么大型的虫洞，联邦竟然没发现。” 　　席 　　云无所谓他的想法，敷衍地回答：“看来联邦的勘探人员没好好干活。” 　　两人所在的战舰在战舰群之外，相对静止，此刻正各自伸出临时廊桥，以精确到小数点后多位的角度对接成功。 　　透明的防护罩从桥的两侧延展而出，相对着画出两个半圆，并在廊桥正上方严丝合缝地拼到了一起，氧气、重力等装置开始生效，很快，一条坦荡而安全的太空走廊便形成了。 　　两边战舰舱门同时打开，格林和席云面对面地走了出来。 　　两人在彼此廊桥的末端站定，身后都跟着好几个人。 　　格林这边，是几个亲卫和军官，还有一个身形纤瘦，面色温和的女人。 　　她看起来不算年轻，岁月在她脸上添了不少精细的痕迹，但好像还没来得及磨平她眼底的光。她一看到席云和席海，便眉目如画地笑了起来。 　　岁月的痕迹因此加深，星光般的狡黠却从中透了出来，冲淡了本该有的沧桑，那一瞬间她像个打赢了赌的小女生，眼角眉梢都仿佛在说—— 　　“看啊，我没有输给时光。” 　　“也没有输给灾难。” 　　“宝贝们，好久不见。” 第166章 　　席海不自觉地上前一步。 　　“去吧。”席云没有动，只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尽可能保持声线的冷静，“去确认下那是不是你的母亲。” 　　“让她过去吧。”格林也侧头吩咐了一句。 　　他的亲卫便放了行。 　　席海匆匆几步迎了上去，把多年未见的母亲揽在怀里，朝席云点了点头，并把人往己方廊桥带。 　　几步路的距离，看得席云藏在身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一时半会发不出声音。 　　好在这时秦自行已经抄起放着爱丽丝遗体的冷冻舱，三两步来到格林面前，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盖子一掀，“你也确认下。” 　　说着，看向格林身边的某位军官，“芙米尔，那边点完名没？” 　　他指的是包括莱曼在内的一万多名俘虏。 　　“还……”芙米尔习惯性作答，又很快想起秦自行现在的身份，有些讪讪地看向格林。 　　格林重新盖上了冷冻舱的盖子，“回答他。” 　　“是，元帅！还需三分钟。” 　　“区区一万人，要点这么久？”秦自行轻笑了一声，揶揄，“元帅，联邦现在效率不怎么样啊。” 　　对方抠得要命，一万多俘虏生生被塞进一艘小型战舰里，连走廊过道都塞满了，害得他们只能一边疏散一边确认身份，效率能高到哪里去。 　　芙米尔张嘴想解释，却被格林拦了下来。 　　“所以需要各方面的助力。”格林说道，“自行，考虑一下回联邦吧。” 　　“那可不行，好牛哪有吃回头草的道理。”秦自行懒洋洋地拒绝，扭回头跟席云确认，“老大，地球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席云没空理他，顾着让安娜赶紧把母亲带进战舰。 　　“喂，老大，联邦挖你墙角呢，你优秀的人才我正在面临难以抵御的诱惑呢，你稍微有点危机意识好嘛？” 　　席云手背朝外，五指朝下，不耐烦地挥手。 　　“真不给面子。”秦自行嘀咕着，转回头，朝格林两手一摊，“看到了吗？我和那位的关系，就是我上赶着求对方重视的关系。” 　　“所以呢？”芙米尔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会，但还是不太明白秦自行想表达什么，“如果你回联邦，肯定不会像这样被冷落……” 　　想到秦自行不着调的性子，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表情有些微妙了起来，“你想说你加入他们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追她？” 　　咻地一下，一道死亡视线从秦自行身后投了过来，想都知道来自于谁。 　　不是，那位哥要不要这么警惕，难得大团圆，好好享受一下亲情的温暖不好吗？ 　　秦自行如芒在背地干咳了一声，正想解释什么，又听芙米尔于公于私都相当诚心地劝说。 　　“爱情要双向奔赴才有意义，人家不喜欢你你也强求不来，何必上赶着呢？你在联邦又不是不受欢迎，军里军外，托我给你牵线的同僚并不少，以前一直以为你无心感情，我都帮你拒了，既然你现在想成家了，不如我来安排，你都见见，至于要不要定居联邦重新为联邦效力，这些可以慢慢谈。” 　　她甚至开始念人名，“对了，当年拉练时给你递水的艾琳娜你还记得吗？还有我们出I829任务，你给帮忙上绷带的柯拉？你瘸着一条腿也要咬牙背出战场的黛尔？还有……” 　　“救命……停停停。”秦自行怀疑自己被盯穿了，头皮发麻，“没兴趣，通通没兴趣，不见，一个都不见，你别再忆当年了，我清清白白的历史都被你玷污了，跳进银河都洗不清了，你故意的吧？你肯定故意的，这样我还怎么回去见人，赶紧赔偿我精神损失费，不多，一艘战舰就行，我好拿回去表忠心。” 　　芙米尔困惑而无辜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我的确是故意的啊，没有在打趣你啊，我是在很认真地给你介绍对象解决问题啊，不是你自己很委屈地诉苦，说对方不回应你的感情吗？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认真看看，世界，特别是联邦，其实还有一整片森林……” 　　秦自行：“……” 　　跟这人说不通。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废话？他想转移联邦这边的注意力做什么不好，哪怕扛着冷冻舱跳舞呢？为什么一定要当着这位出了名实心眼的前同僚说废话？ 　　言多必失啊秦自行！ 　　历史的经验教训还不足以让你吸取吗？ 　　他后悔啊，他痛心疾首啊。 　　身后不善的目光已经转化成了有如实质的杀气，在腾腾的杀气和芙米尔要命的好意里，他的灵魂渐渐得到了升华。 　　啊，这样大团圆的日子作为他的死期，好像也还可以接受。 　　“芙米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格林直到此时才打断芙米尔的施法，“自行想表达的是，他和那位有足够的信任，对方不会因为他被人拉拢就心生嫌隙，他也不会因为对方有任何敷衍的表现就心态不平。” 　　格林目光沉沉地落到秦自行身上，“但是自行，联邦成立近千载，下限早已探明。它未必是所有人的庇护所，但一定会为绝大多数人提供立足之地。” 　　他越过秦自行，看向席云，“至于比联邦年轻的核心污染区，诚然，它现在的确容纳了联邦所不能容纳的存在，可这并不意味着它比联邦包容，哪怕现在是，以后也未必。” 　　“它的下限会在哪里？会在什么时候显形？你有没有想过？” 　　“你在看到联邦最丑陋的一面时选择离开，又怎么笃定历史重演时，你会长留核心污染区？” 　　“我不着急你的答复。”格林朝秦自行伸出了手，“联邦需要你，但也永远是你的退路。” 　　秦自行举起双手，面上挂着没什么所谓的笑。 　　“联邦的下限在哪里，核心污染区的下限就可能到哪里。” 　　“人性而已。” 　　“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可能后退的。” 　　“只有前行才有惊喜。”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己方的廊桥。 　　核心污染区顺利完成了与联邦的交易。 　　【恭喜您完成了与外界政体的首次军事磋商，奖励影响力＋5000】 　　【影响力排行榜已开启，敬请查看】 第167章 　　【支线任务（基地观光游）已接受】 　　【观光方案已录入 　　名称：VIP专属观光游 　　指派导游：席云（基地领袖）】 　　“前面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之前手里资源不多，所以盖的是砖瓦房，看着土，但是住起来还算舒服， 　　空间也大……当然，现在基地人多了，这地方不够住了，反正从联邦坑来不少材料，我打算回头把这房子拆了，另外挑个地方，建一栋更美观现代化的小洋楼，就住咱们一家三口。” 　　“对，就在我指的那边，你一眼看过去很空的那片，我打算把那里建成居民区，全基地几千人……差不多也会是个小城市的样子了，但是是更田园风的那种城市，不要高楼大厦，反正我们有的是地，都是独门独户的小洋楼我觉得就挺好，反正咱们家就要那样。” 　　“屋子后面肯定会有个院子，也不用太大，太大不好打理，到时候种点花，我特地跟人买了美人簇的种子，有点像你最喜欢的剑兰，到时候咱们就在院子里种，我有特殊的肥料，很快就能长成，也不知道都会是什么颜色，不过我想一定很好看，你会喜欢的。” 　　“枇杷现在已经绝迹了，不过我有别的树种，回头你跟我一起挑挑，咱们挑种能结果的、枝繁叶茂好乘凉的，也在院子里种一棵，咱们娘两没事可以在那底下打滚，让席海上去给我们摘果子吃……” 　　“扯远了扯远了，咱们进去看看。” 　　“嘿嘿，上面那个时钟是很有意思，是个机械表哦，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一次发条，是安德鲁纯手工做的……哎，巧了，现在走出来的就他，安德鲁，你感觉好点了没？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妈妈。” 　　安德鲁在和5号一战中透支了精神力，状态很差，一直在休息，没有参加地外的战斗，这会刚睡醒，正匆匆往外走，就撞上了兴冲冲领着母亲逛基地的席云。 　　一听眼前的新人居然是席云的妈妈，安德鲁脸色刷地一下就红了，“啊，你妈妈……不，我是说，伯母好。” 　　他慌乱地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伸出了手又猛地收回，又憨又尴尬地笑，“手上有汗，抱歉，稍等我擦擦，伯母好，伯母好。” 　　手上的汗却是越擦越多，急得他耳朵都红了。 　　“不握手天也不会塌。”席海冷眼旁观，凉凉地说。 　　“小海。”余蓉蓉警告了席海一句，微微一笑，主动握了下安德鲁的手，“你好呀，我叫余蓉蓉，以后就是邻居了。” 　　她指了指大门上挂着的发条钟，“云云正跟我说你做的时钟，好精巧。” 　　“不精巧不精巧。”安德鲁连忙摆手，“您要是喜欢，改天我给您重新做一个……不是重新，我是说做个更好看点的，按您的喜好来，您可以给我图纸，不不不用那么麻烦，口述也可以……” 　　席海语气更凉了，“行行好，我们地球人不讲究送这种东……嘶……” 　　余蓉蓉对着儿子后腰上的肉下死手，笑得更温和了，“好呀，改天来麻烦你。看你刚才走得急，是有急事吗？有的话我们就先不耽误了。” 　　“啊……”安德鲁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飞快地看了席云一眼，“对，是有点事，那我先走了，伯母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我一般都在田里，房间在二楼，就在席云对面那排第三个房间，随时欢迎，不要客气……” 　　他有些啰嗦地告了别。 　　“让你尖酸刻薄。”席云乐得看席海吃瘪，搂着母亲的手臂往屋里拉，“说起来，建新房子还要一两天，二楼还有一个空房，就在安德鲁房间隔壁，妈妈你这两天要住那还是跟我一起睡呀，那房间离我的房间最远了。” 　　她带着母亲在屋子里一通参观，又出了门，笑嘻嘻地捂着人眼睛，把人往屋子后方带，“闻闻味，猜猜这里是哪里？” 　　余蓉蓉很配合地抽了抽鼻子，笑道：“臭死了，你不会连旱厕也要带我参观吧？” 　　“没有旱厕好不好！刚才都给你看了，我整个基地最现代化的就是厕所了！这是我作为现代人最后的坚持！”席云放下手，“是猪圈，猪圈拉！” 　　余蓉蓉其实已经听到了猪叫，原本也只是配合席云的情绪，到真见了里头的动物，竟真的有几分惊喜。 　　只见三四头成猪拱在一起，身边还绕着五六只小小猪，粉粉胖胖、大大小小的好几团，看上去可爱又健康，是言语和想象都无法比肩的生动。 　　“妈，你看你看，还有这。”席云不知从哪跑了回来，手里托着一只不大不小的小母鸡，也不管小家伙扑腾得有多厉害，炫耀似的把它举到余蓉蓉面前，“要不要摸摸。” 　　“你小心别弄伤手。”余蓉蓉说着，依言摸了上去。 　　久违的触感顺着一个又一个神经元传导到大脑，光滑、细腻，甚至可以说是琐碎，可偏偏是这样琐碎的感受，却让她像盘活的枯树一样，在真实的土壤里生出了根。 　　“云云长大了。”余蓉蓉笑了，半是感慨半是调侃，“连鸡都敢抓了。” 　　她说的是席云小时候的事。 　　那个时候席云才三岁不到，身体不好，鲜少出家门，有天席海上学回来，手里拎了一袋黄不愣登的东西，没等余蓉蓉看清楚，他已经两下踩掉鞋子进了席云房间，别别扭扭的把袋子往小孩身上一放。 　　小席云懵懵然地抱住袋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怀里的东西就猛地动了好几下，吓得她用力一抓，只听“啾”地一声响，随后，席云捂着被啄到的手，哇哇大哭了起来。 　　“哇……妈妈……哥哥坏，哥哥放怪物了……哥哥坏！” 　　直到那时余蓉蓉才弄清楚情况——席海往席云怀里塞的，是两只鸡仔。 　　伴随着那句颠来倒去但重心明确的控诉，席云那一整年都没搭理席海，至于那两只小鸡，虽然还养在家里，但她说什么都不肯再碰，只敢远远地看。 　　余蓉蓉一句调侃，搞得兄妹两都神色讪讪。 　　一个觉得自己当年蠢得没眼看，一个觉得童年阴影渺小得丢脸。 　　“反正。”席云把鸡往地上一丢，赶紧转移话题，“等房子拆了，这里的猪圈鸡圈都可以扩建，还有那边的田地，也可以再往外扩，以后这一带就是农场区。当然，也不会无限延伸，大概就是围绕着城区发展，这样出来耕种收成都方便。” 　　她把磁悬浮摩托推来，“来，我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兜风。” 　　摩托只能坐两人，席海不跟她们凑热闹，自己开了作战服的推进装置跟着。 　　席云刻意放缓了摩托的速度，好让母亲欣赏一路的景色，“这片黑色的树林是一种叫黑桃果的果树，你别看黑乎乎一片阴森，酿出来的果酒很好喝的，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可以试试。” 　　“……为什么不跟房子附近的杰里费斯树种一起啊……杰里费斯树是很漂亮，但结果期容易闹火灾，一烧烧一片，不好种成树林，之前有一次就……等以后有机会，找到防火材料再种好了，想想都觉得好漂亮，肯定跟水晶宫殿一样。” 　　“这里，我打算种暖乌松……我也不知道暖乌松到底长什么样，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这树用途可多了，松脂能拿来做阳光储存器，就是我们一路经过那些灯柱顶端发光的装置。” 　　“这是基地的牧场，唔……草是高了一点，但是里面有基地唯二的两头绵羊哦，不是那里，那是草……也不是那里，那是羊毛……嗯，家里的羊掉毛有点严重。” 　　席云看着基地地图，目的明确地东拐西拐，最后在一片绿油油的草丛上停了下来，跳下去翻找了半天，拎起了一团棉花糖一样的东西，“在这。” 　　徐蓉蓉满脸稀奇，接过不比泰迪大的“棉花糖”，抱到了怀里才发现，这小东西甚至没有小猫大，多出来的体积全是毛。 　　她看着席云粘得全是毛的衣服，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出来掉毛厉害了，这是哪个品种的绵羊？肯定是外星的吧。” 　　“对，叫莫特因绵羊。”席云随手捋了一下，很快团出了拳头大的羊毛球，“一开始不太清楚……它刚来的时候也掉毛，但还在常识范围 　　内，结果有天一觉醒来发现……找不到羊了。” 　　“偷跑出去了？”徐蓉蓉好奇地问。 　　“不，它就在羊圈。”席云至今忘不了那个场景，幽幽道，“妈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拿烤箱做爆米花。” 　　“记得，那会你多贪心啊。”徐蓉蓉怀念地说，“放了那么多玉米粒，炸得一烤箱全是，烤箱一开，爆米花哗啦啦往地上掉。” 　　“你把那个时候开烤箱的震撼乘以10。”席云眼神悠远，“就是那天羊圈的情况。” 　　“我们的羊圈你刚才也看到了，不是很大，也就十多平米，一个卧室那么大吧。” 　　“整整十多平米的羊毛，堆得跟蒙古包似的。” 　　席云口吻多了几分沧桑，“我们那天在那十多平米的方寸之地，找了整整一天的羊，差点被越来越多的羊毛淹死。我觉得这个品种的绵羊不该叫莫特因，该叫搓肥皂，不然怎么能越搓越多泡……我是说越多毛。” 　　那之后，抠门如她无视系统商城高达9999的标价，眼睛眨都不眨地氪了一样商品——【放牧人的雷达】。 　　席海嘴角无法自控地上扬，徐蓉蓉笑得前俯后仰。 　　磁悬浮摩托再往前开，绿意少了许多，荒凉的岩石地铺出了一片棕褐色的荒凉。 　　“我们之前的日常活动范围就那么大，这一带还没开发，这才是地球现在的常态。”席云继续介绍道，“不过我相信这不会持续很久了。” 　　她加了速，又开了一会，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磁悬浮摩托是不是很快？”席云小骄傲地说，“海边离基地大本营其实很远的。” 　　她沿着海岸线开，“以前这里都不能靠近，不过后来地球污染源都被我解决了，现在往海上开也没什么关系，这附近有个很大的滤绵岩矿，是净化污染的基本材料，矿洞就在那，不过现在已经掏空了。” 　　“我们在的这个地方是海岛，咱们以前的家在那个方向。”席云往远处指了指。 　　席海推了一把她的手臂，稍微修正了下方向。 　　徐蓉蓉远眺过去，神色愈发柔和，“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席海冷笑了一声，“本来还是老样子，直到有个小败家精，带人回去‘拜访’了一趟。” 　　席云心虚地咳了一声，手臂一偏，“然后那个方向，之前有个地下城，现在基地里有很多居民都来自那里，里面有个瞬间传输装置，修修补补，可以和基地那个连通起来，也是目前除了飞机以外，唯一出岛的手段。” 　　徐蓉蓉笑着问：“都带了什么人回家呀？刚才那个安德鲁？”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席云无奈，“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回家，你想到哪里去了……” 　　“何止。”席海落井下石，“除了那个浓眉大眼得离谱的，还带了另外四个，一个比一个鬼精，你在战舰上见过的，特别是那个姓秦的，油嘴滑舌不着边际……” 　　“哦，有五个那么多啊。”徐蓉蓉满意地点了点头，“云云真棒。” 　　努力告状的席海：…… 　　百口莫辩的席云：…… 　　“席海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撞死你？”席云一个头两个大，“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徐蓉蓉笑嗔，“云云，妈妈懂的，现在是新时代了，你喜欢对方也没意见就好，没关系的。啊不过……要是还想再找，顶多再找两个就好了，一周七天刚好可以分配，再多就有些费精力……” 　　“不，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啊！我跟那些人都不是那种关系，会把他们带到家里只是阴差阳错……” 　　席云顶着老妈“你怎么思想比我还守旧”的眼神，多少有点崩溃，心里狠狠地记了席海一笔，一边沿着海岸线开车，一边把跟5号缠斗的故事简略说了。 　　“所以我跟他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友情，我对他们没意思，他们也对我没意思，特别是克兰，他喜欢安娜很久了的，这种误会对人家不太尊重。” 　　席云果断地总结陈词，车头一拐，不再给老母亲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你看到前面那片房子没？那可以算是我们基地的工业区了，瓷砖面粉被褥都在这边产的，不过我打算把它们移到岛外去，让这个岛纯绿色发展。迁移地址的话就放在地下城那边，以后有什么实验室之类的也都往那边放，打造成一个大型的工业园区，有瞬间传输装置在，出入会很方便。” 　　不远处，来自地下城的几个污染源闲着无聊，正边干活边聊天。 　　“天上的烟花都放完了哎。” 　　“听说不是烟花，是小妹带着人跟联邦打战呢。” 　　“不可能吧，联邦的战舰开得进我们这里？” 　　“真的啊，我听小妹的男朋友说的。” 　　“啊，她的哪个男朋友？” 　　“当然是特别活泼特会来事的那对双胞胎呀。” 　　“说起来，我想问很久了，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看着很像地球人的帅哥，是不是也是小妹的男朋友啊？” 　　“我觉得像，我怀疑还是小妹最喜欢的一个。” 　　“你又知道了？小妹可没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过他。” 　　“你没看她哥看那人的眼神……啧，仇人似的，只有看到他才有那么大的反应，这还能有错？都是当哥的，我懂！” 　　一通解释付诸流水的席云：“……我说这也是误会，你们信吗？” 　　徐蓉蓉：早已看破一切的微笑。 　　意识到狂蜂浪蝶不止两只的席海撸起了袖子，空间通道在眼前洞开。 　　“你们聊，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 　　席云：“……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眼里的杀气，给我回来阿喂！” 第168章 　　“那也是工厂吗？规模好像很大。”一通打趣后，徐蓉蓉指向西北方。 　　她指的建筑只是一片平房，从高度上讲其实很低调，奈何附近黄土朝天，一望平川，加上那片占地面积十分可观，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老大的深盘披萨。 　　“那是基地的监狱。”席云回答道，“之前并没有这么大，只是为了安置联邦的俘虏，临时扩建了。” 　　说起来，基地现在大部分地方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产物。 　　席云想着，继续说：“现在里面只剩一个人了，叫罗泽，算是监狱里的老资格了，最开始会建监狱就是因为他。” 　　她把罗泽如何坑害科考特一家的事笼统地讲了。 　　席海听完，没说什么，但表情明显不太赞同。 　　在他看来，对于罗泽这种人渣，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办法。 　　席云看出了他的心思，耸了下肩，“杀他才是真的便宜他了，物尽其用才好呢。基地只有几个人那会，忙都忙不过来，有这么个义务挖矿工，还是省了不少事 　　的。” 　　说来罗泽还挺倒霉的。 　　本来，俘虏和他分开关押，根本没他什么事。 　　不料莱曼一通骚操作，远程操控俘虏自爆，导致关满俘虏的监狱出现精神暴动。虽然监狱自带的镇压功能及时激活，意外很快得到了处理，所有俘虏的命也都被保了下来，然而同是池鱼的罗泽还是遭了大殃。 　　他是工厂代表，不是军人，精神力强度只比普通人好一些，要跟那群俘虏比，那肯定连最差的也比不过，几千名俘虏的精神力同时暴动，哪怕只有一回，也足以把他的精神海冲击得乱七八糟。 　　人到这会还昏迷不醒，简直是这场战役里的最大输家。 　　话又说回来，罗泽在联邦一心巴结莱曼，到头来却被莱曼坑得这么惨，也是讽刺得很了。 　　席云看了徐蓉蓉一眼，没有把这些事说出来，只说：“不管怎么样，那边不是什么好地方，没风景也没好人，不用管。” 　　一边说着，一边跟看到他们的污染源打招呼，“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我这一路好像都没看到几个人。” 　　她纳闷有一会了。 　　岛上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这绕了也有大半圈了，怎么平白多出来的几千人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她。 　　“啊？没看到吗？” 　　“不可能没看到吧？怎么可能没看到呢？不能存在看不到人的可能的拉。” 　　“咳哎呀……是你们聊得太入神没注意吧。” 　　…… 　　席云：“……知道你们现在的语气有多浮夸吗？在搞什么鬼？” 　　有人试图模糊重点，“不搞鬼不搞鬼，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信这世上没有鬼可以搞。” 　　席云：“……” 　　你们以为自己的存在就很唯物了吗？ 　　有人试图转移话题，“小妹你和哥哥带妈妈逛基地啊？男朋友不陪着逛吗？妈妈还没见过男朋友吗？哪一个都没见过吗？” 　　席云：“……” 　　问得很好，不要再问了。 　　这群人在搞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她决定放弃追问，务必在徐蓉蓉跟他们拉起家常之前，在谣言进一步妖魔化之前，赶紧跑路。 　　“嘿，我就猜你们差不多到这里了。”一道身影从远处过来，一下拦到她面前。 　　“就他就他，最俊的一个就他。”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一个，吃瓜群众激动地给徐蓉蓉指认。 　　秦自行还在状况外，只知道别人夸他长得最帅，小包袱立刻就背起来了，一举一动都多了几分精心设计的潇洒，骄傲中带着充话费送的矜持，“过奖过奖，怪不好意思的，最帅什么不敢当，顶多就是眼睛长得好看点，鼻梁比别人高点……” 　　“脸也比别人不要一点。”席海凉凉地补充。 　　围观群众滤镜倒是很厚，被秦自行浮夸的行为逗得哈哈大笑。 　　“你看，不害羞不生分，多大方幽默的孩子啊。” 　　“身高也配。” 　　“别看他这样，能力不错的，我看他机甲开得可六了。” 　　…… 　　见大家都围着徐蓉蓉聊，秦自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偏过头，悄悄问席云：“配什么？你们到底在聊什么？你哥为什么又一脸杀气了？别人夸我俊他怎么也有意见？我跟你说你哥对我成见太深了，往事如烟都是误会好吗？你这不得帮我劝劝？基地邻里和谐什么的，作为老大的你可得负责……嗯？我说错什么了？你为什么也一脸杀气？” 　　他作惊恐状，“刚打完莱曼，你就要卸磨杀马了？” 　　席云舔了舔后槽牙，“不会讲地球话可以不要强行讲。” 　　“谁说我不会。”秦自行摆了摆手，“卸磨杀驴嘛，我觉得驴不够帅气，还是马比较帅气，适合全村最俊的我。” 　　席云咬牙切齿地笑，“你再不离我远点，我保证村里不会再有你。” 　　围观群众看到他两窃窃私语，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看，感情是不是挺好。” 　　“一看就是小情侣拌嘴呢，啊，当年我和我老伴也这样……” 　　“找对象就得找这种，脾气好的，会逗趣的。” 　　…… 　　秦自行：“……” 　　“不是，这……” 　　他想说这谣言怎么还在传播。 　　转头一看，见席云眉心微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完全没打算反驳的模样。 　　于是。 　　灵光一现。 　　恍然大悟。 　　后知后觉。 　　大事不妙。 　　大惊失色。 　　“原来我们在一起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是有什么我不清楚的地球文化吗？我听说地球有些地方夸一句卫星漂亮就算告白了，我是不是也干了类似的事情？” 　　秦自行瞳孔地震，三观飞快重组，“所以你哥不是误会？我背的不是黑锅，而是辜负了你信任的美好姻缘？原来这就是你生气让我离远点的原因？” 　　他丝滑地完成了逻辑闭环，在悠悠众口中实现了灵魂的自我唾弃和涤荡。 　　“是我的问题。”秦自行痛心疾首地做了总结，一改懒散做派，站直了身体，端着十二分礼貌握住了徐蓉蓉的手，发出了掷地有声的呼唤—— 　　“妈。” 　　【您的基地出现了火灾】 　　【您的居民已扑灭了火灾】 　　这样的系统消息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了。 　　席云半天不说话就是在深究这事，结果被秦自行一句惊天霹雳拉回了眼前荒谬绝伦的现实。 　　“哈？” 　　之后的五分钟，仅凭一个字就升级了谣言的秦自行被揍得很惨。 　　“……啊，火灾啊。”精神和肉/体在短时间内都出现了大起大落，秦自行有点走不出来，语速慢了半拍，“基地有个地方挺怪，我就是来找你过去看情况的。” 　　他说的地点和系统提示火灾的位置很近。 　　“那过去吧。”席云说，又跟席海说，“你带妈先回去。” 　　“一起走呗。”秦自行说道，“直觉告诉我这事没伯母解决不了。” 　　席云不是很愉快，“什么鬼？” 　　“走啦走啦。”秦自行连推带攘地让他们出发。 　　他们去的地方很偏，地形相当崎岖，大大小小的石山抱团扎堆，过了一片还有一片，算是岛上视野最不开阔的一带了。 　　好在磁悬浮摩托无所谓地形，一路骑着也没有特别费劲。 　　离目的地越近，人声就越鼎沸。 　　席云狐疑地看向秦自行，“这动静，基地大部分人都在这里了吧？” 　　“不是大部分人，是所有人。”秦自行神秘兮兮地笑，率先走到一处石壁的拐角处，朝他们招手，“来，下摩托过来。” 　　席云带着徐蓉蓉走了过去。 　　这处拐过去，有一条天然而狭窄的通道，仅仅能容一个半人通过，总长也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再往里，视野便忽然开阔了起来，偌大一圈缓坡下，卧着一个低洼的露天盆地。 　　由于资源有限，大家很少过来这边，附近没有装带阳光储存器的路灯，光线很是昏暗，而盆地上方一圈都是颇为高耸厚实的石壁，石壁又如束口口袋一样略往里收，所以里面的暗色要比外面更深。 　　但那是平常。 　　此刻，里面好几个角落都摆着机甲，每架机甲头顶都发着柔和的橘调暖光，其中有三四架机甲站位偏高，规律地摆动着双手，手心发出的光束随之摇晃，为斜下方一块凸起的长方形区域染上了跃动的色彩。 　　在那片区域的正中央，一部机甲盘膝而坐，保持着驾驶舱弹出的状态，好几个人围着它来回穿梭，偶尔还有人爬进驾驶舱，对着话筒用或轻或重的声音说话—— 　　“最后一次测试，TEST，TE——ST！” 　　或许是被专人调试过了，测试者的声音被话筒成倍放大，还算清晰地在整个盆地里回响。 　　好嘛。 　　价值上亿星际币的机甲成了手电筒、滚筒灯和麦克风。 　　席云好气又好笑，“你们这些败家玩意。” 　　“适当败家有利于身心健康，这叫‘星际赛博之地球复古风潮’主题联欢晚会，结合了后现代的赛博科技元素和古地球的迪厅文化、新春文化，是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最让人惊喜的是霍金斯，统筹协调他负责的，你别说，他干后勤比打架厉害多了。” 　　秦自行笑嘻嘻说明情况，还不忘给席云打定心针，“放心吧，知道你最心疼能源，能耗方面大卫他们调试过了，玩一晚上浪费不了多少。” 　　他赶羊似的催席云一家进去，“走走走，闻到香味了没？都等着你们入席开饭呢。” 　　走进去了又喊，“大伙儿，人我给带来了，齐活拉。” 　　现场沸腾了起来。 　　坐着的、站着的、聊着的、瞧着的、忙着的……全都看了过来。 　　彬彬有礼的男生迎了过来，熟稔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着他们去到舞台前排；长相明媚的妹子笑吟吟地跑上来，给席云一家一人塞了一个装了果酒的新杯子；一群人你推我搡地挤上前来，热情地给她们摆菜。 　　“来来，尝尝我的做法，好吃。” 　　“涮肉片有什么好吃的，本质不就白水煮肉，是肉就得烤！尝尝我的！” 　　“烤什么烤，全都一个味道不腻歪啊，还是得爆炒！” 　　…… 　　“大家！”霍金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舞台中央的机甲，对着驾驶舱的话筒发话，难得硬气，“都别挤，放了就走，时间有限，我们还要进行下一个流程。” 　　席云从小山般的食物里夹出一筷子，一边尝鲜，一边向满脸殷切的居民竖起大拇指，一边好奇地问秦自行，“这么严谨的吗？还有流程？下一个流程是什么？” 　　话音未落，头顶飘过去一片阴影。 　　她抬头一看，只见一艘小型战舰乌云一般地荡了过去，又很快荡了回来，悬在他们头顶上好一阵摇晃，终于稳定了下来。 　　随后，战舰底盘与本体分离，托着什么东西徐徐下降。 　　一个人影站在边缘，手抓着不断拉长的金属杆，兴奋地朝下方招手，“爸，你看我在开飞船，你看！我就说我迟早是要开飞船的，爸你看，我在开了！” 　　人群里，有个污染源激动地“哎”了好几声，又是骄傲的一连串“看，那是我家囡囡”，又是担心的一迭声“你抓紧点，小心别掉下来！” 　　底盘下降到半人高的位置时，周围的灯光映出了少女激动得发红的脸。 　　她从战舰上跳下来，三两步冲到席云面前，张手便是一个熊抱。 　　在她身后，底盘托着的东西终于现出了全貌。 　　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胚，没有奶油，素面朝天，但鸡蛋和面粉混在一起烘烤的香味十分强烈，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嗅觉。 　　光是闻着，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甜而松软的口感。 　　比起咸香口的肉类，香香甜甜的蛋糕自有其战无不胜的魅力。 　　何况在场绝大部分人已经很多年没吃过真正的食物了。 　　催都不用催，所有人围着底盘，很快就把蛋糕瓜分得一干二净。 　　霍金斯重新跳回机甲驾驶舱，手里还托着咬了一块的蛋糕，满脸陶醉地把嘴里的东西吃下去后，这才说道：“有请今天晚会的居民代表，王迈克王大叔，上台演讲！” 　　边上充当滚筒灯的机甲配合地一摆手臂，光束从舞台挪到人群里，很快就把王迈克高亮了出来。 　　王迈克一脸茫然和紧张，“啊？怎么是我？” 　　很快反应过来，怒目而视，“方芳！抽签抽到的明明是你，你作弊！” 　　方芳装死，“哎哟，这果酒后劲还挺大，我有点醉了。” 　　“鬼扯！你能醉？当年你一人喝倒了我们多少汉子？” 　　虽然但是，王迈克还是被哄着推着赶上了台。 　　他把霍金斯换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局促不安，“大、大家好，我是王迈克，很、很荣幸能上来当居民代表，我、我想说的是……代表大家……呃……也就是地下城……呃……” 　　“别紧张啊老王！” 　　“你平时不是能侃吗？就拿出你平时侃大山的劲儿来！” 　　“快点快点，咱们后面还有好多节目呢。” 　　王大叔紧张得更结巴了，“别……别催！都说了我不会演讲，稿子都、都没有，让我理、理一下思路……首、首先是想恭喜囡囡……阿不，席云……不，我是说，领导……领袖……总之，恭喜你一家团圆。还、还有，我想替地下城所有人说，地下城今天能有……呃，我是说地下城能有今天……” 　　“你蛋糕都快冷拉！” 　　王迈克：“！！！” 　　他心态终于炸了，“不讲了，有什么好讲的，越讲越觉得肉麻死了。” 　　他略一停顿，反手一锤胸口，胸腔发出的闷响透过话筒，在这四面都是山壁的空间里回荡。 　　“该记的都在这里了。” 　　说着，他举起搁在一边的果酒，朝席云遥遥一敬，“我代表地下城全员，敬你，敬基地，敬我们的新家园！” 　　这仿佛是一声号令，几千人齐刷刷举起酒杯，明明没有经过排练，却是意外的整齐划一。 　　“敬席云！” 　　“敬基地！” 　　“敬我们的新家园！” 第169章 　　特殊的地形将大家的敬酒词拉得格外悠扬，打光的机甲纷纷腾出一只手臂，朝空中打出了一炮火光。 　　运输蛋糕的战舰早已驶开，让出了苍穹，射向天空的炮火划着弧线，在众人上方轰轰烈烈地汇聚、相撞，炸成了炫目的白色烟火。 　　“好看吧！”背景音嘈杂得远胜KTV，秦自行扯着嗓子在席云耳边喊，“大家说咱们在地外打战，他们不知情当烟花看了老半天，太不公平了，说什么也要请你舒舒服服地看一回，光是这花样就调试了老半天呢。” 　　席云眉眼微弯，“是挺好……” 　　话音未落，炸开的烟花化作无数肥硕的火星，以不难预判的杀伤力四下飞散。 　　席云：“……你们是不是只顾着调试花样了？” 　　她好像知道不久前系统反反复复的火灾提示是怎么来的了。 　　“不方！这也是本次烟花秀表演的一环，要的就是惊心动魄但绝对安全的美，你只管享受就行了。”秦自行底气十足，信誓旦旦。 　　席云满脸怀疑。 　　这火星一点也不客气地往人堆里掉，最大能有拳头大，还绝对安全？ 　　难道是联邦高科技？ 　　却见角落里充当路灯的机甲张开双臂，无形的磁场铺张开去，由点及线，由线及面，很快便在大家头顶聚成一张大棚般的透明防护膜。 　　四溅的火星落到略有弧度的防护膜上，有的转瞬即灭，有的则顺着重力向下滚落，先来后至连成蜿蜒的一线，由下而上看去，仿佛一条又一条或宽或窄的炽白光河，奔腾着朝石壁外围流去。 　　美得相当硬核。 　　席云：…… 　　格局打开。 　　难怪千里迢迢也要挪到这里开趴，山旮旯跟这么简单粗暴的防护手段真是绝配。 　　但凡艺不高点、胆不大点、反应速度慢一点、周围可燃物多一点，这套骚操作都未必能舞得这么丝滑。 　　【检测到您的居民联合发明了新科技（超奢靡高难度硬核烟花秀），是否在文明改造分支里进行添加？】 　　可以了。 　　奇怪的文明元素又增加了。 　　台上，霍金斯敬业地往下走流程，“下面，有请老大上台发言。” 　　刚下台的王迈克一拍脑袋，又为自己刚才乱七八糟的演讲找到一个错处，“哎呀！我果然还是叫错了，年轻人流行叫老大！” 　　席云在众人的起哄下上了台，接了麦，暖白色的灯光从她头顶洒下，圈出了全场唯一的焦点。 　　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唔……” 　　按说星战这种生死攸关的场面也经历过了，上台发言这种小事不痛不痒，总该风轻云淡才对，可对着台下几千双亮晶晶的眼睛，多少还是有些怯场。 　　她一时半会没说话，大伙也不催，就都静静地等着她。 　　王迈克作为上一个被临时点名的受害者，不仅不觉得不公平，还感同身受地替她捏了把汗。 　　“不讲也没事，杯子一举就可以跑啦。” 　　他没有立刻回到原位，站在舞台前方，悄悄地给席云比口型。 　　席云看不出他在说什么，但看得出他的关心，朝他安抚一笑，表示自己还应付得来。 　　“那我就……跟大家聊聊……嗯……几件事吧，或者说……我有几个请求，虽然可能不太应景。” 　　豪爽一点的观众大手一挥。 　　“害！什么请求不请求的，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就是就是！还要应什么景啊。” 　　“你只管说，别说几件，几百件我们也给你办了！” 　　席云微微一笑，“第一件，下次谁不给预告不给演讲稿就把我丢上来，就给我扫一个月全基地的厕所。” 　　全员都笑出了声，前排的几位甩锅似的看向霍金斯，后者在席云“友善”的目光下，把手摆出了残影，拼命表示他只是个走流程的工具人。 　　“第二件。”席云倒也没有真计较的意思，继续说道，“大家以后直接喊我席云吧，小妹也行，家常称呼就行了，不然几千人一起喊我老大的画面实在……充满了**土匪片的美学。” 　　有些人笑着同意，有人觉得不够尊重，开始提议似地喊“领导”、“首长”、“主席”等称呼。 　　“其它的这些称呼，就涉及到我要说的第三件事了。”席云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这个基地，其实是我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出于自己的私心建立的。” 　　“为了我自己能活下来，为了能给我不知所踪的家人，一个舒服的、不用担惊受怕的家。” 　　“这是我为基地取名‘家园’的原因。” 　　“也就是说，我最初的野心，其实很小很小，不是当什么一呼百应的领袖，也没兴趣建立什么强大的政权，星辰大海对我来说太遥远了，远得不切实际、毫无魅力。不怕大家笑话，我要的，其实就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安居乐业而已，哪里我窝着舒服，我就只想窝在哪里不动弹。” 　　不少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席云喝了口果酒润喉，“一直到我遇到地下城的诸位，了解了那些年地球发生过什么，我的想法也没有 　　太大的改变。” 　　“地球所在的核心污染区，地理环境实在太特殊了，特殊到不仅足以把我们和外界隔离开来，也足以隔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和纷争。” 　　“它像个地狱版的世外桃源。” 　　“如果我的家人还活着，万一他们在联邦。” 　　“我就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抢回来。” 　　“只要回得来，就是绝对安全，就可以一家人其乐融融，种花种树养猪建房，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酒气染红了她的双颊，她的眼神略嫌懒散，眼底透着的光却格外的亮，“但是，联邦进来了，我们不再与世隔绝。” 　　“我们能侥幸打赢外界一次，未必能打赢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我们必须发展，而且要尽快。” 　　“农业、商业、轻工业、重工业、军用科技、民用科技……凡是能发展、该发展的一切，我接下来都会安排狠抓，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找霍金斯登记技能，后续会根据个人技能安排相应的岗位。” 　　有人群情激昂，表示无条件配合，也有人提出疑议，认为基地就这么几千人，别说几年内，就算窗口期长达几十年，也未必能赶得上联邦的脚步。 　　“所以我们需要人才，需要劳动力，需要人口。”席云不假思索地回应，“鉴于我不能让大家三年抱两五年组个足球队……” 　　哄堂大笑。 　　“我会去外界发起招募，未来的基地，将接受包括联邦公民在内的、一切符合条件的移民，甚至于，未来移民数量可能会超过我们基地原本的人数，我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会场顿时沉寂了下来。 　　且不提在座大部分人对联邦没有好感，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横亘在大家心头—— 　　如果星际移民的数量超过了地球人，那地球还是大家的地球吗？ 　　“首先，联邦作为统治工具的所作所为，不等于联邦公民的所作所为，前排这几位都来自联邦，相信大家这段时间跟他们接触下来，也都发现他们是好人。”席云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不慌不忙地说。 　　“再者，乌托邦不可能永远是乌托邦。”她语气一顿，“何况我们远远算不上乌托邦。” 　　“一个能被外界触及、却不与外界流通的环境，是迟早要被外界暴力轰开的，哪怕不是在我们这一代，也会是未来的某一代。” 　　“届时，温室里娇养的花朵，只懂得自视甚高，又要如何在时代的洪流里保全自身呢？” 　　“千年前华国的历史，也不知道大家听过没，但我讲得有点久，就不给大家复习了。” 　　她放下空了的杯子，“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就说到这，私心我肯定也是有的，所以不用叫我首长，也不用喊我领导，什么头衔都犯不着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幸运地拥有了这个基地的所有权，可以任性而为而已。” 　　“基地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自己也拿不准，大规模接受移民的手段是否过于激进，是否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也不确定，所以我不强求大家接受我这样不算太负责任的决定，想离开的人还是找霍金斯报名，我会在远离地球的位置，给你们另外开辟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基地，之后那边怎么发展，我不作任何干涉。” 　　“当然。”她开起了玩笑，“要是有朝一日你们敢反过来找地球的茬，我肯定把你们打到妈都不认。” 　　一部分人笑了起来，气氛稍有和缓。 　　“就这样吧。”她摆了摆手，示意霍金斯上来接麦，“大家可以认真考虑，我的提议一月之内都……” 　　“不去！”连舞台都不敢上的方姨“蹭”地站了起来，“去什么去，外星人有什么好怕的，来到咱地球还不得入乡随俗跟咱们一起打烟花玩联欢晚会。” 　　“就是，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冲击谁呢！来一个咱同化一个！” 　　“对！问就是文化自信！” 　　“没错没错！才不给他们腾地，我还等着看小妹跟她的男朋友们结婚摆酒席抱娃娃呢！” 　　“说起来，小妹你啥时候要结婚哦？” 　　“你们别烦，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最讨厌被人催婚催娃了。” 　　…… 　　第一个扯到结婚的是王迈克。 　　他嘴里的“小妹”明显指的就是席云。 　　严肃的画风被他彻底带歪。 　　已经跳下了机甲驾驶舱的席云：…… 　　她把霍金斯扒拉下来，重回C位，“那个……我必须再说一句。” 　　乱哄哄的背景一停，大家眨起了无辜的、或大或小的眼睛。 　　“地下城那会，情况特殊，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众怒，我撒谎了。”席云面无表情，“我现在郑重道歉，同时郑重说明。” 　　她逐一点过前排的几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都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 　　“一个都没有。” 　　全场再次寂静。 　　席云终于澄清了谣言，长出一口浊气，一身轻松地把麦还给了霍金斯。 　　霍金斯接过麦，挠了挠信息量过载的脑袋，“咳……那……下一个环节，有请李里里先生，为我们带来他自编自谱的作品《爱情》。” 　　表演者羞涩地接过了麦。 　　席云回到第一排。 　　舞台上，浑厚却高昂的男声半颂半唱地高歌了起来—— 　　从我第一次见你， 　　远远地， 　　于人群中见到了你， 　　你就俘获了我的心。 　　我多方打听， 　　他们说你十分多情。 　　这歌词略一言难尽，得亏表演者这把好嗓子。 　　席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背景音乐依然声情并茂—— 　　我又喜又惧， 　　喜你的心尚未满载， 　　惧我不像你的理想型， 　　但是如今…… 　　救救。 　　这歌词怎么一句比一句窒息。 　　席云朝前迈出了左脚，秦自行配合地往里收腿。 　　李里里的吟唱还在继续—— 　　“席云！” 　　席云：“？？？” 　　“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既然你跟那些人都没有关系。” 　　“那考虑考虑和他们类型不一样的我吧！” 　　席云：“？？？！！！” 　　她一个震惊的踉跄，一脚踩到了秦自行。 第170章 　　意外、没站稳、摔倒、巧合、人肉垫、近距离接触……这是八百年前，地球娱乐文化相当盛行时，狗血言情剧最爱的经典桥段之一。 　　甭管男女主角认不认识、熟不熟，只要摔成一团，轻则强行拥抱，重则意外碰嘴儿，画面来个定格，旁边鼓风机一吹，柔光灯一打，再来点浪漫缱绻的BGM，别说男女对视，就是人狗互看都能看出一眼万年的爱情，堪称主角感情破冰/升温之神器。 　　席云以前看剧就老想吐槽，编 　　剧是对这种剧情爱得多深沉，才会十部片子八部玩这一套，想她人生几十年，再怎么生病虚弱也没往异性身上摔得那么恰到好处过。 　　而现在，老天好像暴露了它对狗血的爱，强行让艺术照进了现实。 　　风，是有的——盆地里山风呼啸； 　　灯，也是有的——来自于几部机甲的“手”电筒式灯火魔光闪烁； 　　至于BGM，更是有的—— 　　李里里破釜沉舟，临场改词，以至于他那尬出天际的告白都已经结束了，还算不错的伴奏音乐和着歌曲最后两字的回音（“我吧”），在空气里悠扬回荡，谜一样地填充了大家看到席云摔到秦自行身上后，陷入的诡异沉默。 　　要素不能说不齐全。 　　在场都是地球人，谁没看过八点档啊。 　　有人顿觉自己磕的CP（席云VS李里里）一秒见光死，有人乐见自家CP（席云VS秦自行）亲手发糖，一时间嘘声、起哄声不绝于耳。 　　热闹里透着大大的离谱。 　　被强行引入偶像剧剧本的席云：“噗。” 　　什么都没做就突遭横祸的秦自行：“……” 　　他先是被席云踩了一脚，随后又被她被动激活的铁头功撞到了牙齿，此时又想捂嘴又想捂腿，一张还算配得上这种剧情的脸扭曲又无奈，不由掏心窝子地发表意见，“领导，你对我哪里有意见我可以改，实在想暗杀我也可以，但能不能不要当着受害者的面笑得这么猖狂？怪过分的你知道吗？” 　　席云摆了摆手，试图解释这要素过多的事实，结果一抬眼，正对上秦自行疼得扭曲的脸，笑得更过分了。 　　秦自行：“……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觉得我长得很好笑了……我大牙不是被你撞掉了吧？。” 　　席云笑疯了。 　　秦自行第一次听她笑出了鹅叫，也绷不住笑了。 　　两人莫名其妙在前排笑到失态，以至于笑点低的围观群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其中又包括了从李里里手里接回麦克风的霍金斯。 　　他捧着麦克风，本该说话走流程，却笑得死也停不下来，那跟打鸣公鸡一样的笑声传遍全场，又惹出了新的一波狂笑。 　　这人传人的狂笑场面持续了好一会，才慢慢消停了下去，由霍金斯扯着笑哑了的嗓子，宣布进行下一个节目。 　　下一个表演者也不消停，仿佛被李里里打开了思路，上台拿了麦就表示她也可以给席云介绍对象。 　　席云这回早有防备，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祸水东引，于是被安利对象的受害者就从她扩展到了大卫等人，又渐渐地扩展到了在场的所有年轻人。 　　联欢晚会彻底歪成了大型相亲现场，又从相亲现场歪成了华尔兹和广场舞混合集会，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演变，终于成了秩序约等于0的露天迪厅。 　　至此，身为主持人的霍金斯，彻底放弃了走流程的执念。 　　功成身退的席云趁机爬上了山壁，找了个角落窝着，晃着腿抿着酒，优哉游哉地看底下的派对。 　　徐蓉蓉在下面跳得很开心，拉席海跳，和安娜他们跳，和污染源们跳，和冷冻舱那批年轻人跳…… 　　席云不自觉地噙了笑。 　　她一点也不怀疑，今晚过后，徐蓉蓉估计比她还熟悉基地居民。 　　席海好不容易完成了陪跳的任务，正要离开舞池，又被几个女生团团围住，脸色愈发的臭，一边毫不留情地拒绝，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一片欢腾里，他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席云托着下巴，嘴角的笑淡了几分。 　　“你找的这观景位不错啊。”秦自行弯着腰走到席云边上，在她面前亮了下酒瓶，“私人珍藏，最后一瓶，领导给蹭个视野呗。” 　　“我以为你会是全场跳得最嗨的一个。”席云说着，把见底的杯子伸了过去。 　　“不了不了，今天蹦跶得够多了。”秦自行给她满上，顺势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两人齐齐喝了满满的一口，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又一起在这隐蔽的山洞边上晃起了腿。 　　“现在联邦边境吃紧，他们自顾不暇，又在我们这吃了大亏，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跑进来找事。”秦自行靠着石壁，看向她侧脸，“怎么忽然这么急？” 　　“你觉得，精神和**是可以切分的存在吗？”席云问他，“我生活的年代，有种说法是，人拥有灵魂，**只是灵魂的容器，后来跟你们接触，我知道了人有精神海这种听起来像灵魂一样玄乎的东西，你说，身体是不是只是精神的容器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容器的身体，是不是可以被更换呢？” 　　“理论上可行，这可是现代生物学的一个秘密课题。”秦自行手指捏着酒瓶细口，将其左右晃动，“说它是秘密，是因为涉及到了伦理，说它还是课题，是因为攻克了它，人类就可以实现永生了吧。” 　　席云看着底下灯火通明的世界，“这个课题的难关在哪？” 　　秦自行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视线逐渐凝重。 　　他认真回答道：“就跟输血需要配血型一样，更换身体也讲究兼容性吧，遗憾的是除了原装身体外，现代科学家至今没找到能与人类精神彻底兼容的容器。” 　　“哪怕是本人的克隆体吗？” 　　秦自行沉默了一瞬，“嗯，哪怕是本人的克隆体。” 　　他说，“基因和细胞都可以复制，唯独经历和感情无法复制，而经历和感情是一个人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克隆体只是外貌看上去和本人一模一样，实际上作为容器而言，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就好像……把三菱柱强行塞进一个小一号的三棱锥里，何况那个三棱锥里原本还装着东西。” 　　秦自行又顿了下，“就我知道的，最幸运的一个实验体拥有基本理智，能勉强表达和行走，存活时间长达一个月，至于他为什么能有这样的进展，原因不明。” 　　“你说错了。”席云的目光跟着徐蓉蓉跳舞的身姿，上下跃动着，“世上最幸运的一个实验体，经历了多次这样的实验，至今能说能笑能跑能跳，拥有接近三年的寿命。” 　　徐蓉蓉是席云基地里第一个看得到具体寿命的居民。 　　居民详情里说的很明白，徐蓉蓉早就不是徐蓉蓉了，但又还是那个徐蓉蓉。 　　她依旧是那个在发现自己子女即将沦为实验体后，精神暴动，强行接管临时飞船实验室的中控系统，将子女所在的冷冻舱推出飞船外的母亲。 　　她也依旧是那个历经苦难，仍能微笑面对生活，在舞池里肆意舞蹈、享受当下的女人。 　　席云喝了口酒。 　　三年，迅速发展基地科技是一个办法，快速提升领袖等级也是一个办法，系统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科技和商品，总归是有希望的。 　　秦自行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很长。 　　他们又添了三回酒，倒空了秦自行带来的酒瓶。 　　两人杯里的酒水也快见底时，秦自行缓缓开口：“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但如果三年后……” 　　“鞋子不合脚都那么疼。”席云知道他想问什么，“如果三年后还是找不到办法，我宁愿放任命运，还她自由。” 　　“你哥知道这事吗？” 　　“舞池”里，徐蓉蓉远远地看到了山洞里的席云，借着又一曲音乐的旋律，踩着点，笑着向席云挥手。 　　周围人不明就里，以为这是什么新舞步，也跟着纷纷挥起手来。 　　席云一边挥手回应徐蓉蓉，一边回答秦自行，“我不知道我哥知不知道，反正我不是听我妈讲才知道的，她什么也没说，应该也是想着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和和过完这三年就是了吧。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没必要刻意跟我哥讲了。” 　　她曲起一条腿，双手抱着靠到石壁上，似是发问又似是感慨，“秦自行，你说，人这一生到底活多久才算够呢？人与人之间究竟要到什么地步再谈离别，才算没有遗憾呢？” 　　秦自行索性仰躺下来，“或许就是因为人类拿捏不了这个尺度，才需要命运的随机安 　　排吧。” 　　“照你这么说，这爱摆弄人的命运还是好东西了。” 　　秦自行乐了，“那可不，没这东西，一切规规矩矩照章办事，一眼看得到尽头，人生哪还有浪漫可言。” 　　“歪理。”席云和他碰杯，将最后一口酒水一饮而尽。 　　“歪理万岁。”秦自行也乐呵呵地干了杯。 　　朝阳似的暖调灯光在下方来回游走，映得山壁明明灭灭，洞内的光线时明时暗，拉得两人的影子时长时短。 　　他们像是坐在一叶晃悠悠的扁舟上，顺着溪流，水是那热闹鼎沸的人声人气儿，此起彼伏，摇得人昏昏沉沉，又忍不住要把手探进水里，一掊一掊地舀着趣。 　　席云拿鞋尖戳秦自行手臂，“这位退休的用户，我需要你友情支援。” 　　“要我再就业，给你练几波兵？”秦自行早有预料，背菜谱似的念了起来，“也不是不行，就是这么费劲的活吧，不说经费，三餐是不是得丰盛点？不能再三顿一个样敷衍人了，比如早餐得来个炒蛋配……肉粥还有素菜包子；午餐安排下碳烤羊肉，汤不为难你了，来点青菜羊汤就行；晚餐……” 　　“只要你自己做，三餐你想怎么丰盛就怎么丰盛。”席云说，“另外，我会给你一部分基地管理权限。” 　　“？。”秦自行满脸问号，警觉得一骨碌爬起来，“啊？你想让我管基地？为什么？你看我像是玩政治的料吗？这里面可能有误会，你不要以为我当过将军就会管人了，我很水的，除了打架就只会摸鱼，你说回头整个基地被我带着一起摸鱼，多对不起你啊。” 　　他双手一合，毫无顾虑地出卖手下，“安娜这方面做得很好，比我优秀多了，以前军区很多管理事务都是她在负责，我觉得她就很不错，来，考虑下。” 　　“你的自我定位倒是相当准确。”席云幽幽地说，“你以为能挑安娜我还会挑你吗？” 　　随着基地的扩大和人口的增多，席云每天接收的信息越来越多，越来越有应接不暇的感觉。 　　领袖升到12级后多出一个基地授权功能，正好可以找人分担压力，席云第一时间就想找安娜，却发现这个功能存在精神力限制，要求候选人精神力不低于一千。 　　按这个标准，目前基地里符合要求的只有两个人：席海和席魇。 　　奇怪的是，系统给出的可选候选人却不只他们两个—— 　　还多了一个精神力数值还不到600的秦自行。 　　不过秦自行这个人的精神力向来奇怪，且不说在基地养这么久，就没见他数值回满过，就算数值和别人在一个档次上，状态也总会比别人差一个档，比如对于别人是【虚弱】的数值，在他这里就肯定是【极度虚弱】，哪怕本人照样活蹦乱跳。 　　奇怪的人，可能卡到什么奇怪的bug了吧。 　　不管怎么说，有秦自行这个选择总比没有好，席云并不想选另外两个中的任一个。 　　听到还有另外两个人选，秦自行表示不明白，“席魇我可以理解，但你居然不选你哥？” 　　席云从仓库里掏出清水解渴，“不说别的，管理权限有一项，可以随时取消基地居民的户籍。” 　　秦自行了然。 　　作为曾多次被取消户籍的“受害者”，他清楚一旦没有了基地户籍，人就会立刻被基地踢出，而以现在基地覆盖全球的规模，被基地踢出就等于被动上天。 　　席云又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不久前，我去联邦找我哥。” 　　秦自行自然记得。 　　那个时候席海去联邦找徐蓉蓉，席云在他身上放了个小装置，并利用那个装置捕捉到的场景摆设，施展【大开的脑洞】定位、找到了席海。 　　当时秦自行就在战舰内，【脑洞】开启的时候，另一端的景色，他看得、闻得很清楚。 　　那是一条血色的走廊。 　　尸山血海，仿佛修罗地狱。 　　他至今记得席云拦住了想按计划同去的他们。 　　“都散了吧，忙你们的。”她平静地说，“我去接我哥回家，一个人就够了。” 　　她那时的语气，与“下暴雨了，我去接下家里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大家就都散了，并没有在【脑洞】的这一侧等他们兄妹两。 　　只是战舰里的监控录像不是秘密，没人刻意翻，但也都知道，席海是浸满了一身血回来的。 　　秦自行跟她讨了杯清水，喝了一半，神色一动，视线在山洞甬道深处随意一扫，又喝了些水，这才放下杯子，“所以是因为那件事，让你对你哥有了顾虑吗？你觉得他……” 　　出于某种心态，他用了两个比较重的词，“滥杀无辜？冷血？” 　　“你怕万一给他管理权限，他会滥用？” 　　“怎么样才是‘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席云说道。 　　“我也杀过人，哪怕是把我逼到绝境、让我恨到牙痒、不得不杀的人，说实话我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就算是现在，哪怕有极品摆在我面前，我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杀之后快。” 　　“但席海的想法明显是不一样的，绝大多数人的命在他眼里不比草芥高贵，牺牲和杀戮都是解决问题的高效手段。” 　　秦自行长腿一伸，将甬道横着分成了两半，“你怕这样的他？” 　　“不是怕。”席云有些疲惫地揉了下眉心，果酒的余劲并不小，“我就老忍不住想。” 　　“一个本来只是嘴硬心软的人要经历多少绝境，心才会彻底硬起来。” 　　她沉默了下，两条腿都曲了起来。 　　“我不想再把他放在类似的处境里了。” 　　“他的人生不该只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需要正常的生活，需要当一个开心了会笑、委屈了会抱怨、生气了会打架、这辈子最大的灾难就是一整年找不到工作可回家过年还得包N个红包的普通人。” 　　秦自行嘴角微弯，“你描绘的这种普通人，怎么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向往的地方啊。” 　　席云也笑了，笑得有点傻，“问题不大，找不到工作我给安排，发不起红包我可以赞助。” 　　她伸直了腿，侧躺了下来，倦懒地嘀咕，“我运气这么好，得分点给他，分点给妈，全家不能只有我运气这么好，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她嘟哝着嘟哝着，沉沉地睡着了。 　　甬道深处，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秦自行把腿一收，举起双手，“别这么看我，我两就普通朋友喝酒闲聊，你盯这半天了也知道。” 　　席海没说话，只弯腰把席云抱起来，空间通道在他身边打开。 　　“嘿。”秦自行后脑靠着石壁，仰着头叫他，“下次晚会，找个伴跳跳舞呗，或者找个伴像我们这样聊聊天也好啊，当然，你想和我们一起围炉夜话也没问题。” 　　“平平和和小日子，这是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 　　“秦……” 　　席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把略带讥讽的“上将”二字说出来，“这里不是联邦，是基地。” 　　他陈述事实，“没有所谓的公民。” 　　秦自行愣了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轻笑了一声，“你说得是，我也有点醉了。” 　　山洞下，盆地里，播放音乐的机甲不知道被谁误操作了，压箱底的《星际颂》雄浑激昂地响了起来。 　　旋律袅袅而上，缠绕着酒劲，撬开了尘封在角落里的回忆，在那同样雄浑激昂的背景音乐里，童稚的声音学着影视作品，天真、兴奋而认真地立下誓言与理想—— 　　“我，秦自行，自此加入联邦军队，誓死捍卫联邦公民的一切权利。” 　　辗转数百年，孩童时期的志愿成为正式誓言的脊椎，嶙嶙傲骨历经岁月的无情磋磨，丢了联邦，丢了军队，唯独“公民”二字铭记于心，分量日益深重，直至独力难支，压弯了傲骨，再无力抬头面对。 　　时至今日，连公民也没有了，誓言自然也就彻底失去了它那腐朽不堪的容身之处。 　　以后的生活，不过是凭那酒后醉话三两句，友情支援，退休再就业而已。 　　没有什么堂皇伟岸的荣光，只有私心满满、干活养家的小日常。 　　秦自行又笑了一声，朝席海举起了空荡荡的酒杯，“普通万岁。” 第171章 　　一周后。 　　“这就是一条贼船！好你个领导，看起来可可爱爱人畜无害，我信了你的邪，你剖开肯定是个实心黑煤球！哪有打工人24小时随传随到的！你给那三顿饭别说工资，够我精神损失费吗？我还特么得自己做饭自己洗锅还得防着那群蹭吃蹭喝的崽种！” 　　“我要罢工，谁爱就业谁就业去，打工的苦我受够了，我要躺平，我要当一个废物，这是我下半辈子的理想，就算是领导你也不能拦我！” 　　秦自行好不容易在基地某个旮旯角找到席云，麻着脸抗议道。 　　小白菜都没这么苦啊。 　　自从席云给了他基地管理权，特么脑子里24小时滴滴滴不停，两天一小警告，三天一大警告，上至大卫纳亚那两死小子搞实验炸烂房子，下至张三李四半夜挥砖打架影响市容…… 　　席云一脚将铁锨踩进土里，熟练地挖了个深浅适中的洞，这才回头看他，“你不是都处理得很好吗？同样的问题基本都不会再出现了。” 　　比如把大卫和纳亚和实验材料一起打包丢进外太空，让他们搞实验的同时顺便拉陨石回来用，陨石量没达标就不许回地球，也没得新材料。 　　比如圈了个“决斗专用地”，并以报名制邀请吃瓜人士轮值裁判，裁判薪水为三天的伙食，由决斗输家提供。 　　现在那地方已经成了基地老老小小解决问题、吃瓜看戏的热门场所。 　　剑拔弩张的人撞在一起，大概率会横眉竖眼地往决斗地的方向一指，“走，决斗去。” 　　干完活无所事事的人扎成一堆，大概率会勾肩搭背地提出邀约，“走，看决斗去。” 　　很多人的日常招呼已经从“吃了没”，变成了“你今天被抽中（当裁判）了吗？” 　　这股风潮已经成了基地一种别致的时尚，甚至引起了系统的关注，向席云发出了真挚的询问： 　　【检测到您的管理员秦自行发明了新设施（文明和谐决斗场），是否在文明改造分支里进行添加？】 　　答案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为席云提供了每天5个影响力的进账。 　　想到这，席云欣慰地抽出一只手，很有领导风范地拍了拍秦自行的肩膀，“打工人你思路要打开点，你要这么想，每解决一个问题，就少一个问题，假以时日，就没有问题需要你处理了，到时候你就不需要24小时响应了。” 　　“……这话说出来你良心不会痛吗？”秦自行指着自己的黑眼圈，悲愤不已，“你有本事对着它们再说一遍。” 　　席云看着快进化成熊猫的秦自行，“……” 　　她是授权给秦自行后，才发现系统在她这里有很多察觉不到的功能—— 　　在她想安静的时候，系统消息大概率会很低调，除非那段时间出了什么大事；她比较在意周围风吹草动的时候，系统的消息提示音就会高调起来；有时候信息太多，系统还会优先给出她更关心的内容…… 　　诸如此类，全都是在她无意识的时候实现的，所以自打有了系统以来，她的脑子里吵是吵了一点，但习惯了也就好了。 　　至于秦自行…… 　　系统在他那里并没有类似的优待，他遭受到的是无差别全方位全天候的狂轰滥炸。 　　难怪系统要求被授权人精神力必须1000以上。 　　但老话说得好，甩出去的锅，泼出去的水。 　　她心虚却无情地移开了视线，从仓库里掏出一把鸡毛，格外认真地数了起来，“一、二、三……啊，好忙，你别烦，我又得重新数了，今天的碰头会要不就先这样吧……” 　　“领导。”秦自行幽灵一样地缀在她身边，目光哀怨得可以当场唱出一首《窦娥冤》，“压榨下属也要讲究可持续发展，我要暴毙了你可就找不到第二个冤种了。” 　　“不走就帮忙数。”席云分了一把给他，“数四十九根出来，别出错。” 　　秦自行接过东西，一边数，一边继续哀怨，“我要干一休一。” 　　“孔雀都没你想得这么美，三十二。”席云找石头压住数好的羽毛，“一周休一天。” 　　“最起码得双休。”秦自行立场坚决，“还有每日蹭饭权。” 　　“四十七。”席云扬了下眉，“你要来我家吃饭？” 　　自从基地建成了居民区，大家各住各的，也就不像以前一样天天扎堆聚餐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有谁谁跑去谁谁家蹭饭。 　　当然，席云家因为住着席海和席魇两个煞神（一个天天冷着脸，一个一言不合就动手），所以蹭饭的勇士寥寥无几，只有跟席云关系很好又不怕那两个煞神的安娜是她家饭点的常客。 　　“你家饭香味天天往我家里飘。”秦自行抛出此行的根本目的，“不带这样的，又要马儿跑，又不给吃好，一天天的让我24小时待命不说，还要让我一天三顿吃着自己做的猪食，闻着你家独属于人类的饭香，这太过分了。” 　　席云：“……你自己做饭难吃还怪我了？” 　　秦自行：“大卫和纳亚那俩崽子亲口跟我说，就靠你家饭香才吃得下我家的饭，有一回安娜从你家带了点剩饭回去，被那两货吃了，以后每次来我这蹭饭，脸垮得那叫一个委屈。” 　　“你说这不怪你怪谁，有对比就有伤害，还是双重伤害，我自己吃猪食就算了还要被蹭饭的嫌弃，我容易吗我？” 　　席云：“……” 　　难怪那两货一犯事就被某人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外太空。 　　她干咳一声，“讲道理，饭是我哥做的……” 　　谁都知道席海看秦自行最不顺眼。 　　“哦，那我就要‘每日蹭饭但不被毒死权’。”秦自行理直气壮地补充条款，“你搞定你哥去，24小时干活的我需要足够的营养！” 　　席云摸着良心，在老哥的心情和少干活之间权衡不到一秒，“你单休，我就去给我哥说。” 　　秦自行满意成交。 　　两人多少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干活效率刷刷直飚，很快就把各自的四十九根鸡毛数好了。 　　“你数这个干什么？”直到现在，秦自行才有余心好奇，“我就说到底是基地水土出问题了还是鸡的品种有问题，怎么长着长着，尾巴全秃了。” 　　讲道理，这个品种可太行了。 　　要不是这个品种的尾羽多，就基地现在那么零星几只鸡，够她薅几根？ 　　“种树。”席云面不改色地回答，把自己那份尾羽放进坑里，拿出一颗橘色玛瑙一样的种子。 　　【物品详情 　　名称：暖乌松的种子 　　数量：*2 　　作用：暖乌松是星球85的特产树种、高濒 　　危树种，雌雄异株，培育难度极高，生长周期长，最少15年方可进入结果期，果实可作药用；最少10年方可产脂，其脂入手生暖。 　　*培育方法：请挖出一个半径为15cm的半圆形土坑，并置入49枚稚科类动物（如碧迪昂司大孔雀、莱竹德小凤鸟等）的尾羽，将种子埋至其中，以足够炽热的火焰烧之，直至种子成灰，随后将土坑填实，每日以高于100摄氏度的沸水浇灌，直至暖乌松芽苗破土。 　　注：暖乌松生根后不可移植。】 　　席云管这个培育方法叫“赶尽杀绝法”。 　　但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做支线任务得到的奖励，她选择信任。 　　席云在秦自行迷茫的眼神里，淡定地点燃了那一坑鸡毛和唯二的种子。 　　羽毛烧焦的味道很快飘了出来，两人跟等着火锅开锅一样，一人蹲一边，安静地等待神奇种子大变身。 　　神奇种子它不配合。 　　尾羽全都烧无了，玛瑙样的种子还在坑底晶晶亮。 　　“唔。”席云试图排查问题，“鸡跟碧迪昂司大孔雀、莱竹德小凤鸟这些动物一样，都属于稚科类没错吧？” 　　“没错是没错……”秦自行临时查了下光脑里的资料库，“但你确定只要稚科类就可以吗？” 　　看那啥啥大孔雀，尾羽长达一米，碧绿如翡翠；再看那啥啥小凤鸟，尾羽虽然只有二十厘米，却跟团扇一样优雅，和它们一比，自己手里朴素乡土的鸡毛实在一言难尽。 　　“我相信种子它不是以貌取羽的种子。”席云认真地抠着培育方法里的每一个字，“坑的宽度和形状肯定也没问题。” 　　毕竟她用了【一双精确的手】。 　　这一点她选择再次相信系统。 　　“我知道了。”她最终有了结论，“肯定是火还不够炽热。” 　　于是两人整了台机甲过来，用上千度的高温又烧了一遍。 　　陶块都快被他们烧出来了，种子还搁底下亮晶晶呢。 　　“这到底什么树的种子？”秦自行大开眼界，“石头都没它耐烧。” 　　“暖乌松的。”席云看着仓库只够再烧一次的尾羽库存，陷入了沉思。 　　“没听过，做什么用的？哪个星球的树种？我看看资料库。”秦自行在光脑里搜索。 　　“不用找了，我找大卫他们查过了，没有相关资料。”说归说，席云还是回答了秦自行的问题，“星球85，基地里那些阳光储存器要用到这种它的松脂，现在人太多了，储存器不够用。” 　　“85？”秦自行重复了下这串数字。 　　席云顿觉有戏，“你知道这颗星球？” 　　“嗯。”秦自行点了点头，打开了通讯器，“克兰，过来，这边找到了和你母星相关的线索。” 　　* 　　克兰随身戴着一块小名牌，像是黄玛瑙一样的材质，上面深深刻着一串数字—— 　　“85”。 　　秦自行第一次遇到克兰的时候，克兰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受了很严重的伤，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地扒住了他。 　　“……”少年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只发出了一串无意义的音节。 　　就在秦自行以为他是哑巴的时候，少年第二次开口，极短的指甲透过作战服，深深陷进秦自行的手臂里。 　　“85，你知道这是哪个星球吗？送我回去，请送我回去！” 　　秦自行第一时间在光脑里搜索。 　　没有记录，遑论坐标。 　　“是不是记错哪一位数了？” 　　“没有，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记错，肯定是你输错了！”少年一字一顿地将数字再念了一遍，“你搜，你再搜！” 　　秦自行没有输错，结果自然一样。 　　很可能是特别小的星球，小到连联邦地图都没有记录。 　　他向对方解释了这一可能性，试图帮对方解决问题，“你说的星球是在这附近吗？还是在其它星系？它的附近还有什么星球？” 　　少年没有回答，只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挨个抓着周围的军官，反反复复地打听那颗星球，一直到力竭。 　　他的伤在医疗舱里得到了全面的治疗，人再度清醒时，秦自行问他，“你想起85在哪个星系了吗？” 　　“8512……什么？”克兰疑惑地看他，“你念的这一串，是什么星球的代码吗？” 　　“好像是吧，你忘了吗？你晕倒前说是一串对你很重要的数字。”秦自行把黄玛瑙一样的小牌递给了他，“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这笔迹……”克兰接过东西，看着上面满满当当放荡不羁的数字，想起了几分钟前，眼前这个人在医院机器人身上随手一溜的签名。 　　秦自行一脸正气地迎上他的视线，“你让我刻的，废了我老贵一把武器，打算怎么赔？打工？来，先帮我把这二十来份检讨写了……” 　　什么武器啊就那么烂，刻几个字就坏。 　　什么人啊，洋洋洒洒，违规了二十多项。 　　克兰不是很愉快地想。 　　却莫名其妙地、死心塌地地当了秦自行的兵。 　　* 　　“赫利星。” 　　在克兰赶过来的过程中，席云已经从秦自行这里听了前尘往事，笼统地给克兰解释了下她为什么知道这串数字，随后给出了大家多年探究未果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母星叫什么，也不知道这串数字代表的就是赫利星。” 　　这事就很乌龙。 　　当初克兰来基地，居民详情把他的母星写得明明白白，没乱码没异常，谁能知道本人反而一无所知？ 　　系统也是，一下用代码一下用星球名，一点都不讲究用词规范。 　　席云腹诽着，问道：“你真的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克兰摇头，看向秦自行，“我们后来一直在猜，和污染源有关。” 　　“这还有污染源的事？”席云愣了下，“你当时重伤是因为污染源？” 　　克兰又摇头，“我忘了。” 　　“他是不是我不知道。”秦自行比本人了解的更多，替他补充前因后果，“捡到他的时候我刚跟一群污染源打完架，在附近的中转星补充能源，当时周围重兵把守，他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的，差点吃了枪子儿。” 　　“那你们后来猜测的根据是……”席云略一思索，找到了关键，“你那把刻完字就坏的劣质武器？原来那不是你碰瓷让人帮写检讨的借口吗？” 　　劣质、碰瓷…… 　　秦自行表情相当精彩，“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席云一脸“不然呢”。 　　克兰试图打圆场，“那次倒的确不是。” 　　“什么叫那次，原来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是虚的，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啊，我心好痛，你以后别来我家蹭饭了，我不想再见到你。”秦自行悲伤地下了决定。 　　…… 　　没记错的话，这货明明打算以后都来她家蹭饭吧？ 　　这明明只是怕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吃好吃的，不好跟平时的饭友交代吧？ 　　好一个先声夺人。 　　“总之。”在席云鄙夷的目光下，秦自行收敛了一身的戏，“事实是，我的武器一点也不劣质，只是给他那小牌刻字的时候，顺便打了只S级。” 　　“遗忘什么的……”秦自行耸了耸肩，“应该是那只S级的技能吧。” 　　席云狐疑，“应该？” 　　“那是我这辈子打的第一只S级。”秦自行比了个二字，满脸严肃，“当时还年轻，见识不够多，那玩意腾地朝我脸上蹿，一看就厉害得不得了，我脑子一片空白，就只一个念头‘完了，今天不搞死它就是它搞死我’，结果就打得比较暴力，它没来得及朝我放技能。” 　　“将军谦虚了。”克兰迷弟一样地补充，“那个时候联邦对S级还不是很了解，有些地方甚至不知道S级的存在，整个联邦能打S级的没几个，将军是其中之一。” 　　“具体来讲，这里的没几个是……”秦自行在“二”的基础上多伸了一只手指，“三个，在我干翻那只S级之前，全联邦就两个，而且他们打得老惨了。” 　　克兰：“对对对，那个时候打完S级还能行动自如的就只有将军一个。” 　　“别说了别说了，都过去多久的事了。”秦自行满脸骄傲。 　　席云：“……” 　　“所以……”她整理了下思路，“这只S级出现的时机太巧，加上克兰一开始的表现就像知道大家会不知道赫利星一样。” 　　“对，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特别想回家。”秦自行说道，“直到后来，又遇到几只拥有类似技能的污染源，它们能让一定范围内的人类遗忘某个特定的存在。仔细回想，以当年那只S级的能力，还真有可能产生不小的影响，毕竟我们这群人都在它的能力范围内。” 　　也就是说，当年的克兰在遇到秦自行之前，其实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问那么一圈，与其说是想从别人嘴里得到答案，不如说是希望有什么人能帮他否认无法挽救的事实。 　　“可是那只污染源已经死了，技能还生效吗？”席云疑道，“你确定它死了？” 　　“死是死了的，核晶被我处理掉了。”秦自行解释道，“人的记忆和饮料瓶其实没有区别，饮料瓶一旦被人拧成一团，就算施力者不在了，瓶子也不会恢复原状，人的记忆也是这样。”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席云沉吟道，“你刚才说，【遗忘】技能是有作用范围的？那就是作用范围外的人，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那肯定。”克兰点头。 　　“那你们这个推断之所以成立，其实有个默认的前提。”席云捋了下手里的尾羽，“赫利星是个小到连联邦都没有记录的行星，几乎不为人知？” 　　“是啊。”克兰不明白席云反复确认为了什么，只能配合着回答。 　　秦自行眼神却有了变化，“你手里还有什么信息？” 　　席云捏起光滑如初的暖乌松种子，“这东西和杰里费斯树的树种一样，都是走私商品。” 　　有人愿意冒险走私，证明有市场且利润不小，联邦军方的数据库不该查无赫利星。 第172章 　　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导致一颗拥有走私品的星球从所有记录中消失？ 　　是人为？ 　　那什么人才能找到一只刚好拥有【遗忘】技能的S级污染源，并让其配合？ 　　如果不是人为，一切只是那只S级捣的鬼，那它技能的生效范围未免过于可怕。 　　“幸好将军你当时及时解决了那只S级。”最大受害者克兰沉默了好一会，就总结出了这么一句感言。 　　好一个资深迷弟。 　　席云被他逗乐，眼角余光却发现秦自行脸上有凝重之色一闪而过。 　　两人视线相对，秦自行微不可查地同她摇了下头，恢复了平时没什么正经的模样，指着席云手里的种子，跟克兰说：“你看这种子，能想起什么不？” 　　克兰盯着看了一会，犹豫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问：“给我看看？” 　　“喏。”席云把种子递给了他，顺便还把系统相关的介绍都念给他听。 　　种子被席云和秦自行两人烤了半天火，这会温度还没有彻底降下来，散发着只比皮肤高一两度的温热。 　　克兰把种子托在手心，指尖来回拨弄，苦思冥想。 　　半晌，他把种子还给席云，说不上是惭愧还是遗憾，“想不起来，没有一点印象了。” 　　“没事。”席云不算意外，温声说，“那就不想了，先帮我种个树。” 　　克兰愣了下，“可是我还没想起来要怎么种。” 　　“没事，知道这东西和你母星有关后，我多少有了新思路，试试好了。”席云微微一笑，“见过霍金斯种萝卜吧？来，效仿一下，用精神力帮我煽下火。” 　　还是一样的土坑，一样数量的尾羽和种子。 　　小小的火种绞着克兰贡献的火系精神力，轻飘飘地落进了坑里。 　　“哧”地一声，火焰高高蹿起。 　　有一瞬间，克兰疑心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认真看了一会，只瞧得见近乎金黄色的火焰，心想应该是刚才骤起的火光太熏眼了。 　　半天火烧不燃的种子终于有了动静，伴随着一声哔啵响，它那玛瑙般的橘色渐渐转棕，又由棕变黑，最后，终于如培育方法里说的一般，彻底烧成了灰烬。 　　他那已经毫无印象的母星上，原来还有培育方法这么稀奇古怪的植物吗？ 　　克兰呆呆地看着，觉得自己像个离体的灵魂，正以第一人的身体、第三人的视角观察着第一人的感受，本该由过往经历刺激而成的情绪钝而无味，理智认知带来的冲击却锋利得叫人别扭。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我来吧。” 　　他主动接过席云手里的土壤，仔仔细细地把土坑填平。 　　“接下来是浇水吗？”他回头问。 　　“先施个肥。” 　　暖乌松种子数量毕竟有限，不像当时杰里费斯树一样可以随意试验，好在这段时间农产品种得也不少，多少有个参考的区间，席云按最保守的量，在土坑上洒了一点【神秘肥料】。 　　随后，冒着大量热气的沸水被均匀地浇了上去。 　　大功告成。 　　三人倍感充实地站了起来，剁了剁蹲到发酸的腿，伸了伸僵硬的身体，准备各回各家。 　　噗—— 　　很小很小的一声响。 　　秦自行脚步一顿，克兰微妙地看了看身边的两人，席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但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刚是有人偷偷放屁了吗？ 　　三道视线两两交汇，每道视线都隐含着“我懂，不管是谁这面子我给了，放心我不戳破”的战友深情。 　　噗—— 　　…… 　　不是。 　　到底是谁？ 　　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噗——噗—— 　　“那个……”克兰实在忍不住了。 　　“卧槽。”秦自行喊出了声。 　　克兰自以为找到罪魁祸首，正想小声提醒旁边那片没有人，眼角余光也瞥见了同样的东西，“卧槽？” 　　席云不明就里地顺着他们的视线往回望，也忍不住，“卧槽？？” 　　只见三人身后不远处，刚才还是种子一颗的暖乌松，此时已经长出了一根拇指长的小杆杆，杆杆上面还长着两根土黄色小嫩芽。 　　对，量词是根。 　　因为小嫩芽就只是细细长长的两条。 　　暖乌松这转身就发芽的速度，简直就是把生长速度第一的杰里费斯树从宝座上推下来，还要把后者脸朝地地踩两脚。 　　三人啧啧称奇，二话不说，刷刷刷地往回走。 　　席云左看看右看看，谨慎地得出了结论，“肥料全被吸收了。” 　　秦自行轻轻戳了下几乎跟嫩芽一个色的茎，谨慎地抛出建议，“再下点肥料会怎么样？” 　　克兰在两人谨慎但好奇心已经爆炸的目光里，谨慎地投出神圣但其实左右不了结果的一票，“赶紧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一小撮。 　　一大撮。 　　一小把。 　　一大把。 　　从神奇种子升级为神奇小黄芽的暖乌松，仿佛一顿三海碗还吃不饱的发育期青少年，来者不拒，撒多少肥料吃多少，像是开了特效一样蹭蹭往上长，不一会就长成了三指粗、一米多高的小树干。 　　它积极明显的茁壮成长极大地鼓舞了在场三人，“新手父母”特有的谨慎逐渐被甩到脑后，哺育二胎一般的随意逐渐占了上风，席云嫌效率不够，索性把仓库里那口装满肥料的大缸搬了出来，秦自行和克兰也不用手了，一人跟她讨了一个大瓢，闭眼舀了洒，洒了舀。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肥料不仅撒土里有效，摸树上也管用，土里树上同时吸收，孩子吃得更加好，于是这场热火朝天的施肥行动进一步演变，成了生腌暖乌松。 　　三人一树，六只手一树干，沙沙沙沙，灰白色的粉尘洋洋洒 　　洒，朦胧得堪比沙暴现场。 　　场面沦落得相当难评。 　　不管怎么样，孩子相当争气，很快就长成了一人高。 　　秦自行用沾满了神秘肥料的手，捋了一把暖乌松的主干，提出了没有经验的疑问，“孩它妈们，孩子本来该是什么样的？它有五分钟不往上抽条了。” 　　他拖起一条长得快要坠地的枝条，发表观点，“想当时，它还是那么可爱的一条小黄芽，怎么就长成了这样呢？像沾了水的猫尾巴，怪不好看的。” 　　“不好看也就算了，孩子健康就好，但你看这孩子，现在可着劲横向发展，长了这么一堆……”秦自行操心地絮絮叨叨，展示性地将暖乌松的所有枝条拢在了一起。 　　三指粗的树，长的枝条之多，连一个成年男人张开双手都环不住。 　　他松了手，心疼地在主干弯曲得最明显的地方拍了拍，“你们看，太重了，孩子的背都驼了。” 　　最后，老父亲一般忧愁地反省起来，“你们说，我们的培养方法是不是有问题？孩子是不是养得太急？” 　　他的戏多是多了点，但说得不无道理。 　　好好的暖乌松，明明名字里都带了个“松”字，却非要学着隔壁老柳长，只长枝条不壮主干，再按这个趋势下去，枝条很快就会把主干拦腰压断了。 　　可要说是施肥过量吧，系统却一直没有提醒。 　　想到基地对阳光储存器陡增的需求量，又一想暖乌松正常10年才能产脂的生长期，有这么一条现成的捷径摆在面前，席云有些等不及。 　　她仗着自己手里还有一颗种子，决定进一步试探暖乌松吸收肥料的底线，“再放一些，不过小心一点。” 　　粗放的手法再次谨慎起来，一点，又一点。 　　蓦地。 　　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土黄色的暖乌松迅速发黑、干枯了起来。 　　席云脸色一变，一边动手一边招呼同伴，“快！赶紧把地表残留的肥料扒开，它快被烧死了！” 　　她的话音未落，秦自行已经动手扒拉起了肥料。 　　“等等。” 　　克兰拦住了他们。 　　两人奇怪地回头看他。 　　却见他紧盯着暖乌松，呼吸莫名急促，随后，以两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转身往肥料缸里舀了满满一瓢，冲到暖乌松近前，兜头洒了下去！ 　　本已半枯的暖乌松当场枯死！ 　　树干彻底失去了光泽，成了毫无水分的黑黄色，原本湿尾巴一般的枝条更是枯黑发脆，在重力和风力的作用下，黑色煤渣样的碎末从上面簌簌地落下。 　　“啊这……”秦自行挽留似地抬起手。 　　克兰手里还拿着木瓢，“我……我刚才突然有种直觉……我以为是我想不起来的记忆……我以为它……” 　　他的视线板直地卡在枯树干皱的纹理之间，观察不出哪怕一丝生机。 　　一腔冲动彻底冷却了下来。 　　克兰懊丧不已，拿木瓢狠狠敲自己脑袋，“哎！” 　　“别拿自己出气。”席云拦住他，“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 　　【植物详情 　　名称：暖乌松的幼苗 　　详情：？？？ 　　作用：？？？】 　　“还能挽回？！”克兰猛地抬头，一副只要席云发话，他万死不辞的模样。 　　“既然原因是咱们肥料放多了。”秦自行从“丧子”之痛中重新振作，凑了个脑袋过来，“要不多加点水稀释一下？” 　　极为惭愧的克兰：“马上！” 　　马还没被上，他已经哐地往土里倒了一缸水。 　　【植物详情 　　名称：暖乌松的幼苗 　　详情：？？ 　　作用：？？】 　　少了的那个问号像极了幼苗少了的一口气。 　　席云：“……那水早就冷了……” 　　已经看开的秦自行出现在几米开外：“来吧，我挖好洞了，我们种二娃吧。” 　　话音才落，植物详情再次突变。 　　【名称：暖乌松的口口 　　详情：？ 　　作用：？】 　　席云：“……” 　　看来孩她爸的放弃给了孩子相当沉重的打击。 　　再这样下去，她怀疑这株幼苗要死不瞑目。 　　她冷静地叹了口气，朝树干伸出手。 　　既然如此，她今日份的合成实验还没有做，不如趁它还没有彻底碎成渣，或许能合成出比较有用的东西…… 　　迎面吹来一阵不小的风。 　　枝条上的碎渣犹如漫天黑雪，低级核晶的光线斜斜照下，打出了大片大片的冷调光。 　　这本该是了无生机的画面，席云却好像在光与光的间隙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丝丝暖意。 　　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拂过，痒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她听到克兰傻傻地问了一句。 　　一把毛茸茸的东西被他抓到手里，金色的，细软的。 　　与此同时，某根枯脆的枝条像是受到了外力，不自然地朝克兰的方向扭了过去。 　　如此一动，枝条抖得厉害，累赘的碎渣在力的作用下彻底掉落。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枝条修长慵懒地展开了自己真正的身形，仿佛一根柔而韧长的羽轴，附着在其两侧的小绒球朝两边抖开，悠悠地掀起一片金发般的、带着暖意的波浪—— 　　和被克兰攥在手上的那束金色绒线一模一样。 　　只是没有外力作用，更舒展，更飘逸，更自然。 　　克兰怔怔地松了手。 　　那束丝线便归回原位，与其根部相连的枝条左右弹了弹，在空中飘飘悠悠地晃了几晃，好似某种高贵禽类的修长尾翎。 　　这么一会的功夫，不少枝条也出现了同样的变化，尾翎般飘飘扬扬，整株暖乌松的视觉重心不断上抬。 　　突然，只听“咔”地一声。 　　暖乌松近乎80度弯曲的主干有了明显的回弹，形体的变化导致黑黄色的树皮自发裂开，成片成片地剥落下来，露出了一道又一道细腻润泽的黄。 　　所有枝条都变成尾翎样的时候，主干也恢复了笔直的身形。 　　系统中的详情再变。 　　名称里乱码一样的核心词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准确明晰的详情描述。 　　【名称：暖乌松（雄株）】 　　黑色碎渣在地上铺出了厚厚的一层毯。 　　又一阵强风吹过，新生树木松软轻盈的枝叶被吹到一侧，主干微微侧弯，仿佛一匹刚浴火重生、朝空中长望的素色凤凰。 第173章 　　【植物详情 　　名称：暖乌松（雄株） 　　植物状况：生长期 　　备注：这大概是世上长得最突飞猛进的一棵暖乌松了，如果植物有意识，它应该会很骄傲】 　　席云：…… 　　系统你在替它脑补什么劲？ 　　“席云，你看！”秦自行两人招呼她。 　　席云抬头一看，只见他们把手伸到暖乌松的枝叶中间，做出了拍皮球一样的动作。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法？ 　　席云凑过去学他们，发现每片羽毛般的枝叶表面，都存在着十分微弱的气流，如果下压的冲力足够，就能感觉到一股较为明显的阻力。 　　这是什么原理？ 　　“我遇到过存在类似现象的植物，让我来告诉你们吧！”秦自行作高深状，“植物其实跟人一样也要呼吸，只是呼出的气体量很少，所以一般我们不会有明显的感觉，但是因为有的植物枝叶或者枝干的结构特殊，呼出来的气流有规律地汇聚起来，所以能被人类感受到，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摸到的，就是它呼出的气流。” 　　席云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问道：“那为什么下压会有阻力。” 　　秦自行略一思考，大手一挥，“这就跟人鼻子堵了就想拼命擤好通气一样，大概是我们压住了它的一部分‘鼻孔’吧。” 　　克兰默默收回手，“我忽然觉得好有罪恶感。” 　　席云：“……”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树，不是鲸鱼。 　　席云：“我看刚才的肥料都被吸收干净了，这树现在状态看着很健康，继续施肥试试？” 　　秦自行和克兰自然同意。 　　生长期的暖乌松相比于幼苗期，对土壤表面肥料的吸收效率下降了不少，但枝干的吸收效率反而变高了，且吸收肥料的部位位置越高，吸收效果越好，简直就像在暗示席云几人：我懒得从根部慢慢吸营养了，赶紧把营养往我上半身泼。 　　发现了这个规律，三人顺势而为，不多时，暖乌松无论是高度、繁茂程度还是光滑程度都有了长足的变化。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羽状枝叶表面那层“气流膜”的弹力也随之提高了许多倍，如果手猛拍下去，甚至会被立刻弹开。 　　这个特性被某些人很好地利用了起来。 　　“席云席——云！” 　　秦自行大声呼喊着吸引席云注意。 　　只见他一个冲刺，鱼跃似的跳进暖乌松的羽状叶中，落脚点正好是其中的一片。 　　羽状叶气流膜的作用没有让他失望，很快把他整个人弹了起来，由于叶子底部并没有如表面一样存在气流膜，所以秦自行炮弹一样地顶开了上方的叶子，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坠了下来，掉到某片叶子上，再被那片叶子的气流膜弹了上去。 　　因此，他的落点一次比一次高，几乎是Duang～Duang～Duang了好几下，就蹦到了已经有四层楼高的暖乌松树顶。 　　席云：…… 　　很好，暖乌松已经从鲸鱼进化成了蹦床。 　　但不得不说，秦自行这一发现解决了爬树问题——暖乌松主干越来越光滑，不好着力；分枝又太细，不适合攀爬，随着它不断拔高，几人已经很难在不使用能量启动作战服推进装置的前提下，给暖乌松上方的枝干施肥了。 　　更不得不说的是，这种又省力又刺激的新型爬树方式相当有魅力。 　　几分钟后，暖乌松的枝叶里多了三个跳跳人，一个跳得比一个高。 　　半小时后，有眼尖的基地居民戳了戳同伴，“你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他的同伴是一位普鲁图人（污染源），视力好得可以看清几十甚至几百公里外的东西，这人闻言，朝那个方向定睛看去。 　　只见远方，在他记忆里本该是荒石地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棵浅黄色的参天大树。 　　这棵树不似地球的普通树种，即使长到了这样的高度，直径也仍有限，目测最宽不超过二十公分；它的纹理并不粗糙，枝干光滑得堪比玛瑙；羽毛一样的枝叶繁密而不沉重，蓬松而柔软，每一片都至少有一米长、二十厘米宽，稍有风吹从草动，就绒呼呼地飘扬起来。 　　“好漂亮！”最先发现暖乌松的基地居民其实只看得到浅浅的一片黄，听完同伴的描述，眼睛一亮，“肯定又是席云的手笔，走走走，我们过去看。” 　　这段时间基地各种平地起高楼，大家从一开始的震惊激动，到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哦不，也不能说见怪不怪。 　　只是反应从“天啊，她是怎么做到的”变成了“天啊，又有好玩的东西了，赶紧去围观。” 　　“等等。”同伴拉住他，“它的叶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蹦来蹦去。” 　　“啊？什么东西？蹦？”居民摸不着头脑，“跳蚤？” 　　同伴进一步凝神，“不是，我看出来了，是三个人。” 　　“准确地说，是三个蹦得笔直的人。” 　　“什么？蹦得笔直？僵尸？”吃瓜居民愈发茫然。 　　“不，他们手里好像还抱着什么，每朝上蹦一下，就往外洒一下……唔，有个人跳到最高了，他洒的这一下有点多，我看清楚了，像是一把灰。” 　　“哈？灰？什么灰？骨灰？” 　　吃瓜居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个东西。 　　“哦哦哦，这次有人正面对过来了，我看清脸了！是席云他们！” 　　有路人经过，随便听了一耳朵，非常流畅地把关键词组成了句，满脸震惊，“什么？席云他们变成了僵尸在树里扬骨灰？” 　　第二个路人努力把信息消化成自己可以理解的样子，“啊？发生什么事了？席云他们为了驱魔模仿僵尸在树里扬骨灰？谁的骨灰？” 　　第三个路人，“不是吧？真的假的？席云他们为了祭奠亡灵让亡灵附身并在树里扬联邦人的骨灰？” 　　第四个路人，“我的天，我就说那里怎么突然长了一棵一看就很高贵的树，还想去看看呢，原来是席云他们在举行仪式祭奠亡灵，亡灵大受感动所以显灵了吗？” 　　“神树啊。” 　　“神树啊！” 　　…… 　　且不提莫名其妙的谣言又多了，也不提大家生怕打扰席云的神圣仪式，一致决定不凑这个热闹，还了席云短期的清净，对新的传说一无所知的席云，现在相当满意。 　　【植物详情 　　名称：暖乌松（雄株） 　　植物状况：产脂期】 　　终于可以取暖乌松脂了。 　　席云拿出了【高级松脂提取器】。 　　【物品详情 　　名称：高级松脂提取器 　　品质：普通 　　耐久：50年/50年 　　作用：高效提取松脂，可随时停止提取 　　备注：您是环保主义者吗？您迫切需要松脂吗？身为环保主义者的您担心提取松脂会伤害到可怜的松树吗？您是否两相为难？您是否难狠心肠？不要担心，高级松脂提取器为您解决困境，只需一插一拧，松脂汩汩不停，松树屹立长安。】 　　别看名字那么高级，备注说得那么好听，提取器本身长得像最最典型的水龙头，而且塑料质感相当的重。 　　席云根据使用说明，把“水龙头”取脂口一端的“塑料”小盖旋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塑料质感同样很重的圆锥体结构。 　　怎么觉得一掰就断的样子。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小心地把圆锥体尖端对准了暖乌松，还没怎么用力，那圆锥体就轻松地刺破了暖乌松的表皮，牢牢地嵌了进去。 　　现在从外观看，就像暖乌松上装了个塑料水龙头一样。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容器，挂到提取器上，并尝试着拧开了提取器的开关。 　　最开始的几秒，什么东西都没有，慢慢地，提取器出脂口下方悬了一个小泡，小泡扑哧破掉，一点浓稠程度跟蜂蜜差不多的淡红色液体从半圆状慢慢坠成了水滴状，最后聚满了一滴，噗通一下滴到了容器底部。 　　之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终于可以自产暖乌松脂了！ 　　基地暖乌松脂的储量终于能够宽裕起来了！ 　　她终于不用扣扣搜搜，可以拿暖乌松脂做更多的东西了！ 　　席云兴奋地蹦了起来，暖乌松松软的羽状叶轻轻地托住了她，小幅度下弯后，把她高高地抛向了天空。 　　秦自行和克兰见状，相视一笑，也跟着她一起蹦跶了起来。 　　三人庆祝似的蹦哒了好一会，不无疲倦地回到了地面，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挨在树边犯懒歇气。 　　“不是说还有另一颗种子。”秦自行看到自己之前挖出来的坑，“反正坑都挖好了，要不要顺便也种了？” 　　席云想了想松脂采集的速度，“也行。” 　　“反正现在也有经验了，说不定运气好，能种出一棵雌株呢？” 　　暖乌松是雌雄异株的树木，如果有雌株，就有结果的可能，能结果，就有更多暖乌松，到时候基地就真的实现松脂自由了。 　　克兰一听，也不歇了，跟席云要了种子，立刻起来干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育苗驾轻就熟，很快又到了施肥环节。 　　席云还懒得起来，只伸长脖子看了眼缸里剩下的肥料量，心算了一下刚才总共用了多少肥料，嘟哝了一句，“还要再补一点。” 　　她把手搭到缸里，又从仓库里搬出来一些，“这样应该差不多就够了。” 　　“好！” 　　克兰积极响应，单手一拎，随便一下就把整个大缸拎了起来。 　　真有力气。 　　这一缸分量不小，她要达成这个效果，估计得用上怪力技能。 　　嗯？ 　　等下。 　　拎 　　大缸做什么？ 　　两边距离又不远，用瓢舀不就行了？ 　　席云意识到不对，就听秦自行喊了一句“别”，二人尔康手伸了一半，克兰已经风风火火地把那一缸肥料都扣到了刚填好的坑上，拿起了大缸，在坟包一样盖住土地的肥料堆还没被风吹散之前，哗啦啦地往上头浇了一吨沸水。 　　坟包，阿不，肥料堆顿时被和成了灰色泥浆，淅淅沥沥地渗进了地表。 　　席云：“……” 　　秦自行：“……” 　　克兰干脆利落地拍了拍手，为自己的效率感到十分满意，回头发现他们目瞪口呆，不是很明白，“怎么了吗？” 　　席云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秦自行的肩膀，“这倒霉孩子到底怎么在战场里混到现在的？” 　　秦自行认真思考了一会，“大概是因为不管他有多冲动，总是能实现搞死敌人的究极结果吧。” 　　席云竟觉得他的分析好有道理。 　　克兰觉得很没有道理，努力解释，“到底怎么了吗？我这次没有冲动啊，暖乌松能吸收的肥料不是几乎没有上限吗？那与其等它长出来了我们再费劲施肥，不如现在一步到位，这不对吗？……水……水我也用开水了！还有哪里做错了吗？” 　　逻辑相当通顺，要素也都齐全。 　　只有一个问题。 　　席云突然觉得秦自行也不容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刚才有80%的肥料都是在暖乌松枯死重生后才加的？” 　　克兰懵懂地看着她。 　　席云循循善诱，“你说连芽都还没冒出来的暖乌松，吸收的肥量跟成长期的暖乌松一样吗？它会不会提前枯死？它都没发芽，提前枯死还能重生蜕变吗？” 　　在新的事实出现之前，谁都不知道这个答案。 　　克兰灌这一下可能没问题，也可能有问题。 　　克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去拨拉地上残留的肥料泥浆。 　　可是那么厚重一片的泥浆…… 　　不见了。 　　“怎么办？”克兰脸都垮下来了，“好像都被吸收进去了。” 　　“哈？”席云这下也意外了。 　　刚才那棵暖乌松的吸收速度也没这么快吧？ 　　她和秦自行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走到新坑前面，伸手戳一戳，摸一摸，确认了克兰说的事实。 　　那还能咋地。 　　在系统的定义里，种子和植物不一样，属于物品，一旦离开仓库离开席云，席云就没法再查看它的详情了。 　　总不能现在把土挖开，再去摸一把让系统识别一下吧？ 　　等着吧。 　　三人姿态各异地围成了一圈。 　　“现在过去多久了？”席云问。 　　“按照大娃的经验，这会应该长出小树枝了。”秦自行打了个呵欠，回答。 　　“要不我拿沸水再稀释一下？”克兰第三次请教他们的意见。 　　“先不了。”这次席云没有同意，“现在土地的湿度太高了，我怕回头种子没被烧死，被泡烂了。” 　　克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三人也无心干别的事情，就姿势百变地守着一直没破土的“二娃”。 　　“我越看这孩子越觉得漂亮。”秦自行躺在地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晃，看着暖乌松不断曳动的枝叶，没话找话，“你母星肯定很漂亮。” 　　他这话是冲着克兰说的。 　　“我也觉得。”席云拿手当取景框，“随便拍个照都好看。” 　　克兰还笔直地坐在坑边，全神贯注地等着第二棵暖乌松冒芽，闻言只轻轻地应了声“嗯”。 　　“别看了，看不出花来。”席云伸手拉了下他，“木已成舟，该长出来就会长出来，别纠结了。” 　　“你不生气吗？”克兰相当自责。 　　“这有什么。你以为我生气啦？刚才就是随口吐槽一下而已。”席云没把这事放心上，“没有你的精神力和直觉，我就算有培育方法也种不出暖乌松。” 　　“特别是你那一下直觉，要不是你当机立断地又灌了一批肥料下去，按我和秦自行的思路走，还把肥料扒拉出来，那暖乌松枯死的速度肯定会慢很多，我们会以为施肥过量的问题不可逆转，再过一段时间见这棵树状态越来越差，最终枯死，肯定会出手把树砍了，等不到它蜕变重生。” 　　“别安慰我了，那是运气好，可如果不是我，现在基地都有第二棵暖乌松了。”克兰垂头丧气，“我知道我脾气太急了，可是老改不过来。” 　　“没安慰你，讲事实而已。你的急脾气又不是没给我们带来过好处。”席云摆了摆手，“总不能拿了好处眉开眼笑，一出问题就把它往死里嫌弃吧。” 　　“是这么个理。”秦自行优哉游哉地表示赞同，补充的论点却根本不在一个思路上，“都是第一次当人，别那么严格要求自己拉。” 　　思路清奇。 　　“总而言之。”席云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在身边的土地上拍了拍，招呼克兰，“来，别傻坐着了，一起来看风景，很舒服的。” 　　她说的没有错。 　　也不知道是因为暖乌松那淡黄色的色泽十分温馨，还是羽状枝叶轮廓相当柔和，亦或是清风造就律动舒缓而优雅，视线在随着枝叶摇曳的过程中，心就慢慢地平和下来了。 　　哪儿也不用去。 　　哪儿也不急着去。 　　就在这里。 　　安全、舒适、惬意地看风景。 　　没有怪物，没有坏人，甚至没有蚊虫。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血液在血管里缓缓地流，紧绷的神经和肌肉都不自觉地放松，每一个细胞都懒懒地瘫软了，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这一刻的时空最最温柔的拥抱。 　　三人陆陆续续地睡了过去。 　　席云再醒来的时候，是被秦自行晃醒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克兰激动得通红的脸，“活了！活了！发芽了！” 　　“不，不止发芽，在长高。”秦自行兴奋地喊道。 　　刚睡醒的惺忪一扫而净，她麻溜地爬起来。 　　就她爬起的功夫，第二棵暖乌松的存在感已经不容忽视了，细细的主干又高又长，生长速度之快，就连抽条声都格外清晰。 　　一米、两米、三米…… 　　秦自行越来越明显地向后仰着脖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孩它妈们，二娃怎么只长个儿不长肉？” 　　可不是吗？ 　　一根光杆司令直冲云霄，上面半根枝条都没有。 　　席云：“……” 　　她收回摸树的手（因为树抽条太快，作战服的手套甚至被磨出了白痕），看了眼系统刚识别出来的情况。 　　【植物详情 　　名称：暖乌松的幼苗 　　详情：？？？ 　　作用：？？？】 　　似曾相识的描述，完全陌生的状况。 　　这要她怎么回答？ 　　克兰动态视力比较好，犹豫地指了下枝干上不规则分布的小凸起，“那些是不是长不出来的枝条？” 　　秦自行惊慌失措，“所以二娃是个秃头？” 　　三人陷入了沉默。 　　养娃好累，状况好多。 　　“说起来。”秦自行忽然找到了盲点，“为什么老半天了一直都是我们三个外行在种树？” 　　他向席云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不找安德鲁来着？” 　　“因为赶尽杀绝法。”席云沉默了一下，说。 　　种树这种事情，席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身为农业专家的安德鲁。 　　然而，听到暖乌松的培育方法后，安德鲁缓了很久，十分谨慎地开了口：“这种方法闻所未闻，理论上被火烧了之后种子的物理和化学性状都会发生根本变化，而且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这之后把灰烬和尾羽埋在土里，理论上来说并无法凭空产生生命，即便可以，再辅以沸水的话，理论上说……” 　　站在专业的角度，他觉得培育细节里每一步都匪夷所思，但又因为提出这个方法的是席云，他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两种坚定的世界观相互碰撞，大脑CPU差点烧干，SAN值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下降。 　　席云看得胆战心惊，不敢再拿这事找他。 　　“不过……”停止回忆，席云看了看已经种成了的暖乌松，又看了看明显出了问题的暖乌松，“既然已经种出来了，长得也还算一棵树，现在应该多多少少涉及到正常的农业知识了吧？” 　　克兰会意，“我这就去请专家过来！” 　　他借走了席云的磁悬浮摩托，风驰电掣地开走了。 　　一分钟后。 　　二话不说赶来现场的安德鲁仰着头，看着已经长到两层楼高还在继续往上长的树，头顶无形地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三位外行热情地把他拉到第一棵暖乌松面前，客客气气地解释了前因后果，并殷切地询问专家要怎么才能把二号暖乌松掰回正轨。 　　安德鲁眼神呆滞，“理论上说，从你们扣了一缸神秘肥料开始……” 　　这树就活不成了。 　　但事实就是，这树不仅活了，还在疯魔积极地上演节节高。 　　天生精神防御力极高、没有多少装备都能在核心污染区苟活三十年的安农星人安德鲁，大脑CPU又开始剧烈干烧—— 　　SAN值：-1 　　SAN值：-1 　　SAN值：-10 　　…… 　　得，还带断崖式下跌的。 　　席云赶紧把安德鲁送回了正常田地。 　　一通兵荒马乱，三人回到原点。 　　席云试图找出事情积极的一面，“往好处想，我们要的是松脂不是它的枝叶，长不长叶子问题也不大。” 　　另外二人齐齐点头。 　　大家恢复镇定，坐下来等二娃长成。 　　三分钟后。 　　“怎么还没有变。”克兰焦虑得直抖腿，“大娃还没他高的时候就变了。” 　　秦自行还算冷静，“你想，它长叶子的能量都拿来长高了，再长点才变也正常。” 　　另外二人深觉有理。 　　十分钟后。 　　暖乌松还在往上长。 　　三人望得脖子都酸了，齐齐躺平望天。 　　“它已经比大娃还高了，大娃在它这个高度都开始打工挣钱了。”秦自行喃喃。 　　席云则看着系统详情，眼神麻木，“都这么高了竟然还是幼苗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植物界巨婴？ 　　克兰愁得脸皱成一团，“是不是一定要枯死一次才算脱离了幼苗期？” 　　“那它什么时候死呢？” 　　“是啊什么时候死呢？” 　　“怎 　　么才能快点死呢？” 　　三人的心理逐渐变态。 　　半小时后。 　　全基地的人都知道基地多了根土黄色的、不断上探的长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大圣爷的金箍棒？”居民A如是猜想。 　　“科学点，要我说这应该是席云新建的高科技天线。”居民B提出异议。 　　“地球又不是电视机，要天线干什么？这肯定是通天塔！”居民C表示道，“以后我们出门连飞船都不用坐，坐个电梯哗地一下就上月球了。” 　　“醒醒吧你老古董，现在哪还有月球。再说这已经是星际时代了，还要什么通天塔，瞬间传输装置不比那玩意香？我说那一定是能毁灭宇宙的超级武器！” 　　…… 　　三小时后。 　　两株暖乌松的周围围满了吃瓜群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席云不得不蹦到第一棵暖乌松的树顶，澄清一切谣言，“是的……它们都是树……不，它们都只是树……品种……都是暖乌松……只是这棵长得稍微高了一点……” 　　五小时后。 　　席云家，饭桌。 　　又一声门响。 　　席海的视线“biu”地一下，扎到秦自行身上。 　　身为食客的秦自行在安娜幸灾乐祸的眼神里，自觉而机械地放下碗筷，机械地来到门口，机械地打开门，机械地回答：“那真的只是树，不长叶子也是树，长得像玛瑙也是树，长得不像它隔壁的同胞也是树，长得大家都看不到树顶了也是树，这一小时离谱地长了几千米还有越长越快的趋势也还是树，它再怎么无法用科学解释它也只是一棵树。” 　　“什么？世上不可能有长得这么迅速且无限生长还秃头的树？”秦自行条件反射地反问，颤悠悠地抬起手，朝暖乌松的方向指了过去。 　　“这样的树明明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长着，你是瞎吗！” 　　砰地一下。 　　他关上了门。 　　营业完毕，收工吃饭。 　　“所以……”席云对着席海很不好看的脸色，有理有据地继续找补，“这也是我让秦自行到咱们家蹭饭的原因之一。” 　　席海：“……” 　　秦自行：“……” 　　他埋头扒饭，把喷香的饭菜和“要不我拿个喇叭把回答录下来吧”的提议一起吞回了肚子里。 　　做人，要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不要什么工作都交给机器做。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好吃的饭菜吃。 　　徐蓉蓉笑眯眯地给他舀了口汤。 　　席海用视线凌迟了秦自行无数遍，终于不容置疑地一锤定音，“以后你洗菜洗碗。” 　　在席家蹭饭以来一直主动洗碗的安娜乐了。 　　她是不好意思白白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但这个别人肯定不包括给她挖了那么多年坑的秦自行。 　　暖乌松二号是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停止拔高的，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以及……一个更坏的消息。 　　好消息一是，它终于横向发展且进入了所谓的生长期，并在短短几分钟内又进入了席云翘首以盼的产脂期。 　　二是，它是一棵雌树。 　　这或许解答了它的生长模式和另一棵暖乌松不太一样的原因。 　　坏消息是，这株暖乌松所谓的横向发展，就是原本附着在树干上的、按理该是枝条的小凸起，长成了一根又一根扎人的倒刺，粗糙的面积加大，以至于它枝干上原本还值得称道的玛瑙光泽也暗淡了不少。 　　什么漂亮神奇的羽状枝叶拉，光滑细腻的表面拉，全都成了浮云。 　　用秦自行的话来说，就是娃它彻底长残了。 　　至于更坏的消息…… 　　【中级防御工程温馨提醒：您的植物暖乌松（雌株）捅破了您的防护罩，请尽快修复】 　　席云：…… 　　真捅破天了。 第174章 　　外太空，3号基地。 　　席云一共拥有三个基地，一个是冷冻舱所在的地洞，一个是地表的2号家园，还有一个，选址出现过变化。 　　最开始3号基地的选址，是当初为了对抗五号，以席海的地盘（也就是席云以前的家）为原点建立的。 　　但后来全球净化，2号家园作为功能最齐全的基地，范围扩展到了全球，席云也就把3号并入了2号。 　　到了打莱曼的时候，为了对废舰堆使用只适配基地的防护罩，席云便在这里建了新的3号基地，打完战后也没有回收。 　　她的设想里，3号基地可以作为哨站一样的存在。 　　当然，以目前的形势，还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这附近残留了不少上次战斗的痕迹，其中不乏一些体积适中、饱含价值矿物的陨石碎块，以及还有回收价值的战舰零件。 　　这也是秦自行把大卫和纳亚两兄弟丢出来的原因之一。 　　此时，3号基地旁边，两兄弟驾驶的1号战舰安静蛰伏。 　　不多时。 　　战舰底部，三柄炮筒的炮口微微发亮，一阵无声的蓄力后，三枚特制炮弹略有先后地打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三道不规则的弧线后，分秒不差地撞在了一起。 　　无形的冲击波荡然扫开，周围零散的陨石和舰体零件以轰击落点为核心，震荡着向外飞出，只是一秒后，它们的身形略一凝固，随后像是受到什么拉力一样，猛地往里一收，凭空消失了。 　　就像是被什么看不到边界的黑洞吞噬了。 　　“耶！大成功！”战舰内，两兄弟击掌庆祝。 　　他们刚刚研发出了【空间碎裂炮】。 　　这东西名字听着中二是中二，实则放在联邦，是科技突破的存在。 　　这个武器是两兄弟亲身体验了席海的空间穿越技能后，琢磨了很久技能原理才做出来的，虽然无法做到像席海那样的空间穿越，但的确能以较少的能源消耗，打破固定范围的空间，做到在不影响己方的前提下，实现对敌军的打击和战线临时封锁。 　　其中，光是“能源消耗”、“控制打击范围”这两条，就是空间类破坏性武器老大难的两大瓶颈。 　　“天才！”大卫说。 　　“大聪明！”纳亚说。 　　“哥你可真牛逼，能从Ocean的空间技能里找到灵感。” 　　“弟你才是真厉害，居然糅合几个空间理论写出可操作的算法。” 　　“没有你我哪来的算法基础。” 　　“没有你咱们这个[空间碎裂炮]怎么能实现。” 　　…… 　　两兄弟对着彼此就是一顿有来有往的商业猛夸，越说越畅快，最后凑一起“哈哈哈哈哈”地豪笑不停。 　　“等回地球一定要在大家面前炫一炫！” 　　“炫！可劲炫！”纳亚一拍大腿，说到地球他就想起了一个事，“对了，咱们收集了多少陨石来着。” 　　“我看看！”大卫看了眼仓库数据，“1000吨！” 　　“啊哈哈哈哈，好多！” 　　“可不是，肯定够将军下的指标了，是多少来着？一天200？” 　　“对！现在才过去几天啊。” 　　“我看看，才8天！” 　　“啊哈哈哈……哈？” 　　两兄弟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已经8天了吗？”大卫难以置信。 　　“已经8天了。”纳亚窒息地接受了现实。 　　“不方不方。”大卫随手把摆在驾驶扶手的空碗放到了地上，“现在搞，按我两的效率，很快的。” 　　“你说得对！”纳亚回到自己的驾驶位，把上面的脏盘子拿到一边，“搞搞搞，马上搞。” 　　两兄弟重振旗鼓，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却发现…… 　　附近的陨石和零件都被他们祸祸的差不多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 　　“只能开远点了。”大卫长叹一口气，“我记得前面那一带也有一点陨石。” 　　纳亚满脸绝望，“可我们带上舰的吃的都吃完了，现在只剩能量棒了。” 　　二人再次沉默。 　　“你说现在去求将军还来得及吗？” 　　“求席云吧……这种事她估计比将军好说话……” 　　两人重振精神，在驾驶 　　厅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土电话。 　　席云那边过了好一会才接通，背景相当嘈杂，人声鼎沸的样子。 　　纳亚愣了一下，“老大？” 　　“什么事？”她那边好像很忙。 　　大卫凑头过来，“我们想……” 　　话没说完，他眼角余光看到战舰弹出预警，心头一跳，眼疾手快地将战舰猛地往上一拉，使之猛地后翻一百六十度，同时朝外位移。 　　驾驶厅内部顿时化身滚筒洗衣机，毫无防备的纳亚得亏扣了安全带，饶是如此，他手里的土电话还是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舰外，一道淡黄色的疾影贴着大卫险险扩大的防护罩，“咻”地蹭了过去。 　　几秒后，1号战舰斜上方，一个无形的黑洞缓缓打开。 　　大卫后背冷汗未干地操纵战舰远离那玩意，纳亚则手脚并用地爬上驾驶厅天花板，把卡在上面的土电话拔了出来。 　　“老大……我们刚被一个……一根奇怪的长棍袭击了。”他看着舰外的情况，如临大敌地汇报道。 　　地球。 　　土电话另一头的席云：“……” 　　不久前，第一棵暖乌松的羽状枝叶在风力的作用下，飘飘袅袅地朝才进入成长期不久的第二棵暖乌松歪去，被后者主干上的倒钩牢牢挂住。 　　硬要形容的话，那场面大概就像是……金发美女惬意地在草地上打滚，却不小心往头发上沾到了鬼针草的草籽，想要把草籽摘下来，却发现头发被草籽越缠越死、越缠越多的惨剧吧。 　　在场几人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暖乌松雄株的羽状枝叶挂到雌株的倒钩上，前者漂亮的色泽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而好不容易停止生长的后者又开始一飚千里。 　　就在这时，席云听到了让她相当震惊的消息。 　　【您的植物暖乌松（雌株）已完成了授粉】 　　席云：？ 　　紧接着，纳亚他们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同时，系统有了新的提醒。 　　【您的植物暖乌松（雌株）在外太空捅出了一个虫洞】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虫洞欢乐游 　　任务描述：天下奇闻！您培养的植物竟然制造了一个小型虫洞，相信这是您有心为之的又一创举！您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伟大领袖！该虫洞当前处于稳定期，正是携伴同游，尽情探索的大好时机！ 　　任务奖励：影响力＋1，专属任务称号：离奇探险家】 　　【是否接受该任务？】 　　席云：？？ 　　什么东西？ 　　怎么就长到大卫他们跟前去了？还捅出虫洞？ 　　虫洞是一株植物就可以随便捅出来的东西吗？？？ 　　还有系统你为了阴阳怪气特地发个奖励一言难尽的任务也是够了！ 　　影响力＋1？ 　　看看这是系统任务该说的话吗？ 　　【您的植物暖乌松（雌株）进入了结果期】 　　【恭喜您种成了暖乌松，环境改造力＋10000】 　　【您的植物暖乌松（雌株）果实已成熟，将于12小时后掉落，请注意采收】 　　眼前，暖乌松雄株已被雌株吸收得一干二净。 　　自诩见过大风大浪却还是惊掉了下巴的席云：？？？ 　　这是什么植物界的母螳螂？ 　　她试图冷静。 　　冷静个大头鬼啊！ 　　这株暖乌松跑到虫洞里结果去了啊！ 　　这他妈让人怎么采收啊！ 　　可是不收不行啊！谁知道这棵不按常理出牌、半个头卡在虫洞另一边的、基地仅剩的最后一棵暖乌松会不会说凉就凉啊？ 　　席云脸上彻底失去了表情，伸手往秦自行和克兰身上点了点，“你，还有你，再叫上安娜、霍金斯。” 　　她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放下的土电话，对着另一头的两兄弟说：“还有你两。” 　　她麻着脸宣布，“紧急开会。” 　　大卫和纳亚还在状况外，“啊？开什么会？” 　　“虫洞一日游攻略会。”席云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记得你们都是从虫洞掉进来的，应该有虫洞游历的经验吧？” 　　众人：？？？ 　　半小时后，新增四名舰员的1号战舰调转航向，笔直地朝暖乌松消失的末端——虫洞，飞了进去。 第175章 　　尽管系统说暖乌松捅破了外太空，整出了虫洞，并在另一头结了果，但从肉眼的视角看，暖乌松的主干就像是长到太空的某个位置后，忽然被巨力拗断了一样，断口参差不齐，偶有变化。 　　毋庸置疑，那就是本来无法由肉眼观测到的虫洞了。 　　虽然在暖乌松的衬托下，虫洞就明晃晃地挂在那，但除了沿着设定航道尽职尽责前行的战舰，没有人说得清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进的虫洞。 　　和席云【大开的脑洞】以及席海的【空间穿越】不同，这两个空间穿梭的技能用起来，就是从这一端穿到另一端，和通过某扇门从这个房间进入那个房间区别不大，上一个房间出去了没有，下一个房间进去了没有，进入下一个房间之前是否要经过隧道，这些都是可以明确感知到的情况，可虫洞穿越的一瞬间，感知像是消失了，又像是纷乱得无法用理智来诠释。 　　说不上难受，但也不会很自在。 　　“难怪你们说虫洞晕眩症名不副实，根本不好用言语形容。”席云喃喃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灵魂出窍般的不切实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开口，也不确定身边的人能不能听到。 　　“刺激吧？哈哈哈哈。” 　　“你两还笑，是不是遇到湍流了，震得我椅子都散了。” 　　“没散，别动！啧，克兰！老娘说你呢没听见？别晃，再晃你那破椅子才真的要散！纳亚你特么乐够没？滚起来，再给他打一剂特效药。” 　　“你知道吗？有人说，之所以会有虫洞眩晕症，是因为身为凡人的我们窥视了魔鬼的视角……” 　　“将军，不对吧？不是说是神的视角吗？” 　　“可你不觉得我这么拿着小灯泡，要说魔鬼的视角更有氛围吗？” 　　“有道理，不过灯泡好像往下巴照更有效果……等等……我再把灯调暗点……。” 　　同伴聒噪的对话传进席云耳里，好像是带了些什么信息，又好像什么信息也没有带，像是大家开口的语序有先有后，又像是大家都在同一秒里发了言，像极了被打翻的调色盘，各色色彩鲜艳分明，又杂乱得毫无秩序。 　　蓦地，一道清晰无比的信息弹了出来。 　　【温馨提醒，商城正在出售限时商品，是否浏览？】 　　席云被虫洞整得晕晕乎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点没点【是】，反正商品描述很快弹了出来。 　　【商品详情 　　名称：精神力增幅卡 　　限时特价：10，0000（原价100，0000） 　　品质：史诗 　　作用：购买即生效，在5分钟内大幅提高您的精神力，无任何副作用 　　距离下架时间还有：00：00：30】 　　这件仅仅上架三十秒的史诗级商品，打了骨折标价十万改造力积分，差不多是席云目前的一半身家有余，还得买了就用毫无保质期可言。 　　问题是好端端的她增幅精神力干什么？ 　　她觉得答案就在嘴边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皱着眉琢磨了好一会，在倒计时变为11秒的时候，才模糊地想到： 　　看这商品出现的时机，难道是针对虫洞眩晕症的？ 　　所以系统是想让她花一半身家买颗晕车药？ 　　大脑发昏不妨碍席云大受震撼，当即点了确认购买。 　　系统想拿限时套路坑她的积分？她是那种看到特价就冲动消费的人吗？ 　　呵。 　　她满意地勾起嘴角。 　　【您已购买了精神力增幅卡（史诗）】 　　席云：？？？ 　　她不是点了【下次再说】吗？ 　　【精神力增幅卡（史诗）正在生效】 　　【剩余生效时间：00：05：00】 　　驾驶厅里似梦非梦的嘈杂声终于有了实感，席云浑噩的大脑终于清醒了过来。 　　像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她身上还透着薄汗，回笼的理智一时半会搞不清状况。 　　放眼望去，大卫和纳亚坐在驾驶位上，比手画脚地嘟哝着意义不明的话语；安娜气场盛大地靠着椅子，眼睛盯着空气里的某个点，听语气，像是在骂着某个人；克兰后背和双手紧贴着座椅，眼神涣散，脸色微微发白。 　　至于坐在她另一边的秦自行…… 　　席云转过头，只见秦自行懒散歪斜地坐着，手支着头，视线微微向下，与其说在发呆，不如说在思考，安分得出奇。 　　像是感受到席云的视线，他稍稍偏了头，眉毛略挑，和她相撞的视线里带了几分意外。 　　席云只跟他对视了一眼，视线就被他身后的事物吸引了过去。 　　战舰驾驶厅的金属墙壁质地好像有了变化，不再坚硬，呈现出果冻一般的质地，颜色也从冷白变成一种带着磨砂质感般的金红。 　　不，不对。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只这一会，变化却更明显了。 　　原来不是墙壁变成了金色，而是变透明了，那磨砂质感的金红色是从外界透进来的。 　　可外面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宇宙吗？ 　　她正纳闷着，却发现不止墙壁，就连靠墙的一些物品，也开始慢慢变得透明。 　　就好像，战舰在被什么一点点渗透一样。 　　席云不自觉皱起眉来。 　　是晕车药有毒，还是他们摊上事了？ 　　咔哒。 　　安全带的解扣声混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放在平时并不明显，此刻却被席云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向声源投去视线，发现克兰笔直地站了起来，朝着斜前方直愣愣地走去。 　　“克兰？”席云喊了他一声。 　　克兰恍若未闻，脚步不停，看那架势，竟是要无视一切路障和墙壁，径自走出战舰之外。 　　可话说回来，路障和墙壁又在哪呢？ 　　没有了。 　　都不见了。 　　战舰和外界融为了一体，他们置身于金红色的世界，正站在…… 　　一片红色的土地上。 　　克兰还在往前走。 　　虽然视觉上战舰已经消失了，但席云很确定，他再走一会，就会跨出战舰覆盖的范围。 　　谁知道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出了战舰会怎么样。 　　席云当机立断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人才站起来，却见克兰加快了脚步。 　　他在快走。 　　他跑起来了。 　　“克兰！”席云一边焦急地喊着，一边朝前追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她身旁掠过，于下一秒攥住了克兰的手臂。 　　秦自行先她一步把人拦下来了。 　　席云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却见秦自行动作一僵，竟是把克兰放开了。 　　失去了阻力，克兰头也不回地朝前方奔去。 　　“哎！”席云三两步赶到秦自行身边，正想问怎么回事，却见克兰的背影出现了变化—— 　　深蓝色的作战服开始褪白，紧身的裁剪变得愈来愈松垮，袖子拉长变宽，在他奔跑间和长至脚踝的衣摆一起飘荡了起来。 　　在他短短几步跑动间，深蓝色的作战服竟然变成了米白色的长袍！ 　　变得还不止作战服。 　　克兰整个人变矮了。 　　不是因为衣服变化带来的视觉效果，也不是因为克兰那夸张竖起的头发平顺了下来，席云很确定，就是人矮了。 　　她甚至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克兰身高减小的具体数字。 　　3.5厘米。 　　这就是精神力得到增幅的效果吗？ 　　想归想，不妨碍她跟秦自行一起往外追，也不妨碍她问话：“你看到了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还在虫洞里。”秦自行说，“那是十多岁的克兰。” 　　席云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是。” 　　“我记得你说你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有伤。” 　　“是。” 　　“他有生命危险？” 　　“不确定。” 　　席云扬起眉，“你觉得这不是纯粹的幻觉？是虫洞还是……” 　　“S级”二字没有说出口，席云停下了脚步。 　　“刚才不确定。”秦自行也停了下来，面色稍缓，为她没来得及问完的问题给出解答，“现在确定了，不是S级。” 　　不远处，赤红如火的红土平原广袤无垠，一名长袍老者站在其间，张开双臂，将奔走而至的克兰拥入怀里，慈祥地摸了摸他柔顺的短发。 　　硕大的恒星在地平线后露了大半张脸，橘色的暖晕将那相拥的一老一少温柔地圈了起来。 　　两人亲近地谈了一小会，可能是克兰说了什么，又可能是察觉到席云和秦自行往这边靠近的动静，老者朝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他的胡须很长很长，微笑在其中若隐若现，沧桑的皱纹中满盛和蔼与友善，“两位来自远空的朋友，感谢你们对克兰的关照，正巧祭典即将开始，不如在我星稍作停留，一起热闹热闹？” 　　无需多余的解释，仅凭克兰的反应和老者将克兰划作自己人的姿态，席云和秦自行心中已有答案呼之欲出。 　　这片红色的土地，恐怕是暖乌松和克兰共同的故乡。 　　无故消失在联邦记录里的赫利星。 第176章 　　克兰只跟席云两人交代了一句，说要准备祭典，就跟着老者匆匆离开了。 　　说是离开，实际上他和老者的身影消失得相当突兀，两人无从反应，相视一眼，默契地决定静观其变。 　　空旷的平原很快热闹了起来，穿着长袍的男男女女人来人往，有的抱着一摞又一摞和长袍一样质地的布料，有的拖着一个又一个色彩斑驳的袋子，还有的扛着一块又一块光滑细腻的石板…… 　　叠成一掌高的布料绕作一圈，围出了中央偌大一片空地，只在正南方留下一道不宽不窄的缺口。 　　缺口往外是一条简易而斑斓的临时通道——马卡龙一样的小石头盒子堆成了一个又一个圆锥形小塔，每个小塔顶端的盒子都开了盖儿，露出其中盛着的各色颜料，玫红、天蓝、靛青……颜色多得叫人眼花缭乱。 　　通道两侧，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很多大人手里都拿着石板，大刀阔斧几下，石板就成了轮廓粗糙的面具。 　　年纪小的孩子在周围哇啦啦地闹腾，大人们不斥不骂，只偶尔喊上一句，小孩儿们便从地上抄起指定的工具，乱糟糟地跑着塞到自家大人怀里，又打打闹闹地跑开了。 　　大人笑着摇了摇头，工具一换，活计不停，手腕翻飞几次，面具便脱去了粗糙的外形，变得 　　精巧了起来。 　　身边的亲朋见状，便从手边拿了根半人高的长杆，往地里一插，把完成品的面具挂了上去。 　　不多时，空地外围便立起了无数石制面具，每家造型各不相同，自然地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 　　“像是某种比赛。”席云观察了好一会，跟秦自行说道，“每一家做的面具数量远超自己人的人数，不像只为了自用……” 　　“是呀。”自称叫悠悠的少女就坐在隔壁，闻言，笑吟吟地插嘴，“哪家做的面具最多，又被最多人选择，哪家就可以拿今年的祭典大奖，一整年都会很骄傲呢。” 　　秦自行表示好奇，“那岂不是哪家家里人多哪家赢？” 　　悠悠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呢？” 　　秦自行一愣，“因为肯定都会选自己家的面具吧？” 　　悠悠愈发疑惑了，“没有强制要求呀？都选自家面具就没意思啦。” 　　她抬手指了指通道另一侧的一片面具群，“阿简家的面具就好漂亮，比我家的设计衬我多了，我等下肯定会去拿。” 　　她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这个天然存在竞争性质的比赛里，奖项角逐不过是顺便为之，找到合心意的面具，尽情享受比赛最本质的乐趣才是重头戏。 　　环顾四周，抱着这样想法并不止悠悠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边干着活，一边四处打量别家的面具，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哎呀他家今年怎么就做这么些……” 　　“妹啊你跑得快，一会帮哥抢一下。” 　　“第一场我一定要拿到那个！” 　　“我决定了，就要他家的……等等，好像她家的也好看……唔，再等等……” 　　…… 　　席云听了一耳朵，多少听出点门道来，“每个人能挑的不止一个面具吗？” 　　“当然可以，你如果同时喜欢很多个，可以多下场换几次，记得在面具挂杆上做记号就行。”悠悠点头，“哦对了还有，要下场换面具的话，只能在每支舞结束之后。” 　　原来一会还有舞会。 　　席云正想着，就听到系统弹起了提示。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舞会女皇 　　任务描述：面具舞会是赫利星祭典最有趣、最让人心情澎湃的环节之一，机会千载难逢，嗨起来吧！相信像您这样优秀的领袖，一定能够凭势不可挡的魅力，成为舞会最受欢迎的女皇。 　　任务要求：受邀/邀请舞伴与您共舞 　　任务奖励：改造力积分*2000/舞伴】 　　【是否接受该任务？】 　　捞一个舞伴就有2000分？ 　　这也太快乐了。 　　席云来了兴趣，问悠悠，“总共有多少支舞啊？” 　　“怎么说得跟上班打卡似的，你乐意跳多少支就跳多少支呀。”悠悠咯咯笑，给他们拿来了一些石板，还附赠自家多余的工具，“长老家的贵客，感兴趣的话，要不你们也来参赛？” 　　席云接过石板，微微一愣。 　　只见系统的识别结果是—— 　　【物品详情 　　名称：？？？ 　　作用：？？？ 　　备注：不可存入系统仓库】 　　忽略难得一板一眼的备注，这还是第一次，系统什么信息都识别不出来。 　　再看工具，也是一样。 　　席云好奇心升到了极点，当即拿着工具雕凿起来。 　　以过往的经验，只要她让物品做出足够大的改变，就有概率把这件物品转变成“席云的XXX”，对物品的掌控程度会上一个台阶，别的不说，最起码系统对物品的描述会变得更加精确。 　　然而，直到工具落到石板的一瞬间，她才发现石板质地出奇的坚硬，别说大刀阔斧了，连在上面留道印子都难，也不知道赫利星人怎么在上面雕出花来的。 　　他们手劲大？ 　　席云略一思索，激活了怪力技能。 　　屡试不灵的怪力技能竟然也做不到刀削豆腐的轻松，她费了点力气，工具才刺破了石板表皮，在上面划出一道半厘米左右的白痕。 　　与此同时，改造力积分出现了将近三位数的变动。 　　只这么一道，用掉了她近一百积分。 　　奇了怪了。 　　要知道，技能【一股超凡的怪力】并非按使用次数扣分，而是按使用时长扣分，虽说已经从初级升级到了中级，使用积分翻了倍，花的也不过是一小时20个改造力积分罢了。 　　她划这么一道，一分钟都用不着，为什么会花掉这么多？ 　　席云揣着纳闷，重新看了眼石板的识别结果。 　　物品名称仍是三个问号，不过字体好像有些模糊。 　　席云眉心微皱，下了狠劲。 　　改造力积分顿时跟城中村的电表似的，个十百位一阵狂跳，待一道两厘米深、半厘米长的划痕成形之时，积分总额赫然减少了834。 　　物品名的问号下浮现出马赛克一般的轮廓，一副要刷新不刷新的样子。 　　但这已经是席云当前能用的最大气力了。 　　她索性打开系统商城，快速浏览了一番，冲着“无所不雕”的效果介绍，买下价值4999积分的技能卡【天才雕刻师】。 　　技能卡激活的一瞬间，席云手上的阻力顿时一轻，工具顺着她的意愿，利落地割出流畅的圆弧。 　　圆弧自下往上，在还有六厘米就将石板一分为二之时，咔地一下卡住了。 　　说好使用时长为5分钟【天才雕刻师】，倒计时竟然一秒归零。 　　好在，石板物品名称终于出现了变动。 　　【名称：叠加态石板 　　作用：？？？】 　　这么高科技的吗？ 　　还有底下的备注也不见了，所以是现在可以放进系统仓库了？ 　　席云琢磨着，下意识伸出拇指，将割开石板产生的碎末抹掉。 　　【物品详情】 　　意料之外，新的物品详情跃至消息顶部，席云略略扫过，为之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指腹。 第177章 　　【名称：反物质纤维 　　作用：可与普通物质发生湮灭反应，产生高能粒子和辐射，从而加速污染能效性质的转变，可用于制作污染逆变器】 　　这其实……并不是她获得的第一份反物质纤维。 　　和莱曼对战那会，俘虏爱丽丝由于莱曼的阴招，在席云舰上自爆精神海，灾难过后，席云发现了几段材料不明的细线。 　　当时场面太乱，信息太多，她没怎么在意，只以为是作战服上的什么纤维，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整理系统消息时，才发现那竟是污染逆变器的关键材料——反物质纤维。 　　至于东西是怎么来的，席云回想当时的场景，猜测可能与当时舰上精神力的剧烈波动有关，但实验做了好几场，也再没有得到第二份反物质纤维。 　　直到今天…… 　　席云视线落到石板上。 　　技能、积分、精神力，使用起来都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材料。 　　这石板是好东西。 　　她当即有了判断。 　　环视四周，不说完整的石板，光是做完面具剩下的边角料都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人给予多余的眼神。 　　发了。 　　她简直就是淘金的掉金山里了。 　　边上，秦自行正在跟悠悠打听些有的没的，“哦，所以是先祭典，后舞会，几人舞都行，反正舞会会持续到最后一个人不跳了为止？那最长的……” 　　话音一顿，眼角余光瞥见席云微微挺了挺腰杆。 　　动作幅度不大，但她一来劲就有这个小习惯。 　　哟，这是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秦自行心念一转，对上悠悠疑惑的眼神，接着往下说：“最长的一次祭典持续了多久？” 　　“十三天好像。” 　　“嘶，不用吃喝拉撒吗？” 　　“要呀，可以轮流嘛。” 　　…… 　　席云还在暗戳戳地拨着小算盘。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些石板本身不可存入仓库，而要把石板转换成可存入仓库的“叠加态”，就需要想办法对石板进行一定程度的加工。 　　如果还用技能【天才雕刻师】，仅仅加工一块石板就需要近五千的积 　　分。 　　贵，太贵了。 　　有什么办法能在少花分的情况下，对这些硬度离谱的石板进行加工呢？ 　　计时类技能容易失控，那消耗型技能呢？ 　　鉴于她手头已经有了一块叠加态石板…… 　　席云灵机一动，又拿了一块石板过来，叠在叠加态石板下方，趁悠悠还在认真听秦自行胡扯，注意力不在这边，使用技能【万物皆可合成】。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5，技能熟练度＋3】 　　【您触发了合成数量*3的效果，恭喜您获得了[叠加态石板]*3】 ！！！ 　　1＋0竟然等于3！ 　　赚到了！ 　　席云腰杆挺得更直了。 　　秦自行话音又是一顿。 　　余光里，她的侧脸透出微粉，眸光亮得像夏日里的圆月。 　　得是多好的消息，看给她兴奋的。 　　“秦先生？”悠悠还在等他说话，轻声提醒了一句，目光探寻地从他身上挪向了席云。 　　“不好意思，稍等稍等，我看她那边那块石板好像更好。”秦自行歉意一笑，把手头的石板往边上一放，探过身子，越过席云去够不远处的另一块板材，暂时挡住悠悠看向席云的视线。 　　席云一愣，下意识往后让了让，注意到悠悠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的目光，很快反应过来队友的用意，借着这眨眼不到的功夫，不动声色地把无中生有的石板收进仓库，顺手把秦自行佯装感兴趣的石板递到他手里。 　　悠悠瞅着两人一靠、一让、一递，眼神多了几分隐悟，自认为吃到了小瓜，偷偷抿了下笑。 　　她一直笑吟吟的，秦自行也没怎么注意，坐回原位，将刚到手的石板往腿上一放，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说，除了祭典大奖，还有一个不限人数的特别奖？由长老的孙子颁奖？那个我们也能参赛？只要把场上的面具都戴一遍就好？” 　　“是这样。”悠悠视线在他和席云之间打了个转，眼神多了几分揶揄，“不过面具不能在舞池里换，得下场。” 　　这是她之前就说过的规则。 　　秦自行有些莫名，不明白她强调的用意。 　　悠悠又跟他们聊了一会，便跑回家人身边帮忙去了。 　　秦自行见她离开，贼兮兮地凑到席云边上，“发现什么好东西了？我给你打了这么久掩护，不得给点什么奖励？” 　　“有啊。”席云心情很好，难得不驳斥他讨便宜的话，还跟他卖起了关子，“奖励你能源自由……的可能性，要不要？” 　　秦自行眼中精光一现，敬了个没皮没骨的军礼，“领导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小的立马去办。” 　　“去把人家不要的石板边角料都搜刮过来，越多越好，咱们基地的能源问题有眉目了。”席云说着，目光落到秦自行早先放到一边的板材上。 　　长条状的石板没有被削成面具的形状，而是被加工者当成了画卷，肆意雕凿的寥寥几笔，就连轮廓都是粗枝大叶的，却把眼下祭典筹备的热闹情态勾勒了出来。 　　席云有些意外地扬起了眉。 　　要知道，秦自行可没六千分可以花，能在这上面划一道都算他的本事。 　　“哎呀，小小作品，一般一般啦，又还没画完。”她还没说话，秦自行就已经假模假样地谦虚了起来，“领导你这么满含欣赏地盯着我的作品看，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还不好意思呢。 　　把这人整个丢进榨油机，都不一定榨得出一滴不好意思。 　　席云无语地睨了他一眼，将石画拿了过来，“你用了什么法子在上面刻……” 　　【物品详情 　　名称：赫利星祭典筹备图（半成品） 　　品质：史诗 　　作用：以？？？为画卷，黑暗属性精神力为笔墨挥洒而成的半成品画作 　　备注：画家未完成的笔触赋予此作一种神性般缺憾的美，此为绝世之作，史诗无疑】 　　席云：…… 　　系统抽风了？不阴阳怪气就算了，“神性般缺憾”这么离谱的形容词都出来了？ 　　至于？ 　　她心态微妙，当即改了主意，把石画还给秦自行，言简意赅，“画完。” 　　秦自行：？ 　　“不是说让我去收集……” 　　“我一个人也能收不少，你先画完。”席云微笑。 　　她倒要看看，少了那抽象的“缺憾美”，这玩意还是不是史诗品质。 　　秦自行看她一副不知道在跟谁较劲的模样，相当有眼色地闭上嘴，该画什么画什么。 　　席云在周围溜达了一圈，收回不少石料，回来找秦自行查作业。 　　【物品详情 　　名称：赫利星祭典筹备图 　　品质：史诗 　　作用：以？？？为画卷，黑暗属性精神力为笔墨挥洒而成的画作 　　备注：画家完美无缺的笔触赋予了此作一种毫无缺憾的美，此为绝世之作，史诗无疑】 　　席云：…… 　　很好。 　　怎么都有话夸。 　　秦自行上辈子怕不是救了系统全家。 第178章 　　席云系统仓库里【叠加态石板】的数量攀升至64的时候，赫利星祭典那郊游般的筹备工作落下了序幕，一声介于风铃与编钟之间的乐音悠扬地拂过整片大陆，鼎沸的人声像被按了静音键，瞬时安静了下来。 　　铃—— 　　那玄妙的乐音再度响起，沉重而划一的步伐声紧随其后。 　　来人身强体壮，有男有女，每人手中均拎着两把石刀，肩上稳稳当当地扛着一口石缸，石缸只大，体积是抬缸人的若干倍。 　　他们沿着颜料盒筑砌的斑斓通道，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进了中心祭坛。 　　灰黑色的大缸与赤红色的大地彼此接触，发出了钝重而温和的闷响。 　　之后入场的是不久前与克兰相拥的长袍老者，他站到祭坛中心，双手手心朝上，平和地向上扬了扬。 　　守在石缸边上的几人点头致意，抬手将缸上的盖子抬了开去。 　　氤氲的热气袅袅而起。 　　原来里面装的是沸水。 　　席云和秦自行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隐约的猜测。 　　就在这时，一道赤红色的疾影跃然入场，脚尖在入口处的石缸边缘一点，身影翻飞间，手中修长的武器往另一口石缸的外壁一拍，发出了颇为悦耳的沉响。 　　沉响中，赤影落地，一起一跃，再起再跃，相去已是数十米，此时一声尚且未绝，却听一声又响。 　　旋即，沉寂骤临。 　　一息未至，鼓点似的乐音骤然震响，倾盆大雨般降至整片大地，随后是一串春风细雨的颤音，延绵地掀起赤影的衣袍，一波接一波地将其送至半空，其姿态之轻盈迅敏，像极了一片在飓风中打旋上扬的红叶。 　　“飓风”消停之时，“红叶”再度落地，飞扬的赤色衣摆与地表扬起的烟尘一道，在重力的作用下徐徐下落，似静而 　　动的背景无声地衬出了舞人的轮廓。 　　克兰手持石制双刀，干脆利落地抬起头，晶莹的汗水从他额角甩下。 　　沿祭坛边缘放置的六口石缸震颤了起来，发出了龙吟般的嗡鸣。 　　须臾。 　　六口石缸各涌出一道水柱，两两成对，相互交错地浇灌到克兰左右两侧的土地上，水柱所经之处，白雾氤氲地散开，以至于祭坛里的人事物都缥缈了起来。 　　“暖乌松！” 　　老者掷地有声地诵读道。 　　“暖乌松！” 　　参加祭典的所有人齐声应和。 　　抬缸人手中双刀往缸沿一敲，齐齐唱起了干脆而欢快的曲子，安静肃穆的氛围陡然一轻，喜气便洋溢了起来，人群开始喧哗，比筹备期有过之无不及，一时间衣物摩擦声、裂帛声、石盒磕碰声不绝于耳。 　　秦自行本来在和席云小声讨论“暖乌松”在这个场合的含义，见到眼前的变动，语句为之一顿。 　　席云也讶然地睁大了眼睛。 　　无怪他们意外。 　　在场无论男女老少，十有七八都掀去了自己的外袍。 　　外袍之下，别无衣物，唯有造型与用色都相当大胆的彩绘，将主人引以为豪的身体充分展现了出来。 　　作为新时代女青年，席云自认为见多识广，对两性人体结构不说了如指掌，该有的知识储备也算丰富，但像这样大范围、多角度、多样本的场合，到底还是平生第一回遇上。 　　大开眼界。 　　属实大开眼界。 　　席云猝不及防，看得眼花缭乱。 　　“席云。”秦自行轻轻碰了她一下。 　　“啊？”席云大脑超载，慢半拍地转过头，条件反射地向下看。 　　“在这注视他人好像是邀约的一种……”秦自行注意到她的小眼神，话音一顿，“……” 　　“你往哪看呢？”他哭笑不得。 　　“咳，没……”席云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脸上尴尬一烧，视线迅速上移，生怕秦自行这不干人事的家伙抓着自己把柄调侃，赶紧转移话题，“邀约是吧……咦？” 　　只见秦自行除了正脸还算正常，耳朵、脖子红了一片，视线偶尔撞到某些大胆的邀约，仓促躲闪间，竟然透出了难得的狼狈。 　　这家伙平时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会有这种反应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他都这么尴尬了，她还有什么好尴尬的呢？ 　　席云包袱一轻，坏心眼地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揪了揪自己的耳朵，调侃道：“秦先生，你又在看哪呢？地上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吗？看得耳朵都红了？” 　　她下手没轻没重，耳垂很快染了层淡粉。 　　秦自行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那上面，思绪忽然空了一拍。 　　席云只当他哑口无言，难得看他耍不动嘴皮子，不乘胜追击说不过去，“说好的要戴遍全场面具，拿下特别大奖，趁克兰给颁奖的时候把人给掳回去呢？不考虑入乡随俗一下？” 　　她笑得虎牙尖尖，甚至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挑衅，“还是你不……唔……敢？” 　　秦自行往她脸上扣了个精灵面具，指节隔着面具，在她右边脸颊上敲了敲，“差不多就饶了我吧，我有这么欺负过你？还是……” 　　他想逗她，也不缺骚话，比如“还是你其实很想看？想看大可以直说。”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以牙还牙，换作平时早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这会却下意识地吞回腹中，反复重造，怎么措辞都觉得不对劲。 　　好像不应该。 　　一个念头从他心底升腾起来。 　　好像怎么说都是对她的不尊重。 　　精灵面具开的孔洞没有第一时间对齐席云的眼睛，她的视线被遮挡了大半，却还是透过不算大的缝隙，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秦自行。 　　身高差的原因，他因注视着她而眉眼微垂，平日离经叛道的气质被某种情绪压制住了，棱角间的攻击性弱了下来，再加上比平时沉了几分的嗓音，竟是让她品出一丝意想不到的温柔。 　　比平时那欠揍的小样顺眼多了。 　　只是，不欠揍那还是秦自行吗？ 　　她不会是一不小心中了什么S级污染源的把戏吧？ 　　她甚至重新翻了下系统消息，确认自己没错过任何警告。 　　“按之前说的，我两先跳第一支舞，摸清一下舞池的情况？”秦自行终于把话补全，“你做的面具呢？” 　　“刚随手挂杆子上了。”席云朝边上看去，愣了下，“好像被人拿走了。” 　　“居然也有人要。”秦自行闷笑，席云一门心思收集石料，只抽空做了一个面具，是地球假面舞会里最中规中矩的经典款式，放在赫利星百花齐放的面具堆里，朴素得堪比未加工的石板。 　　席云内心相当认同，嘴上却不甘示弱，“是谁还在跟我讨。” 　　“这不是怕最后没人拿你的面具，你下不来台。”秦自行贫了一句，随手从附近取了一个，拉着席云入了场。 　　两人跳了过于循规蹈矩的一支舞。 　　一曲舞毕，充满特色的背景乐暂且安静了下来，有人推着搡着下了场，有人笑着闹着换了舞伴，秦自行在乱哄哄的背景里，停顿了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几分秒，松开了搂着席云的手。 　　“我去换面具。”他说出两人早已达成的共识。 　　“去吧。”席云点头。 　　于是秦自行按计划离了场。 　　他拿了出口侧最近的一个面具，又三步并两步地将第一场的面具挂回原位，旋即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他觉得他是有些不耐烦的。 　　但他又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耐烦。 　　或许是换面具的过程有些繁琐。 　　又或许是因为眼前的赫利星再怎么歌舞升平，也离不开它与虫洞的联系。 　　眼前的一切，是特别的、未知的、不可控的。 　　舞会可能会照常举行，直至最后一人离场，也可能会因某种不可抗力，骤然终结，虫洞的规则千奇百怪，哪怕是最寻常的地方，也可能藏着无法以意志为转移的异样，就比如这次—— 　　他们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机会跟克兰好好说上话。 　　赢得舞会特别奖项，应该是这个虫洞的规则里，接近克兰、离开虫洞代价最小的一个机会了。 　　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在舞会结束前完成任务。 　　秦自行停下了脚步。 　　第二首舞曲欢愉地降临人间。 　　洋溢着欢声笑语的舞池里，席云接受了一位男士的邀请。 　　她也开始做她的任务了。 　　秦自行听席云讲过她在这场舞会上的打算。 　　只要能出得了虫洞，这趟旅途将是基地的大丰收。 　　秦自行将随手拿来的面具扣上，抬腿迈进了舞场。 第179章 　　席云望着秦自行的背影，总觉得他下场前，好像想说的并不是换面具的事。 　　但不是这个事他还能想说什么？ 　　以秦自行的性格，要紧事他早说了，至于不要紧的事……他估计叭叭得更早。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系统里，最新消息颇有存在感地挂在前头，说她与一位舞伴跳完了一支舞，奖励2000个改造力积分。 　　支线任务把秦自行的人头都算了进去，不可谓不好做，按照规则，再找四个人跳四支舞，一万积分进账，刚才存石板的开支就都抵了，那这一趟就是只赚不赔的无本买卖。 　　席云双手抱臂，一眼扫过舞池，希望能物色一个打扮没那么挑战自己三观的舞伴。 　　舞池里人头攒动，气氛如赤色大地一般热情似火，一家老少手拉手跳舞的不是没有，朋友间的成群互动也比比皆是，还有那两两成对的男男女女，一进一退、一靠一离间，无形的情愫像水蒸气一样，热腾腾地弥散开来。 　　她站在这样快乐的、浓郁的、热闹到极点的背景里，毫无预兆地、突兀地冒出一个冷清的认知—— 　　她是局外人。 　　一只干净斯文的手闯入她的视线，伴随着一道温和清晰的声音，“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席云抬眸，看向手的主人，为对方衣冠整齐而松一口气的同时，意外发现对方脸上戴着自己做的面具。 　　此人气质极佳，举手投足都是风度，堪称朴素的地球经典款面具戴在他的脸上，连带着都多了几分叫人心生好感的底蕴来，和周围各色张扬肆意的赫利星面具一比，竟也有其魅力。 　　眼前一亮的不止席云，附近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他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泰然自若，悬在空中的手纹丝不动，耐心地等待席云的回应。 　　这可是温文尔雅的两千积分，席云微笑回应，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第二支舞曲适时奏响。 　　“无意冒犯。”陌生的舞伴在舒缓的节奏中开口，“我拿面具的时候，好像听到你在与同伴探讨‘暖乌松’的含义。” 　　席云略一挑眉。 　　原来面具那个时候就被这人拿走了？ 　　“是很好奇。”她随着节拍，跳出小幅度的两步，“我们以为那只是树名，所以还有其它的意思吗？” 　　男人顺着乐曲的变化，将她轻柔回拉的同时，不疾不徐地往前迈了一步，一小截颜色极浅的卷发从 　　他耳侧松落下来，“在赫利星语里，暖乌松这个多音节词，除了指赫利星特有的暖乌松树外，还是永恒、美满、安宁、和谐等一切美好祈愿的总称。” 　　“是赫利星人对事、对物、对人的最高祝福。” 　　他的语速适中，声调平稳和善，让人听着听着，心境便不知不觉地平和下来。 　　席云脑海里浮现出基地那棵暖乌松羽叶繁盛的模样，眉眼微微弯了起来，“这样厉害的一个词，也就只有暖乌松当得起了，恐怕是先有的暖乌松树吧？” 　　男人眉眼也染着笑意，“为什么这么说？有认知才有语言？” 　　“是啊，而且我听说，暖乌松是你们的神树。”席云笑道，“我老家有一个地方的人，他们有上百种词汇来形容雪，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冰雪环境里，这导致他们对雪的认知要比其他地方的人更丰富。” 　　她随着音乐的起伏，踮足轻旋。 　　男人配合地拉着她的手，面具后的目光柔和而专注，听她心血来潮地感慨。 　　“赫利星则是反着来的，那么多美好词汇杂糅在短短的一个多音节词里。”她朝侧方迈出舞步，微微偏了头，暖乌松那一抹松软轻盈的黄色历历在目，“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在看到暖乌松树的时候，会同时感受到这样多美好的心情呢？” 　　“其它时候不清楚，但看着暖乌松的时候，的确很幸福。”男人接住她的舞步，很有分寸地拥了她一瞬，又随着旋律松开，“彻底盛开的暖乌松很美，你会喜欢的。” 　　“可以想象得出来。”席云报以微笑，并没有做无谓的反驳。 　　她贴着旋律，轻轻巧巧地向外一滑。 　　男人顺势向前，恰到好处地托住了她。 　　舞曲在这一滑一托间，迈入了结尾。 　　“但根据传说，是先有的祈福。”在她彻底站稳后，男人才缓缓开口，“才有的暖乌松。” 　　第三首舞曲高调露面。 　　“说来话长。”男人再次绅士地伸出手，“我有这个荣幸再请你共舞一曲吗？” 　　对典故的好奇心战胜了对2000积分的执念，席云没怎么犹豫地点了头。 　　再次入场的秦自行注意到舞池另一头的动静，不由愣了一下。 　　他们怎么还在跳？ 　　不耐烦的念头一起，又叫他一愣。 　　舞动的人群在他前后左右，纷纷扰扰，唯有他杵在原地，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秦先生，你怎么了？这场还跳单人舞吗？”悠悠注意到他，过来和他打招呼，视线顺着他的看向舞池的另一头，“他们看起来很合拍。” 　　“是吗？”秦自行不置可否。 　　悠悠乐了，“真想找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 　　她语带揶揄，“我给你打过眼色提醒过你了，离开你的舞伴，下场换面具是有风险的，现在好了，女朋友快被人抢了吧？” 　　“你误会了。”秦自行难得正色，“我们是普通朋友。” 　　“啊？可是……”悠悠意外地愣了下，在那沉默的短短几秒里，咂摸出一套莫须有的狗血纠葛。她转了转眼睛，给他出主意，“要不你和我跳一首吧，我们去他们边上跳，万一她也吃醋了，下一首她就可以是你的女朋友了。” 　　秦自行目光遥遥落在席云的身影上，不说别的，这一刻的她是放松的、愉快的。 　　又有什么必要去打扰呢？ 　　这可是席云，她值得最好的对待。 　　他耳垂上的印记隐现红光，那种莫名焦灼的状态沉淀了下去，神色恢复如初，“不拉，谢了。” 　　悠悠替他急了起来，“要知道他们已经跳了两首，事情再发展下去，万一她真的喜欢上那位，你就没机会啦！” 　　秦自行扬了下眉，“在你们这，和同一个舞伴连跳三首以上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第180章 　　席云再次将右手放入对方掌心时，意外地听到了系统提示。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悠长舞曲 　　任务描述：若是共舞的心情不变，一曲与多曲又有何区别呢？这悠长的一首舞曲啊，在它终了之前，可以在时间的沙漠上留下多远的足迹呢？ 　　任务要求：与同一位舞伴打造最长共舞记录 　　任务奖励：改造力积分*2000/舞，混合种子*999】 　　【当前最长记录：2】 　　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首先，“最”字如果没有参照数据，那再差的记录都称得上“最”，接了任务后出现的“当前最长记录”已经佐证了这一点。 　　其次，数量高达999的混合种子并没有额外的获取条件，也就是说，她也许可能大概已经在无意中把这个任务的底薪拿到手了。 　　那这不就意味着，无论她选择做哪个支线任务，不管是【舞会女皇】还是【悠长舞曲】，不管她换不换舞伴，奖励效果都一样？ 　　系统今天什么情况？ 　　被虫洞搞得统设大变，转行搞慈善了？积分大放送？ 　　“赫利星公认的守护神是太阳神。”男人轻握着席云的手，继续之前的话题，“相传在远古时期，在太阳神庇佑下的赫利星人，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这样美好的光景持续了无数年，直到有一天，太阳神的神力出现了衰弱。” 　　“神最后一次降临世间，沉痛地与它庇佑多年的子民们告别。” 　　“子民们不知离别的含义，只抱着为祂打包好的祭品，堆了满满一个平原，让祂放心远去，一路顺风。” 　　“神跪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祭品间，掩面而泣。” 　　“‘这是你为我们新造的圣物吗？’子民们拾起祂一地的眼泪，‘它们很好看，谢谢你。’” 　　“他们说着说着，茫然地皱起眉，‘可是不要再做了，够多了，已经够多了，你要知道，没有圣物我们也可以把家里照看得很好，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的赫利星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是悲伤吗？”席云眉头不知觉地皱了起来，轻轻地问道。 　　“嗯。”男人揽着她，踩着小幅度的拍子，低低地应了声，“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神最后没有离开。 　　祂想离开的。 　　子民们的悲伤，不该是由祂带来的。 　　可如果不是祂，那对他们来说，会不会是更致命的打击呢？ 　　祂召开了一场盛大的舞会，和祂的子民们跳了很久很久的舞，笑着制作了很多很多很漂亮的圣物。 　　直到最后一名子民也累得气喘吁吁，祂将最后一颗圣物放到她的手里，说出了最后一句神谕。 　　“暖乌松。” 　　“自那以后。”他的语调轻松起来，“每当赫利星人看到暖乌松树，就会想起太阳神神陨前，在大平原上跳的那场仿佛永远不会落幕的舞。” 　　“暖乌松与他们的神同在。” 　　他们迎来了第四首舞曲。 　　所有经过他们的人都笑着点头致意。 　　唯有秦自行眉心微锁，脑海里仍回响着悠悠的回答—— 　　“跳得来了，和同一个舞伴连跳几首也没什么，但他戴着她做的面具吧？” 　　“在我们这，戴着舞伴做的面具与对方连跳三首以上的曲子……” 　　“是相当隆重的告白。” 　　所以对方从一开始邀请席云跳舞，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吗？ 　　但筹备舞会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谁对席云有额外的兴趣。 　　秦自行目光沉沉地落到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这人恐怕不简单。 　　舞池的另一头，席云几乎和第四首舞曲同时发声，语气果断，“你刚才说‘他们的神’。你不是赫利星人。” 　　男人沉声一笑，“的确。” 　　“你也不像会轻易说漏嘴的人。”席云眯起眼睛，“这位先生，你故意卖这个破绽，是为了让我再和 　　你跳一曲？” 　　“有幸得逞了。”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又笑着道谢，“谢谢你明明看出了我的意图，还愿意成全。” 　　“你是谁？你认识我？”席云排查着自己接触过但并不熟的人脉，问道，“找机会接近我，想跟我谈什么？和赫利星有关？” 　　还是和联邦有关？ 　　这人会是联邦的人吗？ 　　对方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机会难得，想跟你多呆一会而已。” 　　他态度过于诚恳，叫人起不了丝毫疑心。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感觉反而更加奇怪了。 　　席云舞步一顿，难得消化不了情况，茫然，“哈？” 　　男人笑着，踩着节拍后退一步，“你知道神陨之时，为什么那么悲伤吗？” 　　“看来不只是因为舍不得了。”席云审视地看了他一眼，赶上了拍子，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因为神能看透命运。”男人面具后的眼神深不见底，“祂知道，在祂陨落后的赫利星，会有魔鬼降临。” 　　席云眼神一动，握紧他的手，借势朝前踏出一步，拉近了与他的距离，“你明明不是赫利星人，却那么清楚赫利星的传说……” 　　她的视线透过面具看进对方眼底，系统仓库里的武器已经锁定，“你知道赫利星在联邦记忆里消失的真相，对不对？这个虫洞，这里的赫利星，有几分是你搞的鬼？” 　　男人坦荡地与她对视，微笑依旧，“世间凡是事物都有两面，暖乌松可以是神赐的宝物，也未必不能是祸患的根源。” 　　说着，他笑意更甚，盛着席云倒影的眼眸眸光温和，“至于虫洞，我倒希望自己真有本事左右。” 　　第四曲舞毕。 　　他捧起席云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我已经没有故事了，你还愿意和我再舞一曲吗？” 　　他眼里的情绪实在复杂，席云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喂，那谁谁。”秦自行拨开人群，走到席云和男人中间，耳垂上的印记透着妖邪的红光，“不知道未经女士允许的吻手礼，是相当唐突的行为吗？” 　　男人视线在他身上略作停留，轻笑一声，看向席云，从善如流，“抱歉，联邦官方和绝大部分星系都没有这种禁忌，是我想当然，冒犯了。” 　　冒犯不至于，好奇倒是有点，毕竟秦自行对着S级都不见得有这么大的敌意，秦自行曾久居联邦，能让他下意识看不惯的行为，应该和他母星的习俗有关。 　　席云视线落在秦自行的耳垂上，“在你们那，吻手礼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还能有什么含义，跟在赫利星戴着对方做的面具连跳三曲一个含义。 　　秦自行不想说，只觉得牙痒。 　　打死他也不信，对方真是无意的，这人张口就是“联邦官方和绝大部分星系”，分明是清楚这种行为在自己眼里的特殊性。 　　挑衅。 　　绝对是挑衅。 　　长卷毛的没一个好东西。 　　“也没多特别。”他含糊地带过话题，朝席云伸出手，“我一个人跳得无聊，陪我跳会？” 　　无聊？ 　　把这人丢荒山野岭里都能自己整一出大戏，能无聊？ 　　还有这小孩争宠的语气又是什么情况？被席魇附身了吗这货？ 　　尽管知道这是秦自行看出对方有问题，临时瞎找的借口，席云还是觉得好笑。 　　“我说你……”秦自行被她笑得有些挂不住脸。 　　这是一个正常人被异性邀请跳舞该有的反应吗？ 　　席云眼睁睁地看着他耳尖一点点红起来，甚至变得比耳垂的印记还红。 　　她先是忍俊不禁地打断他，“还说我呢，你这什么情况啊？” 　　说着，念头一转，心底已经生了几分警惕，面上的笑还在，下一句调侃已是半真半假，“有了面具的保护，脸皮怎么反而变薄了？” 　　还没等到秦自行回答，另一只手也闯进了她的视线，已经和她跳了三曲的舞伴，显然还在等她的答案。 　　周围的喧闹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明里暗里地往这边看。 　　不知道的，怕不是以为她在演什么两男争一女的狗血烂俗偶像剧。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席云不太理解。 　　她只知道，眼下湍流暗涌——舞伴来历不明意图不明，款款情深得莫名其妙；而同伴又一反常态，行事风格都不像本人。 　　这个选择，到底怎么选才妥？ 　　席云念头直转，视线在两人手上来回逡巡，略一沉吟，计上心来，在大家或期待或笃定或好奇的目光里，将手伸了出去。 第181章 　　秦自行嘴角仍噙着笑，眼睛却紧紧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他可以断定对方是冲席云来的。 　　他要做的，是确保对方无法轻举妄动。 　　男人的视线落到秦自行耳垂的六芒星印记上。 　　耳垂印记是夜冥星人的显著标记之一，各人形状各异，以五芒星居多。 　　印记亮起，是夜冥星人即将高强度运用精神力的征兆，而他们一族绝大部分人都拥有高于其他种族的精神力天赋，打起架来容易占上风，久而久之，他们耳垂亮起的印记就成了一种无声的威慑。 　　男人深知其意，眸色愈深，只是面上不见半分波澜，掌心执意向上。 　　较他温凉的体温落到他掌心的一刻，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容，抬眸看向席云，却见后者一脸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她的左手放在他手里，右手则牵着秦自行。 　　女孩笑得很是明媚，俏皮的虎牙毫不掩饰心机，“一直两人跳也有点腻了，既然大家都想跳，那就一起来呗。” 　　她扬声说着，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反应过来，脚尖迅捷地点了点地，兀自欢快地跳了起来。 　　彼时第五支舞曲还没有奏响，于是他们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便被她愉悦而清脆的踏步声填满了。 　　这节奏感极强的动静颇有感染力，男人微微一愣，无奈一笑，也陪着她跳了起来。 　　踢踢踏——踏踏——踢踢踏—— 　　“这有意思，我也来我也来，带我一个。”跟着秦自行过来吃瓜的悠悠近水楼台，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 　　“我也！”有人受她启发，有样学样地牵住了秦自行。 　　很快，三人小组就成了五人、七人、九人…… 　　离他们最近的一名奏者眨了眨眼睛，心情也跟着澎湃了起来，他嘿然一笑，索性跟着他们的节奏，击响了身前的石缸。 　　这场局部的小骚乱涟漪般地扩散开去，十来分钟后，大家你拉着我，我拉着他，围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同心圆。 　　踢踢踏——踏踏——踢踢踏—— 　　在整齐划一的踏步声里，秦自行笑着凑到席云耳边，“我说领导，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啊，左拥右抱，够贪心的啊。” 　　席云睨了他一眼，作势收手，“有意见？” 　　拉着他两一起跳其实跟贪不贪心没有关系，既然刚才无法确认秦自行的身份，又摸不清神秘舞伴的意图，他们两人又都坚持要跟她跳舞，那她与其顺着其中任何一个，得罪另一个，还不如拉着两个一起跳，把水搅浑，更方便自己置身事外。 　　而且，这样也方便她使些手段，让两人按自己的节奏来。 　　“不敢有意见。”秦自行认怂归认怂，调侃还是继续，“就是看领导心情这么好，发了？发了回头可得给我发奖金啊。” 　　席云睨了他一眼，“发什么发？” 　　他就着握手的姿势，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自家人你都坑，不发奖金你说得过去？” 　　就这人眼睛毒。 　　席云抿了下嘴，不看他，看系统。 　　【技能卡 　　技能：聚会小能手之魔性踢踏舞 　　使用次数：1 　　技能描述：比笑声更能传染的，是哈欠；比哈欠更能传染的，是踢踏舞！听听这魔性的小节奏，有几个人不想跟着嗨？】 　　【备注：您还在为多人聚会众口难调而烦恼吗？来一首魔性踢踏舞吧，保证您的聚会大成功！毕竟跳过的人都说：这世上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首踢踏舞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把他从名单里踢出去好了。】 　　根据描述和备注，不难推断，这个技能除了最重要、也是最明显的“传染”效果外，还有两个隐藏效果，一个是能去除烦恼，另一个是会生成所谓的“聚会名单”，不然就谈不上“把人从名单里踢出去”这种操作。 　　因此，席云想用这个技能，达成几个目的： 　　一是确认秦自行到底是不是本人； 　　二是弄清在场这些人，特别是她身旁这个神秘舞伴的身份； 　　三是顺便做一下【舞会女皇】那个请人跳舞的支线任务。 　　技能使用伊始，她就收到了通知。 　　【您的基地居民秦自行加入了聚会】 　　也就是说，秦自行身份无误。 　　那货行为反常，大概率是吃错药了，可以直接忽略。 　　紧接着，随着神秘舞伴的加入，她收到了第二个通知。 　　【口口加入了聚会】 　　再接着是悠悠 。 　　【口口加入了聚会】 　　系统无法识别神秘舞伴的身份，也无法识别包括悠悠在内所有赫利星人的身份，那也就是说，尽管神秘舞伴不是赫利星人，但他和悠悠等人一样，应该都和虫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个目的能实现到这个地步，席云也很满意了。 　　至于第三个目的，原本只是附带，却最让她惊喜。 　　在一起跳踢踏舞的人数达到一定程度后，她收到了一系列通知—— 　　【您的任务（舞会女皇）模式已由[普通]更换为[困难]】 　　【任务要求有更新】 　　【请将场上85%以上的人转化为您的舞伴】 　　【任务奖励有更新】 　　【任务奖励：改造力积分*2000/舞伴，异化晶复制器*1】 　　【当前进度：20%】 　　【聚会小能手之魔性踢踏舞剩余时间：00：07：43】 　　【当前进度：38%】 　　【剩余时间：00：05：01】 　　【当前进度：46%】 　　…… 　　照这速度，十来万积分、85%的指标手到擒来。 　　虽然说有竹子的技能【核晶异化】可以制作污染逆变器的关键材料，但竹子短期内能生成异化晶的数量有限，有复制器到手，事情可就方便不少了。 　　席云看着不断上跳的进度，眼睛愈发的亮。 　　秦自行瞧着她这精光四射的小表情，有些想笑，正想再说什么，却若有所觉地朝席云另一侧望去。 　　席云注意到他的动静，眉毛一挑，朝同一方向转过了头。 　　她的左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悠悠。 　　一曲终结。 　　席云和秦自行一起下了场，视线在场内外再三逡巡，没有找到男人的身影。 　　她看着支线任务高达百分之百的参与度数据，听着周围人意犹未尽的讨论，问秦自行，“你刚才说我坑你，你知道我用了点手段。” 　　“是知道。”秦自行随手将面具挂了回去，不用她说，已经明白她想问什么，“以你现在的状态，能不配合你的没几个。” 　　席云的猜测被证实，“那人在一曲结束前就消失，是不是说明精神力不低？” 　　“至少有S级。”秦自行伸手拿下一个面具。 　　“S级的……人？” 　　“管他是人是怪物，小问题。”秦自行将面具扣上，转身往舞池里走，“我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祭坛就是这个虫洞的核心，你在祭坛外帮我看着，我们尽快出虫洞。” 　　“等等。”席云一把拉住他。 　　“怎么了？”他停下来看她。 　　席云看着他的耳垂，六芒星的印记从刚才亮到现在，光芒愈发的凌厉了，“我们在虫洞，又遇到这么不知深浅的一个人，贸然行事不如保存实力、静观其变，我们按原计划来。” 　　秦自行愣了一下，耳侧妖邪而不详的红光为之一暗，笑了，“行，领导说了算。” 　　他回到了舞池。 　　席云倚着自家空荡荡的面具杆子，望着舞池里的队友，也看着系统。 　　秦自行的数据，刚刚出现了回落。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身体状况：极度虚弱 　　精神力：694/ 　　SAN值：532/】 　　回落之前，他的精神力是843，SAN值是705，上限未知，与平时连上限都达不到S级的数据大相径庭。 　　就这还是极度虚弱的话，全盛时期的秦自行，精神力得有多强？ 　　如果刚才放任他继续提升精神力，会怎么样？ 第182章 　　后半场的舞会，席云一曲都没有参加。 　　倒也不是信了秦自行的鬼话，觉得他真的需要她在舞池外看动静，只是花了点功夫，细细过了一遍系统商城，挨个把可能用得上的技能都拖进了购物车。 　　买是未必要立刻买，但得确保要买的时候能立刻找得出来。 　　做完这一些，她自认为也没有过去多久，却发现舞会已经趋于尾声。 　　席云想了想，查了下两个数据。 　　【精神力增幅卡（史诗）正在生效】 　　【剩余生效时间：00：04：58】 　　【植物暖乌松（雌株）果实即将掉落】 　　【剩余采摘时间：11：04：00】 　　增幅卡是在遇到虫洞后开始使用的，而暖乌松结果发生在他们进虫洞之前，但无论是增幅卡还是暖乌松果实的采摘时间，从刚才开始就没变过。 　　在这里，时间是失效的、混乱的。 　　“恭喜秦先生，斩获了我们多年未曾被人拿下的特别奖！下面有请我们的小神官上来颁奖呀！” 　　席云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舞池。 　　秦自行正在向她招手，笑嘻嘻地问祭典司仪，“这么激动高兴的时候，我想我朋友跟我一起拿奖，行不？” 　　全场传来一阵善意的起哄声。 　　“秦先生不是想跟朋友一起拿奖……”司仪点头答应，调侃他，“是想把奖送给你……朋友吧？” 　　秦自行笑着说：“看破别说破啊哥，等下她脸皮薄跑了怎么办？” 　　说着，像是真怕席云跑了一样，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席云视线落到手上。 　　他现在的体温比跳舞的时候高上不少。 　　旁观者不知就里，只是又一阵笑。 　　秦自行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另一只手朝克兰摊平，理直气壮，“快快，趁她现在跑不了，赶紧给奖。” 　　特别奖的奖励用一块洁白的布料包着，叠得方方正正，被人双手捧着上了祭坛。 　　克兰双手接过，将东西放到秦自行手里。 　　普普通通一个动作，却跟拉了电闸一样，周围的景色为之一暗，透出一种隔着水幕的朦胧来。 　　祭坛外，不远处，消失了许久的战舰驾驶厅重现轮廓。 　　【精神力增幅卡（史诗）正在生效】 　　【剩余生效时间：00：04：57】 　　【植物暖乌松（雌株）果实即将掉落】 　　【剩余采摘时间：11：03：59】 　　时间动了！ 　　席云握紧秦自行的手，权当提醒。 　　秦自行当机立断，顺势扣住克兰手腕。 　　不料他快，克兰却比他还快，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已经从他的禁锢中挣了开去。 　　秦自行还要再抓，却听克兰低低地说：“我不该走的。” 　　他动作一顿，再一转眼时，克兰已在几米开外，身影也朦胧了起来。 　　身后，驾驶厅的轮廓已然凝实。 　　秦自行回头看席云：“你先……” 　　“追。”席云早有准备，随口嘟哝了句技能卡启动口诀，笃定道，“回得来。” 　　秦自行便拉着她跑了起来。 　　两人似乎跑了很远的距离，又似乎只走了几步路。 　　雾里看花的朦胧感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赫利星赤红的大平原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倒计时再次停止，祭坛不再，热闹的人群也了无踪影，开阔的平原背靠恒星，两棵暖乌松树相去几米，细细长长，遥相对立。 　　克兰截然一人，仍旧穿着赫利星特有的长袍，背靠其中一棵坐着，抬眼望着另一棵。 　　席云和秦自行试着走近。 　　“将军，老大……”克兰的视线先是落到他们身上，又落到他们身后，远处，战舰的轮廓模糊得只剩色块。 　　他闭上眼，喉结上下一滚，少年的意气风发不翼而飞，“我想一个人待会，你们先回战舰吧。” 　　这是进虫洞以来，他第一次以他们所熟知的克兰的身份，主动、直接地和他们沟通。 　　席云在他身边蹲下，“那你还会不会回来？” 　　她问得直白，克兰睫毛轻颤了下，“我想再看一会。” 　　“想赏树？那有什么好心虚的，整得跟背着家长早恋似的。”秦自行大喇喇地往他身边一坐，往他头上打了一巴掌，“看呗，一起看。” 　　“可 　　是战舰……” 　　“放心，有我们在，战舰跑不掉。”席云也跟着坐下，指了指对面的那一棵，“那棵好像粗壮点，是雄树吗？” 　　“嗯。”克兰被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地倚靠着，感觉心中上不来下不去的那口气松散了不少，“雄株总是比雌株长得快些。” 　　“倒是和在地球上一样。”秦自行说。 　　克兰摇了摇头，“但不管是雄株还是雌株，暖乌松的生长速度都是很慢的，每长一厘米，都是以年为单位。” 　　“整个变态发育期，也就是枝条变为羽状枝叶的过程，往往长达数十年之久。” 　　他说着，树长着，松软的羽状枝叶飘荡起来，比风重不了多少的重量拂到他们脸上，挂到雌株树干上。 　　“然后就被雌株吸收了？”秦自行伸手勾了下挂住的羽状枝叶，“可现在雌株长得还不够高？” 　　“够高了，已经跟雄株差不多高了。”克兰拍了拍雌株的树干，想起之前，不无好笑，“在地球是我乱来了。” 　　他的笑里藏着回忆和向往，“以正常速度生长的暖乌松，雌株和雄株之间，与其说是吸收和被吸收的关系，不如说是彼此倚仗的关系。” 　　“雌株借助雄株才能开枝散叶，雄株有雌株才能开花结果，雄株营养输送殆尽的那一天，雌株会长出唯一一颗果实，果实熟透落地……” 　　“雌株也会枯萎。” 　　“两棵树几乎同生，也几乎共死。” 　　“在我们赫利星，暖乌松不止象征着太阳神的祝福，也象征着不离不弃的情谊。” 　　“我本来该守着它们的。” 　　克兰说着，抬起双眸。 　　雄株的枝叶松软而繁茂，温柔缱绻地在雌株树干上挂紧了、生根了、结合了，树与树之间你朝我倾倒，我朝你倚靠，层层叠叠，遮天蔽日，时日久了，竟也分不清那片枝叶是这棵的，那片枝叶又是那棵的。 　　硕大的恒星藏在它们交颈相拥的背景里，耀眼的光芒洒落在它们身上，久而久之，将它们从上到下，染成了剔透晶莹的玛瑙黄。 　　“彻底盛开的暖乌松很美，你会喜欢的。” 　　席云触动之余，想起神秘人的话来。 　　原来对方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第183章 　　当两棵暖乌松变得跟蜂蜜一样金黄时，一颗果实便从雌株的树顶上长出来了。 　　果实一出，周围的景色有了波动，果实越大，景色的波动感也就越重。 　　模模糊糊间，恒星那近乎永恒的光暗了下去，天色由赤转黑，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感涌上大家心头，空旷如赤土平原，空气也压抑得几如实质。 　　“这是？”席云皱起眉来。 　　“总不能是神果降世，天降异兆吧？”秦自行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是那一天。”克兰回答道，“S级污染源突然出现，污染吞噬了赫利星。” 　　他的目光落到雌株树顶，“那是赫利星上，暖乌松的最后一颗果实。” 　　“它……”他注视着挂在树顶的果实，“没有来得及成熟。” 　　说着，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视线一转，看向远处。 　　黑暗的尽头镀着失踪的恒星之光，一道人影背光而来，看那身形，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 　　老者佝偻着腰背，每朝这边走一步，恒星的光芒便离他们近几分，来得更近些了，依稀还能听到独属于祭典的欢声笑语。 　　“爷爷。”克兰情不自禁地朝那老者走了一步。 　　“克兰。”秦自行攥住他的手臂。 　　“将军。”克兰回头，面上是迟到了无数年的仓惶，“赫利星只剩我一个人了。” 　　果实枯萎坠地，暖乌松沙化无踪，赤红色的平原又是一马平川，老者站在恒星之前，远远地朝这边望过来。 　　克兰长长地看了他一眼，满脸挣扎之色，眼底发红，“他在等我回家。” 　　席云也搭住他的手臂，“可那不是真的。” 　　“那是真的吗？将军？”克兰看向秦自行，“你跟我说过，有些虫洞里存在着时空乱流，其中一部分乱流的本质就是时间碎片，碎片里包含的人事物，就像是一本被撕剩几页的书。” 　　“但不管怎么样，不管这本书剩多少页，它还是原来那本书的一部分，对不对？” 　　“我能感觉到我爷爷的温度、我族人的温度，他们会跟我说我没听过的话，他们会欢迎从未在过去出现过的你们，他们会给赢了比赛的你们颁奖，哪怕那一年根本没有人赢得特别奖，他们并不是只会照剧本反复行动的虚假玩偶，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对不对？” 　　席云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他们遇到的，是过去的场景重现，就像录像机里的一段录像，就算他们能和录像互动，录像里的人也与NPC无异。 　　可如果克兰的说法是对的，那赫利星上的人，其实就是时间牢笼里的囚徒。 　　“是。”秦自行略一沉默，“你说得没错。” 　　猜测得到证实，克兰脸色发白，开始挣扎起来。 　　“那我就该……” 　　“冷静点。”秦自行钳着他的手纹丝不动，“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也是赫利星人！” 　　“你说得没错，在这块时间碎片里，你的族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平静而安详地过有限的日子，一旦时间到了尽头，一切都会刷新，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他们不会抱有任何记忆。” 　　面对异常激动的克兰，秦自行语气分外平和，“但你不一样，你早就和他们不一样了，强行留在这处时间乱流里，你会带着无限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过有限的生活。” 　　“可是……”克兰看向老者，对方如水中虚影，看不清神情，“我爷爷在等我回家，我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他了。” 　　“是，这也是我不能反驳的。”秦自行主动松开了手。 　　席云意外地看向他。 　　他耳垂上的印记透着红光，但面上并没有半分动怒的迹象，嘴角甚至是带着笑的，看着克兰的眼神温和而复杂。 　　“所以利弊我都给你说清楚了，你赫利星的族人在等你回去，但战舰里大卫安娜他们也都在等你，你无论在哪一头，都是有人等的。” 　　他抬手帮克兰理了理扯歪的长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的选择，想清楚就好。” 　　“我……”克兰的视线在老者、秦自行和席云三人身上来回打转，脚步慢慢向外，“可我爷爷……” 　　“爷爷在等我回家。”他不断地低声重复着，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的同伴，还是在说服自己。 　　终于，他狠下了心，把手里的布包塞到秦自行手里。 　　“你们保重。 ” 　　秦自行轻声笑了。 　　席云第一次听他这样笑。 　　说不上沉重，也说不上轻松，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替谁长声叹息。 　　可他说得对。 　　该说的该劝的该提醒的，他都说了，那边既然是克兰的家人，他们也没有违背克兰的意愿，强行留下克兰的道理。 　　席云望着克兰与老者即将并肩的身影，心中沉重。 　　“我们走吧。”秦自行把手头的布包放到她手里，“这个在我手里不一定带得走，你先收好。” 　　【物品详情 　　名称：暖乌松之心 　　品质：史诗 　　作用：千年暖乌松方产有的树心，入手生暖，安神定心，利用得当时，可大幅提高精神力 　　备注：根据赫利星的传说，这是最接近神迹的存在，含太阳神庇佑之力】 　　席云睁大了眼睛。 　　她赶在克兰即将迈出最后一步之前，扬声喊道：“克兰！” 　　克兰回过头来看她。 　　“你……”她的视线匆匆从老者忽然清晰的面孔上撇开，“你……” 　　未来、战友，甚至是安娜，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像样的理由，能让克兰回心转意的？ 　　她攥紧手里的东西，思绪急转。 　　“任务！对……任务。”席云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克兰，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一趟进虫洞是为了什么？” 　　克兰愣了下，“地球上的暖乌松结果了，我们是来摘果子的？” 　　“对。”席云迈出一步，“克兰，你不是说，赫利星最后一颗暖乌松的果实，永远没来得及成熟吗？” 　　“现在，在这虫洞外面，有一颗暖乌松的果实即将成熟。” 　　“你……你身为守护暖乌松的神官……难道可以放着不管吗？” 　　“谁知道摘果实需要什么手段？你既然恢复了记忆……这件事、这件事没你不行。” 　　“那可是世界上最后一棵暖乌松果了。” 　　克兰如遭雷击。 　　“回来吧。”席云攥死手里的树心，“跟我们走吧，克兰，暖乌松需要你。” 　　一行三人，终于回到了战舰。 　　镜花水月般的赫利星渐渐远去了，驾驶厅的轮廓如虚影般重新呈现，在再度运转的倒计时里，一寸寸地凝实起来。 　　秦自行站在席云身边，低声问她，“你最后看到了什么？” 　　席云遥望老者，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用口型，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未来无价，麻烦你们带他走吧。’” 　　秦自行回头看了眼在座位上发呆的克兰，将声音压得更低，“这意思……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 　　席云不无沉重地点了下头，“我在想，我们在赫利星碰上的这场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祭典，应该不是为了祭祀太阳神，而是为了克兰。” 　　“他那些拥有无限记忆却深陷有限时间的族人，只是想让他们幸免于难的小神官，在家里开心一些、舒服一些罢了。” 　　在她的视线中，老者连轮廓都快看不清的身影，悠悠地矮了一矮，像是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远远地向他们鞠了一躬。 第184章 　　逐渐恢复正常的战舰驾驶厅里，席云三人以外的队友慢慢停止了胡言乱语，安分了下来，只是离恢复清醒还有一段距离。 　　“看来他们要等出了虫洞才能恢复了。”秦自行观察了一圈，得出结论，又看了眼驾驶面板，“理论上讲，再8分钟我们就出去了。” 　　“能加速吗？”席云问，“暖乌松果剩余采摘时间刚跳水了。” 　　秦自行没什么意外反应，“跳得多厉害？我记得你之前说还有11个小时？” 　　“11分钟。”席云回答。 　　秦自行吹了声口哨，“这不是跳水，是跳楼吧。” 　　“少贫嘴。”席云回道，“所以能加速不？我怕还要跳水，早摘早省心。” 　　说来也怪，暖乌松果的剩余采摘时间跳水了十多个小时，可持续时长只有五分钟的【精神力增幅卡】倒还剩3分多钟的使用时间。 　　“领导你都开口问了，肯定行，我极限操作一下，大概四分钟吧，就是有点费能源。”秦自行在剩余能源条上拦腰一划。 　　席云点头，“费吧，一会用我的技能回去。” 　　“那我去机甲仓库待命。”在军中多年，克兰早已习惯以任务为最高优先级，哪怕自己的情绪不怎么样。 　　席云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 　　易地而处，现在说什么都没意思。 　　“没事。”秦自行大大咧咧一摆手，“回头再哄，正事要紧。” 　　席云白了他一眼。 　　“哦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叫住了克兰，“采摘果实有没有要注意的要点，你先跟我们说说。” 　　克兰顿住脚步，愣了下，“是有一些，说起来细节不少，费时间，反正是我操作，摘完再说？” 　　“不，你先说。”说着，席云又嘱咐秦自行，“你先不要加速，让克兰在虫洞里把细节说清楚先。” 　　秦自行问：“你是担心出了虫洞，他还会忘？” 　　席云点了点头。 　　“不可能。”克兰激动得抬高了音量，“我绝对不会再忘！” 　　“我明白你的感受，但这真的不是不可能。”席云安抚地解释，“我们到现在都不确定你为什么能在这个虫洞里恢复记忆。我有个猜测，可能这个虫洞的时间线和外面不一样，你又是当年的当事人，所以你的记忆受到时间倒转的影响，也回溯到了过去，这才恢复了。” 　　“可如果是这个原因，就无法解释你在虫洞里，特别是祭典结束后，为什么还记得我们。” 　　“当然，这个问题可以先不纠结，但如果你记忆恢复真跟时间线异常有关，一旦你回到正常的时间线里，说不定这段记忆还是会消失。” 　　“可你不是说，采摘时间已经变了。”克兰有些激动地反驳，“那不就说明，虽然我们现在还在虫洞里，但时间线已经回归正常了吗？那我现在还什么都记得，不就没事了吗？” 　　席云摇头，“时间线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不然她的精神力增幅卡早该失效了。 　　“可是！”克兰眼圈不由发红，但也知道席云说得在理，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将采摘暖乌松果的细节一一说了。 　　“那我走了。”他怏怏不乐。 　　“你再等等。”秦自行也叫住了他。 　　“将军。”克兰不无委屈，“还有什么事？” 　　“你那块刻了赫利星代码的牌子呢，给我看看。” 　　克兰把牌子掏出来给他。 　　秦自行检查了下上面的字迹，确认一笔未变，“这也是暖乌松的树心吧？” 　　克兰应了声是。 　　秦自行把东西还给他，问席云，“你手里的那块呢？我记得那块大一点。” 　　“嗯，你想做什么？”席云把东西给他。 　　“把他刚说的操作细节刻上去。” 　　席云愣了下，“你是觉得，我们也可能会忘记这里头的事？” 　　“不好说。”秦自行从她手里接过东西，“正常情况下，我倒是能记得虫洞里发生的事，只不过……就像你说的，以防万一嘛。” 　　秦自行既然说，他正常情况下能记住，就证明他有把握能让自己的记忆不受虫洞的影响，既然他不担心虫洞时间混乱的问题，还想以防万一，那只能意味着—— 　　他觉得克兰记忆的遗失和恢复，或许另有原因。 　　而能和赫利星牵扯上瓜葛的，除了虫洞、时间，也就是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了。 　　想到这点，席云看了克兰一眼，问秦自行，“你不是说，当年那只S级污染源已经被你打死了？” 　　“谁知道呢？有同伙也说不定。不好说，只是自从上次你说有人走私赫利 　　星的东西，我就一直觉得，赫利星在联邦里残留的痕迹怪少的。” 　　秦自行拿着一把小刀，在不到巴掌大的树心上来回比划，有些头疼地叨叨，“我不擅长微雕啊……克兰你刚说的那些能浓缩一下不？这上面、正反两面全用了，也顶多刻得进去百来字。” 　　“我想想……那要不这样，用咱们以前用过的那套暗号……” 　　“也行，我懒得费脑子了，你说我刻。”秦自行听克兰念着，手腕一定，小刀尖端抵到了树心上。 　　随着他手上动作不停，席云注意到他的数据出现了大幅度的变化。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身体状况：极度虚弱 　　精神力：472/ 　　SAN值：391/】 　　【精神力：210/ 　　SAN值：163/】 　　就在他精神力即将见底时，席云注意到他耳垂印记上的红光一闪，他的个人数据就跟出了BUG一样诈尸了。 　　【精神力：831/ 　　SAN值：698/】 　　【精神力：708/ 　　SAN值：582/】 　　…… 　　席云皱起了眉。 　　“别祸祸好东西了。”她将树心抢回来，很快有了主意，“我有别的办法，保证就算我们所有人都忘了这事，信息也丢不了。” 　　* 　　四分钟后。 　　【支线任务（虫洞欢乐游）已完成，恭喜您获得影响力＋1，专属任务称号：离奇探险家】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战舰出了虫洞。 　　虫洞的另一头一片空无，唯有一小截暖乌松的树顶支棱着，与枝干不成比例的果实堪称圆硕，隐隐翻着晶亮的暖光。 　　席云眼前一亮，正要招呼人去摘果子，却看到了面前留着的一张纸条。 　　与此同时，通讯器里传来克兰疑惑的声音。 　　“我怎么在机甲里？那……那就是暖乌松果吗？老大、将军，要不我过去摘了？” 　　席云看向秦自行，扬了扬手里的纸条，“我让我自己问你，你还记得多少？” 　　秦自行斜靠着座椅，闭眼沉默了一会，努力回忆，“暖乌松果不能随便摘，要用到克兰，还有其它注意事项……” 　　他勉强说出一两条，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疲色，惹得刚清醒过来的安娜几个面面相觑，“我们把信息记在了一个你说很稳妥的地方，你看看。” 　　“查新消息”。 　　这是纸条写的第二件事。 　　席云略作思考，调出了系统的消息面板，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唯一的一个红点。 　　【文明改造分支】 　　【科技详情 　　名称：暖乌松果实采摘法】 　　这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不仅把采摘的办法事无巨细写了出来，还把前因后果全解释了一遍。 　　席云迅速浏览完毕，不再耽搁，“克兰，你现在出舱，按我说的做。” 　　“是！” 　　广袤的暗色中，几米高的机甲也不过是蚍蜉一般的存在。它拖着推进器的尾烟，朝着前方暖乌松果那唯一一点暖色飞行，在宇宙中划出了一道长而直的淡灰线。 　　灰线与暖色无限接近，直至几乎相连，旋即，暖色移位，落入机甲手中。 　　“拿到了！”克兰在通讯器里兴奋地大喊。 　　【2号基地居民克兰休已完成了暖乌松果的采摘】 　　“漂亮！”大卫和纳亚特地开视频给他比大拇指。 　　“航道对接完毕，即刻回舰。”安娜接过了席云的指挥，“老大在用技能了。” 　　【您使用了初级技能-大开的脑洞】 　　【空间之门即将打开】 　　“是！”克兰应下指令，当即操纵机甲掉头。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在他身后，失去了果实的暖乌松迅速枯萎。 　　很快，这一小截突兀的存在便缩水了不少，而被暖乌松贯穿的虫洞，竟然因此坍塌了起来！ 　　一股无形的吸力，强悍地作用于克兰的机甲上，转眼就将其往后拖了一大截！ 　　机甲机身不比战舰坚固，一旦被拖入虫洞，无异于投身绞肉机。 　　好在异变发生得快，克兰反应得更快，当即猛提驾驶速度，生生抗住了强悍的吸力。 　　“老大，虫洞吸力还在增强，我机甲已经提速到80%了。”克兰透过通讯报告道，“最多再撑一分钟。” 　　“没有一分钟。”战舰里，纳亚喊了起来，“虫洞周边引力参数呈类几何式增长，正在根据特性调整各项参数算法。” 　　安娜脸色凝重，“大卫，远程链接还在？” 　　“在，搞定了！”大卫知道她什么意思，“克兰，你机甲的参数微调好了，随时可以提速至150%。” 　　“幸好老大你预判到了，不然临时调整可没这么快。”纳亚嚷嚷道，又跟负责主驾驶的安娜汇报，“引力锁链参数调整完毕。” 　　安娜点头，五指翻飞，将连接着克兰机甲的锁链强度临时上调至200%，旋即将战舰能耗猛提一级，拉着克兰的机甲，朝虫洞反方向全速前进。 　　巨大的惯性让舰上所有人猝然后仰，只是大家各有任务，无人在意这一星半点的不适。 　　机甲在战舰强大的拉力下，终于拉开了与虫洞的距离，先慢后快地朝战舰机甲仓库的位置冲去。 　　机甲出入库一般是在相对和缓的环境里进行的。 　　在战舰高速驾驶的情况下，但凡机甲仓库的舱门早开一秒，都会被高速驾驶带来的气流冲破防护屏障，导致舰体内部受到严重破坏。 　　晚开一秒，机甲则会跟陨石一样撞上战舰，轻则机甲损毁，重则重创舰体外壳。 　　而如果航线对齐精准度不够，机甲很可能还会撞到战舰更致命的部位，导致舰毁机亡。 　　全联邦敢这么做、能这么做的舰队屈指可数。 　　偏偏他们这一套玩得行云流水，角度、航线、操作都分毫不差。 　　克兰的机甲卡着短短几秒的窗口期，愣是在虫洞引力增强到不可控之前，顺利摆脱死亡范围，一头扎回到战舰仓库中。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虫洞又缩小了一倍，引力范围进一步扩大，整艘战舰为之一沉。 　　一切数据都指明一个事实： 　　十秒后，以战舰当前能耗，驾驶速度将小于虫洞逃逸速度，也即无法克服虫洞引力。 　　只是按照计划，克兰机甲回舱后，战舰只需往空间之门另一端的核心污染区里冲，再把空间之门提前关闭，任凭虫洞在这边搅风搅雨，也没他们什么事了。 　　这全程耗费的时间不到一秒。 　　也就是说，他们只需坐等空间之门成型即可。 　　安娜绷成直线的嘴角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大卫和纳亚正要跟回来的克兰笑闹，却见席云面色一变。 　　“提速！” 　　“马上提速！”她的脸色分 　　外难看，“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空间之门打开失败】 　　【正在重试】 　　【空间之门打开失败】 第185章 　　虫洞进一步坍缩，搅出无形的引力湍流，强势的力场如水中涟漪，一波接一波地向外扩散，冲击得立场边缘处的战舰仿佛一叶扁舟。 　　蓦地。 　　战舰以特定的频率高速震颤起来，在真空里晕出一片幽蓝。 　　须臾，震颤停止，战舰连带着一身冷色，静谧了0.01秒，随后以数倍于原本的速度，猛然向外冲出！ 　　驾驶厅。 　　“战舰已进入三级能耗模式。”安娜汇报道，“当前速度已超过虫洞逃逸速度，预计于15分钟后彻底摆脱虫洞影响范围。” 　　“当前能源剩余45%，三级能耗下，预计剩余驾驶时间还有38分钟。”她顿了顿，“如果在摆脱虫洞影响范围后，转用一级能耗模式，预计驾驶时间可延长至……” 　　“最多3天2小时25分钟。”纳亚心算得很快，“稳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找不到能源补给，也够我们想办法了。” 　　“如果我用粒子炮呢？”秦自行问道，甩出了一个坐标，“抵达这个坐标之前，最多能用几枚？” 　　他问得快，纳亚答得更快，“3枚。” 　　“等等！”安娜脸色微变，“将军，这个坐标还在……” 　　“虫洞影响范围内”尚未说完，秦自行已经先后打出了两枚粒子炮。 　　战舰剩余的能源条瞬间下降二分之一。 　　带着战舰加速度的两枚粒子炮宛如气势汹汹的先锋队，一往无前地劈开了前方的道路，直到消失在了肉眼无法捕捉的尽头。 　　“将军！”安娜一把扯开安全带，站起来骂娘，“纳亚那煞笔忘了算虫洞坍缩到极致产生的瞬间爆发引力！我们现在的能量到你给的坐标就剩皮了！万一在那之前虫洞就坍缩到了极致，我们就玩完……” 　　她话音猛然顿住。 　　灯火通明的驾驶厅亮度突然拔高了一截，像是她身后出现了什么大型的光源。 　　安娜愕然回头。 　　第一颗粒子炮爆炸的火花把前方映得亮如白昼。 　　“这怎么可能？”安娜喃喃。 　　要知道，粒子炮威力巨大，别说宇宙尘埃，就连规模较小的陨石靠近这种炮火，也只有一秒消融的下场，根本不足以引爆它。 　　粒子炮会爆炸，意味着前面肯定存在着规模不小的障碍。 　　她一眼瞥向仪表板里的数据，终于在多如牛毛的数字里发现了不对劲—— 　　有一个参数，正以小数点后一位的速度非匀速攀升！ 　　她印象不久前，这个参数的变化幅度还在0.01以内！ 　　这个参数、这个速度、这种变化特征…… 　　是陨石流！ 　　安娜变了脸色。 　　几乎和她反应过来的同时，舰外原本空无一物的场景瞬息而变，目光极限之处，一颗、三颗、八颗……数不胜数！大大小小的陨石仿佛奔腾的兽潮，无视足以将其碾为齑粉的粒子炮，一往无前地迎面冲来！ 　　要不是有秦自行的第一枚粒子炮开路，战舰这会怕是已经和最前头的一批陨石撞上了。 　　“安娜，坐回去，安全带系好，主驾驶权限给我。”秦自行活动了下脖颈的肌肉，坐直了身体，“机会难得，咱们今天来个久违的临时培训好了。” 　　他面上还留着闲散的笑，用“擦窗户用报纸擦更干净”的语气，说出了让无数舰长到死都解决不了的课题—— 　　“论如何在虫洞飞速增强的引力下，顺利穿过被虫洞牵引而来的大型陨石流。” 　　第二枚粒子炮无声炸响。 　　随后，战舰姗然而至，借着冲击波的东风，像一只蓝色的幽灵，飘忽地穿过恒星般明亮的火光，一头扎进被粒子炮余风冲得乱七八糟的陨石流里，见缝就钻，逢弱就撞，比无赖还无赖地挤到了陨石流深处，斜着停在了一个空间极其有限的地方。 　　“如前所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后，顺利抵达坐标，也就是力场相对比较稳定的位置，然后……” 　　秦自行给出一堆强人所难的建议，看了眼剩余不到15%的能量条，毫不犹豫地用拇指推开操作台上的安全扣，按下了藏在下面的按钮，“能蓄能多久就蓄多久。” 　　“然后就开始非定向跃迁。” 　　“这样跃得最远。” 　　“运气好的话……” 　　他朝席云眨了下眼睛，“我们就能甩开陨石流了。” 　　* 　　第四星系，联邦边境。 　　联邦军队呈合围之势，上下左右一个角度都没落下，把一伙上百艘战舰圈在了有限的空间里。 　　联邦主舰。 　　“报告！”副官尼列表情格外严肃。他才晋升不久，要不是有情绪安抚剂，这会都该紧张到咬舌头了，“上将，传输屏蔽装置已布置完毕，运转正常，但跃迁屏蔽矩阵有问题。” 　　说完他自己就意识到了问题。 　　汇报太啰嗦了，不该先提没问题的传输屏蔽装置，应该先把问题摆出来的。 　　莱曼上将的火爆脾气人尽皆知，谁都知道他无法忍受手下说话半天都绕不到重点。 　　尼列自我反省着，在保证咬字清晰的前提下，语速加快，“受敌方战舰干扰，矩阵一处坐标布置失败，屏蔽强度正在计算中。” 　　他的汇报迎来一阵紧绷的沉寂，谁都不敢接话。 　　这么重要的作战环节出现纰漏，这时候谁接话谁就得顶雷。 　　莱曼安静了一会方才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分析坐标。”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确定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前兆。 　　同样新上任的参谋官罗萨阿也想看同伴的反应，然而在莱曼的视线下，他也不敢左右张望，只能认真分析，“报告上将，这个坐标的位置太敏感了，如果我方派战舰进去强行拿下，这个区域的合围队形就乱了，到时候打起来，既有可能出现破绽，也说不定会影响传输屏蔽装置的效果。” 　　“敌方跃迁还有能量波动，容易监测，可以想办法打断，但万一他们在战舰内部乘坐瞬间传输装置逃走，我们这十几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他停了下，小心对上莱曼视线，“我认为，如果屏蔽强度在90%以上，我们可以不补这个缺口，只加强缺口附近的跃迁迹象监控。” 　　莱曼坐在驾驶位上，鞋底有规律地敲击着驾驶厅地板，“因为担心打乱队形，所以建议不补上缺口。” 　　“……是。”罗萨阿艰难地承认。 　　“那一旦敌方通过这个地方跃迁突围，你打算怎么拦？”莱曼深色的眼珠紧盯着这位新上任的参谋官，视线咄咄逼人，“到那个时候，能量波动、力场波动，炮火连天，乱七八糟，反而不怕打乱队形了？” 　　罗萨阿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呼吸有些紧促。 　　总听说在莱曼上将手下，情绪安抚剂的使用剂量至少是在其它部队的一倍，说的时候谁都半信半疑，都觉得上将也是人，脾气再大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 　　可真对上莱曼本人，才发现传言非虚，这位上将的压迫感连安抚剂都扛不住。 　　是跟精神力强度有关吗？ 　　罗萨阿想起另一个传言。 　　有人说莱曼是这几百年来，全联邦除了秦自行以外，精神力数值最高的将军，天生的，不是练出来的，如果他有意为之，光是精神力波动就足以重创别人的精神海。 　　想到这里，罗萨阿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木托夫也是，说卸任就卸任，卸任后也不见人影，连交接都不交接，害他都没法问，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缓和气氛。 　　“屏蔽强度是多少？”莱曼没有在他身上再浪费注意力，视线一转，落到副官身上。 　　罗萨阿眨了眨眼睛。 　　就……就这样？ 　　就说几句，没发火？没砸东西？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莱曼上将 　　虽然吓人，但好像也没想象中的脾气差啊？ 　　压力来到尼列这边，“再稍等一秒……数据出来了！是98.4%！” 　　此话一出，驾驶厅的气氛为之一松。 　　屏蔽强度98.4%，就那么1.6%的跃迁空间，别说对方规模那么大的舰队，就是一架机甲，跃迁起来也嫌挤啊。 　　“这个强度，敌方舰队靠跃迁突围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了。”罗萨阿觑着莱曼脸色，尽善尽职地给出风险，“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干扰那个坐标？是被合围的时候慌不择路正好撞上，还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会不会是有外援？” 　　他照这个思路说下去，“根据跃迁屏蔽矩阵的特性，从外向里跃迁的话，难度会比从里向外低一些，以战舰规模来算，成功通过这个坐标从外向里跃迁的可能性是……” 　　“14%左右。”莱曼在他计算出结果之前给出了答案。 　　“16.1%。”罗萨阿慢半拍地报出计算结果，由衷称赞，“好准，您怎么算的，算得真快。” 　　莱曼对他的赞叹无动于衷。 　　罗萨阿讪讪，只能继续汇报，“就算是从外向里，这个突破概率也太低了，根据联邦记录，能在这个概率下跃迁进去的人……” 　　* 　　“没有用，没人能跃迁进来。” 　　联邦包围圈内，游族远方军主舰，驾驶厅。 　　坐在副驾驶的月广苍不无懊恼，“都怪我，操作失误，不然可以抢下两个坐标。” 　　首领玉带青摇了摇头，“这个位置周围的坐标，抢下一个和两个，也只是几个屏蔽强度的区别。” 　　“我就说不要往这个位置凑！”另一副驾驶上的三当家鸮白手指在雷达图上不耐烦地圈了一道，“早按我说的，朝这一带走，说不定现在都跃迁出去了。” 　　“这一带行不通。”玉带青解释道，“你别看那里联邦军守卫薄弱，其实联邦主舰最大的炮火就对着那。” 　　“那死也能拉几个垫背的！现在好了，人家抓我们连能量都费不了多少。”鸮白不服气极了，“你就爱听那个什么沉舟的话，那该死的军火贩子！被包围的是我们又不是他，出了事他山长水远挨不着一根头发，我们呢！” 　　“行了，别嚷嚷了，我觉得首领说得对。”月广苍说，“全局只有这一步勉强算得上活棋。” 　　“活？”鸮白冷笑，“逐风的舰队要能从这个坐标跃迁进来，若法拉陨石带都能倒流！16.1！这个概率，能操作成功的人还没出生呢！” 　　“你错了。”玉带青说，“有人证明过，这个概率是可以实现的。” 　　“是啊，一个死人。”鸮白嘲讽地说，“一个跟我们没有一星际币交情的死人。” 　　* 　　罗萨阿一脸见鬼地看着显示屏里的名单，闭嘴了。 　　说是名单，上面有且只有一个人。 　　一个谁都清楚，凭一己之力撑起莱曼最大雷区的人。 　　这回不止罗萨阿笑容讪讪，其他人的表情也勉强了起来，驾驶厅的气氛又一次凝重了。 　　“秦自行。” 　　出乎大家意料，莱曼自己念出了名单上唯一的名字。 　　他的表情不仅没有难看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得上平和。 　　“这可是第四星系。”他冷静地给出了分析。 　　众人闻言，连忙应和，都说就算姓秦的没死在核心污染区也碍不到这里来。 　　“放手收网吧。”鞋底敲击地板的声音停了下来，莱曼的嘴角总算扬起了一丝笑容，“敌军今天，无路可逃。”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不分敌我，震得若干战舰光晕直闪。 　　刺目的火花轰地一下，在缺口坐标处炸响。 第186章 　　如果说虫洞眩晕症是精神攻击，那跃迁带来的不适感就是纯物理暴击。 　　硬要形容起来，就像坐在一辆不带丝毫减震装置的超高速驾驶汽车里，而这辆汽车则放在朝反方向颠簸飞行的音速飞机之中。 　　抽象、窒息，叫人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抗议。 　　饶是大卫他们身经百战，提前打了特效药剂，脸色也还是说不上好看。 　　然而再不好看也爱莫能助，席云用着系统商城特供的【打死不晕车体质】，以正常得让人嫉妒的状态，问秦自行：“我一直以为，所谓跃迁，是跟瞬间移动差不多的概念，只不过是战舰级别的一秒变换坐标。” 　　“理论上是这么说。”秦自行耳垂泛着红光，映得他气色比席云还好。他右手继续操作着战舰，左手腾出来往空气里一摊，“但咱们这不是战舰能量有限嘛，得微操下。” 　　说完半晌没再听到席云的动静，他回头一看，发现她在盯着自己。 　　“哈哈。”秦自行不自在地干笑两声，“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怪让人不好意思……” 　　个鬼。 　　什么情况，席云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友善？ 　　席云在看他的数据。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身体状况：极度虚弱 　　精神力：599/ 　　SAN值：499/】 　　就在跃迁之前，此人的数据是这样的： 　　【精神力：43/589 　　SAN值：32/489】 　　而席云记得，最最开始的时候，秦自行的精神力上限是599，SAN值上限是499。 　　如果她猜得没错，在虫洞那会，秦自行是借助某种方法，将自己的精神力和SAN值提高到上限之上，但这种办法的代价，就是回归正常状态后，这两个数据的上限会进一步下跌。 　　可现在都出了虫洞了，有这个必要吗？ 　　“我说，操作战舰跃迁……”席云指了指秦自行的耳朵，幽幽地问，“很费劲吗？” 　　“还行吧。”跃迁过程实在难受，纳亚生无可恋地盯着仪表盘，一边操作一边插嘴，“我们微操的经验多了，顶多再难受一会，老大你放心，出不了事。” 　　“是吗？”席云似笑非笑，“我看你家将军，很全力以赴嘛。” 　　“他全力以赴？就这点操作要什么全力以赴，当年搞莱曼的跃迁屏蔽矩阵都不见得他……”大卫随口接话，扭头一看，诧异到都忘了跃迁带来的反胃，忍不住又瞧了两眼数据，“将军，你什么情况？耳垂印记怎么亮起来了，有什么我们看不出来的问题吗？” 　　克兰睁着有些发花的双眼，紧赶着也确认了一遍，不是很有底气地回答：“没有吧……” 　　“是没有。”跃迁以来一声不吭的安娜也投来了征询的视线。 　　难得注意了一次形象的秦自行：“……” 　　他只是看席云在跃迁过程中若无其事，心态微妙、心血来潮，不想显得自己状态比大卫几个好不到哪里去而已。 　　直觉告诉他，席云已经猜到了耳垂印记亮起意味着什么，他要是承认这么无聊的动机，会被她当场打死。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才能糊弄过去时，一阵异常的颠簸送来了及时雨。 　　“谁说数据没有问题。”他借坡下驴，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话题重点，“赶紧排查情况。” 　　“唔……跃迁阻力异常。”克兰不明觉厉，语气充满了崇拜，“将军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刚检查了三遍也没注意到端倪。” 　　那是因为问题是这一秒才发生的。 　　秦自行在心里接了一句，面上理直气壮，“经验多了就知道了。” 　　克兰一脸受教，乖乖地“哦”了一声。 　　安娜顾着保持战舰平衡，没说话。 　　只有对数据极为敏感的双胞胎兄弟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里确认了事实——秦自行就是在唬烂。 　　至于为什么唬烂，为什么小小一场跃迁也要动用印记…… 　　他们看了看研究仪表板研究得过分认真的秦自行，又看了看双手环胸、斜睨着秦自行的席云，在两者的互动里品到了一种近乎“猫捉老鼠”的氛围，模模糊糊地悟到了什么。 　　要知道以秦自行的脾气，就算把宇宙炸出个窟窿，也不见得他会有这种不好交代的心虚。 　　“你两搁那养老呢？”安娜不耐烦地催促，“多方位跃迁阻力异常！还不调参数？” 　　“调不了。”窥探到秦自行的小心思，大卫冲纳亚笑得心照不宣，倒也没耽误正事，一个个坐标被他排除，很快得出了结论，“阻力异常的方位太多了，不是稍微调调就搞得定的。” 　　“要不提前终止跃迁？”克兰提议道，“牺牲掉舰体一些非关键区域的话，能量够不够用？” 　　“不够。”纳亚摇头，“提前终止的惯性太大了，就算把部件丢得只剩引擎能量也不够用。” 　　克兰有些急了，“可不中止的话，另一头阻力那么大，先不说我们能量不够克服这么大的阻力，会被力场碾为齑粉，就算出去了，万一那头还是陨石流呢？又或者是S级污染源？以战舰现在剩余的能量，无论遇到什么，都必死无疑。” 　　“倒也不一定，这不还有老大呢嘛。”秦自行看向席云，“我记得之前说基地能源问题有眉目了，一会赶得上吗？” 　　他指的是污染逆变器。 　　“不好说。”席云回答。 　　污染逆变器需要的 　　材料又多又稀有，这段时间以来席云让人在地球和地球周围尽量收集，也就得到了数量有限的一部分材料。 　　至于最关键的10个暖乌松脂、10份反物质纤维和100个异化晶—— 　　暖乌松脂暂且不提，她手头还有十来个，咬咬牙也拿得出来；反物质纤维也就是今天才有了眉目，早在收集完赫利星的石板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弄出了10份。 　　卡点反而变成了数量需求最多的异化晶。 　　目前这种材料只有竹子能够提供，但这段时间下来也不过攒了五十来个，好在【舞会女皇】困难模式送了个异化晶复制器，可以进行批量复制，就是需要1个小时。 　　至于污染逆变器的制作时间，只要肯花大价钱，倒是可以用系统商城的建筑加速器解决。 　　“至少要一个小时。”席云挑重点说。 　　“那不行啊，我们再怎么争取，跃迁也超不过几分钟。”克兰急了。 　　“别一根筋嘛，也不非得要能量，想办法保战舰不坏就行了。”秦自行抛出最本质的需求，“战舰不坏我们人就坏不了，后续再慢慢想。” 　　“可以用防护罩。”席云想了一会，说，“不过战舰不像基地，防护罩没法正常使用，得牺牲飞行功能。” 　　毕竟只能用【万物皆可合成】把战舰和防护罩强行捏在一起。 　　实践证明，这样做的产物只会是又一坨【高科技废铁堆】。 　　“能凑合就行。”秦自行从众多坐标数据里挑了个跃迁阻力最小的，“大卫纳亚，微调到这里。” 　　“将军，这个坐标虽然阻力小，但距离稍远，能量不够啊。” 　　“够，能量不用于突破，五分之一分别用于加强战舰前部、尾部的防护罩，剩下全用于跃迁。” 　　“啊？那跃迁阻力……” 　　“仓库不还有几只机甲呢嘛。” 　　“机甲那点能量不够战舰用吧。” 　　“谁说我要用机甲的能量了？”秦自行邪性一笑，“克兰你去，往机甲驾驶舱里塞几打核晶留点精神力，回头听我指示挨个炸炸，不信突破不了这点阻力。” 　　倒霉的几部机甲就这么被丢到了战舰后方，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地炸成了一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火花裹挟着骇人的力量，把战舰连推带撞地拍进了跃迁点的另一端。 　　几乎是跃迁成功的同时，秦自行将战舰猛地180度旋转，往前方丢出了最后一部机甲。 　　机甲连带着内部的核晶轰然炸开，强大的力量几乎扫平了方圆数千米，不留任何被突袭的可能。 　　“趁现在。”秦自行动了动因高强度操作而痉挛的手指，“需不需要你们老大用防护罩，给你们三秒，赶紧确认。” 　　“报告将军！没有陨石流！” 　　“也没有高级污染源！” 　　“周围力场规律平和！” 　　“不过……”安娜端详着数据，“太规律了。” 　　纳亚瞅着数据，摸着下巴咂摸，“我怎么觉得，这个规律有点似曾相识？” 　　大卫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我也……”克兰挠了挠头，“好像很久前见过一次的样子……” 　　用上了技能【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找出路的席云收回了视线，沉默了一瞬，“……你们刚才是不是有谁提到过‘跃迁屏蔽矩阵’这种东西。” 　　“啊？我啊。”大卫配合地举起了手，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睁大眼睛骂起了娘，“我去，该不会是……” 　　席云闭上了嘴，指了指窗外。 　　三秒时间已过。 　　机甲自爆的火花袅袅散去。 　　他们家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战舰慢慢露出了它千疮百孔的真身，就和自家驾驶厅里的驾驶员一样，目瞪口呆地对上了同样目瞪口呆的前后两方军队。 　　看对方的架势，在他们空降之前，好像还挺剑拔弩张。 　　这…… 　　席云诸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家战舰的能量条。 　　1%。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宣扬爱与和平。 第187章 　　硝烟散尽的同时，能量波动也趋于平缓，一切猴子般上下乱窜的数据回归正常，吱哇乱叫的无数警报终于不再吵嚷，只剩下有且仅有的一个弹窗，在战舰驾驶仪表盘里占据了篇幅巨大的C位，只为给出一条匪夷所思的信息—— 　　有战舰空降跃迁屏蔽矩阵。 　　信誓旦旦认为连苍蝇都进不来的联邦舰队：…… 　　觉得只有死人才进得来的游族远方军众人：…… 　　双方看到这条提示，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见鬼了。 　　游族远方军主舰。 　　“这是什么情况？”月广苍调出舰外监控图片，放大观察细节，首先确认了对方不是友军，“不是逐风他们。” 　　“还逐风呢。”鸮白冷冷一笑，手指沿着战舰侧翼的线条一划，“这是联邦的战舰，K字开头的型号，肯定是莱曼的援兵。” 　　“没道理。”首领玉带青摇头，“莱曼现在占据绝对优势，不需要援兵。” 　　“何况谁家的援兵只有一艘？”月广苍也赞同，“动静还闹得这么大，像是强行突破了跃迁屏蔽矩阵进来的。” 　　他随手指了指那艘战舰的几处破损，“你们看，损耗不小了，如果是联邦军，打声招呼不就可以了吗？没必要废这么大的代价。” 　　“损耗很大吗？”鸮白圈了几个圈，全是战舰的关键部位，“引擎、驾驶厅、供给系统……这些 　　可都是毫发未损。” 　　他又点了点战舰缺了大半的尾翼，“看这里的设计，这绝对是联邦K7400以上的型号，用的技术可是联邦的宝贝，联邦严防死守，就怕有人走私，经手的所有舰长都有记录，抓到一个都是连坐制地判刑，除了他们自己人，不可能有别的势力配备得了。” 　　“要我说，准备自曝程序吧。”鸮白分析完技术细节，总结，“他们这是烟雾弹，离收缩合围不远了。” 　　“等等。”玉带青拦住了他，“你看他们……那是在干什么？” 　　联邦军主舰。 　　副官尼列：“对面……好像是我们的战舰。” 　　罗萨阿半天才合上了嘴，又费劲地张开了，“上将，我方军舰数量不变，对面那艘是多出来的，不存在有人劫持了我方军舰又悄无声息地绕到前线的可能。” 　　好一个悄无声息。 　　就那火花带小闪电的动静。 　　可罗萨阿刚刚否决的理论已经是最能解释当前情况的一个了，毕竟对面战舰的型号和他们的一模一样。 　　总不能是其它军区的哪位上将闲得无聊，故意一声招呼不打，闯进跃迁屏蔽矩阵来抢功劳吧。 　　就算是抢功劳，只来一艘炸烂了一半的战舰是瞧不起谁啊。 　　副官尼列觉得眼前的情况远远超越了自己能理解的范畴，苦于职责所在，还是勉强提出了建议，“要不，向对方发起通讯？” 　　“依我看，还是直接打下来吧。”罗萨阿不赞同，“既然不是自己人，就省得再出岔子了。” 　　“可万一是别的军区的人……” 　　“就算是别的军区的人，这档口不打招呼就闯进矩阵是想干什么？”罗萨阿说，“万一矩阵的布置被他们打乱了呢？直接打下来，就算他们告到元帅那里去，也是我们占理……” 　　他话音一顿，脖子不由自主地伸长，盯着舰外监控看了好一会，还是不无茫然，“那是什么？” 　　尼列也跟着细细端详，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是……烟花？” 　　讲道理，两军交战，第三军乱入，不杀红眼已经很好了，怎么都轮不上“烟花”这种象征着娱乐的词眼。 　　然而，谁都反驳不了尼列。 　　就在主舰硕大的透明前窗外头，两军之间，那艘莫名空降的战舰不断朝上打出去的玩意，不是烟花 　　还能是什么？ 　　只见一颗颗烟花攀至高空，热热闹闹地炸了开来，有条不紊地组成了一串大字—— 　　【本店在售各色新鲜蔬菜、水果、肉类，欢迎莅临选购】 　　短短一条标语，连标点带符号共计23个字符，每个字符都跟灯泡似的，又大又黄，3D立体，视觉效果极佳，以至于两方不用监控器，也能用肉眼直接观测到，效果之震撼，直击灵魂。 　　已经准备好决一死战的游族诸人：…… 　　看着自家最新型军舰沦为三流广告飞船的联邦各位：…… 　　地球主舰，驾驶厅。 　　烟花太亮，克兰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闪瞎了，“这能行吗？” 　　他环视一周，入目一片冷静，好像就只有自己没底，“我们剩下的能量除去维持舰内一小时生态，只够打这一条广告，但这场合……” 　　他看了看包围在自家战舰前后的两个舰队，不是很能理解地自言自语，“他们居然还没有动手，是我疯了还是他们有病？” 　　秦自行没坐相地搁驾驶位上笑：“不是有病，是不知道怎么下手，地球那句谚语怎么讲来着，牵到一根头发都浑身不自在。” 　　“牵一发而动全身。”席云随口纠正，“他们在对峙，我们作为不确定因素突然掺了一脚，本来就会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不错。本来嘛，能突破跃迁屏蔽矩阵的，全联邦也就我了。”秦自行夸起自己来一点也不扭捏，“可我不该在核心污染区嘛，那这世上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天才呢？这个天才又是谁家的呢？” 　　他打了个响指，“光是这个问题，就够让他们忌惮了。” 　　“嗯，本来光是这一点就够虚张声势了，但是我们战舰的状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太好。” 　　“但是更明眼的人，又能发现我们战舰的核心功能完好无损。”大卫愉快而骄傲地补了一句。 　　“可不，莱曼虽然人不行，但不得不承认，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纳亚也跟着插话。 　　“更何况，我们还没来得及改装战舰，莱曼应该猜得出是我们，他上次在我们手底下吃过大亏。”席云徐徐说道，“所以只要他们意识不到我们战舰已经没有能源了，在摸清我们的底之前，他们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放心，我两已经做了处理了。”大卫说。 　　“他们绝对查不到。”纳亚竖起了大拇指。 　　“而要让这个‘暂时’尽可能地长，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个理由，一个就呆在两军之间，但至少一小时内什么攻击性举动都没有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不仅要说得过去，还得显得我们越有底气越好。”席云继续解释。 　　秦自行笑得蔫坏，“还有什么比费劲吧唧地闯进跃迁屏蔽矩阵，就为了浪费能源打打广告卖卖货，更显得我们有底气呢。” 　　克兰犹豫道：“那万一他们不吃这一套呢？” 　　席云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们本来的打算吗？不吃的话，顶多就是废了这艘战舰而已。莱曼上次奈何不了我们，这次也不例外。至于游族，他们本身处于劣势，莱曼不动，他们肯定也不会轻举妄动。” 　　“再说了。”她看向舰外监控的两方舰队，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他们不吃，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吃。” 　　机会难得，天意如此，不趁机宣传一波也太可惜了。 　　她掏出了【超沉浸全息投影仪】，丢给纳亚，“接下来的广告用这个打，除了杰里果，我们有的而且在联邦也有产出的作物，生的熟的，都给轮流放一遍。” 　　“没问题，看我的。”纳亚就爱这些奇奇怪怪的设备，欢天喜地地把东西接了过去。 　　大卫呲溜一下，把驾驶座位拉到了纳亚近旁，和他一起整起了活。 　　于是，几分钟后，惊疑不定的莱曼联邦军和游族远方军，眼睁睁地看着中间那艘小破战舰，不慌不忙地顶出了一块红白相见、肉质紧密、色泽红润、纤毫毕现、全方位无死角的新鲜猪肉。 　　伴随着猪肉一起出现的，是一道声情并茂的女声： 　　“新鲜田里猪，现杀现卖，口感优秀，肉嫩多汁，仅售699星际币一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欲购从速。” 　　联邦军&远方军：？？？ 　　这怕不是一种很新的精神攻击？ 第188章 　　游族，远方军主舰。 　　“田里猪……是什么东西？”月广苍由衷地发出疑问，结合投影，勉强理解上下文，“是某个品种的猪吗？你们听过这个品种吗？联邦新技术？” 　　鸮白翻了个白眼，“这很重要？我看对面是有病！人家打架他硬挤进来卖猪肉？怎么想的？” 　　“可不止卖猪肉呢。”月广苍憋着笑，“你们看，现在开始卖小麦了。” 　　鸮白看着外面新鲜出炉的投影，可不就是好大一把穗头饱满的小麦，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连骂都不知道要骂什么好了。 　　小麦之后便是面粉。 　　面粉之后是面条。 　　面条之后是肉丝炝锅面…… 　　对方仗着自家投影高清无延迟，把3D图像放成了三维PPT，又把三维PPT放成了3D小视频，叫人越看越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打广告，还是在直播下厨房。 　　咕咚。 　　鸮白忍无可忍地吞了口口水，再开口时语气都软了三分，“他们哪那么多东西，还有完没完了。” 　　“这道菜的做法也太奢侈了。”月广苍盯着外面刚刚显示出来的狮子头，喃喃，“居然还讲究肥瘦肉的比例，还用了鸡蛋……他们居然还有鸡蛋……伊格拉[1]见证，蛋黄不要了？只放蛋白？……还用天云瓜摆盘……一道菜就用了三种食材……” 　　“我们没瞎，看得到！你别说了！”鸮白不无崩溃地打断他，生怕控制不住自己下单的手。 　　“鸮白。”玉带青闭眼，努力把那诱人的影像抛出脑海，“你看看他们战舰的能量还剩多少。” 　　“看不到。“鸮白很快给了她答案，脸色不是很好看，”对面加密技术很厉害，有高手。” 　　“连你都破解不出来？”月广苍意外，要知道鸮白的技术能力就算放在联邦军里，也是顶尖的存在。 　　“有意见？有本事你来？” 　　月广苍早就习惯他这个脾气，不以为忤，只看向玉带青，“你觉得他们可能是在虚张声势、混淆视听？” 　　“推广商品哪里不能推广？”玉带青凝视着对方的舰外监控，“就算联邦境内各类粮食作物垄断的厉害，他们既然有渠道获得这么多粮食，财力人脉至少有一样不容小觑，比这风险更小的办法多了，为什么要做得这么惊险呢？” 　　“你说得对。”月广苍看着莱曼的舰队，“可我们能想到的，莱曼也一定想得到，以莱曼那么暴虐的行事风格，早该一炮将他们打下来才对，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呢？” 　　“还有一种可能。”玉带青以指腹磨了磨略带弧度的指甲，“甘冒奇险是因为依仗不小，进来了做的事又无关痛痒，应该是想激怒莱曼先发制人。” 　　“他们是冲着莱曼来的。”她按住了拇指，得出了与事实相反的结论。 　　* 　　联邦军主舰。 　　人心被一道道美食刺激得耸动难安，意志力差些的，肚皮都响起了馋虫的咕噜声，要不是场合不对，莱曼又积威深重，这会恐怕已经有人抱着“被毒死也比馋死好”的心态闭眼掏钱了。 　　莱曼在众人的难耐、克制和揣测里沉默了许久，终于没什么表情地开了口，“好啊，这是要跟我作对到底了。” 　　尼列和罗萨阿等他的指令等了许久，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不由得面面相觑。 　　“上将……”罗萨阿大脑飞速运转 ，听上将这话，对方像是和上将有龃龉的熟人，“难道他们真是其它军区的人？难道是……” 　　第二军区的上将阿客身受重伤，才有了他们第三军区过来支援，所以不可能是他；第四军区的上将巴文是莱曼上将举荐的，也应该不是，那么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向来和莱曼上将不对付的…… 　　“烟上将？”他抛出猜测。 　　“蠢货。”骂归骂，莱曼语气没什么起伏，“烟那个女人，要动手会挑这么落人口实的场合？” 　　他那浅得几乎没有人情的蓝色眼眸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发出指令，“请求与元帅连线。” 　　格林元帅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通讯画面之中。 　　“报告元帅。”莱曼向他点头致意，“第四星系边境暴乱镇压任务，代号F95042，出现变数。” 　　“哦？“格林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示意他继续。 　　“秦自行和他的新领袖离开了核心污染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军镇压前线，真实目的不明。” 　　此话一出，联邦全舰哗然。 　　“怎么可能……” 　　罗萨阿喃喃道，下意识看向尼列，却在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震惊。 　　秦自行竟然没死？ 　　秦自行不仅没死，还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联邦军眼前？ 　　不仅如此，他还加入了别的势力？ 　　什么势力能让秦自行那样任性的将领心甘情愿加盟？ 　　众人以或敬佩或好奇的心情，齐刷刷看向那艘已经被他们观察了八百次的战舰，在看到它头上顶着的硕大狮子头后，眼里的震惊顿时少了许多。 　　嗯。 　　讲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的人才吸引力不容小觑。 　　只不过…… 　　副官尼列看回莱曼。 　　谁都知道，上将痛恨秦自行，甚至到了一提这个名字就大动肝火的地步。 　　可他现在为什么这么冷静？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跟元帅汇报而有意克制的样子。 　　难道传言有误？ 　　“真实目的？”通讯另一头，格林视线从莱曼看不到的某项数据上移开，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打广告。”莱曼将包含舰外监控图片在内的书面报告发了过去，直截了当地询问：“元帅，他们的行动，也是本次任务的一部分吗？” 　　他问出了在场为数不多知情人的心声。 　　就在前段时间，联邦系统低调地取消了秦自行等人的通缉令。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人死了，通缉令自然就撤销了，秦自行逃入核心污染区也有段时间了，死了也不稀奇。 　　可如果秦自行就在对面，那联邦取消通缉令的举动，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叫人很难不猜想，格林元帅是否要重新启用这个曾经的叛徒；秦自行今天的所作所为，又是否是格林元帅暗中授意。 　　再进一步推测，如果真是元帅授意，莱曼上将对此毫不知情，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元帅心里的分量有了变化？毕竟不久前，除了从一开始就跟着莱曼的勤务官，莱曼的下属几乎被元帅换了一遍。 　　“你知道我的原则，用人不疑。”格林当众受到质询，目光依旧和缓，“阿客重伤后，第四星系的镇压任务由你全权负责。” 　　他话音一顿，给莱曼，也给莱曼手下所有人一颗更明确的定心丸，“秦自行脱离联邦的事实没有改变，我没有授意秦自行做任何事情。” 　　“那您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放手对他们做任何事？”莱曼问道。 　　格林看着他那双没有波澜的浅色眼眸，信任一笑，“当然。” 　　通讯结束。 　　莱曼背靠驾驶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立刻发出指令。 　　战场战机瞬息万变，何况是那么古怪的对手，罗萨阿等了好一会，到底没沉住气，“上将，那我们动手？” 　　莱曼掀起眼皮看他，浅蓝色的眼睛盯起人来毫无温度可言。 　　罗萨阿之所以会给出动手的提议，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觉得既然元帅都充分授权了，以莱曼和秦自行的宿怨，莱曼没有理由不想动手，可是莱曼的视线实在莫测，他被看得心里发虚，眼神躲闪，“我、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不动手的理由。” 　　“我军占据绝对上风，虽然对方能够突破跃迁屏蔽矩阵，能力了得，但这么久了，迟迟不见他们的援兵跃迁进来，很可能就是没有。他们就一艘战舰，再厉害，再有底牌，在我们的地盘也翻不出太大的水花，还不如先发制人。” 　　“再这么忌惮僵持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游族的援军就算不跃迁也够时间赶过来了，到时候可就是一场恶战了。” 　　“嗯。”莱曼像是听进去了，“113号战舰粒子炮准备。” 　　副官尼列愣了一下。 　　对那么不知深浅的敌人，后面还有游族的远方军伺机而动，变数那么多，就只动用一艘战舰？ 　　这不像上将之前一击必杀的风格啊。 　　还是说，上将其实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嘀咕归嘀咕，尼列还是执行了指令。 　　113号战舰粒子炮开始预热。 　　“36号战舰粒子炮准备。” 　　尼列又是一愣。 　　36号？ 　　36号在舰队中间，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打到敌方啊。 　　蓦地，他瞳孔一震，反应过来了。 　　36号的确打不到目标战舰，但是打得到113号。 　　而113号的位置…… 　　不仅在目标战舰的附近，还恰好是个布置失败的跃迁屏蔽点。 　　也就是说，如果这艘战舰损毁，不会对跃迁屏蔽矩阵的既有效果产生任何影响！ 　　这是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莱曼上将不是不把对方看在眼里，而是忌惮极深，甚至做好了一击不中，就亲手打下113号战舰给对方交代的准备！ 　　113号粒子炮蓄能进度90%。 　　尼列深吸一口气，不太自在地看了眼座椅扶手，他自认为情绪波动有些超出要求，犹豫是否要拿出备用的情绪安抚剂。 　　就在这时，一阵食物特有的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你闻到了吗？” 　　“你也闻到了？” 　　“什么味道？” 　　“好像是烤肉？” 　　“好怀念，这个味道好像是……烤五花肉？” 　　原本一团严肃的驾驶厅响起了窃窃私语。 　　“尼列。“莱曼看向自己的副官，”怎么回事？” 　　尼列手心出了微汗，“正在排查空气循环系统……” 　　罗萨阿则仓皇地指挥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难道他们在投毒？什么成分？毒性多大？” 　　“检测了，在检测了。”尼列飞速操作着。 　　罗萨阿没有傻等，惊疑不定地打开主舰舰外监控图，“没有看到任何机器人或载体，他们怎么做到的？” 　　他看向技术人员，“他们怎么做到的？” 　　技术人员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有、有一种无法破坏实体的特殊能量炮可以作用于空气中的特定元素，使其重组成为对人体有害的气体……” 　　罗萨阿看着技术人员给过来的资料，倒吸一口冷气，“打这样一颗能量炮要用掉一艘军舰的全部能源？他们刚突破跃迁屏蔽矩阵，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能源？” 　　另一头，尼列已经取得了检测成果，难以置信地看向莱曼，“报告上将……” 　　“这个气味……没有任何毒性。” 　　他看向舰外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投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即将要说出来的话，“对方不惜能源，目的好像仍然是……” 　　“打广告。” 　　“一整艘军舰的能源，就为了打广告？他们还被围在两军之间啊，这能源储备得有多少才敢这么干……” 　　罗萨阿震惊的碎碎念落到莱曼耳里，成了不需要认真倾听的噪音，他沉默地看向舰外。 　　那艘破破烂烂的战舰松弛地悬浮在两军之间，任性愉快地顶着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五花肉，配着声情并茂的吆喝词儿，明明白白地向他再一 　　次宣告—— 　　它就是有这个底气不合时宜。 　　“停止粒子炮蓄能。”莱曼收回了视线。 　　他的眼神里没有震惊，也没有暴怒，没有任何的情绪，有的只是条理明确的理智与冷静。 　　“敌人不知深浅，不宜强攻。”他宣布，“战机已失，撤军。” 　　* 　　游族，远方军主舰。 　　空气好闻而凝重。 　　“还带什么防毒面罩啊。”鸮白双手环胸，驳斥月广苍，“他们真要投毒，你意识到自己闻到味道的时候命就没了，还带面罩，带着去下葬吗？” 　　说着，他看了一眼舰外监控器，“莱曼的粒子炮停止蓄能了。” 　　“这个时候停止蓄能？”月广苍本就难看的脸色雪上加霜，“莱曼要撤军？就因为这？连我们都不管了？他竟然这么忌惮他们？” 　　“能不怕吗？“鸮白口吻还是那么难听，“已知的技术里，能实现他们现在的操作的，只有耗能极高的瑞斯卡忒炮，这项技术并不成熟，成功率在2%以下，被戏称是‘血本无归炮’。他们能用，意味着什么？”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他们如果不是走狗屎运，就是攻克了瑞斯卡忒炮的技术瓶颈。” 　　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不管他们有没有攻克瓶颈，瑞斯卡忒炮原理放在那里，大量能源消耗无法避免，意味着他们有极为充足的能源储备。” 　　“这么一听，的确……” 　　“第三。”鸮白打断月广苍的话。 　　月广苍意外，“还有第三？” 　　“以他们战舰的型号，不改装不可能有那么多能源储备。”鸮白放大舰外监控图，盯着能源仓的位置观察，“可联邦这个型号对能源仓的开发效率已经很高了，提升空间不是很大，他们在没有扩大能源仓容量的前提下，还能随随便便发射瑞斯卡忒炮，说明他们的能源存储技术也突破了瓶颈。” 　　“这说明了什么，还要我继续分析下去吗？”鸮白看向自己的首领和同伴，面露讥讽。 　　玉带青和月广苍陷入了沉默。 　　说明对方拥有着上限未知的能源储备和不知底细的技术底蕴，真要打起来，未必不能以一己之力端了他们整个舰队。 　　“可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月广苍想不通，“我看莱曼撤退，他们也没有追上去的打算，总不能真是来卖货的？” 　　“管他们是不是。”鸮白毫不在乎，“莱曼顾着撤退，包围我们的阵型已经乱了，我们也可以撤了。” 　　“的确，他们技术再厉害，也只有一艘，拦不住我们所有战舰，我们可以让各舰舰长走不同航道撤退。”月广苍点了点头，“现在联邦军还没撤完，我们趁乱走。” 　　“联邦军忌惮他们，不忌惮我们，说不定这头撤走，那头在别的地方埋伏，我们现在分散离开，遇到联邦军就是死路一条。”玉带青摇了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 　　“就在这呆着，拖时间，等跃迁屏蔽矩阵失效。”玉带青有了决策，发出指令，“鸮白，随时关注通讯信号，信号一旦恢复，立刻通知逐风他们跃迁到这几个坐标上。” 　　* 　　地球主舰，驾驶厅。 　　“你们说……”大卫凝望着半天没有动静的游族舰队，一通深思熟虑。 　　最终，他语出惊人，“这是不是很像相亲现场。” 第189章 　　席云正喝着果汁，听到大卫这惊世骇俗的感慨，差点呛到，“什么？” 　　“是很像。”纳亚不住点头，伸手对着舰外监控指指画画，“你们看我们和游族面对面呆着，游族这老半天了一动不动，难道不像为了掩饰无话可说的尴尬而低头玩手机的相亲对象嘛？” 　　大卫比了个拇指，表示纳亚说得好，顺便煞有其事地补充，“而我们，就是相亲场合里那个毫无眼色、侃侃而谈、没完没了，一个劲吹嘘自己的反派角色。” 　　“……” 　　都到了这么洋气的星际时代了，相亲这么古朴的概念竟然还存在吗？ 　　席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意外“相亲”生命力之顽强，还是意外大卫和纳亚这么懂行。 　　她举着果汁，干烧了会大脑CPU，提出了比喻里相当关键的BUG，“那正在撤退的联邦军又算什么？” 　　“唔……”大卫陷入了沉思。 　　纳亚也开始苦思冥想。 　　“小、小三？”克兰试图完善大卫的比喻。 　　“可是，是他们先到的啊。”席云继续喝起了果汁，“按照这个思路，我们才是后来者吧。” 　　大卫&纳亚&大卫：“……” 　　好有道理！ 　　“算把我们两方强行凑到一起然后把门一锁钥匙一丢自己功成身退但还要蹲在门边偷听的变态大家长？”秦自行随口插话，一口气没喘。 　　其他人：“……” 　　秦自行：“……” 　　秦自行：“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说出你的故事。”席云从仓库里掏出了一盘烤杰里果。 　　“说出你的故事。”大卫&纳亚伸出爪子，从席云的盘子里抓了一把零食。 　　“说出你的故事。”克兰已经咔擦咔擦地吃下了两块。 　　“……”安娜没说话，但她吃东西之余，看秦自行的眼神明摆着就一个字——“说”。 　　秦自行举起双手，“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乱想。” 　　他把椅子划拉到席云旁边，伸手拿了一片零食，神情相当无辜，“你们忘了吗？这是《跨越星际、时间和物种的爱情》里的剧情啊。” 　　席云：…… 　　什么东西？ 　　好错综复杂的样子。 　　“哦……”她憋了笑，“你还爱看这种剧啊。” 　　她坏心眼地朝秦自行抱了下拳，“respect。” 　　秦自行：…… 　　他觉得自己的形象好像有点崩塌。 　　“不是……”他举着那片单薄的烤杰里果，在空气里划拉了一下，“几年前全联邦热播啊，上哪都能看到啊。” 　　他扫眼一看，跳过满脸坏心眼的双胞胎兄弟，以及他们正给自己翻白眼的大姐，挑中绝对会说实话的最后一位同伴，摆起了将军的架子，“克兰，你说。” 　　“啊？” 　　克兰回以极为茫然的语气词。 　　不是问题太难，也不是秦自行说了假话，而是他不明白，以秦自行的性格，就算被揭穿看不良动作片，也只会理直气壮地借题发挥，才看个狗血言情剧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他这反应不能说是没帮上忙，根本就是帮了倒忙。 　　席云怎么也憋不住地笑了。 　　秦自行：“……” 　　他放弃外援，决定自力更生，当即从光脑里调出了资源。 　　【异化晶复制进度58%】 　　【剩余时间：00：25：32】 　　驾驶厅里暗光荧荧。 　　3D等比例的男女主角、男女配角以及他们的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填满了大半空间，席云几个真人则窝在角落里，一边分吃着杰里果，一边看投影人像互扯头花，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联邦肥皂剧的剧情可真紧凑啊。”在围观了又一次反转之后，席云终于忍不住感慨。 　　短短二十分钟不到的功夫，男女主角已经经历了相识、相遇、误会、重逢、棒打鸳鸳、矢志不渝、三观磨合未遂大吵特吵、找配角谈心、再次误会等一系列狗血情节，简直比她那个时代的短剧还浓缩。 　　“我有个问题。”她相当好奇，“这是电影还是电视剧？” 　　“电视剧。”安娜回她。 　　“总共几集来着？” 　　“一千多集吧。”大卫说道。 　　席云：“……” 　　“他们后面还有剧情拍吗？”她由衷地提出了疑问。 　　“有吧。”克兰谨记主题，“星际、时间和物种跨越的事都还完全没讲啊。” 　　席云：“……好有道理。” 　　“我也有问题。”纳亚举手，一脸坏笑。 　　大卫跟他一唱一和，“快说快说。”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看电视啊？我有点忘了。”纳亚摆出一副费解的表情，“将军你想证明什么来着？” 　　“我知道我还记得。”大卫也跟着举了手，“证明他不爱看这种片子。” 　　纳亚直笑，“可不爱看这种片子的将军你怎么会有……” 　　“那是因为伟大的我想牺牲自己，好让你们像现在这样看我笑话。”秦自行抓起一把杰里果塞进他嘴里，面对席云看透一切的眼神，神情已有三分认命。 　　早在他把资源掏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用额头接住了这柄锋利的回旋镖。 　　“我想证明的是，我说的的确是这部剧里的剧情，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故事。”他保留着最后的倔强，耳垂的印记亮起了一丝丝红光，大有谁敢反驳他就杀人灭口的架势。 　　“行行行，别激动别激动……”席云拍着他肩膀顺毛。 　　果然，席云该靠谱的时候还是比那几只靠谱的。 　　秦自行神情微动，正要说什么，就听她又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没被大家长锁房里和异性强行相亲过但你喜欢看被大家长锁房里和异性强行相亲等等的狗血剧情了……哈哈哈哈哈哈。” 　　席云憋着一口气说完一大串，给了他猝不及防的最后一击，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滚一边笑去了。 　　秦自行：“ 　　……” 　　他无奈地看她捧腹狂笑，看着看着，自己也笑出了声，跟着笑了一会，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是是是，我品味低俗，就爱看狗血肥皂剧，我那资源多着呢以后没事就拿出来让……大家娱乐娱乐。” 　　他好不容易把杯子塞到她手里，看着她笑得月牙弯弯的眼睛，“你笑差不多就得了，小心等下嗓子哑了。” 　　安娜本来也跟着笑，看这情况，多少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自家兄弟。 　　大卫和纳亚正笑得擦眼泪呢，注意到她的视线，同时给她眨了眨左眼。 　　“游族现在什么动静？”吃人手短，席云喝了秦自行的水，不太好意思继续闹他，总算转移了话题。 　　“没动静。”大卫回答。 　　“还没动静？我们电视都看一半了……你们说，是我们打广告的姿势有哪里不对吗？”纳亚托着下巴反省。 　　“肯定是信号模拟得还不够到位，宣传力度未达预期。”秦自行自然地从席云手里接回水杯，随口回道。 　　原来，他们根本没用什么瑞斯卡忒炮。 　　席云的投影仪连味道都可以投射，大卫两兄弟倍感稀奇，一通研究，深受启发，从中提取出了烤五花肉的嗅觉模拟信号，丧心病狂地借莱曼覆盖了两军的跃迁屏蔽矩阵，神不知鬼不觉地建了个小范围局域网，黑进了两军的空气循环系统，把模拟信号投放了进去，造成对方有“闻到了香味”的神经错觉。 　　这么抽象的操作，全程需要用到的能量只有三个地方：局域网络、模拟信号以及入侵敌方系统。 　　“要不加大信号投放力度？”秦自行顺着刚才的话提议，“香味浓郁点，争取把他们的馋虫拉到我们的战线上来。” 　　如果战舰能源仓跟几百年前的充电桩一样大，克兰肯定要手脚并用地把它抱紧了，“不能再多了，我们都用掉0.2%的能源了！剩下的还要维持灯火，还要保证重力，还要循环空气，还要看电视……你们不要那么奢侈好吧？” 　　“0.2%。”席云想起自己总数只剩1%的能源，顿感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是不是超预算了，我记得说预计用0.15%的？” 　　“游族的技术人员比莱曼手下那群饭桶牛逼。”纳亚叹了口气。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我们黑他们空气循环系统的时候，多花了点算力。”大卫也相当遗憾。 　　他越说越觉得亏了，“早知道广告效果这么不理想，就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和能源了。” 　　纳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戳了戳舰外监控里一动不动的远方军，“看得见赚不着，太不爽了！” 　　克兰一路停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茫然，“我们作战失败了吗？用这个方案，不是为了吓唬他们别乱来的吗？效果……不是挺好的吗？” 　　纳亚两手一摊，理直气壮，“人嘛，来都来了。” 　　“就是。”大卫附和，“吃完了肯定还得兜点走啊。” 　　席云再度笑出了声。 　　“看力场。”安娜招呼大家。 　　大卫瞥了一眼力场数据，脸上玩笑之色消失了几分，“我就说莱曼那家伙撤个军磨磨唧唧，肯定憋着坏水，看，搞事了吧。” 　　只见远离他们的位置，游族远方军外围，正在撤退的联邦军忽然暴起，将其咬下了一块！ 　　“这是在试探。”席云沉吟道，“我们和远方军僵持太久了，莱曼想看我们和远方军到底什么关系，会不会帮远方军，有没有能力帮远方军。” 　　“远方军向内收缩，正朝我方靠拢。”安娜汇报道。 　　“他们也知道莱曼忌惮我们，离我们越近莱曼越不敢乱来。”大卫说。 　　“能源还有多久能到位？”秦自行问席云。 　　“23分钟。” 　　“联邦军还在攀咬。”安娜说。 　　“因为我们对他们的行为无动于衷，联邦军默认可以进一步试探。”席云快速分析着局势，“一旦他们和远方军的战争全面打响……” 　　克兰有些急，“那可不行，不说别的，光是战火的冲击我们就躲不开，分分钟穿帮，要不我们现在就执行后备方案吧？” 　　缓和的局势顿时紧张了起来。 　　“安娜你刚说远方军朝我们靠拢了？”席云示意克兰先别急，“给我们发通讯了吗？” 　　“没有。” 　　“那不对。”席云眉心微蹙。 　　克兰愣了下，“不是因为知道莱曼忌惮我们吗？有什么不对？” 　　“你莫名其妙往陌生人身上挨不先解释几句？也不怕被人甩一嘴巴？” 　　秦自行行云流水地点开了多个数据窗口，雷达全局、远方军队形变化趋势图、周边力场变化图、跃迁阻力变化图……他逐一扫过，有了结论。 　　“远方军朝这边收缩不是因为我们，而是因为援军。” 　　“他们的援军就要跃迁进来了。” 第190章 　　联邦军主舰。 　　非同寻常的食物香气已随着距离的增长，彻底散去了，只留下一根又一根被拨动的神经。 　　“报告上将，那艘战舰仍然没有动静。” 　　在场三方势力那么多战舰，副官尼列没有特指，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一艘。 　　“这是不是证明他们和游族没有关系？”尼列问道，“我们还要继续撤退吗？” 　　他问出这话是有原因的，联邦军虽然一直在撤退，但调度经过精心筹划，尽可能地保证了跃迁屏蔽矩阵的强度，因此此时屏蔽强度仍有81%，即便是最薄弱的地方，强度也还有73%，普通舰长根本进不来，远方军援军就算真有舰长具备秦自行五分的本事，跃迁得进来，数量也绝不会太多，无法在第一时间逆转局势。 　　也就是说，只要那艘让莱曼上将过分忌惮的战舰不出手，他们现在掉头，未必不能在远方军援军完全到位前，拿下远方军。 　　“也不一定。”参谋管罗萨阿说，“可能是他们盟约有限，不会为了远方军的小喽啰下手，也可能是他们想诱骗我们回去，不能轻敌。” 　　他想了想，提议，“反正我们已经撤到了瑞斯卡忒炮的攻击范围外，先不撤了，但也不用急着掉头。上将，我们可以朝远方军核心军力打几枚远距粒子炮，进一步试探，就算他们反击凶狠，我们也随时可以抽身……” 　　话音未落，他睁大了眼睛。 　　只见舰外监控图中，那艘战舰所在之处，也即跃迁屏蔽矩阵最薄弱的地方，能量波动陡然攀升！ 　　下一秒，数据攀至巅峰，那处坐标爆出了强度不小的火花，一艘战舰的身形从中显现！ 　　几乎是同时，让上将深深忌惮的那艘战舰突然光芒大盛，拐着头顶的3D美食，幽灵般往边上一闪，在关键部件被后来者撞毁之前，生生挪开了一个坐标点！ 　　其反应速度 　　之快，简直要让人不顾立场地拍手叫好。 　　可下一秒，那艘战舰就像是烧干了最后一点蜡油的残烛，“啪”地一下，彻底暗了下去。 　　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罗萨阿当时就蹿起来了。 　　“他们没有能源了！” 　　“该死！” 　　“他们一直在虚张声势！” 　　“他们早就没有能源了！” 　　何止如此，这要命的一下，更是证明那艘战舰和远方军没有任何干系。 　　不然的话，在这样一触即发的局势下，远方军援军强行跃迁进来，又怎么可能会不跟那艘战舰打交道，不避开那艘战舰的坐标，以至于那艘战舰露怯。 　　莱曼深深地注视着舰外监控，鞋底在光滑的地面上踏出一声脆响，“以最快速度恢复跃迁屏蔽矩阵强度。” 　　“全军掉头。” 　　“全力出击！” 　　命令一出，联邦所有战舰朝外撤退的动向戛然而止，舰队巨蟒般向后旋身，裹挟着毒液般的火光，吐着发亮的信子，朝远方军核心和席云的战舰扎去！ 　　蓄能满载的远程粒子炮以摧枯拉朽之势，由近及远，眼见就要实打实地击中目的坐标！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一点微光在那艘战舰“消失”之处突然亮起，愈来愈盛，愈来愈盛，由远及近地冲撞了过来！ 　　竟是一枚同样蓄能满载的远程粒子炮！ 　　两颗敌对的粒子炮狭路相逢，声势浩大地撞到了一起，激得力场数据叮当乱跳，周围战舰不分敌我，不分势力，尽皆掀翻！ 　　“不可能！”罗萨阿忍不住惊呼，“这个蓄能速度……” 　　“莱曼。”一道女声在联邦军、远方军两方的通讯频道里悠悠响起，不仅打断了罗萨阿的话，还顺道点亮了那艘融入了黑暗的战舰。 　　不过一点星芒之光，却仿佛绞住了方圆数百万公里的力场，钉得两方不敢动弹。 　　“虽然炮弹我也不是不能不收。” 　　“但这种消耗品，这么发货，不太妥吧？” 　　女声轻轻一笑，“你这样，我会误会上次那场你还没打够。” 　　莱曼自对方粒子炮出现后就高高举起的拳头，在这一刻轻轻放回了驾驶座椅扶手上。 　　“以最快速度。”他的声音理智至极，完全听不出一秒前他似乎有爆发的征兆，“撤回联邦。” 　　十分钟后，之前半个多小时都没完全撤退的联邦军，撤得一干二净。 　　【您佩戴的称号[离奇探险家]已自动解除】 　　【称号冷却时间：30天】 　　【称号详情 　　名称：离奇探险家 　　稀有度：史诗 　　称号效果：随机触发对您有利的0概率事件 　　备注：离奇探险家，遇到什么事都不离奇】 　　这个任务称号是席云完成支线任务【虫洞欢乐游】后获得的，是她目前唯二的史诗级道具之一（秦自行画的筹备图什么的，系统再怎么按头说是史诗她也不认）。 　　这个称号的效果指向性太模糊了，席云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用，但考虑到不管触发什么事件，结果总能对她有利，所以早在遇到陨石流的时候，她就佩戴了这个称号，权当玄学护身符了。 　　没想到惊险万分的陨石流没触发称号效果，跃迁到两军之间没触发称号效果，就连差点被远方军援军撞翻也还是没触发称号效果，就在她快遗忘了这个称号的存在，秦自行耗尽战舰最后一点能源强行位移，躲开远方军跃迁战舰时，称号效果竟然触发了—— 　　异化晶还剩近半小时的复制进度瞬间拉满，污染逆变器当即到位。 　　后续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咱们的新引擎可真牛逼。” 　　“能源转化效率也太快了。” 　　“啧啧啧，咱们现在就算真的打瑞斯卡忒炮也不是不行啊。” 　　“还打什么瑞斯卡忒炮啊，直接蓄能满载的粒子炮十连突突突出去不爽吗？” 　　席云听着大卫和纳亚两兄弟的小声交谈，嘴角微抬，朝他们比了个手势。 　　两兄弟立刻会意，互相“嘘”了一声。 　　“安静安静，老大又要装逼了。” 　　席云笑着再次打开通讯频道，这次是对远方军。 　　继那艘强行跃迁进来的战舰之后，他们的援军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五六艘，之后莱曼利落撤退，跃迁屏蔽矩阵失效，进来的战舰更是数以百计，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地球的战舰层层叠叠地围在了最里面。 　　“游族的……”她故意犹豫了一下，抬高了话尾的声调，“朋友？” 　　“我们替你们把莱曼吓跑，得到的回报就是这个吗？” 　　她理直气壮地用着被两兄弟强行打通的通讯频道，传了张战舰结构图过去，“一个被你们彻底撞烂的尾翼？” 　　又发了一张红点密密麻麻、甚至越来越多的舰外监控图，“和逐渐稀薄的空气？” 　　通讯频道里，代表摄像头的图标解除了禁用，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通讯画面之中。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斯文的男人，齐耳卷发，颜色淡棕。 　　席云微微一愣。 　　男人微笑着朝她点头致意，“虽然真空里没有空气，但你的意思我明白。” 　　“玉带青，你也露个脸吧。”他温和地唤出游族首领的名字，“大家都没有恶意，不如交个朋友，尾翼是逐风撞的，材料你们赔给她，至于她战舰的其它损耗……” 　　他隔着信号，仿佛能隔着席云尚未打开的摄像头，看进她的眼里，“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卖这个人情的话，我让阿曼达过去帮你处理。” 　　阿曼达，某个军火实力在联邦莱曼属下十四分队的卧底，曾在莱曼与核心污染区一战中被席云俘虏，又在席云与联邦元帅谈判之后，和其他俘虏一起交还给了联邦。 　　这个人能指挥得动阿曼达，那只能意味着…… 　　驾驶厅里细碎的动静并不少，席云扫了一眼各位同伴的神情，最终从秦自行脸上收回目光，打开了摄像头，与通讯画面里的男人对视，“你就是沉舟？” 第191章 　　沉舟，光之门幕后创始人，联邦数一数二的军火贩子，也是席云在系统交易市场里的第一个大客户、目前第二大的客户。 　　他在席云眼里的含金量，不可谓不重。 　　而这份沉甸甸的含金量，在席云完成了与外界政体的首次磋商，解锁了系统影响力排行榜之后，就又翻了一番。 　　【影响力排行榜 　　第一名九大星系合众联邦 　　第二名罗波尔能量工厂 　　第三名乐园 　　第四名艾丽莎阿连尔 　　第五名光之门 　　…… 　　第二十三名游族 　　…… 　　第一百名2号家园】 　　要知道地球基地和光之门之间的差距，是排行榜倒数第一和前五的差距。 　　因此，无论从财力还是影响力出发，沉舟都是个值得拉拢的人物。 　　席云一 　　直想找时间和对方谈更深入的合作，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跟沉舟第一次见面。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同伴们的反应。 　　她按了静音，问大家：“什么情况？” 　　克兰满脸震惊，“沉舟就是江与和？他不可能是……他怎么会是……” 　　大卫和纳亚两兄弟倒是异常兴奋： 　　“沉舟居然就是江与和，这是要搞事啊。” 　　“对对对，要搞大事了。” 　　安娜则蹙眉不语，看向秦自行，后者比起其它人，倒是还算平静，只是朝席云耸了耸肩，指了指画面里的那张脸，“这家伙真名叫江与和，是……” 　　画面里的男人听不到他们说话，却好像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微微偏过头，冲秦自行微微一笑，“自行，好久不见。” 　　秦自行权当自己聋了，给席云弹出了一份绝密资料，“前任联邦领袖，也是前前前任联邦领袖江复的儿子。” 　　“我记得江复这个名字。”席云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回忆道，“纳亚跟我说过，2267年，联邦政府因无法承担援助污染难民的压力，时任领袖江复引咎辞职，政府非正常换届。至于在那之后……” 　　她安静下来，专心看起了资料。 　　在那之后，不到百年时间，联邦境内出现第一波污染恶性变异事件，具备一定智慧的污染源进入公众视野，江复之后的继任领袖焦头烂额，无法兑现其上台时“扑灭污染”的承诺，支持率一再下降，终于在就任第一百五十年后，步入江复的后尘。 　　身为江复儿子的江与和作为黑马，从一众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任的联邦领袖，也是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领袖，时年43岁。 　　在任期间，江与和各方面政绩卓越，深受联邦公民爱戴，被称为“污染后时代，最有希望带领联邦走向又一次繁荣的领袖”。 　　然而，2467年，江与和突发急病，主动卸任。 　　任期共计五十年，为联邦历任最短。 　　随后，艾帕克拉斯格林继任联邦领袖，任职至今。 　　至于江与和，从此再无音讯。 　　直至今日。 　　如果不是他主动露面，谁也不会把唯利是图的军火贩子沉舟，和联邦那个正大光明的青年领袖联系起来。 　　“今天到底什么情况。” 　　游族远方军主舰上，月广苍看着信息量爆炸的通讯画面，忍不住喃喃道。 　　先是莱曼领着整整一个舰队，却被区区一艘战舰吓得脚底抹油；再是那艘战舰明明看似耗尽能源，却能在关键时刻仰卧起坐，以惊人的蓄能效率和攻击强度，打得莱曼灰头土脸；之后销声匿迹的前任联邦领袖以沉舟的身份突然露面；紧接着又是据说死得骨头都能在核心污染区打鼓的秦自行等人活蹦乱跳…… 　　一时间竟说不上这一堆事里，哪件事比哪件更离奇一些。 　　“沉舟……”鸮白从差不多程度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很快品出了点什么，“不，现在该说是联邦曾经前途大好的领袖江与和。哈！玉带青，他不是你的半个盟友吗？怎么看起来，反而护着 　　那艘战舰呢？” 　　他说得没有错。 　　战舰的跃迁顺序很有意思，除了前三艘战舰是远方军的援军，随后五艘都是江与和的人，进来的位置刚好把远方军和那艘战舰隔离开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从他对对方的态度看，更大概率是有意为之。 　　“可那边看着也很意外。”玉带青观察着席云等人的反应，按下了舰队内通讯，问刚到场的援军队长，“逐风，你跟江与和一起过来的吗？还是碰巧？” 　　“是，一起的。”逐风出现在了通讯画面中，一头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他们提供了技术援助，不然的话，我们还没办法这么快跃迁进来。” 　　“他们居然开发出了这种技术？”月广苍忍不住说，“难怪之前建议我们朝这个坐标靠拢。” 　　“他有透露什么口风吗？”玉带青问，“和那艘战舰的关系。” 　　“没有。”逐风回答，“他不知道那艘战舰在这。还是恢复通讯后，我们知晓这边的情况告诉他的。” 　　全局通讯。 　　江与和在游族那边的份量显然也不轻，他开口后，游族那边的摄像头就打开了，除了坐在最前面、显然是游族首领的玉带青还算冷静之外，她身后的两个手下都难掩震惊之色，分明也是今天才得知沉舟的真实身份。 　　席云收回观察的视线，打开了全局麦克风，“能看到你的真面目，还真是荣幸。” 　　听出她话里有话，江与和笑意不减，“既然要谈买卖，总得先展示最大的诚意。” 　　“哦？你想谈什么买卖。” 　　“罗波尔拍卖会的食材供应。”江与和干脆地回答，“需求量大概三万人左右。” 　　罗波尔？是罗波尔能量工厂的那个罗波尔吗？ 　　席云微微皱起了眉，拜罗泽所赐，她对罗波尔能量工厂并没有什么好感。 　　江与和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我知道这个需求量不是很大。” 　　他好脾气地笑着，“所以这次采购，我会用五倍市价。” 　　“五倍市价？！” 　　游族主舰，月广苍不无骇然。 　　要知道，在现在的联邦，新鲜食材的市价本就不低，三万人份新鲜食材的采购额，堪比偏远行星一年的财政收入。 　　五倍，都够长时间租一颗小行星了。 　　“重点其实并不在于这个五倍。”玉带青还算冷静，“而在于他宁愿花这么高的价钱，也要跟对方购买食材。要知道参加罗波尔拍卖会的都是厉害人物，他就这么放心对方的食品安全？” 　　“买了就一定要用吗？”鸮白不以为然，“送钱拉拢人的手段而已，没看到秦自行在那吗？这是病好了，想重新当回联邦领袖吧。” 　　他冷笑一声，“还不如去参加竞选还快一点，联邦不还有一些人记挂着他吗？费什么功夫兜这么一大圈。” 　　玉带青看得明白，“不，秦自行几个明显以这个女人为首，江与和征询的也始终是她的意见，他要拉拢的应该不是秦自行。” 　　她细细审视着席云，后者没有任何明显的种族特征，实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人，“鸮白，查查她是谁。” 　　鸮白两手一摊，“没结果，不属于任何已知势力。” 　　“不属于任何势力？”玉带青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江觉得她有本事供应三万人的食材，证明她至少有个不小的基地，联邦上下现在还能种出好东西的地不多了，怎么也不应该一点信息都没有才对啊。” 　　鸮白不是很耐烦，程序性地把搜索结果往玉带青那一送，“这女人是谁跟我们有关系？知道了我们全族老老小小就有地方呆了？你与其纠结这个，不如趁现在人齐，赶紧打星球去。” 　　玉带青抿紧了唇。 　　“青……首领。”逐风在这时插话，“沉舟送了我们一份拍卖会的VIP入场券，长老他们……已经先过去了。” 　　“送？白送？”月广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价值半颗星球的入场券，还有价无市，他就这么送给我们了？” 　　另一头，全局通讯的对话还在继续。 　　“五倍市价。”席云笑了，“江先生，不愧是你，好大的手笔。” 　　她往椅背一靠，盯住对方的眼睛，“可我要是不同意呢？” 　　游族主舰，月广苍纳闷，“这么大的单子，她不动心？可她刚才明明……” 　　打广告打得无所不用其极啊。 　　江与和一点也不见得意外，“那要我开什么价格，你才愿意做这笔买卖呢？十倍？” 　　游族主舰，鸮白不无讽刺地鼓了鼓掌，“这位是拿出买星球的架势来买食材啊。” 　　“如果我说，只要和罗波尔能量工厂有关系，我就不做这笔买卖呢？”席云翻着大卫临时给她的资料，之前的疑惑得到了确认。 　　被拒绝得彻底，江与和却像是有着十足的耐心，“我明白 　　了，原来你是对能量工厂有意见。” 　　他顿了顿，见席云一脸“你继续发挥”的表情，轻笑了声，“只是出来做生意的，都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能量工厂的名声的确见仁见智，但他家的拍卖会……你可以问问玉带青，又或者问问秦自行……”他的重点抓得很准，“粮食矿物、绝产资源、奇珍异宝，无所不有。” 　　“如果你有兴趣。”他直接给席云传来一份文件，“这是罗波尔拍卖会的入场券。” 　　他发的是带防伪数字印章的VIP入场券电子原件。 　　席云看了眼纳亚给过来的入场券价格，扬了下眉，“我还没点头呢你就给原件了？就不怕我把这券昧了？” 　　江与和笑着说：“实不相瞒，我觉得只要你有兴趣去拍卖会，就一定有兴趣当我的供应商。” 第192章 　　最后席云还是和江与和谈成了合作。 　　“老大你怎么改主意了？”停了通讯，纳亚迫不及待地问，“我还以为你真不待见能量工厂呢。” 　　“我是不待见啊。”席云看着江与和发过来的拍卖会预告清单，“但都这么不待见了，有敲竹杠的机会肯定上啊。再说，人家上赶着送人情，我不收好像不太给面子。” 　　“人情？什么人情？”克兰纳闷，“是说他十倍市价买我们食材吗？还是说他送我们拍卖会入场券？他可是沉舟啊，光之门老板，不缺钱也不缺资源。” 　　“就因为他是不缺钱也不缺资源的沉舟。”她翻了个页，在感兴趣的拍卖品上圈圈画画，“既然是这样，为了能和他攀上关系，有的是人倒贴都要求他采购，他有什么理由非求着我们卖东西给他？” 　　“你不是说之前他一直跟我们买食材吗？吃过我们家食材的人，看不上别的了吧。”克兰对地球的作物相当骄傲。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觉得他目的没那么单纯。一开始拒绝他，也是想看他能为这笔买卖退让到什么地步。”席云点了点投影在空气里的拍卖会入场券，“五倍翻十倍，还毫无条件地白送了我们这‘半颗星球’。” 　　她饶有兴趣地划拉着入场券上高大上的数字印章，“说明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采购食材。” 　　“那是什么？我们？”克兰想起江与和说的话，“其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只要我们参加拍卖会，就一定会答应这笔交易？” 　　“因为这是我们这一个小时以来卖的人设——”席云敲了敲还没收起来的投影仪，“为了卖货，不惜闯进战场打广告的疯狂卖家。战场我们都不放过了，大神云集的拍卖会，大好的带货平台，又有什么理由去了不带货呢？” 　　“啊！那这么说来，我们当他的供应商，约等于他当冤大头出了十倍食材的钱，给我们买了个一流广告位？”纳亚兴奋地嚷嚷。 　　“他冤嘛？”席云视线停在了清单第三页，终于找到了她最感兴趣的东西，“这就是他的目的啊。” 　　“你是说他就想要我们去拍卖会招徕生意？”克兰反应过来了，“哦！所以你说的人情，指的是他让我们当供应商这件事？” 　　“沉舟可不是什么白送人情的人物。”秦自行懒懒地插话，“江与和就更不是了。” 　　“我就很好奇。”席云说，“到底是什么，会让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那么积极地和我们搞好关系。” 　　“那顺着他的意思来，不怕有坑吗？”克兰不无担心。 　　“见招拆招咯。”席云目光落在清单里“陶玻石”、“铬胶”两项上，瞅着那不算离谱的价格、相当美丽的数量，心情明朗，“谁让我们做逆变器需要大量地球上没有的矿产呢。” 　　两个小时后，第四星系与第三、第六星系交界处，碧希区域第三港口。 　　一艘线条简约的星舰随着大流，驶进港口，在空中稍停一阵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余的码头，加速停靠了过去，随后，舱门打开，舷梯伸出，一行有先有后地从中走出，正是席云、游族和江与和三方人马。 　　虽然三方各有各的星舰，但能合法、低调入境的其实只有江与和一方，所以一通短暂的商议后，席云和玉带青都决定留下一部分人留守，自己则和另一部分人坐江与和的星舰过来。 　　江与和走在最前，向导般地同大家解释，“碧希区域是整个联邦港口最多、吞吐量最大的区域之一，位于三个星系的交界，现在理论上属于第六星系第九星区，但势力错综复杂，每几年就要变一次行政归属，每变一次就要换一套核查程序，最近正好在变更过渡期，我在星舰上给大家的通行卡应该都能用，但如果遇到问题，随时联系我。” 　　“谢谢你带我们入境，也谢谢你的入场券，这份人情游族一定会还。”玉带青带着鸮白和逐风，在瞬间传输装置边上站定，“我们先去和其他人会和，拍卖会上见。” 　　江与和与她握了手，“好，到时候见。” 　　游族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装置之中。 　　江与和看向席云，“你们呢？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十三个小时，有什么打算？” 　　“先找个酒店睡一觉。”席云打了个呵欠，从暖乌松结果出岔子折腾到现在，她有些累了。 　　“不介意的话，我来给你安排？”江与和提议，“这里的星区大酒店还可以，安全隐私方面你也完全可以放心。” 　　“你可不像是随时会打包票的人。”星舰上共处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也足以让席云了解这人的风格。 　　“的确。”江与和笑着承认，这家酒店的经理是菱湖。“” 　　菱湖是他的助理。 　　“原来是这样，那我的确可以放心了。”席云似笑非笑，“就算隐私泄露，也只会泄露到你手里。” 　　“你说得也没错，到时候请务必收买我。”江与和回得坦荡，眼里有笑意。 　　纳亚凑到安娜耳边，“是我错觉，还是……” 　　话没说完，就听站在江与和身旁的助理菱湖吃吃地笑，“别担心，先生很好收买的，只要是您开的价。” 　　“哦，我没有错觉，这位的确对老大有意思。”纳亚自己得出了结论，脖子往左边伸，凑到秦自行耳边，“将军，强敌啊，人比你有钱比你有资源还比你会说话。” 　　秦自行早已冷静地分析了一通，“那又怎么样，钱可以赚资源可以买话术可以练，然而硬件上他比我差！” 　　安娜眉毛一挑，饶有兴味地打量起他来，纳亚更是挺直了胸膛，有一种身为娘家人的莫名骄傲，“这你也知道？”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文明社会，文明攀比好吗？”秦自行向他们姐弟两投以鄙夷的目光，理直气壮地宣布，“他比我矮。” 　　“……矮吗？”纳亚来回观察，“差不多啊，你站他旁边我看看？” 　　“不用，我知道，他就是比我矮。”秦自行自豪地比划了下，“矮了1厘米这么多呢！” 　　安娜：“……” 　　纳亚：“……” 　　十五分钟后。 　　江与和和席云的聊天愈发热络。 　　这时一行人已经到了星区大酒店，江与和给他们开了最顶层的套房，房门已足够精致，打开之后，更是叫人眼前一亮—— 　　那是进门前绝对估算不出的面积。 　　与其说是套房，不如说是一个小型园林庭院，一棵大树坐落在房间中心，不规则的枝桠盘综错节铺成了房顶，留下大大小小的间隙，隔着上方的单向玻璃，星星点点地透进了外面的日光。 　　或长或短的根须从房顶垂落，在人精心的修剪和规整下，形成了一堵又一堵颇有野趣的棕色木墙，分出了或大或小、功能不同的若干个房间。 　　席云好奇地摸了摸入口处的木墙，“这是……榕树？是真的？” 　　话音才落，只有凌晨亮度的房间慢慢明亮了起来，秋日午后般的光线无处不在，明媚而清爽。 　　“是真的。”江与和微低着头，注视着她随着房间亮度变化而变亮的眼睛，“严格意义上的地球榕树已经灭绝，这是基因改造的树种，以地球榕树的基因为主，混合了大月星桂树，安布拉星伞树等树木的基因。” 　　“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培育这个树种，是有什么特殊的经济价值吗？特别好种？特别耐污染？还是……” 　　“因为特别喜欢。”江与和温声回答。 　　席云笑了，“没想到江先生还是性情中人。” 　　“可不，全联邦就只这一棵树，这一个套房。”菱湖探头过来，笑着插嘴，“这里从不对外开放，只有先生偶尔来小住。” 　　席云意外地挑了下眉。 　　“不对外开放是因为这里面配置的设备不算先进，很多东西无法连接光脑，需要手动操作，不符合市场的主流习惯。”江与和在席云探询的视线里不慌不忙，“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房间绝不会有任何被入侵或被监控的风险。” 　　他微微一笑，补充说明，“毕竟是我这个老板偶尔落脚的地方。” 　　“那是不是有什么房间我们最好不要打开？”席云问。 　　江与和就笑，“没有，我不是蓝胡子，百无禁忌，你们随意就好。” 　　他是席云醒来后，第一个对地球典故信手拈来的外族人。 　　说不觉得亲切是假的。 　　席云一扫困意，请江与和进了客厅。 　　两人坐在树干之下，就着屋内的茶具，又沏茶聊了好一会天，话题从地球轶事聊到了联邦传说，又从联邦传说聊到了树种培育，再从树种培育聊到了能源危机，两人相谈甚欢，压根没有第三人插得进嘴。 　　别说插嘴，他们之间氛围太好，就连呆在边上聊别的都觉得是罪过。 　　菱湖早就有眼色地离开了，安娜和纳亚出于对某人的战友情谊，硬是不识趣地坐着发光发亮，就这么亮了一个小时，到底熬不动了，打着呵欠各回各的房间。 　　走的时候挨个拍了拍秦自行的肩膀，说不出是无声的鼓励还是同情。 　　九个小时后。 　　才送客了七个小时的顶层套房再度迎来了熟客。 　　房门打开，门里门外都有人耷拉下了脸。 　　站在江与和身后的菱湖：“别告诉我你也要去。” 　　秦自行：“怎么？你们家江先生不是盛情邀约吗？我给面子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了？” 　　菱湖：“先生约的是你吗？” 　　江与和有些无奈，“菱湖。” 　　秦自行：“让我想想，原话是‘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可以带你们去周围逛逛，碧希区域的博物馆很有意思’。‘你们’，复数，难道约的人不包括我吗？” 　　菱湖：“少在那装，全联邦都知道你不爱逛博物馆。” 　　秦自行：“知道还这么规划行程，你们江氏旅行社不太有诚意呢。” 　　菱湖：“……你也不把脑子倒出来看看，这行程是给你……” 　　江与和制止，“好了，菱湖。” 　　他的语气仍然是温和的，音量也没有提高，可菱湖就是听出了他认真的警告之意，当即收了声。 　　江与和看向秦自行，替菱湖道了歉，“你有兴趣就好，安娜和纳亚他们呢？也来吗？” 　　“他们不来。”席云从房间里匆匆走了出来，脸上的倦色一扫而空，显然休息得很好，“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走吧。” 　　经过秦自行的时候捅了他一把，“说了人来了叫我一声。” 　　“这不是他们来早了嘛，等着准点再叫你。”秦自行理直气壮地解释，眼尖地发现了问题，内心警铃大作，“你还换衣服了？” 　　就为了跟江与和出去约会？至于？ 　　席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冲了个澡，不换衣服那要干嘛？” 　　“哦，对哦。”秦自行讪讪地回答。 　　虽然作战服有一定的自洁功能，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席云还是更喜欢洗完澡就换衣服，这个习惯他其实是清楚的，就是一时想岔，忘了。 　　“你要不想去可以不去。”席云也听到了菱湖说他不爱博物馆那句，看他别别扭扭，以为他就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才勉强跟来，“有江先生在，纳亚又正入侵这星区的监控网玩呢，我丢不了。” 　　重点是后半句，示意秦自行放心。 　　然而秦自行只在意前半句，咬牙切齿，“谁说我不想去，我想得要命。” 　　席云：“……” 　　一时间竟听不出他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江与和看着他两熟稔的互动，眸色微深。 　　“不换点舒服些的衣服吗？”他问席云，“这也是联邦的作战服吧。” 　　“虽然也不至于不舒服。”席云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能顺便去趟商场吗？我还真想买几套宽松点的衣服。” 　　江与和笑了笑，“当然可以，博物馆附近就有一个。” 第193章 　　出于观光的考虑，他们没有使用瞬间传输装置，而是搭乘飞行器出发。 　　飞行器没有星舰那样的规模，却依旧平稳而迅捷，身处其中完全感受不到发动机的震动。 　　窗外，高楼大厦林立，动辄数千米，3D巨型投影穿梭期间，或人或兽或风景，全是五花八门的广告——能量棒的、奢侈品的、影视剧的、游戏机的…… 　　乍看过去仿佛是新时代的变形金刚、哥斯拉和奥特曼共聚一堂——场面魔幻而凌乱。 　　要不是江与和提前打过招呼，席云都要以为这城市被污染源占领了。 　　他们的飞行器从一个又一个的巨型投影中穿过，迎上了一个巨型的3D女巨人。 　　她合拢双掌，将他们的飞行器兜进掌心。 　　“哎呀，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她纯真的眼里绽放出兴奋的光芒，天使般的脸庞在一日一月的交映下格外美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是艾丽莎阿连尔吧。”席云在《跨越星际、时间和物种的爱情》一片中见过这个女主角，“她是城市形象大使？还是针对游客的广告？” 　　不知道是投影原型过分好看，还是制作方格外用心，这个投影的精致程度要比其它投影的高上数倍。 　　“都是。”江与和笑着说，“艾丽莎出生于第四星系，虽然目前碧希区域归属于第六星系了，但还是坚称她是‘碧希最美丽的女儿’。” 　　“别听他在那背教科书。”秦自行靠在窗边，懒洋洋的，“其实艾丽莎出生的星球实打实地归属于第四星系，但因为有碧希区域这么个管辖权在三大星系间反复横跳的奇葩，艾丽莎就成了第三、第四、第六星系共同的女儿。大家都戏称，说如果艾丽莎的出生星球算是她的母亲，那碧希区域就是她种马一样的父亲，第三、第六星系则是她的继母家庭。” 　　“噗。”席云差点一口饮料喷他身上。 　　三人说话间，外面的“她”已改兜为托，腾出右手，两指伸出，在空中俏皮地画了一个圆，回到原点时，朝上的手心里多了一支精致华丽的紫宝石花朵。 　　“洛狄忒的花语是——永远的无忧无虑。” 　　“祝你们的生活如洛狄忒般绽放。”她笑着将花朵做成了花冠，戴到他们的飞行器上，“欢迎你们来到碧希区域中央城，旅途愉快。” 　　说完，她左手手指摊平，朝飞行器后方轻轻吹了口气，他们的飞行器就又晃悠悠地启动了。 　　“原来这就是洛狄忒？好看是好看的。”席云听安德鲁提起过，联邦研究院曾让他培育这种观赏性鲜花，被他拒绝了，“现在培育成功了吗？” 　　“还没有。”江与和回答，“但是不妨碍相关概念的产品热销。” 　　“就像这支紫色的宝石花朵，还有我们飞行器上戴着的这个紫宝石花冠？” 　　“是的。”江与和在秦自行陡然凌厉的视线里，不疾不徐地说出了一个堪比拍卖会VIP入场券的数字，“这是一朵洛狄忒宝石花的价格。” 　　“价值半颗星球。”席云望着已经落到后方的“艾丽莎”，“销量好吗？” 　　江与和说：“还不错。” 　　“包括在第四星系？” 　　“嗯，仅第四星系就销量上万。” 　　席云沉默了。 　　在酒店时，出于好奇，她和江与和聊过游族的事情。 　　游族不属于联邦公民，住在第四星系的边境之外，是个崇尚自由的种族，他们比普通种族更厚实的后背里藏着翅膀。 　　特殊的身体结构决定了他们能在宇宙里自由翱翔。只是这些年污染越来越严重，游族的生存空间逐渐被污染蚕食，翱翔已是历史，有没有立足之地都成了问题，不少游族小孩的能力都退化了，有些连翅膀都发育不出来。 　　特别是这些年，污染扩散的势头变本加厉，游族被逼得只能往联邦境内迁徙，迁徙的人口多了，就涉及到了资源问题。 　　联邦觉得资源给自己人用都尚且不够，自然不乐意再分一份给外人，于是移民政策日益收紧，到后来，跟拒绝游族移民也没什么区别了。 　　席云几人无意撞见的边境动乱，就是这个矛盾激化的结果。 　　游族之所以要参加拍卖会，就是因为按往年惯例，拍卖会除了官方拍卖物品外，还会有不少临时申报拍卖的私人物品，比如大批量的移民资格，比如星球产权。 　　这本质到底是资源问题还是经济问题暂且不提，如果不是江与和出手赠予了拍卖会入场券，又给了联邦通行卡帮他们背书，游族根本进不来联邦，也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同时购买入场券和会上可能出现的产权。 　　一个半星球的价值，逼出了一场持续数月、死伤上万的边境动乱。 　　到头来，数月的时间、上万的伤亡，也不过值区区三朵紫宝石花、第四星系仅仅一种奢侈品销量的万分之三。 　　何其讽刺。 　　席云眼里映着“艾丽莎”热情挥手的倒影，问起了别的问题，“我们刚才是配合她停下来的还是？” 　　“算是。”江与和说，“中央城里有些投影配有互动装置，在感应到飞行器后，会对飞行器释放一定空气阻力或推力，从而形成互动效果。不过如果你赶时间，也可以加大引擎能耗，克服这部分互动的影响。” 　　“配有互动装置的投影多吗？”席云问，“一次两次还能觉得有意思，如果频频被拦下，那不是很影响飞行体验？特别是在着急的时候，会很烦吧。” 　　“是会造成困扰。”江与和笑了笑，“所以可以开通交通广告部的会员，飞行器会自动加载屏蔽城市广告互动的插件。” 　　席云：“……” 　　联邦可真是生财有道。 　　他们又被广告投影拦下了几次，在经历了“洞窟冒险”（游戏广告）、“一秒回血”（能量棒广告）、“小鸡抓老鹰”（能量棒广告）、“新世界大门”（新口味能量棒广告）等一系列效果比席云那个年代的互动游戏还精彩的广告后，终于抵达了商场。 第194章 　　圆球状的悬浮商场很有科技感，设有东南西北等八个出入口，只是所有出入口都没什么飞行器往来就是了。 　　他们从最靠近服装区的西南口进入，远远地就能看到位于球心的瞬间传输装置。附近，一只机器人像哨兵一样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待着顾客的到来。 　　据江与和说，那才是绝大多数顾客进来的途径。 　　席云靠着无形的空气围栏，朝装置的方向观望了好一会，也没见一个顾客从里头出来。 　　“今天是工作日吗？”她问。 　　“没有，今天刚好是休息天。”江与和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在家里就可以完成试衣、购买、商品传输等操作，所以很少有人会到实体商场来，效率太低了，除非有临时紧急需求。” 　　“实体商场与其说是购物的地方，不如说是一个品牌实力的象征和展示。” 　　难怪商场的每一个门店都紧靠球面，能从外面看到招牌和店面，以至于浪费了内部相当大的空间。 　　“可是逛商场有时候并不单纯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休闲娱乐吧。” 　　“有余力休闲娱乐的人并不多的，席小姐。”莲湖说。 　　“照你们的意思，有余力去餐厅吃饭的人应该也不多了？”席云朝斜上方看去，那是餐饮区的位置，和商场其它区域一样冷清，只有最大的那个店铺例外—— 　　罗波尔能量工厂的能量棒销售店。 　　它甚至配有自己的瞬间传输装置，那是整个商场里唯一一个看得到顾客闲逛的店面。 　　但它与其说是餐饮店，更不如说是大型食品超市。 　　至于其它餐饮店，席云都进去看了看，几家店合起来的顾客也只有寥寥几桌，菜品并没有席云想象中丰富，有些甚至还是能量制品，至于新鲜食材制作的菜肴，价格都至少要在能量制品的后面加个0。 　　他们逛了一圈就回到了服装区，这一带没有店面的区分，只有数不清的3D模特投影，不知疲惫地缓慢旋转着，360°展示它们身上的衣服。 　　除了他们四人，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其他顾客。 　　“这地方要是到了晚上……”席云话说一半，眼尾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冷不丁吓了她一跳。 　　“欢迎光临优尼福德第一千零五十七分店！” 　　极像人类的机器人标准地、亲切地微笑着，打了个“请”的手势，“很荣幸能成为诸位的导购，请问诸位想买什么样的衣服呢？” 　　“麻烦给我们几杯热可可。”江与和上前一步，说道，“再带我们去VIP室。” 　　“好的。”机器人变戏法似的做出了四杯热气洋溢的饮料，又变出了一朵白云，将他们送到了指定地点。 　　门从内向外打开，真正的人类导购微笑得同样标准友善，“欢迎光临，请问诸位想买什么样的衣服呢？” 　　他将他们迎进了VIP室，按下桌边的按钮，一份新鲜水果自下而上地被推到桌面上，分量不大，切得细碎，但刀工精致，摆盘精美。 　　导购一边安置着他们，一边热情而有技巧地询问他们的需求。 　　“好的，我明白了。”在认真倾听完答案后，他点了点头，“休闲服装的话，这两款都很适合这位美丽的女士呢。” 　　3D投影应声而出，和席云身材一样的投影模特全方位地为他们展示起了服装效果，两款服装其实款式一样，只是左手边的是纯素色的，右手边的则印着简单的几何图案。 　　“这是我们最热销、最实用、性价比最高的款式，由纳米泡绵、机械羊绒以及机械纳米纱以最完美的比例制作而成，面料轻薄，透气性、防风性强，且耐磨耐穿。”导购绕着模特给他们介绍，“另外，您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定制化调整，来获得独属于自己的风格。” 　　说着，他抬手在左边投影模特的袖子上按了一下。 　　素色的衣服像是刷新的网页一样，转眼成了天蓝色。 　　“总共有一百三十六个颜色可选，比去年的款式多内置十个颜色，现在购买，还赠送价值五十万星际币的一年会员，一年内我店上新颜色的话，这件衣服的内置颜色也会更新哦。” 　　送都送价值五十万星际币的会员，那本体价格得多高？ 　　席云好奇，“这套多少钱？” 　　“美丽的客人，你今天来得巧了，我们正在做促销，这套打五折，只需要一百九十九万星际币！” 　　“只变颜色没意思。”菱湖对店里的商品相当熟悉，“席小姐，你看那套，上面的图案也能变，我买过他们去年的款式，不知道今年图样有没有更新。” 　　“那肯定是有的！”导购眼睛一亮，心知这是遇到了大客户，态度更加热情昂扬。 　　他按下另一套衣服的第二颗袖扣，上面的几何组合很快出现了变化，“这几款都是我们的最新设计，很受欢迎的呢。” 　　这简直就是现实版换装游戏嘛。 　　席云饶有兴致，“还有什么图案？” 　　导购给她看图样列表，“今年的新款内置图样总共有三百六十五个，都是我们设计师精心设计的作品，和去年款式的重叠率不超过10%，当然了，去年的旧款图样也可以联网下载，保证您每天不重样，全年时尚！” 　　“这套现在也在做活动，力度比上一套还大，原价一千八百万，现价五百九十九，赠送价值三百万星际币的一年会员，平均一年会新增二十个图样，相当于您以三百六十五个图样的价格，买到了至少三百八十五个图样的衣服，再加上去年的旧款图样，那数量就多了，可划算了。” 　　菱湖也跟着看列表，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年的确不错。席小姐，你看这几个图样，都挺好看挺别致的。” 　　“好看是好看。”席云粗略地浏览了一下，“绝大部分都是几何图形和简单的线条？这个图和这个图，不就是放大和缩小的区别吗？” 　　导购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多图样她没一个看得上，但很快就恢复了职业微笑，“虽然变的只是细节，但这都是我们设计师精心考虑的结果，上身效果完全不一样的。” 　　解释完毕，他不在客人明显没兴趣的款式上多加纠缠，“您是喜欢更有设计感的服装对吗 ？ 　　他识趣地刷新了投影，“那您看看这几套，这是我们店一级设计师安沃希的作品。” 　　投影模特一个旋身，身上的衣服出现了较大的变化——图样不再是几何图形的放大缩小或排列组合，而是有了新的主题。 　　导购声情俱茂地介绍：“这是安沃希大师的复古系列作品，虽然不能随意变化图样，但每一件的设计都是绝对的精品！您看这一套，上面印的图案是三百年前影视剧《魔龙之战》的魔龙，再搭配棱角分明的五边形背景，给予人一种强大自信的力量感。” 　　“这一套，魔龙仰望星空，象征着古人类对星空的渴望，寓意相当古色古香。” 　　“还有这一套，魔龙张开翅膀，是不是很有心胸开阔的感觉？” 　　席云：…… 　　这不就是几何图形和影视作品截图的粗暴组合吗？ 　　“不喜欢吗？”导购仿佛有着无穷的耐心，“那保林格大师的作品怎么样呢？” 　　模特身上的衣服再度刷新，这次的图案灵感据说来自四百年前的动画片《爱家的小蚯蚓》。 　　席云：…… 　　“还是不喜欢吗？那马斯大师的作品呢？他是使用光影的高手哦。” 　　3D投影身上的服装图案又一次变化，硕大的灯泡炯炯发亮…… 　　席云：“……你们这的服装，全是图案上的变化吗？” 　　导购迷茫起来，“您的意思是？” 　　“没有款式上的变化吗？” 　　“可刚才不是……”导购更迷茫了，他求助地看向其他几位，却见有的斜靠在沙发上，满脸看好戏，有的只是朝他鼓励地笑了笑，至于全程活跃帮自己安利的那位女士，眼神比自己还好奇，显然也不是很理解席云的问题。 　　导购无奈，但又不能反驳顾客，只能赔着笑脸细问：“您具体是想要什么样的呢？” 　　席云将大家的反应收入眼底，“比如说领口、袖长、衣长、裤长、宽窄等等，这些不是都是可以添加设计元素的位置吗？还有材料，你好像从刚才就只介绍了一种材料。” 　　导购踟蹰地确认，“你是除了休闲服，还想看其它类型的服装吗？” 　　“不是，我就看休闲服。” 　　导购彻底糊涂了，“可是这个款式、这个材料就是休闲服的最佳款式呀，您看看数据，便利性、舒适性、防风性、透热性……都是久经考验的最佳搭配，稍微改动一些，效果都没有现在完美。” 　　席云挑了下眉，“所以是实用性第一？” 　　导购就差挠头了，“休闲服就是以实用性为主的呀。 　　菱湖努力理解席云的意图，“席小姐，你是不是想看裙子？” 　　导购恍然大悟，刷新了投影模特身上的衣服，“要不您看看连衣裙？我们这的连衣裙也有主打舒适的款式……” 　　那又是新一轮的换汤不换药。 　　席云看了江与和一眼，笑了，“不用，你们这最便宜的休闲服多少钱？” 　　菱湖和导购都愣住了。 　　导购愣了下，但还是下意识点出了投影，“是这一套，150星际币，可是这套是最基础的款式，没办法变化任何图样。” 　　“问题不大，就它了……” 　　菱湖拉过席云，小声打断她，“席小姐，没事的，先生会买单，他有钱，您看上什么直接要就行了，不用给他省着，只管花。” 　　“其它的我没看上，没必要付那个溢价。”席云两手一摊，“休闲服嘛，实用性为主，能穿就行。” 　　“可……”导购词穷了好一会，“您要不要看看这套，内置优质图样5个，现在做活动打一折，只需要600星际币，相当于您只花了四件的价钱，买了五套衣服，性价比很高呢。” 　　席云笑着摇了摇头。 　　导购仍不死心，试图鼓动江与和和秦自行，“两位男士，你们看看投影效果，这位女士穿上这套是不是比基础款的好看？” 　　两位男士一个耸肩，一个微笑，竟是没人出头强行买单。 第195章 　　罗波尔拍卖会。 　　今天的拍卖会场，恐怕是碧希区域最热闹的地方。 　　各色各样的餐点、甜品摆满了两大桌，以自助餐的形式供客人随意享用；会场中央的圆形舞台上，歌舞表演者卖力热场，频频与客人互动，引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五颜六色的灯束在全场看似无规律地扫动着，最大限度地调动起人们的肾上腺素。 　　卡座里的客人们三五成群，笑着、吃着、谈着、打量着、打听着…… 　　“你们有人拿到这次的VIP入场券了吗？”有人看着角落处藏在黑暗里的电梯，艳羡地问了一句。 　　“害，别提了，我找了十个团队，还是差那么一点。” 　　“别说十个，你就是找一百个，也没用啊，这种普通团队……” 　　“怎么普通了，都是金牌抢票团队，往年拍卖会VIP入场券成功率有10%呢！” 　　“笑话，你以为10%乘以10就是百分之百啊？我跟你们说吧，这事得找撒斯姆。” 　　“撒斯姆？什么啊？” 　　“那什么……”说话人声音放低，“非官方组织啊，你居然没听过？土不土啊你？都说他们的能耐快超过光之门了。” 　　“放屁吧，这年头不在明面上的组织里，除了乐园，还有哪个能超过光之门？” 　　“你在光之门上搞到了入场券吗？没有吧？看到在对面坐的1057没？” 　　“1057谁啊？” 　　“我真服了，1057你都不知道？优尼福德的经理啊，他本名太长，叫起来麻烦，后来因为他从咱这边的1057分店爬上了这个品牌星区主管的位置，每次演讲都要强调这个数字，大家就拿这个数字给他起了外号，久而久之都没人记得他的真名了……”说话人惯性回答，又很快回过味来，看着从隔壁卡座探出来的人头，“不是……你谁啊？” 　　“第一次来这边参加拍卖会的土包子。”席云笑嘻嘻地递过去一盘自助区已经抢不到了的炸薯条，“大哥你知道得可真多，给我科普下行吗？” 　　在她身边，秦自行被临时塞了个土电话，正头大呢，抬眼撞上江与和的视线，脸上顿时堆满了愉快，“喂，哥？” 　　席海：“……你想死吗？……席云在管谁叫大哥呢？” 　　秦自行冲江与和友善微笑，“我很好，我们都很好，哥你不用担心。” 　　席海：“滚，让席云接电话。” 　　秦自行：“今晚我们不回去吃啦，别等我们了哈。” 　　的的确确就是打电话来催小妹回家吃饭的席海：“姓、秦、的。” 　　丢掉烫手山芋（哥）的席云假装看不到秦自行被威胁出来的冷汗，继续一本正经地打听，“看到了，你的意思是，1057借助撒斯姆的能耐，拿到了VIP入场券？” 　　她起了兴趣打听就是因为“撒斯姆”，这个组织在系统排行榜里找得着，排名第五十。 　　“可不是。”大哥拿到了薯条，也就不在意她插嘴了，“你看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 　　对面卡座。 　　1057注意到不少人在讨论他，搭载卡座沙发上的双臂更舒展了些，“消息灵通的人倒是不少。” 　　“这次拍卖会的自助餐好像格外好吃。”和他同行的商场餐饮店老板约翰充满了期待，“普通会场都这样了，那VIP会场还不美翻了？赛哥，我今天真是沾你光了。你说你要是今年把那个谁……诺……诺马儿？” 　　1057无法忍受约翰的无知，翻了个白眼，“诺莫尔。” 　　“对对对，就是那个诺莫尔，联邦服装设计师第一人，我真好奇他的作品是什么样的。”约翰权当没看到对方的嫌弃，“几年才设计出得来一件，设计还没出来价格已经炒上了天。赛哥，今天你要能把他最新作品的使用权拍下来，接下来几年的销量都不愁了呀！” 　　“要是？”1057不满道。 　　“一定，我是说一定。”约翰 　　举起酒杯敬他，“下回咱来，就不需要找那什么母亲组织了，罗波尔求着给我们发VIP券！” 　　1057下巴抬得更高了些，势在必得地与他碰了杯。 　　“真好啊，在座百分之六十的人穿的都是赛哥你店里的衣服，什么时候我店里要能有你一半的客人……”约翰半是感慨，半是拍着马屁，无意瞥见正在打听事情的席云，“真是不去VIP会场不行，你看看那群人穿的……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一拍大腿，“哎我想起来，赛哥你知道不？早些时候，你店里来了几个……” 　　他压低了声音，“穿作战服的。” 　　虽然作战服和联邦流行的一种紧身连体便服很像，不懂行的人一眼不好分辨，但约翰认识的1057多年，这点区别还是认得出来的。 　　由于战舰和民用星舰的内部环境略有不同，作战服就是为了适应前者而特地设计的服装，是久居战舰的必要装备之一，所以穿作战服的一般只有两类人，军人和海盗。 　　“看着不像军方。”约翰小声而笃定。 　　“就是他们，导购在他们衣服上偷偷做标记了。”1057眯眼观察了一会，面露鄙夷，“导购跟我说了，这群人拿着黑卡大摇大摆去了VIP室，挑了半天就要了最便宜的。” 　　他冷笑一声，“不入流的海盗，吃的水果都比他们买的衣服贵。” 　　“好歹买了，我还遇到过白蹭的。“约翰不再看那边，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光之门上面租黑卡的太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三不五时就拿黑卡来蹭VIP待遇，上次有人来我店里，一分钱不花，光拿免费点心和饮料，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了。” 　　“最起码不会嫌你菜品不行吧？”1057厌恶地说，“这群人，还在我店里装模作样嫌款式、嫌设计。” 　　“疯了吧。”约翰虽然觉得被白嫖更离谱，但还是配合着感慨，“联邦前十的服装设计师有九个在你那，他们要装样也不是这么装的啊。” 　　1057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拍卖会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1057听力很好，很快就听到了关键词，“阿连尔来了？” 　　周围人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艾丽莎来了？” 　　“真的假的？走走走快去看。” 　　“女神，我的女神！” 　　更有甚者，直接站到了卡座桌子上，朝着知名女星的方向大喊：“艾丽莎！我爱你！” 　　“哎这人太多了，看不着啊。”拿了席云薯条的大哥伸长了脖子，满脸失望，好在有美食安抚他的心灵，“不是我说，你这薯条好像比我之前拿的好吃很多啊。” 　　能不好吃吗？ 　　那根本就不是在自助餐区拿的，是她直接从系统仓库里拿出来的，是安德鲁目前培育出来最好的一批土豆，数量有限，根本不舍得拿出来供应拍卖会。 　　已经混到他们这一桌的席云腹诽着，指了指骚动的人群，“这么厉害的明星，出门不带伪装装置的吗？” 　　“哪有用，私生粉一大堆，有的是办法识破她的伪装。哎呀，阿连尔肯定要去VIP会场的吧？也不知道她难得来一次，是冲什么来的。” 　　“这我还真有听到一嘴传言。”大哥的同伴打了个手势，神秘兮兮地示意大家靠拢过来，“联邦第一设计师诺莫尔你们知道吧？这次VIP会场里有他的一件作品。” 　　“我的天，诺莫尔设计的服装穿在阿连尔身上？” 　　“想想都觉得美翻了啊。” 　　“可1057也来了，估计也是冲诺莫尔来的吧？阿连尔抢得过他吗？” 　　“怎么抢不过？阿连尔可是国民女神，论身家……” 　　热烈而兴奋的讨论还没有开始多久，被一声满含恐惧的惊叫打断，紧接着，来不及被制止的字符绝望地穿透会场—— 　　“上……” 　　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 　　“什么情况？”席云扭头望向入口处。 　　周围嘘声四起，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但已经不需要了。 　　哪怕没有站起来，她也一眼看到了那个凭空拔高了一米不止、让全场气氛降至冰点的始作俑者。 　　正是联邦目前的第一上将，她的“老熟人”，莱曼尤瑟夫。 　　噤若寒蝉的会场中，席云内心不仅毫无波澜，甚至想起了一个冷笑话： 　　Howoldareyou。 　　怎么老是你。 第196章 　　罗波尔拍卖会龙蛇混杂，身份摆在那里，莱曼原本并不想这么高调地参加拍卖会，谁知道偏偏撞上了联邦巨星艾丽莎阿连尔。私生粉在破解她的伪装装置的同时，不小心害得他的装置也失效了。 　　人已经按侵犯隐私罪拖了下去，但他到场的事实已经瞒不住了，好在拍卖会的普通会场合理合法，不算敏感，稍后他只需费点周折，再低调进入VIP会场即可。 　　莱曼向手下人打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仔细排查现场其它可能存在的破解装置去了。 　　拍卖会普通会场的负责人得到了消息，匆匆赶过来，已经在一旁等了好一会，见莱曼终于迈步，不由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为他引路。 　　从入口到卡座也不过百来米，一身正装的负责人三步并两步地在前小跑，莱曼则一言不发地大步前行。 　　全场除了克制的呼吸声，就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忽然停下，负责人纳闷地转过了头。 　　身形高大的莱曼停在了某个卡座前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卡座中的一位客人。 　　“你把什么藏起来了？” 　　被他质问的男人正是秦自行。 　　隔壁卡座，席云意外地挑了下眉。 　　【您的道具[席云的土电话]已被基地居民秦自行破坏】 　　秦自行绝不会好端端破坏土电话，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莱曼是因为土电话才注意到戴着伪装装置的秦自行？ 　　六人共享的内网里，纳亚第一个跳出来。 　　破解密码无敌手：卧槽，将军，莱曼对你是真爱吗？这都能把你认出来？ 　　敌方网络横着走（大卫）：什么什么？你们那边什么情况？怎么又有莱曼的事？ 　　天下第一快（克兰）：打架了？我们马上赶过去！ 　　用户6（席云）：克兰别急，看情况我们未必暴露了。 　　秋语颂（安娜）：大卫你给我把克兰按住了。 　　秋语颂：真暴露，莱曼还问问题？ 　　秋语颂：脑子都进水？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秦自行）：问题不大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你们家老秦我混得过去。 　　您找的用户已退休：下面，有请大家欣赏，联邦奥克特影帝奖般的表演，当当当当当～ 　　别看秦自行在几人小群里骚包着，在外人看来，此刻的他却是其貌不扬，衣着廉价，听到质问，面露不安，从身后缓慢而谨慎地抽出一样长筒状的东西。 　　“通讯器。”他胆怯地解释道。 　　扯淡吧，这年头谁的通讯器不是内嵌在光脑里的。 　　拍卖会场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想。 　　莱曼显然也是一个想法，盯着举着通讯器的秦自行，喜怒不明。 　　秦自行不自在地在大腿上搓了搓手，向莱曼着重展示了下黑长筒的侧面，只见上面嵌着被他临时拍进去的通讯器，纽扣那么一颗的大小。 　　他用最小心的语气，扯着最上不了档次的理由，“复、复古，看着洋气。” 　　甚至还画龙点睛般地尬笑两声，讨好道：“上、上将您要是看着喜欢，就、就送您了。” 　　神特么洋气。 　　谁看得上这玩意啊，还好意思在莱曼上将面前现眼。 　　周围一阵忍俊不禁的窃笑。 　　莱曼没有笑，他的目光像是粘在了对方身上，命令道：“解除伪装装置。” 　　他压迫性十足地抬眼，看向卡座里的其余四人，“所有人。” 　　“不是说侵犯隐私权吗？”卡座里，莲湖小声引用了莱曼刚才抓私生粉的罪名，神色像极了又害怕又不服气的小女生。 　　“小莲，别乱说话。”坐在她旁边的江与和斯斯文文地阻止，“莱曼上将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肯定有他的理由。” 　　话的内容含沙射影，但他的神态、表情、语气又实在诚意十足，因而就显得这人情商十分有限。 　　人群里，不少人想笑又不敢笑。 　　莱曼扫了一眼周围，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收敛了表情。 　　他目光落到说自己“仗势欺人”的男人身上，抬手拿过了秦自行“上供”了半天的“复古电话”，看着上面被简单粗暴嵌上去的通讯器，冷笑着给出理由，“执行公务，追查非法入境者。” 　　非法入境？ 　　拍卖会负责人就站在他旁边，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都知道莱曼上将刚在第四星区边境和游族打完战过来，这个时候他追查非法入境的人，不是指游族还能指谁？ 　　可不是说上将今天是为了VIP会场的那件拍卖品来的吗？ 　　那东西和游族关系匪浅，还等着游族拿出来呢，上将没道理在这个时候跟游族过不去啊？ 　　想到这里，负责人连忙暗中联络VIP会场的经理。 　　另一头，被要求解除伪装的五人里，除了秦自行搁那更高频率地搓腿，没有人动弹。 　　“还不赶快！”莱曼手下的军官催促道。 　　秦自行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辩解，“我、我们没有戴……” 　　莱曼皱起了眉。 　　“真没有！”秦自行“急得”声音不自觉大了一些，视线和莱曼一撞，又很快降低了音量，低眉顺眼地解释，“就、就那么一点钱，得花在刀刃上……” 　　周围人听得一阵无语。 　　伪装装置才多少钱，连这也舍不得花？还想在拍卖会上拍什么？ 　　莱曼不跟他废话，手势一打，招来了收缴了破解装置的手下，“给我测。” 　　手下刚要动作，又被他拦住。 　　只见他抬手一指，竟是点了隔壁卡座里的一个女人，“还有她。” 　　他视线落在对方同样廉价的服装上，“一伙的。” 　　三女、三男。 　　是游族今天过来的人员组成。 　　上将果然是冲游族来的！ 　　真要让他把人抓了，今天的拍卖会还有什么意思？ 　　要不是体内还有安抚剂，负责人这会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上将，您尽管放心。”他赔了笑，上前半步，挡住军官的去路，“咱们拍卖会身份审查很严格的，不会有身份不明的人混进来的。” 　　“怎么？你想妨碍公务？”莱曼张嘴就是一顶大帽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今天这……”正在负责人抓耳挠腮之际，经理的电话打了进来，“啊……喂！经理！好……好！” 　　负责人如获大赦地看向莱曼，“上将，我们经理听说您过来了，在问有没有荣幸跟您打声招呼？” 　　莱曼同意了通讯，“是我，说。” 　　负责人松了一口气。 　　不料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就见还说着通讯的莱曼打了个手势，他手下的军官当即会意，往边上一绕，避开了他，对着席云等人启动了破解装置。 第197章 　　这回，负责人是真吓出了冷汗。 　　然而，接连暴露阿连尔、莱曼这两位人物啊顶级伪装的破解装置，这一次却什么结果也没测出来，装置启动前这群人长什么样，现在就还长什么样。 　　这群人竟然真的没撒谎？真没有伪装？不是游族？ 　　负责人如释重负，赔着笑请莱曼去前面的卡座入座。 　　莱曼没有再坚持，随手把“复古电话”往地上一丢，随负责人离开了。 　　这场莫名其妙开始的插曲，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被打断了好一会的表演继续，五六分钟后，表演结束，拍卖会正式拉开了序幕，拍卖品流水一般地上了台。 　　“电话怎么回事？”席云回到自己的卡座，低声问秦自行。 　　秦自行也低声回她，“席魇撞到席海打电话，也闹着要跟你说话，那会全场氛围开始不对了，我就没让，那小子就开始闹脾气，不知道怎么搞的，精神力逸散到这边来了。” 　　土电话还能传导精神力？还有这隐藏功能？ 　　席云有些意外，但又不至于意外。 　　一来土电话本来就是用竹子给的材料做的，和席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二来，她自己也不是没试过用土电话远程施放系统技能，技能能透过土电话生效，精神力又为什么不能顺着那看不到的电话线传导过来？ 　　她在意的问题还有一个，“逸散不多吧？我看纳亚，甚至是安娜的反应，不像是有察觉到。” 　　要知道在基地里，论精神力，抛开秦自行这个bug一样的怪胎，安娜仅次于精神力为S级的席海，如果连安娜都察觉不到，那很可能意味着…… 　　“莱曼的精神力在S级里也是佼佼者，席海跟他硬碰硬也不一定能赢。”秦自行看着她侧脸流畅的线条，心想怎么有人能这么聪明还细心，“虽然他在我们手里接连吃瘪，像个蠢蛋，但面对面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我觉得……”台上，主持人正在宣布下一件展品，席云听对方讲完，确认自己不感兴趣，这才继续说道，“莱曼不对劲。” 　　“怎么说？”江与和笑眯眯地插进话来。 　　被打断悄悄话的秦自行：“……” 　　他抄起桌上的酒瓶，也不管江与和杯子里原本装的什么，往里倒了满满一杯，向后一靠，一抬下巴，把自己杯里同样满当的酒水干了，嚣张地将杯身倒扣，“怎么说，不得敬敬你这位关系网数一数二的大佬，让你说？” 　　他的问题其实也是席云的问题，就是这突如其来的激酒行为实在幼稚，别说熟知江与和的莲湖，就连席云都觉得，以江与和的脾气，是绝不会被挑衅到的。 　　江与和果然没有接招，只笑着摇了摇头，“不给女士开口说话的机会，可是相当唐突的行为。” 　　理应被唐突到的席云“唔”了一声，总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她搁那走神，两人就搁那默不作声。 　　还是纳亚看不下去，假借咳嗽，把她拉回魂。 　　席云眨了下眼睛，有一点点意外于江与和比她想象中的在意面子。 　　她暂时将那琢磨不透的即视感抛之脑后，回答江与和之前的问题，“我就是觉得，莱曼不像是抓不到证据就会大事化小的人。” 　　说着，仿佛秦自行没问过任何问题一般，她诚恳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顺道还踩了秦自行一脚，把这人想敲杯壁继续挑衅的小动作扼杀在萌芽中。 　　到这里，秦自行激酒的事完全可以翻篇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唯独另一个当事人不这么想。 　　江与和将他们的小互动收进眼底，脸上笑意不变，抬手拿起了装满了酒水的杯子。 　　席云只当他也注意到了秦自行作案未遂的小动作，皱了下眉，“你不用管他抽疯……” 　　却见江与和手腕一动，轻描淡写地将杯里的酒水泼了个干净。 　　席云见状，眉间放松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江与和是个以和为贵的人，不爱在面上跟人起冲突，遇到某些无赖，就容易被架在半空不上不下，吃面子亏，现在看来，人家该有脾气就有脾气，倒是她多虑了。 　　不料，下一秒，她就见江与和将清空了的酒杯轻轻放回桌上，拿起了度数更高的另一瓶酒，慢条斯理地斟满了一杯，笑着看向秦自行，“既然是敬酒，兑水就不礼貌了。” 　　说罢，一饮而尽。 　　看他泼酒都没有太大反应的莲湖，终于和席云一样，面露意外。 　　与此同时，拍卖台上。 　　“现在为各位呈上我们的下一件拍卖品，每月产量5千吨左右的铬胶矿，12个月租赁权！” 　　“起拍价，八十万星际币！” 　　终于来了，做逆变器的重要材料。 　　席云坐直了身体。 　　这起拍价果然像清单写的一样，比市面便宜了近三分之一。 　　江与和看着席云瞬间发亮的眼睛，低低地笑了声，凑到她耳边。 　　他的嗓音在高浓度酒精的作用下，喑哑得颇为好听，“莱曼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联邦不久前研发出了一款新药，情绪隔绝强度为10。” 　　席云手里举着竞买号牌，被铬胶吸引走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江与和身上。 　　“在联邦现有的研发体系里，10是最高强度。”在她的注视下，江与和的笑意深达眼底。 　　拍卖台上。 　　“好的，我看到已经有朋友举牌了，感谢您的热情参与！目前的价格是八十万星际币！月产量5千吨左右的铬胶矿脉12个月租赁权，拍下您就可以随采随用了，还有没有朋友出价？” 　　“好！又有朋友出价了，八十三万星际币！” 　　台下。 　　席云问：“你的意思是，莱曼用了新药。” 　　她顿了顿，“情绪隔绝？” 　　她想起了席魇生前的研究观测报告，里面提到过类似的药剂——III型情绪隔绝剂，那是导致席魇字面意义上分裂的元凶，也是造成污染源的根源。 　　情绪隔绝强度拉满…… 　　“听着不想好事。”席云得出了结论，“联邦还把这当好东西？莱曼为什么要上这么大强度的药剂？” 　　江与和的语调由始至终不徐不疾，“莱曼好大喜功，导致爱丽丝等人身亡，他需要一个留任的理由。” 　　台上。 　　“八十四万星际币！我们的铬胶矿脉有了新的价格！” 　　台下。 　　席云放下了号牌，“我以为，边境爆发冲突，非他不可，就已经是他留任的理由了。” 　　毕竟格林为了捞他，赔了地球不少好东西。 　　台上。 　　“八十六万星际币！还有没有朋友出价？八十六万一次！” 　　“上……上了新台阶！九十万星际币！” 　　台下。 　　江与和微微一笑，“非他不可的前提是，他不会重蹈覆辙。” 　　安娜插话道：“莱曼参与竞拍了。” 　　席云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是很在意地举起号码牌，加价到九十一万，继续和江与和说话，“用了药，他就不会重蹈覆辙了吗？” 　　“他会陷入不得不杀爱丽丝等人的境地，就是因为被抓住秦自行的渴望、对立功的迫切冲昏了头脑。”会场带红调的灯光中，江与和维持着和席云窃语的姿势，“把问题的根源解决了，他自然就不会再栽跟头了。” 　　台上。 　　“九十一万星际币！” 　　“九十五万星际币！” 　　台下。 　　“可问题的根源是在这里吗？”席云问，顺手把价格抬到九十六万。 　　江与和笑了笑，没有回答。 　　台上。 　　“一百万星际币！” 　　“一百零一万！” 　　…… 　　“一百一十万！哈、哈，看来大家的竞价十分胶着啊。”主持人深吸了一口气，“还有没有朋友出……一、一百一十一万……一百二十万……” 　　议论声四起。 　　最初的几轮竞价后，大家发现莱曼似乎真的想要这个铬胶矿，就都停止了竞拍，毕竟普通会场匿名效果有限，谁也不想被莱曼记恨上。 　　偏偏那个卡座里的人是真没眼色啊。 　　没眼色就算了，还抠，不管对方加多少价，那卡座就是死贴着1万的加价底线追价。 　　难看，实在是太难看了。 　　手里拿着竞价牌的席云动作一顿。 　　铬胶矿性质特殊，不好存储，开采出来后要尽快投入使用，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足够大的产能来消化，或者足够先进的储存技术，就算拍下矿脉也无法充分利用。 　　因此，租期12个月、产量每月5千吨的矿脉，在一般人手里并不能直接等同于6万吨的铬胶，这也是拍卖会上矿脉价格会比同等数量的铬胶低上不少的原因。 　　席云参加竞拍，是仗着自己有系统仓库，开采多少就能储存多少。 　　可莱曼作为第三军区的上将，管辖领地包括了第五、第六整整两个星系，会这么执着于小小一个铬胶矿脉吗？ 　　放在以前，或许会。 　　毕竟以前的莱曼，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席云不依不挠追价的举动，实在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迪。 　　可现在，如果江与和说的是真话，莱曼打了强力药剂，那他就该是绝对理智的，不可能因面子被驳斥，就非这么个铬胶矿不可。 　　这样想来，莱曼一直不放弃竞拍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 　　他还在试探。 　　席云单手盘着手中的竞价牌，回想着之前让纳亚帮忙计算的数据。 　　根据一般人具备的技术，矿脉利用率大概在60%左右，所以这个矿脉在普通人心里，价值大概在130万以下才有赚头。 　　她能做到100%利用，所以预算可以拉到190万左右。 　　照理，这个竞拍游戏她可以玩很久，而且立于不败之地。 　　可会花190万，买一个理论上无法充分利用的矿脉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小家子气到连价值不到3万星际币一个的伪装装置都舍不得买？ 　　再争下去，他们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攒够N个钱包才能买一场”的人设就要崩了。 　　但铬胶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 　　是暂避风头，还是撕破伪装？ 　　竞价牌以她的手指为支点，流畅地画了一个圆，重新回归正位。 第198章 　　席云再一次举起了竞价牌。 　　“一百二十一……啊不，一百二十八万！”主持人没想到席云突然大方，差点念错。 　　紧接着，是莱曼的又一次出价。 　　“一百五十万！还有没有朋友要继续加价的？”主持人盯着席云的卡座问道。 　　“一百五十万一次！” 　　“一百五十万两次！” 　　席云将竞价牌搁到了桌上。 　　嗤笑声四起。 　　“这就出不起价了？刚才那一下，整副身家都押上来了吧？” 　　“连伪装装置都买不起，还学人拍什么铬胶矿？” 　　“做梦想一夜暴富呗，也不看看在跟谁竞价。” 　　“不自量力。” 　　“一百六十万！”主持人猛地收回确认成交的锤子，讶异地朝另一个方向的卡座看去，“有朋友出了一百六十万！” 　　席云不是很意外，似笑非笑地看向江与和。 　　江与和无辜地摇头，笑道：“不是我的授意。” 　　“但我猜，你知道新的竞拍者是谁吧？”席云好整以暇地问道。 　　江与和向她打了个佩服的手势，“是和我们一起抵达碧希区域的朋友。” 　　游族卡座。 　　“疯了吗你？”鸮白低吼着，险些站了起来。 　　“鸮白！你怎么跟首领说话呢？”逐风柳眉倒竖。 　　“鸮白，你冷静些，不要引人注意。”一位长老把他按住。 　　“我不要引人注意？怎么不说她引人注意呢？好端端拍什么铬胶矿？钱多了烧的？” 　　“稍安勿躁。”第二位长老略作安抚后，也扭头看向玉带青，“首领，您方便解释一下吗？” 　　玉带青手里还拿着号码牌，点了点头，“我们需要朋友。” 　　“哈！朋友！”鸮白压低了的声音更显阴阳怪气，“你怎么不直接和江求婚呢？” 　　逐风抵住他的后心，利甲略略弹出，“再胡说八道，我会把你的骨头和心脏一起挖出来。” 　　“我并不是为了帮他。”在众人或质疑或谴责的视线里，玉带青低垂了眸，语气却是坚定的，“我是在帮他身边的那群人，那个女孩。” 　　“她明显想要那个铬胶矿，也有能力继续竞拍，但又受 　　制于之前莱曼对他们的疑心，不得不放弃。既然她不能出面，我们就帮她出面。” 　　“她是不是主动放弃，关我们什么事？你以为你是伊格拉？无差别地爱着每一个人？哦不，就算是我们伟大的伊格拉，对我们的爱好像也还不够分呢！” 　　“鸮白！”听到他连神灵都开始妄言，一直沉默的第三位长老终于出言喝止，“不得放肆。” 　　“我不是伊格拉，我做不到毫无私心的爱。”玉带青攥着竞价牌的手骨节发白，“我只是觉得，向他们示好，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的伪装装置连莱曼都看不破。” 　　“那是江的本事。” 　　“就连江都得向他们示好，不是吗？看看他们的衣服吧各位，以江的财力，江的行事风格，完全可以送他们更好的、最好的衣服，为什么他们还穿得这么朴素？江恐怕一直在以那个女孩的意见为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示好了。” 　　玉带青的声音低而果决，“再看看他们在竞拍什么吧。铬胶矿，高强度容器必不可少的原材料之一。在边境，你们都已经见识过了他们的技术，你们觉得他们拍铬胶，会是只为了制作什么不痛不痒的普通产品吗？” 　　“还有今天会场的供应食品……”玉带青话音一顿，“逐风，你曾经拦截了一艘装满联邦首都星的食品舰，里面的食品品质，和今天食品的品质相比，也就不分伯仲吧？” 　　“是。”逐风点头。 　　玉带青继续道：“和他们分开后，我一直在想，我们已经错过了第一次向他们示好的机会，现在有第二次机会摆在眼前，我不会错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眸，迎上所有人的目光，“希望各位理解。” 　　第一位长老叹了口气，“可再怎么样，我们今日是为了新的栖息地而来，临时新增标的，恐怕会超过预算。” 　　“又怎么会呢。”玉带青疲惫一笑，“您也不看看，今天有多少联邦的大人物，是冲着我们的东西来的。” 　　台上。 　　主持人看到了莱曼再一次举起的竞价牌，“一百七十万！” 　　台下。 　　鸮白冷笑了一声，“怎么还在加？你不是说，莱曼之前的竞价，只为了试探那个卡座吗？” 　　玉带青没有回答，只再次举起了竞价牌，将价格追加到了一百八十万。 　　莱曼再次追价。 　　“一百八十五万！” 　　台下。 　　逐风面露喜色，“莱曼加价的幅度变小了，现在的价格应该差不多达到他心里的预期了吧？再出一两次价，他是不是就要放弃竞拍了？” 　　玉带青点了点头，正要加价到一百九十万，却忽然收到了几条消息。 　　席云：友好笑脸.jpg 　　席云：到此为止就好。 　　席云：感谢帮忙竞拍，心领了，有空一起吃饭。 　　玉带青眼神一动，将堪堪举起的竞价牌放了回去。 　　主持人落下拍卖锤，铬胶矿以185万星际币的价格归莱曼所有。 　　新的拍卖品上了台，拍卖会继续。 　　席云没有再参加后续包括陶玻石矿在内的拍卖，只佛系地吃吃着零食，喝喝饮料，围观别人对别的拍卖品的你争我抢。 　　半小时后，普通会场所有拍卖品都有了归属，没有一件流拍。 　　主持人满面笑容，说了一番感谢的套话，宣布普通会场的拍卖到此结束。 　　“请大家静候片刻，我们将有专门的服务送大家离场。即将前往VIP会场的朋友也请稍安勿躁，我们也会有专门的服务，送各位前往VIP会场。” 　　有人听完，顿时不耐烦起来。 　　“半天了就等着你们VIP拍卖会呢，还等什么等？” 　　“陪普通会场的人走完全程就算了，还要等他们离场？这算哪门子VIP？” 　　“别人家的VIP都什么待遇，你们什么待遇？真当自己是多大一回事了？” 　　“吃相不要太难看！” 　　主持人早有所料，按既定台词安抚，“大家放心，用不了多久了。” 　　话音才落，拍卖场里响起了动听的播报声—— 　　“传输服务准备完毕，罗波尔能量工厂，祝各位传输愉快。” 　　宽阔的会场地面泛起幽幽蓝光，直到这时，会场众人才发现，脚下竟是一个规模巨大的瞬间传输装置。 　　蓝光大盛，三万多人的身影淹没其中。 　　片刻之后。 　　两万余名客人被传送出场，剩余一千多位持VIP入场券的客人，则按券分组，被分配到了一个又一个VIP贵宾间。 　　竟是大规模差别式传输！ 　　如席云早些时候拜访过的商场一样，整个VIP会场呈圆球状，每一个贵宾间都紧靠球面，留下中间偌大一片空间。 　　圆心处，方形拍卖台上，VIP会场的主持人早已就位，脸上的职业微笑无可挑剔。 　　“欢迎各位贵宾来到罗波尔拍卖会VIP会场。” 　　“相信经过刚才的小插曲，各位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没错，这就是我们拍卖会送给各位贵宾的小惊喜——” 　　“最大传输上限为300吨、传送组别高达2000的瞬间传输装置！” 　　“该装置是我们罗波尔能量工厂的最新技术突破！也将会是我们今天的第一项拍卖品！” 　　他手臂恰到好处地抬起，掌心指向之处，一个硕大的倒计时投影凭空产生。 　　“各位可以稍作歇息，贵宾间的各色餐品均可随意享用，十分钟后，VIP拍卖会将正式开始！” 　　各贵宾间内。 　　除了正对会场中央拍卖展台的墙壁是单向可视纳米玻璃，其它三面都是实墙。 　　主持人的宣告仿佛某种指令，其中一面实体墙壁缓缓推出一个面积可观的平台，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品、甜点和酒水。 　　1364号贵宾间。 　　约翰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是什么？杰里果？吧唧吧唧……好吃，真好吃……哎嘿，我吃完一盘还上一盘，无限量供应哎！不愧是VIP会场，大手笔啊。” 　　“这个是……高级能量烤肉？……吧唧吧唧……我的天！是烤五花！新鲜的！赛哥！是新鲜的！不是能量制品做的！是能吃出肉香味的新鲜猪肉！” 　　“这、这又是什么？羊排！真羊排！他们居然连羊排都有！！吧唧吧唧……天啊，好香，肉的嚼劲是这样的，我都快忘了……” 　　1057嫌弃道：“你能不能不要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 　　嘴上说着，他拿食物的速度差点快出了残影。 　　718号贵宾间。 　　“这羊排的口感……” 　　“黑桃果酒都敢无限量供应？罗波尔是打劫了谁家的酒窖吗？” 　　“你喝喝看，这甜度和味道很熟悉啊……” 　　502号贵宾间。 　　“今天普通会场那些非能量制品的餐食，果然不太一样。” 　　“的确，薯条也好、炖萝卜也好，都格外新鲜。” 　　“那基本可以断定了？” 　　“是，可以断定了，罗波尔今年换了供应商，而且供应商是……” 　　立誓做咸鱼。 　　几乎是同一时间，VIP会场所有直接、间接吃过这个暗网卖家食品的客人，脑海里都浮现起了这个ID。 　　这个ID从名不见经传，到仅凭“杰里果”一样卖品跻身人气排行榜首页倒数第一，再到上新多种产品，占据了人气排行榜首页下半页的半壁江山，不过花了短短数月的时间。 　　众人对这个ID背后的势力有着诸多猜测，奈何这个ID低调无比，除了暗网交易页面，从未出现在其它任何场合之中。 　　直到今天。 　　这会是咸鱼在联邦露面的前奏吗？ 　　这股不为人知的势力，今天也在会场吗？ 　　18号贵宾间。 　　【您的杰里果获得了联邦公民的认可，影响力＋10】 　　【您的羊排获得了联邦公民的认可，影响力＋10】 　　【您的羊排获得了联邦公民的认可，影响力＋10】 　　【您的烤五花肉获得了联邦公民的认可，影响力＋10】 　　【您的黑桃果酒获得了联邦公民的认可，影响力＋10】 　　【您的烤五花肉获得了联邦公民的认可，影响力＋10】 　　…… 　　自打VIP会场开始供应餐食以来，席云的系统提示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多项重复的提示以每秒四五条甚至更快的速度刷新着，以至于席云的影响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上窜。 　　【您当前的影响力已足够升级，请尽快升级享受更多功能吧】 　　【您在影响力排行榜的排名已上升至第49名】 　　【您在影响力排行榜的排名上升了51名，文明改造力＋55，000】 　　【影响力排行榜排名上升幅度超过50，恭喜您达成了成就：火箭升级家（高级），奖品已发放，敬请查看】 第199章 　　进了贵宾间，屁股都还没来得及坐热的席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暴富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得多了多少影响力，排名才能从100猛飙到49啊？ 　　抱着对突降财神的敬畏之心，席云打开了领袖详情。 　　【领袖详情 　　姓名：席云 　　级别：12（请尽快升级） 　　寿命：845年5个月 　　精神力：312/350 　　SAN值：1 　　60/160（勤能补拙果然有道理） 　　改造力（可兑换/总数）：67438.4/88533（已兑换积分剩余33W，当前兑换系数2.2） 　　财富：1673W（您现在也是一方小富了） 　　影响力：70426.5（外人眼里所谓高深莫测的神秘势力，其实就是您）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40000（升至13级可升级财富－改造力兑换系统） 　　基地：3/5】 　　映入眼帘，高达7万的影响力亮瞎了席云的眼睛，要知道在这之前，她的影响力也就3万多，也就是说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她的影响力翻了整整一倍。 　　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是第一天卖这些东西了吧？ 　　怎么这次系统反应这么大？ 　　正想着，忽然听到纳亚喊了句“卧槽”。 　　紧接着，屋子里忽然传出陌生人的声音。 　　“这东西我一吃就吃出来了，不是立誓做咸鱼的货，我名字倒过来写！” 　　“都给罗波尔拍卖会供应食品了，人肯定来了吧？” 　　“肯定的，每次拍卖会的供应商都能拿到VIP的入场券，罗波尔VIP拍卖场谁不想来啊？” 　　所以这场暴富，主要是跟VIP会场认出了她是供应商有关？ 　　等等。 　　…… 　　VIP贵宾间绝对隔音，为什么她能听到别人的谈话？ 　　席云抬眼看向声源，发现是个启动了外放功能的窃听接收器。 　　她看了看正在操作的莲湖，又看向莲湖的老板江与和，视线缓缓在空气里卷成了问号的模样。 　　江与和不慌不忙地解释，“罗波尔拍卖会的VIP贵宾间保证绝对隐私。” 　　他点出记录了上千个窃听频道的列表，将其投影往席云的方向一推，友好一笑，“所以可以尽情窃听别的贵宾间，不用担心被发现。” 　　席云：？？？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走向吗？ 　　江与和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眉眼笑意更深，“知己知彼，方便出价，既然都来到VIP会场了，天时地利，总不能还让你败兴而归。” 　　席云：…… 　　不要说得好像终于来到自家后花园一样啊喂！ 　　【您的仓库里有一个土电话闹出了动静】 　　这是席魇今天打的不知道第几通电话了，普通会场有莱曼在，席魇又是个不会察言观色、不太可控的家伙，席云不想再生枝节，就一直没接。 　　现在隐私性有了保障，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席魇的嚷嚷。 　　“你挂我电话！” 　　席云一心二用地观望着拍卖会的动向，毫无愧疚心地把锅甩出去，“秦自行挂的。” 　　席魇更生气了，“姓秦的挂我电话你居然不阻止！你不带我玩，还不阻止姓秦的挂我电话！” 　　席云：“……”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家伙重点抓得还挺对。 　　她只能祭出屡试不爽的饼干大法，好说歹说一通安抚，这才让席魇冷静下来。 　　拍卖台上，新型的瞬间传输装置已经敲定了买主，第二件展品在主持人的造势下隆重登场，据说是联邦第一设计师诺莫尔的最新杰作。 　　裁剪得体的连衣裙线条流畅，腰部掐了一圈精美的装饰图案，很好地展示了机器人模特的完美腰身，整体而言，比起席云早些时候在商场看到的那些展示服装，的确算得上别出心裁，足以叫人眼前一亮。 　　可跟席云冷冻前见过的那些裙装一比，就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了。 　　联邦第一设计师，就这？ 　　席云不是很懂。 　　但显然联邦群众很懂，主持人给出的起拍价翻了一番又一番，一会的功夫，这件裙子已经拍到了八千万星际币的天价，堪比7个铬胶矿。 　　电话另一头，席魇疯狂叫魂，“席云！席云！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席云揉了揉太阳穴，“听着呢，你说你交了新朋友？” 　　“是猎物！猎物！我物色到了上好的猎物！什么朋友！呸，你才交了朋友，你全家都交了朋友。” 　　席云啼笑皆非，“哦，那挺好的，谢谢你的祝福。” 　　席魇被她气到跳脚，“席云！” 　　在他身边，好像有什么人在小小声地劝他。 　　席云听出那是女孩子的声线，挑了下眉，“你朋友也在？让她接电话。” 　　“都说了不是我朋友！是猎物！猎……什么味道？”席魇吞口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不想接电话？哇哈哈哈哈，太好了，来来来，快给我接！” 　　女生应该是被强塞了土电话，接过来的前几秒呼吸慌乱，老半天才怯怯地开了口，“席、席云，您、您好！” 　　“你好，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席魇交了新朋友，很高兴。”席云笑眯眯地靠到椅背上，忽略席魇对“朋友”一词的执着更正，“你叫什么名字呀？” 　　“玛丽安。” 　　“很好听的名字。”席云放柔了声线，缓解对方的紧张，“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没、没什么事……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席魇强势插嘴，“有事！大事！可大了！她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你必须立刻打开！” 　　“没有！”玛丽安被席魇急出了颤音，声音大了不少，“没有那么着急的！等您方便随时都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许等！你现在就很方便！现在马上给我看！” 　　“啊！别……” 　　一阵窸窣，似乎是两人在争夺什么，随后，席云脑海里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您的基地仓库入库了一件新物品】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玛丽安的梦想与礼物 　　任务描述：玛丽安是个内向、文静、低调的女孩子，过分的关注会让她像受惊的小鹿一般逃开，因此，谁也不知道，玛丽安内心深处有一个梦想——她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成为被人称赞的存在。 　　作为地下城里被冷冻的地球人类中的一员，她苏醒后一直对您心存感激与敬佩，很是希望能制作出一份配得上您的作品，作为礼物，获得您的认可。礼物完成的这一天，碍于与您生疏的关系，她万般纠结，没想到遇到了馋嘴的席魇…… 　　任务要求：接受、认可并称赞玛丽安的礼物 　　任务奖励：影响力＋5】 　　看完任务详情，席云眉眼柔和地弯了弯。 　　无论是从任务描述还是任务奖励看，这都是她接过的支线任务里，最朴素的一个了。 　　但也是最简单、最可爱的一个。 　　“玛丽安，别着急。”她出声安抚已经有了哭腔的小女生，“席魇说得没错，我现在的确有空，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不介意我现在就拆开吧？” 　　【您已 　　动用管理员权限，将基地仓库里的物品（玛丽安的礼物）转入系统仓库】 　　【正在为您打开（玛丽安的礼物）】 　　简单的外包装被系统拆开，一条纯手工编织的羊毛长裙闯入了席云的视线。 　　纯白色的裙子优雅而温柔，整件由一朵又一朵钩织的小花牵连而成，花与花的大小并不规整，在恰到好处的位置镂空、层叠、收窄、放宽，自然得仿佛最蓝天穹下的芥麦花田，美得堪称视觉盛宴。 　　席云的瞳孔微微放大了起来。 　　与此同时，拍卖台上，联邦第一设计师诺莫尔的连衣裙有了最新的叫价。 　　“1364号贵宾间，出价一个亿！” 第200章 　　1364号贵宾间多了一位数的竞价一出，主持人将声音拔高了一度，恰到好处地将现场氛围推上了新的水平。 　　18号贵宾间。 　　还在和玛丽安通话的席云福至心灵，“玛丽安，你的礼物我收到了，但是……” 　　“怎、怎么了？有哪里不够好吗？”电话另一头的女生局促不安地问。 　　“不，恰恰相反。”席云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它很好，好到我觉得只有我一个人欣赏太可惜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件作品？” 　　“什、什么？可……可这、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上不了台面的……” 　　“臭席云！”席魇强势插话，“你跟她说什么了？她为什么不好闻了！” 　　“我……我没有不好闻……” 　　“别生气，它的话你得反着听，意思就是你现在的状态很好。”席云知道了女生说不出口的答案，“既然你同意，那就别挂电话哈，等会，我给你一份小小的回礼。” 　　说着，她看向江与和，“我记得你说过，罗波尔的VIP拍卖会可以临时申报拍卖物品。” 　　“是的。”他点开座位旁边的迷你操作台，推到席云面前，“只需要拿出你想拍卖的物品，将其3D扫描，登记入库就可以了，随后拍卖会会评估物品价值，如果符合门槛，就会给出预估的起拍价以及拍卖序号。” 　　席云笑着说了声谢，从仓库里拿出了玛丽安的裙子，申报了拍卖。 　　拍卖台上。 　　“……一亿四千万星际币三次！” 　　“恭喜1364号贵宾间成功竞得诺莫尔的最新设计作品！”主持人激动得恰如其分，以充满感染力的声线，熟练地念出一串讨喜的贺词。 　　1364号贵宾间。 　　“拍到了！赛哥！拍到了！”约翰兴奋得直拍大腿，“这下联邦十大设计师的最新作品都在你这了！接下来一年你店里的销量还不得翻几倍。” 　　“淡定，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1057说归说，其实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他骄矜地啜了一口黑桃果酒，“诺莫尔今年发挥得不错，设计还算别致。” 　　“那可不是一般的别致。”约翰痛快地灌了一口酒，“现在全联邦还能做出这么有设计感的作品的，也就剩诺莫尔一个了，这一亿四千万花得，值！” 　　“那是当然，现在你知道我说的‘钱要花在刀刃上’是什么意思了吧？” 　　约翰点着头，给1057的杯子续上酒后，才给自己的酒杯添上，“那也得是赛哥才有这个魄力和实力花啊，一年的纯利润……借我十个胆子都不敢，佩服，真的佩服！来！我干了！您随意！” 　　1057被他夸得很是满意，脑袋一仰，半杯酒水进了肚子。他一抹嘴角，洋洋得意，“胆子嘛，练练就有了。你这次的表现也可以了。这样吧，你之前给我匀的那部分数目，我当你入股了，回头挣多少就按比例给你多少分红，怎么样？” 　　有了诺莫尔的设计，接下来1057店里的衣服可是要大卖的，算分红可比原数奉还多多了。 　　约翰眼神一亮，赶紧和1057碰杯。 　　杯子相碰，叮地一声响。 　　约翰兴奋地打了个哆嗦，仿佛从这声响里听到了合同盖章的动静。 　　然而，这杯庆祝的酒水，很快就在主持人不够专业的反应中，变了质。 　　665号贵宾间。 　　“一亿四千万。”留着长发的男人鼓了鼓掌，“诺莫尔，恭喜恭喜，你的身价正式打破了设计天才帕斯特多年的记录。采访一下，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设计师诺莫尔没有一丝意外，“有这个结果不是正常吗？联邦现在还有谁设计出来的东西能看？” 　　“也是，只有你是待机最长的天才，至今还没有被无趣选中的幸运儿。”长发男人咔嚓一下，将手里已经被掰得很小的杰里果块掰成了更小的两半。 　　诺莫尔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帕斯特，别弄得整桌都是，脏死了。” 　　过气设计师帕斯特对他的评价恍若未闻，“你说是谁买下了你这次的设计稿呢？” 　　诺莫尔不假思索，“除了1057，还能是谁。” 　　“也是。”帕斯特拿起了新的杰里果，乐其不疲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折腾，“今年可终于让他称心如意了，有了你的得意之作，高端服装市场很快就会被他垄断了吧。说起来……” 　　咔擦一声，酥脆的杰里果应声而断。 　　帕斯特投向诺莫尔的视线仿佛有着不低的温度，“你之前不是不乐意把作品卖给他吗？说是他浑身铜臭，不懂艺术？怎么改主意了？” 　　诺莫尔忍无可忍地抢过他手里的东西，重新启动了桌面自动清扫功能，将那一桌狼藉清了个干净。 　　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他脱力般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也走到了艺术的尽头。” 　　他的眼神很空，“宁宁一直说，环游宇宙也很有趣，我想或许她是对的。” 　　“哎呀，诺莫尔，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看看那件刚以一亿四千万成交的连衣裙吧，那不就是对你艺术能力的最高认可吗？”派斯特拍了拍手里的碎屑，眼神晦暗不明，“要是连你这个联邦第一设计师、我们之中唯一的幸存者也退休了，那条裙子可就成了联邦艺术最后的绝唱了。” 　　“什么绝唱，那算是什么绝唱？帕斯特，难道你连它真正的价值都看不出来了吗？”诺莫尔无神地望着外面的拍卖台，“它一文不值啊。” 　　“联邦的艺术……” 　　“早就死了。” 　　蓦地，诺莫尔话音一顿，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4号贵宾间。 　　“我以为你会拍那件衣服。”阿连尔的经纪人说道，“看你还挺喜欢的。” 　　阿连尔梳着六股辫的发尾，“是喜欢，但是我没有拍下它的必要。因为呀，1057会把它送给我的。” 　　“他那是为了你的商业价值。”经纪人没好气地说。 　　“那就是互惠互利了，不是很好吗？”阿连尔天使般的面孔露出笑容，美好得几乎融化了整个房间。 　　“一点也不好，他的品牌根本无法和你的身价相比。” 　　“我知道凭你的功力，肯定能充分弥补这个差距，不让我吃亏的。”阿连尔抛下梳子，抱住经纪人撒娇。 　　“真是拿你没办法。”经纪人对她无可奈何，“先说好，万一谈崩了……” 　　“那就不要嘛，只是一条裙子而已，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好好好，你先起来……嗯？怎么了？下一件拍卖品是什么？你看得这么入神？”经纪人揽着凝视前方的阿连尔，诧异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巴再也合不拢了。 　　拍卖台上。 　　正在宣布下一件拍卖品是星球产权的主持人猛地刹车，讶异地扫了一眼光脑里临时变化的解说词。 　　由于罗波尔VIP拍卖会允许客人们临时申报拍卖品，所以不管是拍卖清单不断变长，还是物品拍卖顺序出现变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下一件拍卖品已经登场，后台还坚持将其临时替换的，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例。 　　主持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解说的，“我的宇宙啊！就 　　在刚刚，我们收到了一件临时申报的拍卖品。” 　　他作出遗憾的表情，抬手一挥，撤销了轮廓已经齐整的星球投影，“很抱歉，要让等待竞拍星球产权的各位再等一会了。” 　　不少贵宾间的玻璃亮起了红光，那是客人们在表示不满。 　　更有甚者打开了贵宾间的喇叭，直接用经过处理的声音表达反对。 　　“搞什么，东西都已经展示出来了，要加塞也等下一个！” 　　“就是，谁的展品还比谁的高贵了？赶紧的，就等着产权呢！拍完我就走了！” 　　“非急着这一会，是生怕下一秒宇宙就要爆炸了吗？” 　　能来VIP拍卖会的，随便拎出去都是横行一方的大人物。 　　面对诸多大人物质疑，主持人不慌不忙，始终保持着职业微笑，“各位的心情我们绝对理解，但事出突然，情况特殊，这件展品真的是太美好了，我们实在忍不住，想在第一时间各位分享。” 　　“什么东西啊？用美好来形容？艺术品？” 　　“有那么夸张吗？论艺术，谁能比得过诺莫尔的设计？” 　　“艺术艺术，艺术能当饭吃吗？能有星球实用？” 　　“大家猜得不错，这的确是一件艺术品，实用性也的确不如星球……” 　　主持人有条不紊地回应了一些比较主流的质疑，随后话锋一转，“但是，我们经理说了，下面这件展品，只要在座哪怕有一位觉得不应临时加塞，我们罗波尔拍卖会都会双手奉上明年的VIP入场券！” 　　“下面，有请大家欣赏这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绽放！” 　　提前缓冲完毕的3D投影“啪”地一下，瞬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由无数朵小花牵连而成的裙子洁白而柔软，裙摆在数据构成的微风里微微上扬，微微震动的幅度扇动着所有人基因里深藏的记忆，不知名的大片花田在大家的脑海中自然绽放，清新得叫人流连忘返。 　　抱怨声全都消失了。 　　主持人没有说话。 　　有些还亮着红光的贵宾间匆匆暗了；有些原本暗着的贵宾间不小心亮了，又慌忙暗了。 　　一时间，现场亮起的红格子此起彼伏，犹如出了故障的装饰灯串。 　　罗波尔的经理说的不错。 　　这是当之无愧，众望所归的艺术品。 　　主持人对现场的反应毫不意外，“‘绽放’是一件纯手工制作的作品，面料为极为珍贵的、上好的原生羊毛，含量百分之百！” 　　“它的设计师是……请允许我在这里任性地加上一个充满主观色彩的形容词……” 　　“伟大的玛丽安莎伊！” 　　“现在，我们开始竞拍。” 　　“起拍价，六千万星际币！” 第201章 　　“这不可能！” 　　1364号贵宾间里，不久前还春风得意的1057紧挨在玻璃跟前，“诺莫尔是联邦第一的设计师，他的作品就该是最好的。” 　　他脸部逐渐充血，“六千万星际币！起拍价六千万星际币！一个不知名的设计师，凭什么起拍价和诺莫尔的作品一样平起平坐？就因为面料是动物的皮毛？” 　　他恶狠狠地回过头，死死盯着约翰，“你说！除了纯羊毛，外面那件连衣裙哪里还值这个价？就凭那花里胡哨的设计？你就说，那件连衣裙是不是花里胡哨！” 　　“什么伟大的玛丽安，联邦根本没有这个人，听都没听过！她给了主持人多少钱主持人要这么给她造势？还是她跟罗波尔能量工厂的老板有一腿？” 　　约翰丢掉已经空了的针管，拿起另一支临时购买的情绪安抚剂，走到1057身边，“赛哥，你先冷静一下。” 　　“别告诉我你也觉得外面那条裙子设计更好！” 　　“赛哥。”约翰将浅红色的针管放到他手里，认命地说，“身体要紧。” 　　他没有足够的资本，只能认命。 　　1057却不然。 　　红色的针剂消失在1057的身体里，空荡荡的针管被随意地丢在了地毯上。 　　恢复了冷静的1057第一时间打开了贵宾间的特殊服务窗口，在抵押界面里快速填好了优尼福德商场的资料。 　　罗波尔官方给出的估值很快计算完毕，毫不意外，是一个比实际价值小了几倍的数字—— 　　三亿星际币。 　　但也够了。 　　裙子的起拍价也不过六千万而已。 　　只要买下那件连衣裙的设计版权，联邦未来的服装市场还是优尼福德的。 　　在即将按下确认键的那一秒，1057却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再次抬头往拍卖台上的介绍详情望去。 　　这才发现了一个细节。 　　“绽放”的拍卖，没有绑定版权。 　　“区区”六千万，卖的就只是这一条裙子。 　　这是诺莫尔都不敢开口的待遇。 　　而此时，竞价已突破了一亿大关。 　　1057放弃了竞拍。 　　665号贵宾间。 　　诺莫尔出价一亿一千万。 　　“我以为你刚才赚的那一亿四千万是要用来养老的。”帕斯特看着眼里重新有了光彩的友人，“没想到是用来贡献给同行的。” 　　诺莫尔恍若未闻，抬手又出了一亿四千万的新竞价。 　　自从“绽放”面世，他的视线就没从它上面离开过。 　　“这就直接加到一亿四千万了？要是其它人知道这是伟大的诺莫尔出的价，会怎么想？” 　　“我不伟大。”诺莫尔着迷地望着拍卖台，“主持人难得说对了一次，伟大的是玛丽安莎伊。” 　　他再次压下竞争对手的价格，“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4号贵宾间，阿连尔发出了和诺莫尔一样的疑惑，“这些年，连诺莫尔的设计都开始无趣，这位玛丽安莎伊，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又一次出价，直接将价格抬至一亿八千万，满怀憧憬，“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裙子了。优，你说这裙子我如果能穿着，该有多好看呀。”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要再次出价。 　　“这条裙子的确很好看，你穿着肯定光彩夺目，但是……”经纪人优心里还记挂着他们今天真正的竞拍标的，“艾丽莎，我们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件裙子。” 　　“放心吧。”阿连尔并不认为两者有什么冲突，“咱们今天带够了钱。” 　　“你别太自信，莱曼也来了。” 　　“以他的身家，能动用的现金流绝对不会超过……”阿连尔在竞价输入框里填了一个数字—— 　　五十七亿。 　　“我的祖宗。”经纪人赶紧把那串数字删了，“说归说，往这里头写干什么，万一不小心当竞 　　价发出去了怎么办？” 　　阿连尔吐了吐舌头。 　　“就算不是莱曼，还有别人。一旦竞价白热化，哪怕是一千万星际币都能决定那件东西的最终归属。”经纪人见她没有听进去，语重心长，“那可关系到我们的未来，孰轻孰重，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没事的，相信我，我们今天只要压得过莱曼一头，就绝对能赢得竞拍。”阿连尔笑着，“好姐姐，我好久没有这么心动了，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嘛。” 　　“你任性的是这一回吗？”经纪人拿她无可奈何。 　　阿连尔笑嘻嘻地按下了确认键。 　　“我们有了最新的竞价！”拍卖台上，主持人眼睛一亮，“4号贵宾间，出价三个亿！还有没有其他客人要出更高的价格的？没有了吗？” 　　“三个亿一次！” 　　“三个亿两次！” 　　“三个亿三次！” 　　“成交！” 　　“恭喜4号贵宾间以三个亿星际币的价格，成功拍下玛丽安的作品‘绽放’！” 　　拍卖会主持人激动的语句带着三分真情实感，七分商业夸大，顺着无形的连接，传到了土电话的另一头，清晰明白地传进了玛丽安耳中。 　　她微微张开了嘴，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栽进了棉花里，飘忽得抓不到什么踏实的东西，怎么都回不到稳重的大地，大脑在意外、兴奋、不知所措等情绪里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神经元一个接一个地生成，搭出了一条从未有勇气设想过的神经通路—— 　　她编织出来的小毛衣裙居然参加了拍卖。 　　居然卖了三个亿星际币。 　　联邦星际币和地球通用货币汇率是1：186。 　　三个亿星际币等于558亿地球通用货币。 　　她的小毛衣裙卖了558亿。 　　558亿。 　　不等抽签借助特殊途径移民到联邦并获得合法公民资格只要1个亿。 　　558亿。 　　他们一家五个人也只需要4个亿。 　　558亿。 　　就算移民到联邦首都星并置办房产也只需要36个亿。 　　绰绰有余。 　　无论怎么安排都绰绰有余。 　　她的爱好并不是浪费时间。 　　她一天天琢磨这些并不是不务正业。 　　她始终不愿意放弃这些并不是执拗一根筋。 　　558亿。 　　有人认可她的作品认可到愿意出558亿的地步。 　　看到了吗？ 　　在一直在质疑的你们看到了吗！ 　　“玛丽安。” 　　“玛丽安？” 　　从无限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飘渺声音，一句句地编织成了实体，温和地缠到她的腰间，不容置疑地将她拽回了人间。 　　人间有那个很不好说话、总莫名暴躁生气的少年，还有正好摘完棉花回来的迈克叔叔等人，他们远远地注意到她，扬声问她为什么坐在地上，是不是席魇欺负她了。 　　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很远。 　　是正常人类概念里，就算他们扯开了嗓子喊，她也绝不可能听得到关心的那种远。 　　她知道迈克叔叔已经不是迈克叔叔了。 　　他们是一个全新的种族。 　　如果曾经质疑她的家人也成了跟迈克叔叔一样的种族，那么听到今天这个好消息后，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 　　好像永远也没办法知道答案了呢。 　　“玛丽安，你还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多了几分担心。 　　“我……没事……” 　　玛丽安正努力振作着，怀里忽然被人塞进了一样热乎乎的东西。 　　是个又大又香，新鲜出炉的甜泊托薯。 　　刚才还在远处的王迈克几人已经来到近前，对着被他们拨拉开的席魇怒目而视，更有甚者已经撸起了袖子，“臭小子，好端端地怎么把小姑娘欺负哭了？” 　　“谁欺负她了！” 　　“那怎么哭了！” 　　“关我什么事！” 　　“人都哭了还说不关你事？” 　　“她哭她的关我什么事！我就顺便吃个饭关你们什么事？” 　　“你把人弄哭了就关我们事！看你缠她半天了！” 　　“看半天？哇呀呀呀我知道了！你们这是等着捡现成是吧！打死你们！打死你们！叫你们来跟我抢吃的！” 　　“打就打，不要以为你是S级就可以欺负小姑娘！哥几个怕你不成？” 　　嘭嘭！乒乓哐啷…… 　　双方说打就打，一时间，面前热闹得更甚当年。 　　电话那头一边喝止席魇不让下死手，一边还在不放心地询问玛丽安。 　　玛丽安抱着王麦克给的甜泊托薯，只觉得那略嫌滚烫的温度几乎要暖到心底深处去了。 　　她抹了一把眼睛，声线中常年存在的小心与不安几乎散尽，“真的没事，别担心，我就是……高兴。” 　　圆润的杏眼微微一弯，残余的泪花剥落下来，透出了一双格外晶亮的眼睛。 　　“特别高兴。” 　　长梦初醒，那些不甘的不愿的不服的，和那些亲近的眷恋的依赖的，交织着、纠结着、痛苦着、仓惶着，到底借着那无意却慷慨的友善，在熟悉而陌生的新土壤里扎下了根。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尚有家乡凭依。 　　何其幸运。 　　“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支线任务（玛丽安的梦想与礼物）已完成，恭喜您获得影响力＋5】 第202章 　　虽然玛丽安这个支线任务的奖励只有5个影响力，却好像无形中推动了很多东西，系统的提示音叮铃哐当响个不停。 　　【恭喜您发掘了S级设计师（玛丽安莎伊），影响力＋500】 　　【千里马常有，但伯乐不常有，您从2号家园的居民中发掘出了S级设计师，恭喜您达成成就：慧眼如炬（中级），奖品已发放，请前往仓库查看】 　　【您达成了[慧眼如炬]系列的所有成就，恭喜您获得了称号：眼力小达人】 　　奇奇怪怪的收集品猝不及防地集齐了。 　　在这之前，席云因为选址时意外发现实用矿脉，拿到了成就【慧眼如炬】的初级奖品——一张普通级别的商城购物卡，性价比OK；后来又在完成支线任务【被水流冲散的尸骨】时，因为发现了完成任务的隐藏条件，获得了这个成就的高级奖品——【超沉浸全息投影仪】，相当实用。 　　这个系列的成就奖励都怪靠谱的，不知道今日份的怎么样。 　　抱着小期待的心情，席云在仓库里打开了奖品。 　　【物品详情 　　名称：星际航道设计图集 　　数量：1 　　作用：本图集汇集了不同宇宙环境下的星际航道设计案例，对于星际航道设计师、规划师、建造师以及对航道设计感兴趣的人来说，具有学习和参考的价值。 　　备注：堪称星际航道设计领域的圣经】 　　唔。 　　不明觉厉。 　　席云大概翻了两页，被里面纵横交错再交错的线条以及星罗棋布、芝麻大小的各色数据标注震撼到，当即充满敬意地合上了“航道圣经”，将其放回仓库供着。 　　随后她又看了眼称号。 　　【称号详情： 　　名称：眼力小达人 　　稀有度：稀有 　　称号效果：触发大师级技能[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可看透观察对象的一切 　　冷却时间：90天 　　备注：拥有火眼金睛的大圣来了也要说一声牛逼】 　　别说大师级，目前商城里能买到的这个技能，最高等级也就中级，这个称号的存在让她跳出了商城的局限，还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这好像是目前为止冷却时间最长的一个称号。 　　席云想着，从详情里退了出来。 　　系统在她看详情的过程中，又新增了好几条提示，其中最显眼的一条是： 　　【恭喜您的科技－纯羊毛手工连衣裙欢迎度上升至858，文明改造力＋8580】 　　原来文明改造分支里的物品欢迎度是这么用的啊。 　　席云恍然大 　　悟。 　　与此同时，拍卖台上。 　　敲定了买主的连衣裙投影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几颗缓慢旋转的星球。 　　被打断的星球产权拍卖终于开始了。 　　主持人尽职尽责地说完了套话，冲各星球依次一点，被他点到的坐标当即放大，弹出了栩栩如生的3D图形，不同风光的星球地貌如实呈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是不是被这几颗星球豪放阔达的风景迷上了呢？这批星球位于第三星系。1号星球，联邦编号B84，是一颗2C级宜居行星，具体坐标在第七星区，盛产香松石；2号星球，联邦编号……” 　　他面朝最后一颗星球，卖了几秒的关子，“至于6号星球，坐落于第三星系第五星区，联邦编号B20，是一颗……3C级宜居行星！” 　　客人们骚动了起来。 　　“我没听错吧？3C级！” 　　“真的假的？3C级都拿出来拍卖了？” 　　“这价格得多高啊。” 　　18号贵宾间。 　　“3C比其它的厉害很多吗？3C是哪3C？”席云问。 　　“一颗星球的价值涉及方方面面的数据，其中最重要的有三项。”江与和不急不慢地解释道，“粮产、矿产以及地理位置，评级都是从A到E逐级降低。” 　　“粮食看的是星球的产粮能力，与星球土质、环境等多方面因素有关，目前全联邦粮产评级为A级的星球不到50颗，其中三分之一左右位于第一星系，其它在除了第八星系以外的另外五个星系里均有分布。” 　　席云点了点头。 　　联邦总共九大星系，第七、第九星系已经完全陷于污染区深处，第八星系也被污染区包围，有污染区的地方，自然不存在粮产评级为A级的星球。 　　江与和继续说道：“矿产的评级除了受矿脉产能的影响外，还考虑到了矿产资源的稀有性等等。高评级星球在第三和第六星系分布最多，第一星系次之，其它星系大差不差。” 　　“至于地理位置，主要是与星球所处宇宙周边环境有关，比如离陨石带太近的评级都不会高到哪里去，当然，现在星球与污染区的距离也是这方面评级的重要考虑因素。” 　　“无论从哪个维度看，联邦范围内，B级星球数量也就几万颗，从基数来看也算罕见，C级星球要多两个数量级，但不管怎么说，最普遍的还是D级，所以只要评级中带着一个C，这颗星球就具备相当的价值，即便不拍卖，星球的产权拥有者也能获得一定的收益。” 　　“因此，一般会出现在拍卖会上的星球，以3D最为常见，偶尔有2C的星球，已经是很难得的存在了，足以引起一场热烈的竞拍。” 　　“而3C的星球，起拍价不会低于4个亿星际币。” 　　江与和话音才落，就听到终于介绍完前几颗星球的主持人宣布，“3C星球B20，起拍价，3.5亿星际币！” 　　“嚯。”纳亚看了秦自行一眼，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都没有积极表现了。纳亚看得着急，好几次试图帮忙抢答，屡屡未遂，正憋得慌，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赶紧幸灾乐祸，“有人猜错了耶。” 　　菱湖当即反驳，“先生不可能猜错！这里面肯定有鬼。” 　　“重大缺陷？”安娜猜测。 　　“可如果真有重大缺陷。”席云琢磨道，“拍卖会这价格一出，不是更容易令人生疑吗？真要做没良心的生意，更应该虚张声势才对。” 　　不少贵宾间和席云等人一样疑惑，七嘴八舌地开始了讨论，他们的声音透过窃听器传进18号贵宾间，多少显得有些嘈杂。 　　“罗波尔的拍卖会是越来越鸡贼了，你们说主持人隐藏了什么重点没说？” 　　“不管隐藏了什么，评级假不了，3.5亿绝对超值！” 　　“我手下那边的数据传过来了……” 　　“唔……没什么问题啊？粮产、矿产、周边环境都正常……” 　　…… 　　“是陨石！9光年外有一颗陨石！按现在的路径和速度，大概10年后，会撞上该星球的恒星！极有可能导致明显的引力变化，导致氧气等含量降低，地形改变……到时候可能评级会大幅下降！” 　　“赶紧计算10年内的可预测收益……” 　　“划算！还是很划算的！只要在8个亿内拍下就行了。” 　　“95号贵宾间出价3.5亿竞拍6号星球！” 　　“56号贵宾间出价3.6亿竞拍6号星球！” 　　…… 　　45号贵宾间出价4亿竞拍6号星球！ 　　45号贵宾间。 　　玉带青放下了竞价牌。 　　三长老畅快大笑，“区区引力变化，对我们一族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二长老抚着胡须，“多亏了这颗陨石，不然我们还不敢肖想这颗3C行星，所有拍卖行星里，就它各方面参数对我们最有利了。” 　　大长老一向凝重的脸色终于缓解了几分，“伊格拉庇佑。” 　　拍卖台上。 　　6颗星球的上方都漂浮着最新的竞拍价，其中以6号星球的竞价变化最为频繁，最高竞价在破了5亿后，还在不断攀升。 　　“204号贵宾间出价5.1亿竞拍6号星球！” 　　“45号贵宾间出价5.2亿竞拍6号！” 　　“56号贵宾间出出价5.5亿竞拍6号！” 　　…… 　　“18号贵宾间。” 　　主持人话音停顿了0.1秒。 　　竞拍人看不到竞拍物的卖家，他却看得到。 　　他知道18号贵宾间，就是那位临时申报拍卖品“绽放”的客人。 　　这是多厉害的一位客人啊，心血来潮随便出手一件艺术品，轻轻松松就卖出了3亿。 　　这样的客人，也对3C星球有兴趣吗？ 　　会出多少价格呢？ 　　主持人往后一看，大脑空白了0.1秒，但到底职业素养在线，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在外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异样的情况下，流畅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出价7000万，竞拍5号！” 　　此话一出，5号星球，作为6颗星球里唯一一颗3D星球，从竞拍开始就没怎么动弹过的竞价数据，终于羞羞答答地翻新了…… 　　500万星际币。 　　也即最低加价幅度。 　　主持人的职业微笑多少有些僵硬。 第203章 　　6颗星球的投影以拍卖台为球心，卫星般地做着环绕运动，标价紧跟在它们头顶，以6号星球的标价最高，变化最快，字体最大；第二高的是1号星球，当前身价是6号的二分之一，即3亿星际币；再之后是竞价1.3亿的3号、1.2亿的4号，以及1亿的2号。 　　与这些身价破亿的同伴相比，价格只勉强刷新过两次的5号星球，无论从标价大小还是星球大小来说，都是相当没有存在感。 　　它的归属，也是在6号星球激烈竞拍的背景下，于主持人话语的夹缝中敲定的。 　　除了知道买家的主持人有一瞬间的讶异，几乎没有第二人在意6号的归属。 　　几乎。 　　13号贵宾间。 　　“有变数。”穿着纯白衬衣与长裤的男人眼神重新聚焦，得出了结论。 　　房间里一片安静。 　　男人不由看向身旁的女子。 　　她雕像一般地站在玻璃墙前，金色的睫毛略略抬起，漆黑的瞳仁里映着拍卖台的倒影，倒影里一颗又一颗大小不一的星球投影旋转着，时不时地透出另一侧——那一整片被单向可视玻璃墙阻拦住视线的贵宾间。 　　“您在看什么？”男人追随着她的目光朝外望去，正好看到被拍下的6号星球变成了灰色，被移出竞拍队列，“那颗星球上有您感兴趣的东西吗？” 　　“或许有吧。”她保持着那微微抬眸的姿势，目光专注而深远，“18号贵宾间卖了那件叫人意外的……” 　　男人有些赧 　　颜。 　　“叫人意外”是他方才用的形容词。 　　好在她的笑容与调侃是善意的，“‘绽放’，最起码拥有3个亿的资金，为什么要拍5号星球呢？” 　　男人这才看了眼5号星球的介绍。 　　由于星球已经确定了买家，介绍文字尽数变灰，在白色的背景下并没有黑色字体清晰，可他还是看得很快。 　　5号星球，今天唯一一颗3D评级星球，无论是粮产、矿产还是环境，都比其它任何一颗星球逊色。 　　拥有3个亿，哪怕无法竞拍评级3C的6号，也足以退而求其次地竞拍评级第二好的1号。 　　“是因为他们的资金除了采购星球，还要留着给其它的标的？”男人迟疑地推测道。 　　他之所以迟疑，不是觉得自己的假设站不住脚，而是同样的推断，她应该想得到。 　　是什么让她质疑这种最合理的假设呢？ 　　她没有给出解释，话锋一转，回应了他最开始的话题：“既然出现了变数，就赶紧把消息分享出去吧。” 　　“每一个人都应该拥有充分的知情权。” 　　她说着，漆黑的瞳仁里，竞价已逼近7亿的6号星球再次旋转至近前。 　　18号贵宾间。 　　纳亚在席云的授意下，开始竞拍2号星球。 　　菱湖实在忍不住，费解地问：“5号和2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明明它们有的资源，6号和1号都有，它们没有的资源，6号和1号也都有，在她的概念里，就算席云不想凑6号的热闹，也该选1号才是。 　　她听到自家老板轻轻笑了一声。 　　“因为一个最便宜，一个第二便宜啊。”席云不假思索地回答。 　　菱湖：“……” 　　她想起席云在商场买衣服的思路逻辑，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意外了。 　　“可是性价比……”买星球到底和买衣服不一样，菱湖犹豫地提醒。 　　席云摆了摆手，想解释些什么，却被系统提示打断了，“稍等，我先接个电话……喂？好久不见啦，你最近都在忙……” 　　“席云，是我，莫利森。”意料之外，电话另一头不是波西娅，而是她的新婚丈夫，后者声线夹杂着喘息，疲惫到了极点，“你和上将是不是在罗波尔拍卖会上？” 　　“我……我有个请求，能不能……”他鲜少求人，何况是这么过分的请求，多少有些难以启齿，“能不能帮我拿到苍穹之心。” 　　“第三星系刚刚爆发了严重的污染，西娅还在污染爆发核心，我需要苍穹之心救她。” 　　江与和看着席云脸色一点点地沉下去，温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席云把电话塞到秦自行怀里，看向江与和，“我记得你给我的拍卖会清单里，压轴是一件叫苍穹之心的东西。” 　　江与和点了点头，“传说苍穹之心是某个神秘族群代代相传的上古神器，能够保护持有者不受邪祟的侵害。” 　　“事实呢？”席云打开了通讯器，“所谓的神秘族群，是指这个？” 　　她抬手一指，指尖所向之处，赫然是不久前才新增的联系人—— 　　游族玉带青。 　　45号贵宾间。 　　6号星球的竞价趋于白热化。 　　玉带青在后缀单位为“亿”的竞价框里，输入了数字8。 　　简简单单一个数字，却是她从未背负过的重量。 　　她的手指因肾上腺素飙升而略微颤抖，但还是执意向下，朝确认键点去。 　　一通紧急通讯闯进了她的眼帘。 　　与此同时，6号星球第一次进入“三声报价”环节。 　　同伴顿时都急了，接二连三地催促： 　　“你怎么回事？这时候发什么呆啊？” 　　“快点报价啊！再不报就要确认买主了！” 　　“快！要来不及了！” 　　玉带青呼吸一窒，面上毛细血管微微扩张，手指继续下按，却在最后一毫米处停了下来。 　　“玉带青！”鸮白急躁地撞了过来，要替她按下确认键。 　　玉带青抬高手防止误触，同时一把将鸮白推开，用身子挡住报价设备。 　　“为什么要我们放弃竞拍？给我一个理由。” 　　“谁在说什么疯话！” 　　18号贵宾间，鸮白的怒吼在散乱的议论里一马当先，从通讯器的另一头刺了过来，席云拉开耳朵和通讯器的距离，平静道：“疯不疯你们自己判断，第三星系出现了S级污染源。” 　　通讯器那头的噪音顿时消失了，一秒后，鸮白的声音又嚷了起来，“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 　　他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那边的人捂住了嘴，随后玉带青干涩地问：“在哪个星区？” 　　6号星球所在的第五星区靠近第三星系中心地带，如果S级只在边缘星区，或许他们还有喘息的余地。 　　“第三，中央星区。”席云打破玉带青侥幸的心理，“我朋友刚从那里面逃出来，是第一手消息，错不了。” 　　通讯另一头彻底沉默了。 　　拍卖台上，主持人第二次确认6号星球的报价。 　　玉带青疲惫地将报价设备往外一推，陷进沙发里。 　　第三星系本来就远比其它星系更近污染区，中心区也出现S级的话，这个星系就废了。 　　已经没有任何竞拍的意义了。 　　可为了取得本钱竞拍，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提前抵给了拍卖会，反悔的话要面临高达20亿的天价违约金…… 　　不反悔吗？ 　　拿着拍卖那东西的钱走人吗？ 　　他们的族人连栖息的地方都没有了，人口不断下滑，要那么多钱能干什么呢？ 　　武装部队打联邦抢地吗？ 　　哪来那么多战士呢？ 　　族人的目光是无措的、忧虑的，他们的对话是惶然的、焦躁的，和玉带青自己的情绪搅在一起，坨成了一团浆糊，为她跳动的心脏带来无限阻力。 　　“谢谢。”她心力交瘁地挤出一句，维持着所剩无几的涵养。 　　“不用，这不是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通讯另一头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 　　尽管她的通讯器不是外设，玉带青还是歪了歪脑袋，像是这样就能蹭一点对面的安宁，“那你需要什么呢？” 　　“我要你们的圣物，苍穹之心。” 　　玉带青瞳孔微微放大。 　　“你们把苍穹之心撤回来，不要拍卖，给我。”席云语速适中，言简意赅，“我用宜居星球跟你们换。至于违约金，我来。” 　　玉带青惊疑不定：“你有20亿？” 　　就算是联邦里叫得上名字的星盗势力，也未必能一下拿出20亿星际币的流动资金。 　　“咱们有20亿？”18号贵宾间，纳亚和安娜也惊呆了。 第204章 　　“8.2个亿！” 　　“我们热门的6号星球再次突破了价格新高！” 　　“感谢慷慨的204号贵宾间！还有没有哪位客人想竞拍6号的？” 　　“哦！1……” 　　后面的数字主持人还没来得及念出来，就见光脑界面飞快地闪烁了下，123号贵宾间利用黑客技术，强行撤回了竞价。 　　这一举动仿佛冰河时代到来时的第一阵寒风，席卷着扑灭了刚才还白热化的竞价氛围。 　　[第三星区存在S级污染源的消息已泄露] 　　个人光脑视野里，主持人收到了客人们失去热情的原因。 　　血管里流淌的情绪安抚剂叫他露出毫不变形的笑容，熟悉的流程沿着连接坚实的神经元，经过一系列条件反射性的化学反应，从他的嘴巴里念了出来： 　　“6号星球8.2亿星际币！没有其他竞拍的客人想竞拍了吗？” 　　“真的没有了？” 　　…… 　　“好，8.2亿星际币一次！” 　　倒霉的204号贵宾间噔地一下，亮起了表示不满的红光。 　　主持人恍若未见，“8.2亿星际币两次！” 　　“老子日你家的培养舱！” 　　204号贵宾间开了喇叭，破口大骂，“第三星区有S级污染源你们还敢卖老子8.2亿星际币？老子要上报一号监察组！” 　　变了形的怒吼在整个拍卖会场回响 　　，一时间红光乱闪，喇叭声频响，有直到这一刻才知情的、不敢相信的；有已经拍下了其它星球，同样懊悔愤怒的；也有提前知道了消息，庆幸自己没有跟204号等人一样倒霉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落井下石的、试图借这事跟罗波尔拍卖会要好处的…… 　　“第三星区出现了S级污染源？怎么回事？”主持人惊讶得谁都挑不出错来，“各位稍安勿躁，我这就与上报，肯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在众人的视线里静立片刻，像是在认真汇报拍卖事故，直到时间数满几分钟后，这才严肃地点了点头，照着早已准备好的应急预案开口：“各位尊贵的客人，经过我们拍卖会严谨负责的核实，第三星区的确出现了S级污染源，但那污染源位于第三星区，与我们今日拍卖的几颗星球不在同一区……” 　　“你在拉什么变质培养液？” 　　“第三星区就在第三星系中央，在不在同一区有区别？” 　　“S级！那是S级！情况都这么严重了你们还敢敷衍我们？” 　　“各位！各位听我说！”主持人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根据我们的消息渠道，联邦军队已经在第一时间抵达第三星区现场并控制住了那只S级，预计20小时后铲除完毕，届时污染扩散速度将得到有效缓解，很可能不会扩散道其它星区。” 　　“最糟糕的情况下，也需要5年的时间才会影响到其它星区，因此，5年内，这几颗星球仍然存在一定的价值。” 　　“当然，为表示我们拍卖会的诚意，这几颗星球，无论有了买主与否，都将按起拍价五折处理。” 　　“五折还诚意？这是什么宇宙笑话？” 　　“五年？你们用哪门子模型计算出来的五年？” 　　“谁不知道污染扩散的速率就跟古代的天气预报一样不靠谱？” 　　“你们这是欺诈！退货！赔偿！” 　　“对！退货！赔偿！” 　　…… 　　“4亿星际币。” 　　冷不丁地，一道平静得格格不入的声音插了进来。 　　全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五颗星球，打包价4亿，卖不卖？” 　　18号贵宾间掷地有声地说道。 　　疯了吧？ 　　这种漏也敢捡？ 　　全场不约而同地冒出类似的心声。 　　37号贵宾间。 　　“什么啊？想什么呢？别说4亿，这些星球现在连1星际币都不值啊。”参谋官罗萨阿喃喃道，却听身后咔哒一声。 　　他回过头，只见莱曼将高球杯搁到了水晶桌上，高精神力特有的压迫感正一点点扩散开来。 　　上一次上将出现这种反应，还是不久前在联邦边境。 　　说起来…… 　　这种把出现S级整成“海鲜死了我捡漏”的骚操作…… 　　和上次在边境遇到的那个神秘女人……那种“别人打架我卖货”的跳脱风格，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罗萨阿恍然大悟，当即确认了18号贵宾间的真实身份。 　　他悄悄向莱曼投去一眼。 　　既然是他们的话，游族是不是跟他们在一起？上将会选择现在开展抓捕吗？ 　　还是…… 　　他看回拍卖台。 　　5颗星球已经成交，投影全部撤下，眼下空荡荡的一片空间里，只站着主持人一个人，即将进行压轴商品的拍卖。 　　还是上将会等拍下苍穹之心后？ 　　13号贵宾间。 　　女子漆黑的瞳仁映着斜上方的18号贵宾间，金色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轻盈地上下扇动了一次。 　　“果然，是她。” 　　“他们不在意S级吗？” 　　意识到自己和女子同时说话，白衬衣男侧过身，歉意地朝她弯了弯腰，在得到她不在意的手势后，疑惑地询问，“您说的‘她’指的是？” 　　“还记得我们在那遥远的混沌中，看到的光景吗？”女子伸出雕塑一般光滑的右手，食指指尖在玻璃上打了个圈，正好将对面的18号贵宾间圈了起来，“她。” 　　白衬衣男面容立刻紧绷起来，“那我们……” 　　“不急。”她垂下眼眸，视线落到已经清空的拍卖台上，“苍穹之心就要开始拍卖了。” 　　18号贵宾间。 　　“老大，这些星球现在是很便宜没错，但你不是说要低调，只拍两个星球就够了吗？”纳亚不解地指了指外头，“拍卖会一结束，肯定有人要打听谁一次性买了6颗高污染风险的星球，不方便我们后续操作吧？” 　　“我不出手的话，他们还要扯皮很久，莫利森那边等不及。”席云早已坐直了身体，注视着拍卖台上的动静。 　　纳亚挠了挠头，“我们不用等他们扯皮吧？游族那边已经同意和我们交易，只要等他们走完手续……” 　　“很抱歉刚才出现了不幸的小插曲，但我们可以保证，接下来的这一件拍卖品绝对不会有品质上的问题和风险，罗波尔拍卖会以百年声誉担保！现在，让我为大家呈上本次拍卖会的压轴物品……苍穹之心！” 　　“我靠！怎么会？”纳亚第一反应看向拍卖台，只见一团纯黑色的全息投影逐渐成型，慢慢地变成了一根油润黑亮、挂着无数细小晶球的修长尾羽，“游族反悔？” 　　“也可能是拍卖会耍赖。”莲湖说道，“能参加VIP拍卖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星球拍卖出问题已经够让能量工厂喝一壶了……” 　　她敲了敲窃听器，“要知道今天冲苍穹之心来的，光是莱曼和阿连尔就够拍卖会受的了，如果苍穹之心出问题，可能就没有下一次的拍卖会了。” 　　安娜肩膀一耸，“不重要。” 　　她说的没错。 　　无论是游族还是拍卖会耍赖，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苍穹之心。 　　拍卖台上，主持人终于说完了冗长的介绍。 　　“苍穹之心，起拍价，10亿星际币！” 　　几乎是下一秒。 　　“18号贵宾间，出价……6、60亿！” 　　“什么？！” 　　4号贵宾间，阿连尔喊了出来，直到这时她的手指才堪堪按上了确认键，竞拍屏幕里传出“噔”的一声响，提示15亿星际币的竞价不可操作。 　　37号贵宾间，伴随着竞拍系统“噔”的一声响，莱曼的瞳孔放大了好几秒。 　　参谋官罗萨阿目瞪口呆，“60亿？上来就60亿？上来就翻6倍？18号贵宾间？那个爱捡漏的穷鬼贵宾间？开价60亿？他们手抖多写了一个0吗？他们哪来那么多资金啊？” 　　副官尼列脸上映着屏幕的幽光，惊愕而为难，“上将，我们资金不够了。” 　　1364号贵宾间。 　　约翰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下去了，说话间食物残渣一个劲地往外喷，“60亿？？？我@＄％^&＄％#^……赛哥，他们高端局都这么刺激的吗？” 　　665号贵宾间…… 　　502号贵宾间…… 　　718号贵宾间…… 　　继星球打包扫尾后，所有人再次震撼了。 　　就连主持人都多看了18号贵宾间几眼，“还有没有其他客人想……” 　　“4号贵宾间出价61亿。” 　　“……18号贵宾间！18号贵宾间再次出价！” 　　“70亿！” 　　全场哗然。 　　这已经是一个星区的财政营收了。 　　联邦境内，元帅之下，谁能、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调动这么多的流动资金？ 　　4号贵宾间。 　　阿连尔看着屏幕里还没来得及发出的、代表着自己全副身家的数字“68”，一向活力四射的面庞透出一丝灰败之意。 　　“那3个亿。”她侧扬起头，看向经纪人，脸在屏幕的映衬下，阴影与光亮斑驳相接，“如果我没花那3个亿买那条裙子……” 　　经纪人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从机械手臂上拿下一只粉色的针剂，在阿连尔面前蹲下身，轻柔地抬起她的手臂，“没事的，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你现在的情绪波动太大了，对身体不好，我先给你注射安抚剂。” 　　阿连尔呆呆地看着经纪人动作，直到锐利的金属针管刺破表皮，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尖叫着将经纪人掀翻在地。 　　“不要！我不要！拿走！拿走！我不要这没用的药剂，我要苍穹之心！苍穹之心！” 　　“啊哈！我们有了新的竞拍者。” 　　“13号贵宾间……” 　　“出价100亿！” 　　突破三位数的价格在拍卖场里高调回荡，像是重锤猛击带来的钟响。 　　阿连尔身形一震，停止尖叫，颓然地瘫坐到了地上。 　　18号贵宾间。 　　【领袖详情 　　级别：15 　　改造力：76018.4 　　下一级升级条件：影响力达到80000（升至16级可升级任务系统）】 　　哪怕领袖连升三级，兑换系统中，改造力兑换财富的比例还是遗憾地停留在10000：1上，和100亿还是颇有差距。 　　席云皱起了眉，终于看向江与和，“我想向你借……” 　　轰！ 　　45号贵宾间的单向可视玻璃从内向外打破，无数玻璃圆珠向外溅射开来，在拍卖场的灯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雨帘般地落到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之上。 　　“游族！” 　　有人惊呼出声。 　　席云想也不想，从仓库里掏出一把重量级粒子炮，对准面前的玻 　　璃，按下了轰击的按钮。 第205章 　　罗波尔VIP拍卖会场除了非珍惜品不拍外，还以隐私、人身等各种意义上的绝对安全著称，比如贵宾间那扇单向可视玻璃墙，据说采用了军用级技术，能挡得住机甲的数次轰击不破，让客人们能在星盗等邪恶势力来袭时高枕无忧。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它扛得住星舰级的轰击。 　　设计师恐怕死也想不到，小小的贵宾间里，竟然有星舰那种庞然大物才能装备的重量级粒子炮。 　　【物品详情 　　名称：一次性手持重量级粒子炮 　　品质：普通 　　作用：执行一次足以打击星舰的攻击 　　备注：小小的炮火，大大的震撼】 　　这是席云某次合成实验额外生成的变异物，目前只有一把。 　　场上终于有人发出了慌乱的惊喊，部分没来得及关闭的喇叭在炮弹和人类分贝的双重影响下，开始罢工并发出尖锐的啸叫，各贵宾间的可视玻璃墙红光闪烁不停。 　　玉带青收翅、坠落、展翅、上冲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贴着粒子炮的炮火画了条利落的下弯曲线，背着这样一场骚乱，径直朝被席云洞开的玻璃墙飞来。 　　十米。 　　五米。 　　三米！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或许是变化太快，追击者还没反应过来。 　　“啊哈！老大干得漂亮！苍穹之心是我们的了！”是个人都知道玉带青浑身带血都要往这边飞意味着什么，纳亚兴奋得两眼发光，撬开贵宾间的中枢面板就开始操作，打算劫持拍卖会传输装置的信号，“跑路看我的！” 　　“嗯，拜托了。”席云应了一声，完成了使命的粒子炮已然四分五裂，零件叮铃哐啷掉了一地，她来不及惋惜，只将手里剩下的枪托往地上一丢，迎着参差不齐的玻璃墙朝前奔去，打算随时丢出【一块拦路的巨石】，挡住任何针对玉带青的追击。 　　电光火石间，她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抹妖邪的红。 　　那点时间太短暂了，大脑根本辨别不了是谁在喊小心，谁在拉扯，又是谁在下指令，她只知道在那乱成一锅粥的场面里，那抹有别于玻璃墙灯泡的红光与她擦身而过，越过玉带青，狠狠向下扎去！ 　　会场响起一声雄浑的、不属于人类的惨叫。 　　直到这时，席云抱着摔进她怀里的玉带青，视线越过掩护自己的安娜，终于看清了场上的局势。 　　一条足有人类腰身宽的、布满荆棘、指向玉带青后背的长枪状物体，被秦自行用一把暗红色的长剑，死死钉在了会场墙上。 　　他耳垂印记的红光极盛，衬得脸部线条分明、杀意凌凌，似乎是用力过猛，那柄“长枪”被钉得向内凹折，几近折断……不！不对！ 　　席云睁大了眼睛。 　　不是秦自行钉得那东西折了，而是他准确地钉住了那东西的凹折处。 　　那根本不是什么长枪。 　　是污染源！ 　　“秦自行！”席云放下玉带青，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从仓库里掏出用S级核晶合并加强过的安农镰刀，迅速用技能卡加强、瞄准、掷出的同时，竭尽全力地大喊，“后背！你后背！” 　　只见又一只同样形状的污染源掀翻拍卖台地板，高高扬起，准确无误地对准了秦自行的后心！ 　　喇叭的啸叫、污染源的怒号以及贵宾间响起的疏散广播淹没了席云的声音，而安娜手持巨斧的身影踩着她呼喊的余韵，已然落到了那根污染源之上、荆棘之间的方寸之地。 　　手起斧落！ 　　铿！ 　　一阵叫人牙软的摩擦声后，疯狂颤动的斧刃终于劈了进去。 　　但是，这足以斩断S级污染源拟态躯体的全力一击，也仅仅只是劈了进去。 　　污染源攻势不减！ 　　就在这时，席云掷出的镰刀后发而至，在安娜的配合中，唰地砍进了巨斧劈开的裂缝里，将其一分为二！ 　　差点被扎成烤串的秦自行扭回头，脸上一点不带后怕的，只没心没肺地露出一口明媚的白牙，甚至没心没肺地腾出按着剑的左手，冲席云和安娜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我就知道我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我可敬可爱的队友……”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闲心废话连篇！”安娜眉毛一拧，张嘴骂出了席云的心声。 　　似乎是被敌人的态度挑衅到了，又一声非人的怒号在会场里回荡开来，破碎的玻璃墙进一步开裂，地面像8级地震一样剧烈晃动，拍卖台周围的隐形结构开始散架，露出了里面的人造材料以及…… 　　几乎占据了半个拍卖会空间的污染源。 　　原来由始至终，场上的污染源只有一只。 　　那是一只硕大的“蜘蛛”。 　　“传输信号出错！应该是被那玩意干扰了！”纳亚看得眼角直跳，在一众喧哗里窒息地咆哮道，“别说我们，整个会场都跑不了！” 　　随着本体暴露，污染源另外6条蛛腿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它们异常灵活地舞动着，其中两条带着残影朝秦自行和安娜刺去，另外四条则朝18号贵宾间扎来！ 　　“菱湖。”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与和温和而果断地唤道。 　　“好！”菱湖一点头，面上轻松之色一收而尽，澎湃的精神力从她体内释放出来，裹着贵宾间形成了一个光滑结实的圆罩。 　　物理/精神防御-护罩。 　　下一秒，四条蛛腿聚成硕大的一束，来势汹汹地撞上了菱湖的罩子。 　　无声地一下之后，菱湖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绝撑不住第二下。 　　但这一点时间差已经足够。 　　江与和扬手将两个传输器抛给了席云，示意她和纳亚戴上，又将第三个传输器戴到了失去行动能力的玉带青手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我们走！” 　　按理，污染源干扰传输信号是一种无差别的行为，也就是说无论是不是拍卖会的传输装置，在此时都只是一堆废铁。 　　可江与和就是有那么一种能力，让人觉得只要是他开的口，事情就绝对出不了岔子。 　　四条蛛腿一击不成，高高扬起蓄势。 　　“再给我两个。”席云朝江与和伸出手，“然后你们先走。” 　　“不要浪费时间，不说这场面没人有空拿传输器，就算拿到了，秦自行也不会跟我们走的。”一向有求必应的江与和第一次拒绝了她，“这里有太多的人命。” 　　他的视线朝外一放，“就连莱曼都不会坐视不理。” 　　在他示意的方向上，一道褐芒不知何时也跃入了场内，趁着污染源八根蛛腿都有事干的时候，朝主体发出了突袭。 　　四条蛛腿略略一顿，分出一条回救主体。 　　剩余三条蛛腿即将蓄势完毕。 　　“说废话才是浪费时间，给我真正的理由。”席云收回视线，冷脸看向江与和。 　　江与和无奈，“部分污染源拥有追踪传输信号的能力，秦自行离污染源太近了。” 　　他话音一顿，叹了口气，“你信我，秦自行出不了事。” 　　“这是联邦，你知道莱曼有多想让他死吗？” 　　江与和心知拗不过，往她手里又放了两个传输器。 　　此时，三条蛛腿已完成蓄力，裹挟着破风之势，摧枯拉朽地朝18号贵宾间攻下！ 　　席云反手扣住东西，朝前一迈，搭住菱湖肩膀，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收。” 　　菱湖身躯微震，动作先于理智地收回了护罩。 　　【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中级），生效剩余时间：30s】 　　零点一秒后，三条蛛腿刺穿原本护罩所在的地方，摧枯拉朽地继续下刺。 　　席云早有准备，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扬手接连抛出多颗【一块加强过了的拦路巨石】，“挡住！” 　　三条蛛腿落到巨石之上，先后激出若干个布丁似的小型光团。 　　席云一脚踏在玻璃墙边缘，“秦自行！” 　　已经将长剑拔出的秦自行闻声抬头，隔着满场乱飞的蛛腿与席云四目相对。 　　片刻，他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弧度。 　　“老大，这可是我的 　　主场，给我留点面子啊。” 　　“嗯。”席云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脑海里盘绕着无数句“回来”，说出口的却是，“那就看你的表现了，接住！” 　　两个传输器糊满了【恶心的胶体】，在空中旋转着画出一条抛物线，污染源有几条蛛腿试图拦截，但还是出现了几毫秒的犹豫。 　　“得咧，回见！”秦自行哈哈大笑，旋身飞跃，耳侧的红光划过半个会场，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两个传输器，将上面的胶体一抹，随手擦到刚刚赶过来的蛛腿上。 　　污染源发出了极为屈辱的狂吼。 　　“狗嫌人烦的。”席云笑骂了一句，启动了传输器。 第206章 　　传输器的另一头，是江与和留在第四星系边境的一艘星舰。 　　江与和的装备无一例外，都是高级货，因而这次瞬间传输附带的眩晕微不可查，席云很快稳住了身形，看向比自己先行传送过来的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另一个人的身影在自己身边慢慢凝实。 　　是江与和。 　　他竟是在她之后才传输回来的。 　　席云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 　　江与和注意到她的目光，微笑着轻轻颔首，“这艘星舰是你的了。” 　　像是要证明他的诚意，星舰上传出了温和的机械播报音： 　　【舰长权限已变更】 　　【欢迎登舰，席云舰长】 　　这是一艘很好的战舰，早在刚交锋的时候，大卫和纳亚两兄弟就给出了判断——它的配置完全不亚于联邦的最新型号K7402，甚至还可能更高。 　　而席云这趟离开地球，最初不过是为了摘暖乌松的果实，开的星舰配置极为一般。 　　“谢了。” 　　席云按捺住心中诸多疑问，大方收下江与和的示好。 　　临时抛下秦自行和安娜，为的是尽快赶到第三星系帮莫利森和波西娅，硬战在前，她没有拒绝江的理由。 　　“纳亚，把大卫和克兰叫过来。” 　　她嘱咐着，快步走向玉带青，后者此时已经被搀进了医疗舱，但还没盖上盖子开始治疗，只很勉强地靠在舱壁上，搭着医疗舱边缘的手朝外对着席云，紧紧地攥着什么。 　　席云来到玉带青跟前，蹲下身来，抬手帮她揭掉粘在侧颈的微小羽毛，“我们之前谈的交易依然成立。” 　　玉带青绷直的唇线松了一些，紧攥着东西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晃悠悠地，一根漆黑晶亮的尾羽从她手里落了下来，上面无数细小却不累赘的晶球折射出了很好看的光彩。 　　席云伸手，轻轻接住了这根几乎没有重量的黑羽。 　　【恭喜您获得了史诗级物品（苍穹之心）】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满级大牛 　　任务描述：像您这样优秀的领袖，怎么可能没有满级技能呢？ 　　任务要求：请将您所拥有的任一技能升至满级。 　　任务奖励：改造力积分*1千万】 　　【是否接受该任务？】 　　为什么被触发的支线任务是这个？ 　　根据以往的经验，支线任务的触发和当前事件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 　　可是苍穹之心和满级技能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呢？ 　　席云没时间细想，只随手接受了支线任务，随后站起了身。 　　只这一会功夫，在自家星舰上待命的大卫和克兰也传输过来了，一并到来的还有阿曼达。 　　阿曼达。 　　一个本应作为地球俘虏，在席云和联邦元帅交易时，被归还给联邦的联邦在册军人。 　　她的存在本身，就说明了江与和的不简单。 　　“报告舰长，战舰能源以及备用能源均储备充足，此刻以最高能耗跃迁，可在四十五分钟后抵达第三星系目的坐标，是否启动跃迁？” 　　作为战舰原本的副驾驶，阿曼达是最熟悉这艘战舰的人之一，因而顺理成章地坐到了第三副驾驶位。 　　至于权限更高的第一、第二副驾驶，则是由大卫和纳亚负责。 　　一切安排都这样恰到好处。 　　席云深深地看了江与和一眼，“不必，四十五分钟太慢了。” 　　阿曼达疑惑，“可是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案了。” 　　“还有更快的。” 　　【您使用了初级技能－大开的脑洞】 　　…… 　　【环境安全性检测完毕，当前环境安全性评级：D】 　　【存在高危S级污染源】 　　…… 　　【空间之门已打开】 　　尝试成功，技能【大开的脑洞】终于恢复正常了。 　　“看到那处的空间参数异变了吗？”席云坐到主驾驶位上，在阿曼达和莲湖不可置信的目光里说道，“从那走，穿过去。” 　　第三星系，第三星区，冰角望星附近。 　　联邦星舰犹如稀薄的星环，围绕着这颗爆发了污染的行星忙碌绕行，试图疏散行星上的居民，控制污染进一步扩散。 　　空间波动明显到足以惊动联邦军时，第四军区上将巴文正指着通讯记录，质问被押进主舰的莫利森。 　　“莫利森少将，请你解释，为什么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拍下我军的布防照片？你把照片发给了谁？你想做什么？这次第三星系突然爆发污染，是否与你有关？” 　　莫利森满身血污，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我只是找了外援。” 　　“外援？”巴文不可思议地重复，“你身为联邦少将，遇到污染爆发，第一反应不是上报联邦，而是寻求外援？你对联邦的忠诚度实在令人担忧，我真不明白元帅为什么要重新提拔你。” 　　莫利森一言不发，眼神越过巴文，看向主舰外面积缩小了一半的漆黑真空。 　　巴文只当他在消极抵抗。 　　几个属下来报，说是第三应急预案已经生效，污染停止扩散。 　　总算能给元帅一个交代。 　　巴文喝了口水，再次看向莫利森，“你也听到了，如果你第一时间上报联邦，可能现在的局面会更可控。这个年代，放眼宇宙，除了联邦，还有什么势力能应对污染的突然……” 　　话音未落，所有星舰都响起了警报。 　　舰外，刚刚停止扩散的污染骤然扩散了一倍，将一线的战舰全部吞没。 　　“报告上将！第三应急预案失效！” 　　“报告上将！第四应急预案失效！” 　　…… 　　“报告上将！第六应急预案失效！” 　　“报告上将！发现异常空间波动！” 　　“是S级，肯定是S级！那只S级要出来了！”巴文顾不得忙乱之中打翻的杯子，只哑着嗓子第四次喊出撤退，“立刻放弃救援！全军外撤0.5光年！” 　　燃料加倍燃烧，所有星舰亮度上升。 　　可还不等联邦 　　星舰外撤完毕，波动数据就突破了阈值，空间扭曲到了极致，景象出现了诡异的错位和拼接…… 　　一艘庞大而坚实的星舰，子弹一般地钉在了联邦众人眼前。 　　旋即，联邦主舰通讯被强势劫持，巨大的通讯屏幕显现出了四人的身形。 　　除了坐在主驾驶的那名女性，其他三人都是巴文的老熟人。 　　不等巴文反应，一个视频已经强行传输了过来，与此同时，为首的女性开口就是一长串： 　　“巴文，奉联邦元帅命，秦自行已恢复联邦上将军衔，重新接管第四军区，由于现在碧希区域也出现了S级污染源，秦自行正和莱曼上将共同制敌，分身乏术，特令我身后这三位到此指挥作战……” 　　和她的声音一起回响的，还有自动播放的视频里，格林元帅亲切地对着秦自行说—— 　　“自行，考虑一下回联邦吧。” 　　“自行，考虑一下回联邦吧。” 　　秦自行恢复上将军衔，重新接管第四军区…… 　　“自行，考虑一下回联邦吧。” 　　碧希区域也出现了污染源……所以秦上将这次是临危受命？ 　　“自行，考虑一下回联邦吧。” 　　就连莱曼上将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还和秦上将并肩作战了起来…… 　　视频循环播放得堪称魔性，一时间要素实在过多，曾是秦自行下属的巴文呆若木鸡，紧贴在驾驶座靠背上，老半天只能苍白地发出一个单音，“啊？” 　　对面的女人不耐烦地摆了下手，像是被他蠢到了，“军务紧急，你还在那里‘啊’什么？还不赶紧调度下去？难道你对元帅的安排有意见？” 　　“……我不是……” 　　“难道这样人命关天的时刻你还想着个人的荣辱得失？” 　　“我、我没有！”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想拖到事情无可挽回成为千夫所指的千古罪人吗？！” 　　“我、我……属下不敢！属下马上照办！” 　　巴文被质问得脑壳嗡嗡直响，甚至错觉对方身上出现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光。 　　一直到把莫利森送到对方星舰上，把大卫请上了主驾驶，自己终于在副驾驶上安顿下来，巴文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那个……大卫……长官。”巴文战战兢兢地组织着措辞，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为“质疑元帅指令、只知道个人得失的千古罪人”，“元帅重新任命秦上将我知道，可是刚才那个替上将发话的女长官……她……她……” 　　“她到底是哪位啊？” 第207章 　　江与和赞助的战舰规模可观，但和数量上百的联邦舰队一比，也只算得上是一叶扁舟。 　　可即便是联邦声势浩大的舰队，和如今的冰角望星相比，那也只能是浩瀚海面上无伤大雅的微波—— 　　冰角望星的污染实在是太壮观了。 　　它像是一片被点燃的巨大花田，鲜艳的橘红色跃动着、膨胀着、收缩着，妖娆地烧进每一个人眼里，叫人看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席云稍稍瞥开了视线，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您的技能-圣母（中级）已停止施放】 　　不得不说，同样是联邦上将，这巴文和莱曼一比，怎么显得那么水呢？ 　　她心里嘀咕着，迎上了刚刚传输过来的莫利森，“我把苍穹之心带过来了。” 　　她抬手一指舰外，“我刚才看到了联邦战舰的下场，沾上一点就跑不掉了，污染具有极高的腐蚀性吧？” 　　她甚至用【一块拦路的巨石】试过了，巨石道具在遇到外力攻击时会被动激活类似防护罩的功能，然而在那片污染里维持不了哪怕一秒。 　　这不是想办法搞个防护罩、带个污染过滤器就可以进去莽的局面。 　　“苍穹之心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你知道这东西要怎么用？” 　　苍穹之心虽说是游族的圣物，但它的使用方法好像在一代代的传承间遗失了，就连身为游族现任首领的玉带青也不清楚如何激活。 　　至于席云的系统，目前针对苍穹之心的物品描述，也仅仅停留在“黑羽上那晶莹宝石般的点缀，据说暗含苍穹的力量”这种玄乎又没有什么卵用的废话上。 　　“是，我们在冰角望星的一个实验室里，发现了一份……”莫利森匆匆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瞥见在席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脸色一变，“江先生，您、您还活着？” 　　莫利森已故的父亲是经历过江与和统治时代的人。 　　在那一代人心中，江与和的分量是前后几任领袖远远无法比拟的，这份仰慕敬佩之心不仅没有随着江与和昙花一现的任期逐渐凋零，反而不断酝酿发酵，直至将这位突然卸任失踪的领袖推上神坛，成为了供自己后代仰望观瞻的英雄。 　　江与和坦率地点了点头，笑着朝莫利森伸出手，“沉舟。” 　　莫利森下意识伸出双手回握，闻言瞪大了眼睛。 　　但现在并不是细究的时候，对波西亚的牵挂压下了其它情绪，莫利森深吸一口气，完成了文件的传输操作，“这份文件已经被销毁了一半，重点也不在苍穹之心，但也够用了。” 　　席云按照莫里森的提示，将文件翻到指定页码，迅速浏览了一遍。 　　莫利森说得没错，文件里有关苍穹之心的研究内容并不多，但对眼下的情况很有帮助——苍穹之心可以帮助一个人实现“伪同化”。 　　“也就是说，只要激活苍穹之心，就可以迷惑那片污染，让它以为我们是自己人？” 　　“是，这样我就可以深入冰角望星腹地找西娅了。”莫利森向席云伸出手，“请把苍穹之心给我吧。” 　　“一般污染的确有可能被迷惑，毕竟没长眼睛，只能跟雷达一样根据某种死板的规则分辨异常，可S级污染源有这么蠢吗？”菱湖提出疑议，“那么大一个活人进了它的地盘，就算完全符合‘规则’，那也很明显不对劲吧？” 　　莫利森摇了摇头，“里面的污染源……还没有形成类人的智慧，不然我现在已经死了。” 　　“不是吧？”纳亚骂了句脏，“S级了，还没有类人的智慧？” 　　“这跟刚出生就已经精通一百门星球语的婴儿有什么区别？”大卫倒吸一口冷气。 　　阿曼达白了脸，“那一旦它彻底长成……” 　　“我会在那之前，把它的晶核破坏掉。”莫利森坚定地说，看向迟迟没有回应自己的席云。 　　席云的目光落到他被腐蚀得几乎见骨的小臂上，又落到他始终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上，“先不说你只剩半只手，行动受限。” 　　她抬手打断了莫利森还未出口的反驳，“你的精神力还剩多少？” 　　“足以完成任务。我才从里面出来，我知道这只污染源的核晶远比其它污染源要脆弱，我剩余的精神力足够我……” 　　“或许足够你破坏核晶。”席云替他说完后半句话，旋即抛出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问题，“但够你抵抗苍穹之心‘伪同化’的效果吗？” 　　莫利森愣了一下，“文件里并没有提到苍穹之心有副作用。” 　　“是没有提到。”席云说，“我也不知道它实现‘伪同化’的原理是什么，我只知道凡是伪装，总少不了最起码的表面功夫。如果没有副作用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有……” 　　她停顿了下，看着莫利森因精神不济而苍白的脸，“我们只有一枚苍穹之心，我们赌不起。” 　　“可我不能让你们中的任何人为了我……” 　　“为了你？”江与和淡淡开口，“你知道里面那只污染源一旦形成类人的智慧，要死多少人吗？” 　　莫利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对他来说，开口让席云和秦自行帮忙拍下天价的苍穹之心，已经是十分过分的请求了。 　　他设想的一直就是，拿到苍穹之心，回冰角望星救出波西娅，就算救不出来，也可以拼死把那只污染源扼杀在摇篮里，和波西娅同年同日死。 　　在他的设想里，不该有任何一个同伴因为他的一个请求，趟入浑水，付出性命的代价。 　　可他忘了出师未捷的可能性。 　　无论是席云还是江与和的话，都是让他无力反驳的真相。 　　席云不由得多看了江与和一眼。 　　从相识至今，江与和一直是温和有礼、平易近人的形象，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不留情面地批评什么人。 　　想归想，她面上不动声色，“克兰，你是我们这精神力最高的人，这趟你去。” 　　克兰应声而出。 　　阿曼达拦住他，“你的精神力有多高？不要评级，我知道你的评级是S，我要具体数值。” 　　这放在平时是个相当无礼的问题。 　　然而今天情况特殊。 　　克兰不以为忤，眼神里多了几分尊重，将自己的数值一五一十地报了出来，“精神攻击力619，精神防御力542，当前为全盛状态。” 　　“620，600，全盛状态，光明属性精神力。”阿曼达以右脚跟为轴，干脆利落地转向席云，“啪”地敬了个标准军礼，“长官，阿曼达罗山申请出战！” 　　理论上她的确是最佳人选。 　　席云看向她的上司，征询意见。 　　江与和没有意见。 　　激活苍穹之心的方法很简单，走的是滴血认主的老套路线。 　　阿曼达一刀划开指尖，将血珠滴 　　到黑羽上的一颗晶球上。 　　血珠颤巍巍地落到上面，却没有像文件说的一样被晶球吸收，而是像普通水珠遇到宝石一样，从上面无辜地滑落下来。 　　“怎么回事？是血不够多吗？”阿曼达皱起眉，手里的刀刃一转向，就要朝自己手腕划去。 　　席云拦住了她。 　　说起来，玉带青把苍穹之心带过来的时候，一身的血，也不见得把这东西激活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她沉吟一会，问道：“纳亚，查一下玉带青的精神数值。” 　　那是医疗舱最基本的功能之一。 　　“不用，我们这里有。”自打在拍卖会和S级交手后，莲湖至今都没缓过来，说话也相当虚弱，“724，650。” 　　比阿曼达还要高。 　　席云陷入了沉思。 　　或许问题不在血量上，而是出在精神力强度上。 　　在场八人，莫利森、莲湖重伤，根本不需要考虑，以阿曼达为首的几人，精神力都低于游族首领，而席云自己虽然领袖升到了15级，面板数据也只有550的精神力…… 　　至于江与和…… 　　“50，70。”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江与和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我去……” 　　“不是吧……” 　　大卫两兄弟忍不住嘀咕。 　　要知道这位可是曾经的联邦领袖，这数值放在普通人里是正常，放在波澜诡谲的联邦政局里，跟残疾可就没什么两样了，但凡哪个刺头军将一个不服气…… 　　席云也有些意外。 　　她能猜到江与和的精神力低于阿曼达等人，但没猜到他的精神力只是普通人。 　　不管怎么样，现场八人的精神力都不够高的话，还能找谁呢？ 　　或许她该把老哥或者席魇叫过来，这两人精神力都上千，如果他们都不行的话，人世间估计也就没人能行了，但问题在于，这两人一个San值呈现薛定谔的负数，一个San值稳定负数，使用苍穹之心也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 　　蓦地，战舰猛地一窜。 　　除了稳坐在驾驶座上的大卫两兄弟，其他人都猝不及防地往前摔成了一团。 　　“老大你们还好吧？”大卫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污染又扩散了。”纳亚目不转睛地盯着仪表盘，替大卫补充道。 　　“没……”席云一边说着，一边托起摔到自己身上的阿曼达，“嘶……” 　　“我草，什么东西？”大卫汗毛竖了起来，他注意到战舰内部的几项异常监视数据。 　　“克兰，克兰快拔刀，你前面三点钟方位。”纳亚嗓子也发紧，“刚才那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克兰闻言，立刻拔出两米长的量子大刀，杀气凛凛地向三点钟方向望去…… 　　和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席云看了个眼对眼。 　　克兰：…… 　　席云：…… 　　后者看了看自己被阿曼达无意划拉出伤口的手臂，又看了看掉在地上、隐隐泛着血光的苍穹之心，无辜且无害： 　　“是说我吗？那个混进来的东西？” 第208章 　　这大概是克兰几个自加入2号家园以来，离造反最近的一次。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第一个喊出“什么东西”的大卫全神贯注地盯住了仪表盘，撺掇克兰拔刀的纳亚忙碌而繁复地操作起了战舰，可怜的克兰举着大刀，没有任何道具可以掩饰自己，只能在空气里苍白地画出若干颤抖的弧线，好几秒后才按准了收刀的按钮。 　　莲湖&阿曼达：还以为席小姐一点架子也没有，现在看来人家威慑力半点不比秦自行小，根本不需要架子啊。 　　席云：他们是真的很不想被我找到借口打发去扫厕所啊。 　　大家各怀心事，倒也不影响任务的推进。 　　尽管席云精神力数据只能算一般，但苍穹之心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还是被她的血液意外激活了，于是前往冰角望星的人选也就只能是她了。 　　大家根据这一事实，很快制定了几套接应方案。 　　之后，席云驾驶机甲，从战舰离开，靠近冰角望星，并在机甲被污染腐蚀得无以为继之前，从中弹出，利用防护服的降落功能，空降星球地表。 　　【物品详情 　　名称：席云的苍穹之心 　　品质：史诗 　　作用：黑羽上那晶莹宝石般的点缀，饱含着来自于苍穹的力量，而您，作为苍穹之心临时的新主人，只要与它寸步不离，您就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被这份力量眷顾的人。 　　备注1：苍穹在游族文化里是十分神圣的存在，是自由、无拘束、无边界、兼容一切的代名词，传说游族最巅峰的英雄一代，历经九百九十九年零九十九天，将自己的精神与神圣的苍穹锻造到了一起，制成了从此代代相传的苍穹之心】 　　系统只字未提“伪同化”的概念，却又好像解释了苍穹之心为什么能让人自由穿梭于污染之地。 　　甚至好像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 　　“盛开了……开了……” 　　“地狱之花开了……” 　　“永无止境……” 　　“地狱中的……新生代……” 　　“不祥的……阳光……” 　　那是谁的声音？是谁在呢喃？ 　　她到底跨越了什么样的边界？ 　　席云握着名字、作用和备注都有所变化的苍穹之心，关闭了作战服的推进器。 　　谢天谢地，显然有一定作用范围的苍穹之心护不住机甲，但还护得住她贴身穿着的作战服，否则她绝无法在降落地表后，这么轻松地抵达目的坐标。 　　这里是莫利森和波西娅的分别之处。 　　“S级的晶核还没有彻底成型，西娅化身人鱼后鱼鳞有较高的防御力，速度也会有所提升，移动范围大概是方圆一百公里，以她的性格不会坐以待毙，即便是无法逃脱的情况下，她也会试图寻找污染浓度较低的避难所，人鱼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敏锐，所以只要查看污染雷达……” 　　莫利森给坐标的时候，一改平时的寡言少语，吩咐得事无巨细。 　　可是不需要了。 　　所有的细节都不需要了。 　　她在原地找到了波西娅。 　　在那燃烧着、跃动着的大片橘红色背景中，在那无论是颜色还是芳香都浓郁到让人缺氧恶心的环境里，在那仿佛永无休止的千重鬼语之间，席云微仰起头，看向变回人鱼之身的友人波西娅。 　　高贵而美丽的鱼尾优雅翘起，人鱼以极为柔韧的体态，在空中圈出了完美的圆，她那蓝色的、闪着深海幽光的鳞片都在燃烧，燃 　　尽的部分透出没有光泽的焦黑。 　　焦黑之上，附着一层蛇蜕状的东西，裹住了人鱼的外轮廓，像脐带一样，蜿蜒着将人鱼和不远处某个破碎的培养箱连接了起来。 　　在培养箱参差不齐的边缘处，挂着半条焦黑的人鱼尾巴。 　　雷达越靠近那边报警得越疯狂，不难推测，那里面藏着S级还未成形的核晶。 　　“你来得正好，我正在发愁。” 　　波西娅的意识似乎还很清醒，感觉到席云到来，偏头温柔地朝席云笑了笑。 　　尽管憔悴，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美丽。 　　金色的长发不复柔顺，参差不齐，一偏头的功夫，又烧坏了好几缕。 　　“没事了，我来带你走。” 　　席云报以安慰的微笑，朝S级核晶走去。 　　“别去了，先过来，我怕来不及。” 　　席云疑惑地停住脚步。 　　波西娅的神志清醒，不像被S级控制的样子，但她认识的波西娅，更擅长背水一战，鲜少因为概率而畏缩不前。 　　除非，波西娅想保护什么人。 　　可莫利森已经安全回归战舰，自己一路走来毫发无伤，放眼望去星球空无一人，还有谁需要波西娅的保护？ 　　然后她就看到了答案。 　　在人鱼用身体圈起的那一小寸安全空间中，一颗核桃大小的东西悠悠悬浮起来，浅蓝色、半透明，呈固体胶质状，有点像风靡一时的儿童玩具海洋宝宝。 　　这是一枚鱼卵。 　　席云的直觉告诉她。 　　“帮我把她带走吧。” 　　波西娅眉目柔和，满眼都是这颗小小圆球。 　　“我会带你们一起走。”席云看着连接着波西娅和S级污染源的那条“脐带”，寻思着应该在解决污染源之前，先把他们的联系斩断，“你再坚持一会……” 　　“晚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是它的一部分了。”波西娅的胸腔沉重地起伏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叹息的声音，“她来得实在太不巧了，可我已经失去了她的姊妹……” 　　她的胸腔又是一次吃力的起伏，“趁S级还没暴走，悄悄带她走吧。” 　　席云报以沉默。 　　只能救下波西娅的孩子吗？ 　　可即便是这件事…… 　　“我不能保证……”席云飞快搜查着仓库和商城里的各种道具和技能，试图找到万全的办法，却一筹莫展，“我能进来靠的是苍穹之心，但根据规则，苍穹之心的力量只对我一个人有效。” 　　“试着把它放你作战服的口袋里，作战服没事，它应该也能平安。” 　　“作战服是死物，在规则限制之外，但你的孩子……” 　　“它还没孵化呢，又在休眠状态。”波西娅微微偏头，又被烧焦了几缕头发，“除了个头大了一点，和平时大家吃的鱼卵没什么区别，应该……也不能算是活物吧。” 　　席云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了，咱能不说地狱笑话了吗？” 　　波西娅的尾鳍尖尖小幅度地摆了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要知道你是我认识的最敢冒险的女孩子。” 　　“那你可真是错看我了，只要条件允许，我能用后备方案把一个计划套成俄罗斯套娃。” 　　波西娅不知道什么是俄罗斯套娃，但还是愉快地弯了眉眼。 　　“赌一把吧。” 　　最后，她说道。 　　席云不再啰嗦，只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伸出双手，小心地探进那一小片空间里，轻轻兜住了人鱼鱼卵。 　　“早知道，我才不会让莫利森先走。”人鱼看着她动作，与她闲话家常，“他不爱说话，会把孩子闷坏的。” 　　“还记得我邀请过你们离开联邦吗？”席云把鱼卵往外捧，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手重了一分，“如果你和莫利森都没有意见，可以来我基地定居，那里很热闹，小人鱼会有很多玩伴的。” 　　“有阳光吗？” 　　“有，还有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得很漂亮。” 　　波西娅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鱼卵已经被捞到了安全圈边缘。 　　担心鱼卵与外界有哪怕一秒的接触，席云半靠在波西娅身上，将半边身子探进安全圈，确保作战服的口袋在圈内，旋即撑开口袋，单手将鱼卵往口袋里兜。 　　就在鱼卵堪堪装进口袋的那个瞬间，她的手肘忽然遇到了一股阻力。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托住了她的手肘一样。 　　本来还算稳定的污染狂暴了起来。 　　橘红色加深，香气加倍，就连那些没有痕迹的密语也嘈杂了许多。 　　“放下……放下……放下……” 　　“离开……马上离开……” 　　“卑劣的……强盗……” 　　“留下……永远地……留下来……” 　　同时，席云佩戴的入耳式通讯器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同伴担忧的声音。 　　“老大，你……滋滋……没事吧？污染数值……滋滋……刚才突然……滋……暴涨。” 　　“联邦又……滋……折损了很多战舰……幸亏……滋滋……我们跑得快。” 　　“你赶紧用技能回……” 　　“我们……滋滋……紧急传输……滋滋……到了……48号……” 　　到最后，席云已经听不清他们说话了，她甚至听不清自己说话。 　　无数香气馥郁的橘红色幻影堆缠在周围，将她牢牢围了起来。 　　手肘遇到的阻力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要不是她技能用得及时，这会手臂应该已经从肩膀飞出去了。 　　“西娅，你还好吗？”席云用尽全身力气喊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现在动不了，需要你再坚持一会！” 　　波西娅朝她笑了笑。 　　这应该是答应了吧。 　　席云好不容易又在商城里找到一个力量系的技能，终于觉得身体松动了一些。 　　波西娅的嘴巴一张一合起来。 　　“什么？”席云见状，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太吵了！我听不清！” 　　波西娅只是笑，她的目光下垂，落在已经有一半藏进了席云口袋的鱼卵上，无尽温柔，无限遗憾。 　　终于，席云听到了她的声音。 　　人鱼语艰难晦涩，是一串又一串抽象到无意义的符号，但悠长而舒缓的语调让人想起了晴天，想起了大海，想起了海面被徐徐微风吹动的柔和波涛，像极了母亲的怀抱。 　　那是一首人鱼的摇篮曲。 　　施加在席云身上的压力慢慢散了。 　　波西娅的歌声越来越清悦，也越来越浑厚，好似有越来越多的什么人，从不知名的角落里，与她一齐展开了歌喉。 　　阻力彻底消失，鱼卵被安全装进了口袋，席云深深地看了波西娅一眼，在一众已经隐现人形轮廓的橘红色幻影之中，使用了技能【大开的脑洞】。 　　咔—— 　　即将迈入另一侧空间的时候，席云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朝培养箱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条焦黑的人鱼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一半。 　　* 　　第三、四、六星系交界，碧希区域，罗波尔VIP拍卖会场。 　　咔—— 　　秦自行手握长剑，神色淡漠地看着开裂的蜘蛛背中，S级的核晶一寸寸龟裂开来，直到终于无以为继，被下方暗血色的六星芒阵吞噬殆尽。 　　好不容易打败了S级，他耳垂印记的暗色红光却比任何时候还要妖邪，似乎没有任何熄灭的趋势。 　　他将视线投向了左前方。 　　那里有一个夸张的大洞，而在大洞的最边缘处，一个贵宾间的号码牌还剩下一半。 　　1…… 　　他记得剩下的那一半是“3”。 　　但那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激烈的打斗打通了包括13号在内的十数个贵宾间，里面坏了的摆设、打翻的食物、流了一地的酒水、妈都不认的尸块全部搅在一起，乱得好似打翻了的调色盘。 　　“跑得到挺快。” 　　秦自行冷笑了一声，耳垂印记越发透亮。 　　蓦地。 　　他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抬头看向了拍卖会被打破的穹顶，望进了那几乎没有尽头的天空。 　　人鱼族的精神共鸣？ 　　拥有这种共鸣强度的人鱼，据他所知也就只有波西娅一个了。 　　第三星系那边没事吧？ 　　他收了长剑，眉眼微垂几秒，一身杀气终于有所消褪。 　　从正在消解的S级躯壳上跳下来，秦自行大步前迈，正要扶起被他安置在一边的安娜，远远对上了莱曼的视线。 　　不甘至极的视线。 　　“啧。”秦自行回望着昔日同僚，“那么巴不得我死，刚才又救我做什么？” 　　莱曼的瞳孔有些涣散，目光却不无怨毒，“因为只有你……只有你……杀得了那只东西，一切以……” 　　他张开嘴，试图吸入氧气，却发出了拉风箱一样的声音，“以……” 　　“以……联邦利益为重。” 　　“我恨……” 　　“我好恨……” 　　“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明明我……明明我也是天才……” 　　“好恨……但是……” 　　“一切……一切……要以……联邦利益为重。” 　　他的瞳孔彻底失了焦。 　　秦自行沉默了一会，走到莱曼跟前，扬手一翻，抬手往尸体后颈一模，果然找到了一颗有别于人体骨骼的、胶囊大小的东西。 　　他曾浏览过首都星研究院的绝密档案，里面有一本关于嵌入式安抚剂的研发记录，至今叫他耿耿于怀。 　　沉默。 　　半晌。 　　他把尸体放了回去，冷冷地骂了 　　一句。 　　“去你大爷的以联邦利益为重。” 　　人鱼的精神共鸣还在不断地从远方传来，若有若无地拨动着人们的神经，像是一首悠扬的、怀旧的、哀泣的安魂曲。 第209章 　　“……我们的国民女神阿连尔将为大家呈上又一力作……” 　　随着画外音的介绍，阿连尔有些发黄的投影甜甜一笑，轻盈地在空间有限的客厅里旋身一舞。 　　“盖伦，功课做了吗又在看电视？”科考特端着一盆烤土豆过来，瞥了投影一眼，不满地嘀咕了起来，“哼，也就一个演员，也好意思女神女神地叫。” 　　“爷爷，人家说的女神和你说的不是同一个概念啦。”盖伦撅起了嘴。 　　“别管你爷爷，这老伙计顽固得很，一个比喻也爱上纲上线。”拉比笑呵呵地摸来一个土豆，因为太烫而左右换手，好像这样就能让它快些儿凉似的。 　　科考特砰地放下菜盆，横眉瞪眼，“有什么好比喻的，根本就是亵渎神灵！” 　　拉比把好不容易蹭掉皮的土豆塞给小盖伦，和后者偷偷交换了一个“又来了”的眼神，“老古板，你差不多得了，塞维尔女神宽宏大量，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啦。” 　　科考特才不买账，“你们就是太随意！现在的人就是太随意！黑的搅成白的，白的搅成黑的，一点敬畏心都没有，乱套了，都乱套了……” 　　“哪里乱拉，是爷爷你太死板了。 　　“你这死孩子再乱说话？” 　　“别管他，赶紧吃土豆，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们现在能吃上新鲜土豆，还不是因为塞维尔女神的保佑！” 　　“明明就是多亏了席姐姐！跟女神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了解你爷爷？他八成会说人家是女神的化身……” 　　“很有可能好吗！” 　　三人正吵吵嚷嚷，阿连尔泛黄的投影忽然消失，客厅里的光线暗了一瞬，旋即又亮了起来，但投影已经变成了严肃的新闻主持人。 　　“现在插播一则突发新闻。”主持人面色凝重，“联邦第三星系冰角望星爆发十级污染，一切前往第三星系的宇宙航班均已紧急停运，请居住在冰角望星附近的联邦公民按照救援队的指示，有序疏散……” 　　“拉比……我没听错吧？十、十级？那可是堪比核心污染区的污染浓度评级了啊！冰角望星不是在第三星系的中心区吗？离边境那边的污染区还很远吧，怎么这么突然？”科考特停下了剥土豆皮的动作。 　　“你再看看热搜。”拉比弹出自己的光脑界面。 　　只见联邦热搜前十里，除了冰角望星突发污染一事，最显眼的就是—— 　　“碧希区域罗波尔拍卖会场疑似出现……S级污染源？！”科考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S级不是只会出现在核心污染区吗？联邦不是有检测污染源的天网吗？难道是瞬间传输装置？但是现在的传输装置不都有针对高级污染源的设置吗？快，点进去看看？” 　　页面跳转失败，显示链接已失效。 　　似乎是有人在撤热搜。 　　只是效果不佳，很快，碧希区域又挂回了热搜前十，虽然关键词不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S级污染源”，而是“各势力援救队”，但也很难不叫人产生联想。 　　科考特和拉比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 　　如果污染的扩散模式不再是循序渐进，如果联邦对S级污染源的检测、拦截手段不再有效，那无论是哪个星球，都随时可能变成下一个冰角望星或碧希区域。 　　同样的恐慌发生在联邦的各个角落。 　　人人自危。 　　时隔多年，官方新闻再次获得了普遍关注，所有人都想知道形势会怎么发展。 　　“冰角望星污染扩散，联邦救援队扩大封锁线。” 　　“冰角望星污染进一步扩散，联邦救援队正在采用新一套紧急预案。” 　　“突发！碧希区域遭遇恐怖分子袭击，已紧急封锁，全面停航！莱曼上将已于第一时间赶赴碧希！” 　　“冰角望星污染仍在扩散，封锁线进一步扩大，请所有居住在第三星系的联邦公民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 　　陆续更新的新闻只传出了越来越深重的噩耗。 　　直到将近半个小时后。 　　机甲里的现场记者话音一顿，回头看向满片致命的橘红，“公民们，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歌声……人鱼！是人鱼！天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听到人鱼的歌声，好像还不止……” 　　话音又是一顿，镜头从冰角望星地外切换到机甲内部，映出了记者兴奋的脸色：“好消息！冰角望星污染区自爆发来首次出现回缩！” 　　“冰角望星污染浓度正在迅速下降！” 　　“嗯……嗯……收到！联邦公民们！我刚刚收到第一手消息，我刚才听到的歌声是人鱼族的精神共鸣！也正是这悠扬的歌声控制了冰角望星的污染浓度！歌唱者……是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的管理员波西娅！是她正在使用精神共鸣控制污染！人鱼族的精神共鸣原来还有这种能力！” 　　“冰角望星污染强度已从十级下降至八级。” 　　“还在持续下降！波西娅万岁！人鱼族万岁！” 　　“联邦救援军已准备完毕，只等污染下降至防护服可承受强度，即刻登陆冰角望星开展后续救援！” 　　“现在，我们将画面给到碧希区域，听说那里也有好消息！” 　　“各位联邦公民，联邦军队已完成对恐怖分子的镇压，碧希区域将在一个小时后解除封锁。” 　　“很遗憾，莱曼上将在本次镇压行动中光荣牺牲，联邦将在三日后为他举行送别仪式，愿他在天堂安息。” 　　“根据现场战斗痕迹判断，为本次行动做出卓越贡献的不止莱曼上将一人，还有一位神秘人士，其身份有待军方进一步调查……” 　　与此同时，媒体口中的“神秘人士”秦自行，正在联邦某艘战舰的传输台里凝成身形。 　　“哟，你们换星舰了？这临时搭的传输台还挺像模像样嘛。”他一手扛着昏迷的安娜，一手挥了挥手里的镰刀，“席云，我把你镰刀带回来了……” 　　他的身形终于凝实，完全看清了战舰内部的情况，识趣地收了声。 　　席云正跟江与和说着什么，两人之间的氛围不算友好。 　　大卫两兄弟轻手轻脚地小跑过来，“将军，你可算回来了……你从哪搞的古董耳麦？” 　　“抢的，大蜘蛛把我作战服的通讯模块打坏了。”秦自行随口解释了一句，把安娜交给大卫，向前方使了个眼色，语气不无幸灾乐祸，“这两吵起来了？” 　　纳亚小声给他解释前情，“老大从冰角望星回来心情就不是很好……波西娅没回得来，只把鱼卵交给她了。” 　　“鱼卵？”秦自行神色一怔，人鱼濒死的歌声似乎仍在他耳际徘徊，“难怪了。” 　　大卫误会了他的意思，“将军你也觉得该找江的麻烦吗？可这事……其实我觉得和他没什么关系……” 　　“是吗？”秦自行跳下传输台，靠着台阶坐下，“是谁盛情邀请我们去罗波尔拍卖会？是谁提前在拍卖会上装了窃听装置？是谁随身携带通往战舰的传输器？又是谁的战舰上配有军方都没有的舰上瞬间传输装置？” 　　他抛出的问题恰好是席云刚刚提问的。 　　“是巧合吧……”大卫在纳亚的帮助下，把安娜放到医疗舱里，“江与和就是这样事无巨细的一个人啊。” 　　不远处，莲湖说了与大卫类似的话。 　　“正是因为你是这样一个处事周全的人。”席云视线依旧钉在江与和身上，语调不无冷冽，“我进冰角望星，为什么你没有劝阻？你好不容易和我搭上线，就不怕为了救波西娅，把我给赔了进去？” 　　以她和江萍水相逢的关系，本不该有这样任性暧昧的质疑，除了秦自行和江与和，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不好置评的表情，只有莲湖露出了姨母笑，以为自家老板的感情之路终于有了新的突破。 　　“如果说你并不担心我的安危……”席云继续说道，“那么在碧希区域，我要留下来给秦自行送传输器的时候，你再三劝阻，又是在担心什么？” 　　秦自行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即翻了个白眼，“姓江的你大爷。” 　　席云打量了秦自行一眼，确认他好胳膊好腿，又看回江与和，继续说道：“难道当时你就只是担心我耽误那几秒的功夫？要知道你我口头拉扯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我丢一个传输器的用时。” 　　“我对他的实力有自信，所以觉得不必横生枝节。”江与和还是一派温和，“苍穹之心正好克制冰角望星的情况，所以我觉得你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说得句句在理。 　　莲湖等人甚至不理解席云发难的点在哪里。 　　“可你的自信到底来自于哪里呢？”席云眯起眼睛，“其它事情的确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一个人的行为偶尔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不足为奇，但有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你选择转移的战舰是48号？” 　　她调出半小时前的战舰布局图。 　　48号战舰所在位置十分精妙，堪堪在当时的污染范围之外，是离冰角望星最近的一艘，但如果污染范围晚一秒回缩，它会是被污染吞噬的第一批战舰。 　　“当时污染的扩张速度和范围都不规律，而你已经知道我有瞬移技能，不管你选择什么战舰，我都可以进行瞬移，为什么不选离污染最远的那艘战舰？偏偏要选离冰角望星最近的这一艘？” 　　“我不信这世上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席云抽出螺纹火竹枪，指向江与和咽喉，对对方毫不闪避的态度毫不意外，“请你解释清楚，这一系列相当称你心意的事态走向，还有这从头到尾莫名其妙的过分熟稔，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210章 　　长枪锋利的枪头抵着男人清瘦的脖颈，只要再往前一毫米，就可以划开那上面的气管。 　　然而，气管的主人没有半分惊惶，抬手阻止了阿曼达和莲湖上前的脚步，“选择48号的时候，我就在想，太冒险了，很可能会被你抓住破绽。但如果不选离冰角望星最近的48号，图像传输信号就可能失灵，你的技能很可能施展不开。就像你说的，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当然，我知道你真正的问题是，事发当时，污染扩展毫无规律，我怎么就知道48号会是离冰角望星最近、又刚好不会被污染扩展的那一艘战舰。” 　　他解释得不疾不徐，坦荡地与席云四目相对，“那是因为我父亲的精神技能。” 　　“大预言师居然是真的？”纳亚两兄弟脱口而出。 　　这个技能顾名思义，能对未来进行预判，预判精确度与个人能力和特性高度挂钩，是一个既没有攻击力，也没有防御力的精神技能，哪怕以联邦的人口基数而言，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由于在“预言”发生之前，没有任何证伪的手段，所以出现了不少假称拥有【大预言师】的神棍出来招摇撞骗。 　　当年，为援助污染难民，江复以其平步青云成为联邦领袖的经历，自称拥有【大预言师】技能，以寡胜多地施行了援助方案，后来联邦境内出现污染，江复在各方压力下引咎辞职，被不少新闻媒体极力挖苦“难道我们伟大的领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吗？”。 　　自那以后，大家普遍认为江复并没有【大预言师】，之前的宣言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 　　“不错，父亲并没有撒谎，只是未来可知不可言，蝴蝶效应并非人类可以左右的领域。”江与和肯定了两兄弟的猜测，视线依然落在席云身上，“父亲卸任后，尽可能地为我窥探了未来，所以我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并打听到了苍穹之心的下落，我知道凭借你与苍穹之心，可以阻止第三星系的浩劫。只是波西娅……我很遗憾预见的内容不够详细。” 　　“但今天的浩劫并不是终点，我们不过是多争取了几年的时间，几年后的未来，联邦千疮百孔的地基会彻底崩溃，届时污染横行，尸殍遍野，人类需要在那之前，找到新的根据地。” 　　“这就是我的目的。” 　　江与和无视了依然指着自己喉管的致命武器，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做了一个大幅度的动作—— 　　他在席云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牵起她没有握枪的左手，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吻手礼。 　　“命运的指示不可违逆，你的基地会是最后一片净土。”他墨绿色的眼眸自下而上地映着席云的身影，“请让我效忠你。” 　　【S级领袖（江与和）有加入您的强烈意愿，是否将其吸纳为居民？】 　　一周后。 　　地球（2号家园）。 　　席云躺在山洞里，悬空的大腿在洞外百无聊赖地晃荡。 　　她的视线垂直向上，出神地盯着系统里的居民详情。 　　【居民详情 　　姓名：江与和 　　种族：盛特星人 　　精神力：50/50 　　SAN值：70/70 　　技能：无 　　介绍：暗网光之门创始人沉舟，联邦最大的走私军火供应商之一，与联邦、各大星盗、主流宗教等势力均有联系，深受下属拥护与爱戴，拥有极高的政治抱负，拥有推翻联邦政权、重建社会秩序的野心，对2号家园基地领袖席云抱有极高的好感。】 　　个人好感什么的，写成一板一眼的纸面介绍还让正主看到了，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微妙。 　　席云每次看到这句话都会无语。 　　话说回来，江与和的详情，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很奇怪。 　　作为联邦前任领袖，他的精神力和SAN值都太低了，低到连技能都没有。 　　介绍也很奇怪，不知道是系统觉得“联邦前任领袖”不值一提还是怎么样，通篇都只说他作为“沉舟”的事情。 　　系统又在跟她玩什么文字游戏呢？ 　　席云晃着腿，按掉了视野里的居民详情，盯着黑黢黢的洞顶发呆。 　　可以判断的是，江与和虽有隐瞒，但没有撒谎，他为了推翻联邦而加入基地的心是真的。 　　而且作为S级领袖，他在加入2号家园的短短几天，也充分发挥了他的能力，基地大小事宜在他游刃有余的梳理下，变得高效而可控，就连刺头席魇都在没有饼干诱惑的前提下买他的账，还有看联邦什么人都不顺眼的席海，也对他相当客气。 　　这人其实是魔法师吧？ 　　“我就知道你 　　跑来烟花洞了。“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席云往前一瞥，只见秦自行双手和腰腹略一用力，笑嘻嘻地跳进了洞中，给她递来了一瓶橙黄色的气泡液体，“刚研发出来的橙汁汽水，喝喝看是不是你记忆里的味道？” 　　“看过烟花的山洞就叫烟花洞？什么取名审美。”席云随手接过，喝了一口，刺激的橙子味霎时窜满了口腔，“味道差不多，这是最近第几样复古发明了？” 　　“唔，五十六七八九样吧，技术大爆炸时代嘛。” 　　基地的发展瓶颈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能源。 　　赫利星那趟意外之旅解决了逆变器最关键的原材料；罗波尔拍卖会虽然出了岔子，但达成的交易还是依约完成，第三星系的那几颗星球最后被席云收入囊中，成功解决了逆变器其它几样材料的供应；至于其它方面的资源、人脉甚至是技术支持，在以江与和为代表的光之门加入基地之后，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何况还有席云系统那么大一个BUG。 　　不到一周的时间，基地配置最成熟的区域就实现了从农耕时代到工业时代的完全跨越。 　　亲眼见证甚至亲自参与了这么大的跨越，所有人都兴奋无比，整个基地一派欣欣向荣，各种稀奇古怪的发明层出不穷，复古汽水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小个分支。 　　秦自行在席云身旁坐下，举着莫须有的话筒，递到席云嘴边，“领导现在是不是十分欣慰？” 　　“还行，同志们再接再厉。”席云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配合他。 　　“啧啧啧，领导你现在的态度可一点也不鼓舞人心。” 　　“我现在把你踹下去，保证你的心能舞到空气里。” 　　“哈哈哈。”秦自行夸张而搞怪地笑了几声。 　　笑声在盆地里回荡了一小会，慢慢地消寂了下去。 　　远处，新建厂房里的阳光储存器路灯兢兢业业地工作，余光勉强挤进来几丝，为整个盆地渡上了稀疏的金黄。 　　“给游族的星球找得差不多了，就在太阳系，玉带青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能和我们做邻居，她算是力排众议了……虽然拍卖会上游族的‘众议’死得七七八八……游族对污染高度敏感，无论是核心污染区的地理位置还是地球上的普鲁图一族，都很让他们不安。” 　　秦自行重点模糊地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末了喝了口自己带过来的棕色汽水，“唔……刺激……不愧是传说中的地球快乐肥宅水，联邦居然不引进这个？” 　　“她很聪明，知道一旦是邻居，地球就不会对他们的命运坐视不管。”席云对玉带青的选择并不意外，“只要她还是游族的首领。” 　　“而游族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是莱曼带着精锐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啃下的硬骨头。”秦自行特别主动地和她碰杯，两个瓶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眨眼就多了个守望相助的友邦，这波我们不亏，耶！” 　　席云掌心传来了饮料瓶的震动，她看着里面的液体荡开波纹，忍不住感慨，“她是个相当合格的领袖，我佩服她的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决心背起整整一族人命运的重量。” 　　毕竟，仅仅一条人命就已经够重了。 　　秦自行放下饮料，身体微微向席云侧倾，“还在想波西娅？” 　　席云晃出藏在饮料里的气泡，“我在想你……” 　　“什么！”秦自行不由分说地打断她，满脸惊喜，“你在想我！天啊，这真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 　　他在席云看尸体般的眼神里往后一缩，后半句耍宝强行拐了个弯，“……的不该开玩笑的严肃谈心场合，您说，请您务必继续说。” 　　席云受不了地磨了磨牙，收回了点名道姓的打算，“我在想某人跟我说过，说‘战场上不存在0牺牲的战略’，说‘不要试图拯救所有人’，说一切应该从全局出发。” 　　著作权被强行模糊化，秦自行也不敢认领，只在征询席云同意后，拿还冒着气泡的可乐换回了没气的橙汁，“你这一趟，不仅解决了冰角望星的污染源，将本来会扩散到整个第三星系的污染控制在小小一个冰角望星周围，还满足了波西娅的愿望，带回了她的小孩，这已经是全局最优的结果了，你做到了。” 　　席云抬眸，“做到这件事的不是我，是波西娅。如果当时她做出了不一样的决定，我会把她救出来，即便是冒着污染可能会扩散的风险。” 　　“这几日申请加入基地的人越来越多，相信不久基地就会大规模扩张，是我一度希望的走向，可我却忽然意识到，我没有玉带青那样当断则断的觉悟。” 　　“我想我不是一个有大格局的人。电车难题里，哪个车道绑着我在乎的人，我就会救下哪个车道的人。我建立2号家园的时候，想的根本不是当什么人类之光，也不是打造所谓的最后净土，我纯粹就想给家里人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而已。” 　　“我应该做这个领袖吗？打工的时候我都只是一个和管理层毫不沾边的小职员。”她终于藏不住心底的迷茫，“说到底，我也不过是被局势推到了现在这一步。” 　　秦自行轻轻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时势鱼塘里的鱼多着呢，又不会只造一个英雄，等哪天它推不动你了，自然会换别人去推嘛。” 　　“诡辩。” 　　“那再厉害的人类，能背负的东西也是有限的嘛。” 　　席云歪头看他，“你就是这么和自己和解的吗？在823堕者暴乱事件后？不堪重负，所以选择了卸任？” 　　秦自行动作一顿，战术性地喝了口毫无波澜的化学糖水，“你知道了？” 　　“你打S级的时候，错过了莫利森给的一份资料。”席云将莫利森从冰角望星带出的文件投影出来，“文件的附录是苍穹之心的激活方式，但主体研究对象其实是人鱼。” 　　联邦对人鱼的很多特性都很感兴趣，比如精神共鸣、净化天赋、长寿的生命还有超凡的魅力，这份文件的研究重点落在人鱼的净化天赋上，但零零碎碎地提及了823堕者暴乱事件，本意在于提醒后来者注意拥有人鱼特性的堕者的危害。 　　席云之所以对823事件格外关注，是因为文件里提到了秦自行。 　　仅仅只是寥寥一笔—— 　　“堕者暴乱，死伤无数，时任联邦上将的秦自行前往镇压，重伤半月，堕者危害可见一斑，因此，培养箱材料请务必使用高强度AO玻璃……” 　　席云将这短短一行字高亮，“我很好奇，找了大卫他们要了资料库，翻了下823的资料，相关记录还是很少，但是我发现，事件发生不久后，你就请辞了，这背后恐怕有直接关系吧？” 　　秦自行苦笑了一声，“不说别的，江与和有一点说得没错。” 　　“联邦的地基早就千疮百孔，烂透了。” 　　他四指在“死伤无数”几个字上划过，像是要把它们握进拳头里，“这里所谓的无数，指的是联邦高层共计一十一人。” 　　堕者是改造失败的人类，向来是“不稳定、不可控”的代名词，他们出现的大部分地方，都铺满了修罗地狱一般的尸骨与鲜血。 　　作为联邦曾经的最强战力，秦自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对付污染源，参与的堕者镇压行动并不多，但那的确不是他负责的第一场。 　　改造人实验在明面上都是自愿的，尽管他并没有天真到相信这一点，但在其位谋其职，一旦实验失败，堕者严重威胁公共安全，他就有责任和义务去趟那点道德浑水。 　　但那一趟，实在是太浑了。 　　那群人里只有一个堕者，实力堪比S级污染源，技能很是棘手，秦自行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他斩在剑下。 　　堕者被强行拼接的洁白羽翼化作光点消散，露出了羽翼遮挡下的一群改造人。 　　他们有的拥有人鱼的尾巴，有的拥有卡特族顺滑的绒毛，有的拥有博尼族灵动的兔耳……他们美丽、纤细而猎奇，光洁的身躯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看到秦自行，他们争先恐后地从羽翼下扒拉出来，神色妩媚地跪到他面前，拥抱他，抚摸他，依偎他，犹如一群程序固定的人偶。 　　秦自行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被猫一样的头颅温顺地蹭了一遍又一遍。 　　幸存的一个研究院高层一脚踢开他们，满脸堆笑地凑过来，“上将上将！大恩大德啊！要不是有你，我们今天全都得死。” 　　他顺着秦自行凝固的视线看过去，“……哦，您喜欢那个猫女？我跟您说，这群人里出了一个堕者，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别管他了，我那还有更好的、更乖的，您……” 　　“这些针孔……你们……”秦自行听到自己的疑问，“对这些人做了什么？” 　　“哦，一点特殊的情绪安抚剂而已。”高层挤眉弄眼，“您有密集恐惧症是吗？别担心，这一批的使用期限本来就快到期了，刚改造的不需要这样大的剂量，而且我们已经开始研发嵌入式的药剂，相信很快就能有突破……” 　　“到期。”秦自行重复着自己唯二消化的两个字，迫使自己问出下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今天，你们打算对这些人做什么？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过期的……人类？” 　　“当然是安乐死啊！总不能让他们变成堕者，危害公众安全吧？ 　　上将您放心，我们不干那种不负责任的事，今天只是意外，一场意外……” 　　他再也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秦自行的剑没入了他的胸膛，“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我也很意外。” 　　那一天，秦自行完成了羽翼堕者未完成的屠杀。 　　半月后，秦自行高烧终于消退，格林元帅再次前往看望。 　　“我收到了你的辞呈。”格林坐在他的床边，“你没有写理由。” 　　秦自行神色恹恹，“我以为我不需要写。那十一个人里有九个是我杀的。” 　　格林面上毫无波澜，“那又怎么样？他们是人中渣滓，迟早该杀。” 　　秦自行嘲讽一笑，“哦？看来你这趟派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用心电传输给我下了屠杀全员的秘密指令了？那我完成得这样优秀，你不得给我颁个大奖章？” 　　“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格林掏出一个盒子，在他面前打开，一枚陌生的勋章撞进他的视野，上面嵌着史无前例的五颗星，“你会是联邦第一个第一上将，职权仅次于我之下。” 　　“你看我像是对这块金属破烂有兴趣的样子吗？”秦自行厌烦地摆了摆手，“带着它滚，老子说不干就是不干了。” 　　格林元帅不以为忤，只叹了口气，“自行，不要意气用事，你要着眼于大局。” 　　“什么大局？联邦利益？到底是联邦的利益，还是一群有点钱权就自以为是的人上人的利益？” 　　“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这些事情，所以除了迫不得已的情况，我向来是不会派这样的任务恶心你的。” 　　“你也知道恶心？既然觉得恶心，为什么不禁止改造人实验和安抚剂实验？” 　　“不要太激动，注意伤口。我和你解释过很多次，实验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人。”面对质疑，格林元帅格外平静，“这就是人类的局限性，要摆脱这种局限性，就只能继续探索研究，只有这样，人类才能走向更道德、更高效、更美好光明的未来。” 　　“哈！” 　　“你任性的隐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你抛开个人情绪，冷静思考……这也是我一直劝你使用情绪安抚剂的原因……你就会发现，要尽可能地遏制这种让你厌恶的、以权谋私的现象，你就需要尽可能大的权利，成为让所有人忌惮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格林把装着五星勋章的盒子往前推了推，“这次镇压活动，你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成为联邦第一上将，你可以随时查阅一切绝密档案，并在合适的时候，解决类似今日的渣滓。” 　　“秦自行，联邦会在你我的带领下，以最小的代价探索人类进化的道路，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我有问题。”秦自行拿起那枚五星勋章，长方形的金属片在他掌心散发着冰凉的冷意，“什么才是你所谓的‘合适的’时候？” 　　“跨越了道德底线但实验即将突破的技术负责人该不该杀？” 　　“试探了人类下限但即将为联邦做出重大贡献的时代先驱该不该杀？” 　　“只是私德败坏但是做出了无数政绩的政府要员该不该杀？” 　　金属片在他强悍的精神力下，扭曲融化，成了一块名副其实的破铜烂铁，“所谓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和帮酒足饭饱的你处理残羹剩宴的清洁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然后你就硬气地离开了联邦？”席云托着腮问道。 　　“我很想这么帅气地回答。”秦自行难得实事求是了一回，“但事实是，然后我就迷茫地离开了联邦。” 　　在那之后，他的确遇到过格林所说的“因权限不足而救不了人”的情况。 　　“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现在，我也仍时不时受益于担任上将时接触到的资源。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会忍不住想，格林混蛋是混蛋，但他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或许真的是我当时格局不够、意气用事……BLABLA”秦自行耸了耸肩，“我真的差一点就后悔了。” 　　“那差的这一点在哪里呢？”席云学他举起了空气话筒，真心好奇。 　　化学糖水在口腔里残留的橙子味又香又甜，秦自行视线落在她身上，喉结一动，“大概就差在……有人用实际行动无数次证明……” 　　她可以靠一根萝卜远程救下莫利森，可以靠脑洞救下地下城三千多位早该亡逝的地球人，可以在对敌极限五分钟里履行接应战友的承诺…… 　　他的目光里盛满了专注与笑意，“正是因为人类的局限性所在，那些不愿意在一开始就放弃任何一个人的人，那些绞尽脑汁用尽全力地追求大团圆结局的人，才是最有勇气、最难能可贵的吧。” 　　“因为他们的每次成功，都是化不可能为可能，都是史诗般的惊喜。” 第211章 　　昏暗而狭小的酒店胶囊舱里，凯莉平躺在80厘米宽的床上，凝视着只剩四分之一的能量棒，犹豫了好一会，到底没有吃下这最后的食物储备，而是用意念打开了连接着自己光脑信号的酒店投影电视。 　　劣质投影还没有巴掌大，清晰度一言难尽，喇叭沙沙作响。 　　“联邦新闻总台记者里德星。现在让我们将镜头转到第三星系。距离冰角望星污染源事变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污染源得到消灭后，冰角望星一带的污染范围一直在缩小，很遗憾的是，截止今日上午10点43分，污染回缩速度无限趋近于0。据联邦首都星研究院的污染专家称，这一带的污染进入了‘静息’状态，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稳定，尽管如此，还是敬请各位公民不要进入冰角望星所属的第三星区。下面，我们将请污染专家埃克斯为我们解释相关原理和风险……” 　　“呵，专家！”凯莉嫌恶地骂了一句，如果专家的话保真，这段时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企业流出第三星系了。 　　她心里明白自己短期内是回不去冰角望星了，一生积蓄买的小公寓，就此化为乌有。 　　其实就算回得去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冰角望星能量工厂分部的派遣销售，污染源事变时正在外地出差，差出一半就听到整个分部都被污染侵蚀了，无人生还。 　　捡回一条命是她的幸运，但幸运中的不幸是，她还没来得及收到这个月的工资，出差期间为公司垫付的花费无人报销，而无论是罗波尔能量工厂总部还是联邦，针对这次事变的援灾补助都不惠及派遣员工，更离谱的是，她还得继续为已经不存在的公寓偿还贷款。 　　事到如今，把她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掏出来，也凑不齐买一支能量棒的钱，遑论情绪安抚剂。 　　又一封面试拒信发至邮箱。 　　凯莉烦躁地扯了扯头发，心态濒临崩溃。 　　好在多次出差为她积累了不少传输里程，凭借里程，她最多可以换得一张星际传输票。 　　只能换一个星系碰运气了。 　　“首都星和第二星系的传输票换不起，物价又高……”凯莉自言自语地盘算着，用意念换了个台。 　　“第六星系第一星区管理员竞选再爆丑闻，有力候选人安泳屹光脑信息泄露，涉嫌与臭名昭著的星盗团乐园相互勾结，进行非法人体交易。目前，以第一星区为首，第六星系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公民抗议。现在，记者将随机对街道里的公民进行采访……” 　　崭新的人鱼雕像下，记者将话筒放到路人嘴边。 　　－“您好，请问您如何看待这次竞选？” 　　－“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伟大的波西娅，而不是这些联邦的蛀虫？！呸！” 　　只想尽快找到下一份工打的凯莉皱起眉头，“好乱啊第六星系。” 　　她再次换了台。 　　“……自恐怖袭击案来，碧希区域在短暂解封一段时间后，再度施行最高级别封锁，至今已达近三个月的时间，对此，不少公民都要求联邦政府做出解释。联邦政府对此的说明是，碧 　　希区域尚未完全排除恐怖隐患，预计解封时间不明……” 　　“什么恐怖隐患要排查那么久，还把那么厉害的莱曼上将搭进去了。” 　　凯莉费劲地挪腾着身体，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嘀嘀咕咕，“我怎么越看越觉得那些阴谋论是对的，碧希区域也出现了污染？而且那边星盗多，还有陨石流……不安全，一点都不安全……就剩第五星系了……” 　　投影随着她的意念再次一闪，第五星系的新闻报道在逼仄的空间里响起，人声鼎沸。 　　“联邦知名女星艾丽莎阿连尔现身第五星系第二星区，为新开业的罗波尔商场进行剪彩。仪式中，阿连尔表示将捐献三个亿星际币成立艾丽莎慈善基金会，用于资助冰角望星的受难公民回归生活正轨。本次新落成的罗波尔商场将收到基金会的支持，优先聘用冰角望星的受难公民。” 　　记者走进了刚刚开业的商场，随机采访自己遇到的人类员工。 　　－“嗯，是啊，我是来自冰角望星。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是艾丽莎的粉丝！我果然没粉错人！” 　　－“艾丽莎我爱你！” 　　－“艾丽莎真是神的恩赐。” 　　－“呜呜呜，艾丽莎最好了！” 　　－“感谢艾丽莎，感谢仁慈的主。” 　　“都说第五星系的宗教氛围最最浓厚，果然。”作为无神论者，凯莉对这种文化并不感冒，可惜她的钱包并不允许她挑挑拣拣。 　　她兴致缺缺地打开了招聘软件，娴熟地将定位改到第五星系，一键筛选“包吃包住”，把简历海投给包括罗波尔商场在内的所有公司。 　　就在她即将按下确认键的前一秒，投影刷地一下，自动关闭了。 　　胶囊舱不由分说地向外弹出，机器人滑着滚轮来到她面前，机械地提示，“您的住宿时长已用完，请您确认退房或续费。” 　　凯莉呆愣地看了眼机器人显示器里的时间，“我买的是两小时的胶囊舱，11：08分进来的，现在才13：03，应该还有五分钟才对。” 　　“计时从您消费那一刻算起，您的消费时间是11：03，现在是13：03，您的住宿时长已用完，请您确认退房或续费。” 　　“办你们手续的五分钟也算？！” 　　“您的住宿时长已用完，请您确认退房或续费。” 　　“我就只需要再一分钟的时间。”凯莉忍下怒火，“不让住也行，借一点电给我，我光脑的生物电充电模块坏掉了，需要外部电源才能使用。” 　　“您的住宿时长已用完，请您确认退房或续费。” 　　“不要欺人太甚！你们罗波尔集团还欠我一个月工资和报销款没还！够他妈买多少天的房费了！” 　　“检测到客人有超过正常阈值的情绪波动，对酒店设施存在重大威胁，已呼叫安保系统。” 　　…… 　　凯莉被一众机器人保安丢出酒店，冬季的冷风咆哮着，饿鬼一样将她团团包围，灰蒙蒙的天空嘲笑般地一摊手，往大地撒出了无数雪白的细屑。 　　下雪了啊。 　　刺骨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了她的怒火，也冷却了她的躯体。 　　如果她今天冻死在街上，明天大概也不值得出现在新闻里吧。 　　凯莉闭上了眼睛。 　　一片格外大的雪花落在她鼻尖，融化的雪水钻进鼻腔里，刺激着她打了个喷嚏。 　　她条件反射地揉了揉鼻子，过了好一会，僵硬的手指才反应过来不像雪花的触感。 　　凯莉疲惫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笨拙地拿着一张小卡片，配色三流，花里胡哨，乍一看像是少儿不宜的拉客广告，但仔细一看，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少儿不宜的拉客广告—— 　　神奇基地观光游。 　　美食多多，美景多多，惊喜无限。 　　方案多样，任君挑选，包君满意。 　　食宿全免，先到先得，晚到排队。 第212章 　　食宿……全免？ 　　好想去…… 　　好饿，好想吃东西…… 　　好困，好想好好睡一觉…… 　　这要是真的，就好了…… 　　好想……好想去…… 　　凯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哦！醒了醒了！玛丽安！你的游客醒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凯莉听到有人轻声细语地问她：“您、您还好吗？” 　　“我……”凯莉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站着一男两女，不由往后缩了缩，“这里是哪里？” 　　她想起对方喊的那句“你的客人”（其实是“你的游客”但她记岔了），深深怀疑自己被拐卖到了什么不正经的地方，语气里的警觉多了几分，“你们是谁？” 　　站在最前面的少女双手在胸前，仔细看的话竟是比她这个“被拐卖”的人还忐忑，“我身后这两位是观光医疗点的护士，我、我是您这次观光游的导游。” 　　“护士？导游？什么跟什么啊？” 　　少女身后的一男一女交头接耳。 　　“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哎？是不是你弄错了什么？” 　　“不可能啊，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手里就拿着名片。” 　　“那个……名片。您是不是报名了我们基地的观光游？”少女小心地问着，想了什么，又摆了摆手，“啊，我不是来催您马上开始观光的意思，就是听说您醒了，想过来探望一下，如果您还觉得不舒服，可以继续休息……” 　　少女性格真的很腼腆，越说越小声，好在凯莉终于想起了名片的事，在男生的提示下，从口袋里找到了那张审美堪忧的名片，不可置信，“你们是说，我现在在这上面说的什么基地……神奇基地里？！” 　　三颗脑袋整齐划一地点了点。 　　“啊？我怎么过来的……梦游？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凯莉抓了抓头发，视线余光扫到名片上的某行字，眼睛猛地一亮，整个人跪坐起来，“这里！” 　　少女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您、您请说？” 　　“食宿！食宿全免？真的吗？” 　　他们很快给凯莉推来了一桌美食。 　　真正的美食！ 　　新鲜的美食！ 　　有肉有菜还有汤！ 　　这配置已经够高级了，但更吓人的是，食材全都不是能量制品！ 　　老天爷啊，就算他们是人贩子，这也太不惜血本了吧？ 　　凯莉抱着“就算要被嘎腰子也要让腰子营养充足”的心态，风卷残云地吃了两桌半。 　　“剩下的能打包吗？”吃到最后，幸福得泪流满面的她提出了请求。 　　半小时后，打着饱嗝的凯莉拎着打包的烧烤串，跟着少女走出了医疗点。 　　“您看看想选什么方案？”少女腼腆地给她递来一张A4大小的金属片片。 　　“还真要带我观光啊？”凯莉接过来，发现是平面屏幕一样的东西，“唔，你们还挺复古。” 　　联邦现在的主流信息载体都是光脑投影。 　　她认真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发现这其实是一份问卷。 　　<旅游时，您的风格是？ 　　特种兵（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观光最多的景点！） 　　养老休闲（需要早起和赶路的行程通通叉掉！）> 　　“这好像性格测试题啊，哈哈哈哈。”凯莉抬手选了B，问卷自动条至下一题。 　　<您偏好什么样的旅游工具？ 　　让我有适量的运动 　　让我体会心脏跳出喉咙的感觉 　　让我不知不觉就到达观光点 　　您更喜欢什么样的景点？ 　　人文气息 　　自然风光 　　神奇秘境> 　　…… 　　凯莉不知不觉地做完了一套题，意犹未尽地问自己的导游，“是点这里提交吗？” 　　少女一直在偷看她做题，闻言连忙收回了视线，“嗯嗯是的。” 　　<当当当！ 　　根据您的选择，2号家园强烈为您推荐第K套观光方案——谁说佛系不能带一点点点刺激？ 　　您将开启一段为期三天的观光之旅，观光项目包括： 　　田园农家乐 　　超现代CityDrive 　　纪念品DIY 　　…… 　　请您确认是否选择上述方案 。 　　如您对上述方案不满意，请点击此处浏览更多方案套餐。> 　　“你介意我看看更多套餐吗？”凯莉觉得自己做问卷用了不少时间，但又实在忍不住好奇。 　　“没事没事。”少女导游连忙摆手，“您看您看。” 　　凯莉就点开了更多。 　　好一会，她掩耳盗铃似的清了下嗓子，不是很自在地指了指其中一个方案，“我可以选这个吗？” 　　少女导游好奇地看过去，低声将方案名字念了出来，“‘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她愣了一下，“这个套餐会很久哦，长达十天，您确定吗？” 　　“方、方便吗？”凯莉的脸隐隐发热。 　　“方便的，但是您……这里面有好几个项目好像不是您会喜欢的……” 　　“没、没关系的。”凯莉觉得自己的脸应该红成了番茄，“但、但是……这期间真的食宿全包吗？” 　　“这是肯定的。”少女导游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地问，“那您需要打个电话跟联邦那边的公司请下假吗？”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凯莉深吸了口气，“不用。” 　　“可是好长时间，我听说之前就有人因为这个丢掉了联邦那边的工……” 　　“我说了不用！我哪有工作那种东西！穷的都要在你们这不要脸地蹭吃蹭喝了还请什么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凯莉暴躁地说了一半，发现少女被她嚷红了眼眶。 　　她手足无措了起来，带着惩罚性质地扯了下自己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你、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好久没打安抚剂了控制不住情绪……真的对不起！” 　　“是我说对不起才对。”少女抽着鼻子，把她扯头发的手拿开，“我不知道你没有……对不起啊说了不该说的话。” 　　“什么嘛，明明乱发脾气的是我，该道歉的也是我。”凯莉从打包的编织袋里拿出纸巾，递给自己无辜的导游，苦笑了声，“你能借我点钱吗？你们这哪里卖安抚剂？我去买一支，回头找到工作了一定第一时间还你。” 　　少女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安抚剂是什么？” 　　凯莉愣住了，“就是情绪安抚剂啊，消除不良情绪的药剂，哦，有些地方也管安抚剂叫情绪镇定剂、情绪安慰剂……” 　　“没有哦，我们这没有这种药剂。”少女眨巴着眼睛，不是很能理解，“不良情绪需要用药剂处理吗？” 　　“不可能吧，这年头联邦还有哪里没卖安抚剂……”凯莉话音戛然而止，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少女刚才说了不止一句“联邦那边”。 　　“这里……不在联邦境内吗？”她干着嗓子问。 　　少女导游摇了摇头，“不在呢。这里不是联邦，是2号家园基地。” 　　一直到坐上导游邀请的摩托（超复古的磁悬浮款），凯莉还一直在想。 　　2号家园基地不在联邦，又能在哪里？ 　　要知道联邦境外的非污染区已经很少了。 　　可她从来没听过什么2号家园基地。 　　这个基地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能有那么新鲜的食材？而且说给外人吃就给外人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好像一点也不值钱的样子？ 　　“现在我们到的这片田野叫做哞哞田，因为这边牛群比较多……”少女导游开始尽职地讲解风景。 　　“哇，很少能看到这么大一片了。”凯莉感慨道，又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 　　牛……群？ 　　动物？ 　　她睁大了眼睛。 　　只见成千上百的牛沐浴着阳光，在草原里晃晃悠悠地吃草嬉戏。 　　假的吧？ 　　这么大片的土地，就拿来散养牛群？不搞效率化养殖？ 　　这成本得有多高啊？ 　　这是得有多财大气粗啊？ 　　“那……那是莫特因绵羊吗？”凯莉于震惊中捕捉到几团雪白。 　　“啊，是的，它们比较有想法，喜欢没事过来找牛群玩。”少女导游减了速，腾出一只手，指了指羊群边上不太显眼的几只动物，“惹得它们也老跟过来。” 　　凯莉顺着她的指示，看到了一群只有教科书里才有的羊驼，又在羊驼脚边看到了一群摇摇摆摆的鸭子。 　　大鸭带小鸭，一家九口整整齐齐，旁若无牛羊。 　　凯莉：！ 　　两人在哞哞田周围下车逛了一圈，尽情地撸够了温顺的牛羊，并不小心被鸭子追着跑了一小段距离后，好不容易找回了摩托车，重新踏上了观光的旅途。 　　“下一站是农家采摘乐。”少女导游还有些喘气地宣布，“这、这个运动量还可以吗？虽然您选的是Z方案，但是我记得更适合您的K方案运动量并不高，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把体验项目放到明天……放、放心哈，这次是因为我的失误，耽误的时间不会记入您的观光时长。” 　　凯莉看着她发红的脸颊，“其实你是第一次当导游吧？” 　　摩托奔驰的速度提升了些许，少女导游有些紧张地握住车把，“……嗯，我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没有，就是发现有时候你比我还好奇。” 　　比如忍不住跑去摸小鸭。 　　导游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我、我是代班的。我朋友乔妮尔身体不舒服，就拜托我过来了，有做不到位的地方您只管提出来，我会努力改进的。” 　　“我只有一个意见。” 　　“什、什么？您请说。” 　　“不要一直这么客气拉。”凯莉深深吸了一口田园清新的空气，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放松点，我们两个可以玩得更开心哦。” 　　她把手往前伸，“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不以导游和游客的身份，以朋友的身份，我叫凯莉，你呢？” 　　“我叫……” 　　摩托车忽然莫名其妙地加速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飞了起来！ 　　呼啸的风声盖住了少女导游的后半句话，猎猎作响的气流刮得人双颊发疼。 　　“什么情况！龙卷风？天啊！我们要死了吗？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凯莉死死地抱住导游，惊恐地发出尖叫。 　　随后，她听到导游一改细声细气的语调，不无恐惧但超级大声地喊了起来。 　　“席魇！你再、再欺负人，我、我就找席云姐姐告状了！” 　　凯莉依稀听到有人“切”了一声。 　　风声戛然而止，磁悬浮摩托从近千米的高空猛地坠下。 　　“啊！！！” 　　“席魇！” 　　预想中粉石碎骨的痛处并没有降临，凯莉做足心理建设才睁开眼睛，只见一名皮肤苍白的少年站在他们下方，单手托举住摩托，不耐烦地将他们连人带车往前一抛，小腿发力，整个人扑了过来。 　　“玛丽安。”少年双手按在车把上，蛇一样的竖瞳紧盯着导游，“你要敢告状。” 　　他的视线落到凯莉身上，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唇，“我就把你的客人……” 　　凯莉被他异样的瞳孔看得汗毛直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导游什么也没说，只气鼓鼓地摸出一个竹筒，“这、这里不是惊悚山谷，不、不许吓唬我的客人！” 　　少年阴冷的视线落回玛丽安身上，与她僵持了半晌，不满地“啧”了一声，插着兜走掉了。 　　“刚、刚才那是谁啊？”凯莉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刚才那阵风吓死我了，他怎么做到的？” 　　“他们一族的特殊技能。”玛丽安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回凯莉，确认她没事之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惊悚山谷有点耳熟啊……啊，果然在套餐里。”凯莉重新打开了玛丽安给的观光方案合集，“他是项目的NPC？刚才那一出是为了拉客吗？” 　　这个旅游基地又包吃又包住员工还要到处揽客，怎么很拼的样子？ 　　“不是，他就是很恶劣，喜欢到处吓人，特别是我。”玛丽安闷闷不乐，“等你要去惊悚山谷的时候我找别的导游陪你去，免得他又出来搞事。” 　　“其实也还好？鬼屋嘛，都是怎么刺激怎么来。”凯莉默认惊悚山谷是鬼屋 　　一类的游玩项目，重新把脚放回摩托脚蹬，引用问卷里的选项，“我刚才的确体会到了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的感觉，哈哈哈哈。” 　　玛丽安仍然不是很开心地启动了摩托。 　　凯莉想安慰她，“哎，你叫玛丽安呀？很好听的名字呢，和我听说过的一个超级厉害的设计师同名。” 　　玛丽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甚至有点儿兴奋，“什么的设计师呀？” 　　“服装设计师哦，据说是个超级天才。”凯莉见她有兴趣，也来了精神，“我以前的老板是时尚达人，我听他说的。联邦有个很有名的集团叫罗波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罗波尔前段时间举办了一场很厉害的拍卖会，只有特别有钱的人才能参加的那种哦。那个设计师拍卖了一件作品。” 　　她从后面拍了拍玛丽安的肩膀，“你猜猜，那件作品拍出了多少钱？” 　　玛丽安：…… 　　她的脸飞速烧红。 　　“哎？你怎么不说话啦？猜猜呀。” 　　“3、3个亿星际币？” 　　凯莉愣了一下，紧接着“啪”地鼓了下掌，“哇，你猜得好准啊，就是三个亿！” 　　她语气里饱含敬佩，“三个亿哎！我可能十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而且是首秀哦首秀！听说那个设计师之前还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但就只凭这一件作品，直接打赢了在联邦成名很久的第一设计师诺莫尔！哎呀，真想见见那位天才呀，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也有一个当设计师的梦想，玛丽安简直是我的偶像……”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会，忽然意识到玛丽安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怎么了吗？是不是我说得太兴奋了？不好意思……哎，你为什么脸红了？我夸的又不是你啦哈哈，当然你是很可爱的……” 　　玛丽安刹住摩托。 　　他们来到了农家乐采摘点。 　　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大爷注意到他们，乐呵呵地迎了上来，“莎伊，难得是你带客人观光呀？今天不在家画画了？” 　　“嗯……”玛丽安满脸红霞地点了点头。 　　凯莉眨了眨眼睛，大脑嗡地一下炸开了。 　　玛丽安……莎伊？ 　　不是吧？ 　　不可能是本人吧？！ 第213章 　　凯莉度过了人生最玄幻的十天。 　　偶像玛丽安莎伊——联邦目前最优秀也是最神秘的设计师，腼腼腆腆地跑来当她的观光导游这种事，虽然离谱，但到了旅途画下尾声的时候，就已经算不得稀奇了。 　　由于“大人全都要”观光方案最开始的几天都是领略自然风光，在经历最开始的震撼后，凯莉开始怀疑这是一个侥幸没被污染的“世外桃源”（这个有着显著星球特色的词汇是玛丽安教给她的）——虽然有着无数在联邦已经濒临灭绝的物种，但现代化程度实在一半，技术水平也十分落后。 　　然而，在参观完基地的中心城之后，这个认知被彻底打破。 　　瞬间传输装置、太空货运机甲、意念操控设备……应有尽有，有些甚至比联邦还要先进。 　　最叫人纳闷的是，明明同是钢筋水泥造就的城市，中心城就是有着一股联邦所没有的活力。 　　凯莉琢磨了有段时间才找出了那股活力的根源。 　　是多样性。 　　同样是瞬间移动装置。 　　联邦的设备千篇一律，人从这一头的基台走进去，从那一头的基台走出来。 　　反观中心城，却玩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花样，比如配合着不同的背景，有的可以从这一头的基台跳进去，那一头的基台蹦出来；有的是从这一头的基台滑进去，那一头的基台滑出来；还有的是从这一头小心翼翼地爬进去，那一头豁然开朗地钻出来…… 　　据玛丽安说，这种效果得益于现在流行的一种新兴职业，叫瞬移姿势设计师，除了这种基础姿势，设计师们还会根据不同节日，设计出全新的传输参数，用来搭配不一样主题的传输姿势。 　　除了瞬移姿势设计师，他们还有机甲美容师、整容师、纹身师。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货运机甲戴着少女头箍，有些装着可爱的猫耳朵，有些画着黑眼圈（据说那是哥特烟熏妆），有些手臂上刻着五彩斑斓的大片图案…… 　　“可是……”凯莉站在瞭望台上，望着上空，机甲庞大的洛丽塔裙摆颇为壮观。她一脸“这也行”的表情，“这些有什么用啊？” 　　玛丽安被问得莫名，“好玩、好看呀。” 　　“就……只为了好玩、好看？对提高效率没有任何帮助吗？” 　　“效率？你是说生产效率吗？没有关系的呀，目前的生产效率够用的。” 　　“够……用？”那架机甲越飞越高，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儿。被大裙摆挡住的光线慢慢归来，凯莉站在光与阴影飞快交接的位置，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茫然，“效率不是越高越好的吗？” 　　效率至上。 　　只有提高效率才能提高生产力，只有提高生产力，大家才能走向更美好幸福的未来。 　　因此，一切影响效率提高的不必要因素都应尽量消除。 　　这是联邦几百年来的基本纲领。 　　凯莉垂下眼睫，放眼望去，整座中心城生机勃勃，绝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挂着松弛舒坦的微笑，但也不排除有人垂头丧气，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人停下脚步，耐心询问：“喂，你咋拉？” 　　“昨晚没睡好，干活的时候搞砸了。” 　　“被你老板骂了？” 　　“是啊，她火冒三丈地让我滚，唉。” 　　一个大婶从店铺里探出头来，破口大骂，“知道让你滚还不滚？还不赶紧把老娘给你婆娘做的猪脚姜送过去？！冷了看你婆娘骂不骂你！” 　　怒发冲冠的大婶、被骂得嚎哭奔跑的大哥、街边闹别扭的情侣…… 　　那些直白表现出负面情绪的人们，并没有如凯莉预料一般惹人不安、招人白眼。 　　没有人需要在负面情绪冒头的第一时间注射药剂，重拾工作效率，他们被给予了足够的宽容与体谅，安心地成为欢声笑语之间的阴影，理直气壮地活出了自己的动静。 　　没有人以效率优化为荣。 　　没有人以不良情绪为耻。 　　大家就只是单纯地、顺其自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好像……忽然有些明白这里为什么不卖情绪安抚剂了。 　　凯莉在中心城呆了三天，深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 　　不仅仅是科技和基础设施，这里就连社会秩序也是让人憧憬的。 　　以就业为例。 　　中心城设有据说是全自动的就业大厅，那里面有一个硕大的屏幕， 　　滚动着包括中心城在内的所有基地就业岗位，列明了岗位所需的技能、职责、待遇以及前景。 　　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大厅里的设备搜索、选择自己心仪的岗位，只要技能符合规定，就能被当场录取。 　　如果一个岗位录取了太多的人，坚持在该岗位就业的人将轮流值班、平分当月积分（基地货币），至于不用上班的空余时间，则可以用来休息或者申请其它岗位。 　　正因为如此，中心城身兼多职的人很多，凯莉见到的最夸张的一个人，一个月里上至机甲，下至喂猪，五花八门，无所不干，被大家笑称“超斜杠人才”。 　　除了找工作以外，大家也可以在就业大厅创建新的岗位和职业，给别人、甚至是给自己安排工作。 　　中心城相当鼓励这种行为。它似乎有一套复杂而公正的算法，会根据新岗位/职业对基地的贡献，在一定时限内由基地出资，为认真付出劳动的人们支付报酬。 　　“什么样的人才能制定出这些规则，并且毫不缩水地落实下来啊。”凯莉不止一次同玛丽安感慨，“太自由了，太让人热血沸腾了。” 　　每当这个时候，玛丽安眼里的怯懦会一扫而空，迸发出自豪的光芒，“她很伟大，是不是？” 　　她们把中心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 　　玛丽安是位生涩但尽职的导游，会搜肠刮肚地给凯莉讲各种故事，其中就包括这座城市短暂的历史。 　　中心城一开始不叫中心城，但因为基地在这里着重发展生活科技，慢慢地这里就配齐了各种现代化设施，生活便利起来，大部分基地人口便选择过来定居，不知不觉，这里就成了大家生活娱乐的中心，久而久之，它的名字就变成了“中心城”。 　　“这听起来就像首都，为什么不叫首都呢？” 　　玛丽安将飞散的发丝撩回耳后，又一次自豪地笑了起来，用词难得张狂，“因为她不住在这里，她不在的地方，不配叫做首都。” 　　又是“她”。 　　自豪的玛丽安口中唯一的“她”。 　　中心城的规则制定者。 　　这座基地的建造者。 　　沧海遗珠的捞珠人。 　　凯莉套用联邦的政治体系，将“她”理解为格林元帅一样的存在。 　　可这样金字塔尖上的存在，玛丽安亲切地称其为“席云姐姐”。 　　凯莉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玛丽安用其喝止席魇的恶作剧。此后，无论是从玛丽安还是其他原住民口中，她无数次地听到了这个名字。 　　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成熟老练的家长式领袖？ 　　凯莉逐渐产生了好奇。 　　离开中心城的那一天，人声鼎沸。 　　据说中心城管理员要公开进行一个季度一次的重大工作汇报。 　　抛开频率不谈，这种政治性汇报，联邦也有，假大空的官话和真正有用的信息相比，就像是广袤无边的沙漠和蒸发得差不多的水滴。 　　凯莉毫无兴趣，但见玛丽安一脸期待的样子，还是同意了推迟行程。 　　汇报进行的场地是一个体育运动场，面积虽然不算大，但一圈又一圈的观众席上坐得满满当当，就连座椅和座椅之间的狭窄空隙也被人填满了。 　　中心城管理员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入场处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看清管理员相貌的一瞬间，凯莉差点把刚喝进去的饮料喷出来。 　　出于个人兴趣，她的联邦史学得很好，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和前任联邦领袖一模一样的脸。 　　“假的吧？重病失踪，怎么可能这么巧在这里出现……”她喃喃道，“狂热崇拜者的整形成果？” 　　然而场上的管理人举手投足、言行举止，与视频资料里的形象完全吻合。 　　如果……如果真是本人，真是那个传奇的领袖…… 　　凯莉坐直了身体，心中有了新的猜想。 　　难道江与和沉寂多年，就是为了发展这个基地？ 　　难道江与和才是这个基地真正的主人？ 　　场上，管理人正式开始汇报—— 　　“这个季度我们花得比预算的多，不过产出也比计划多，一减一加，总地来说还是我们赚了，具体来说的话……至于预算超出的原因，总共有六条，第一条是各种庆祝仪式后宿醉的人太多，导致工期延长，后续我们会考虑把宿醉的成本提前算进来……” 　　“……第三个计划，新建观光城市，根据前段时间投票的结果，决定主打猎奇风格……” 　　“……第五个计划……探索太阳系的星舰预计在两个月后完成，功能上和我们现有的星舰储备有不小差距，但值得庆祝的是，这是完全由我们基地的科学家和探明资源打造出来的，没有依靠任何外力，也就是说一旦联邦在这方面制裁我们，我们也没什么所谓……” 　　凯莉越听越不对劲，看向玛丽安，“这是你们的官方汇报？” 　　“是啊，怎么了吗？” 　　“是翻译设备的问题吗？我怎么感觉都是大白话……” 　　“就是大白话。”玛丽安肯定了她的猜想。 　　“不是……官方汇报用大白话不太严谨吧？‘没什么所谓’什么的……会引发外交事故的吧？” 　　“可是这样所有人都听得懂，这样感受真的更好了。”玛丽安回答，“这种规模的汇报，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江先生的确用了不少正式的表述，但太正式了，有的要绕好几个弯才反应得过来，有的又太学术太晦涩，听不懂的人也不太好意思说，还是席云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场景玛丽安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阳光斜斜地落下来，将席云佛系的低马尾染成了好看的棕色。 　　她混在一堆不明觉厉的听众里，懒洋洋地举起了手，打断江与和的政治吟唱，“不好意思，我读书比较少，你刚说的什么‘多维度高方位推进’、什么‘加强什么莱斯效应’、什么‘依托高活优势’……我都听不懂啊大哥，这里没人想听漂亮话，也没人会死抠字眼让你担责，能麻烦用大白话把刚才那堆翻译一下吗？” 　　凯莉震惊，“就这么直接打断了？” 　　玛丽安点头，“是啊。” 　　凯莉：“那江先生什么反应？生气了吧？” 　　毕竟比起其他政客，江与和说的那些，已经算是特别通俗易懂的了。 　　“没有哦，他……”玛丽安顿了下，拉了拉凯莉的袖子，指向场上的管理员，“跟现在的表情差不多吧。” 　　彼时，汇报已经进展到支援友星的部分，江与和与身处友星的席云连线。 　　等人高的3D投影映出女生的身形，好像是信号不好，包括面部在内的很多细节都不清楚。 　　“就像江与和刚才说的，我们在天王星发现了稀有矿脉，因为种族特性，游族比我们更方便开采，所以我们刚刚和游族达成了协议：我们再多出一部分人力支援他们建设基地，他们空出来的人手帮我们采矿。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就业大厅报名，会有额外的积分补贴，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身高差的原因，江与和垂首看着她的投影，但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没有任何俯视的意味。 　　他在聆听她的话语。 　　“席云。” 　　在她说完话，打算关掉投影的时候，江与和开了口。 　　“嗯？” 　　“这次的汇报，你还满意吗？” 　　他认真地征询她的意见。 　　凯莉的嘴张成了O型。 　　身为政治领袖，当众征询别人对自己的意见？ 　　不怕弱化自己的权威吗？ 　　何况还是江与和这种看似温和，实则政治主见相当强势的领导人？ 　　所以是对方更加强势、更加铁血？ 　　凯莉仔细观察着场上模糊的投影，从那略嫌瘦削的身形里，脑补出了一个深藏不露、果敢狠辣的形象。 　　这样的结论很快就被推翻了。 　　旅途的最后一天，由于前面九天的观光实在愉悦，加之在联邦走投无路，她决定不回联邦，留在基地发展。 　　已经与她无所不谈的玛丽安相当高兴，说要带她去找席云，拿基地户籍。 　　凯莉第一次踏进基地所谓的“首都”。 　　那里不如中心城发达，也不如其它地方好看，十分古朴的小楼房（玛丽安管那叫“小洋楼”）这里一堆、那里一堆，间或出现的砖头路灯粗糙而原始，森林、田野和突兀的矿洞就窝在区与区接壤的位置，看得出来是缺乏整体规划，一边建设一边开发的结果。 　　凌乱而落后，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神秘和野性。 　　凯莉以为基地主人的住处怎么说也得特别一些，所以直到玛丽安按响了街边某套房子的门铃，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云云去地下实验室了，说中午不回来吃饭，可以去那边找找她。”开门的是一个温和的妇人，听明来意后歉意地向他们解释。 　　饭菜的香味伴随着锅铲的碰撞声，叮铃哐啷地冲出门来。 　　凯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妇人就微微笑了起来，邀请他们进来一起吃饭。 　　盛情难却。 　　凯莉端正地坐到了饭桌上。 　　五分钟后，基地主人一家基本到齐。 　　凯莉如坐针毡，深感自己就算坐出了数学意义上的完全笔直，也配不上这顿饭的规格了—— 　　在场绝大部分都是熟面孔。 　　而她作为一个联邦小人物，在远离联邦的神秘基地里，能遇到熟面孔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人都是超级名人。 　　坐在她左手边的偶像玛丽安已经算不得重量级了。 　　在她右手边，依次数过去，是曾经在联邦战力排行榜上排名前列的安娜克里斯、克兰休、技术怪才兄弟纳亚克里斯、大卫克里斯、联邦前任上将秦自行、登过新闻的安农海盗安德鲁克利夫兰…… 　　凯莉逐渐忘记怎么呼吸。 　　咔哒——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粉丝蒸扇贝被放到了桌上。 　　最后一位成员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子，拉开凯莉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那是前几天在中心城演讲的管理员、前任联邦领袖江与和。 　　这到底是家宴还是国宴啊！ 　　可怜的凯莉不小心憋气了太久，终于把自己憋晕了过去。 　　至此，席云在凯莉心中的形象已经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以至于当凯莉真正遇到本人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呆了好一会。 　　和她的想象完全不同，这位传说中的基地主人，相貌上并没有太多攻击性，气场也不咄咄逼人，眼神更是与犀利毫不沾边——从头到尾，对方没有半分政客的影子，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 　　这样一个人，到底是怎么镇住场子的？ 　　不久前那顿“国宴”的心理阴影仍在，凯莉百思不得其解。 　　“刚才说的那些，你确定都不介意？”对方发现她走神，以为她有顾虑。 　　凯莉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我的家人都已经去世了，在联邦那边没有牵挂，所以在您说的时限内，不回联邦我也没关系的。至于停用情绪安抚剂一事，您放心，我手头一支都没有了，就算想用也用不了的。” 　　她顿了顿，“有件事我比较好奇，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说吧。” 　　“玛丽安说这里不在联邦境内，我可以知道……这里是在境外的哪里吗？” 　　“哦，你问的刚好是我要确认的。”基地主人在备忘检查单上又勾了一笔，对凯莉逐渐瞪大的眼睛习以为常，“这里是地球，坐标在核心污染区深处，你介意吗？” 　　* 　　消化完最开始的震惊后，凯莉还是决定留下来。 　　在基地生活的日子就像一碗口味自由而丰富的麻辣烫，时光在每一个笑容、每一颗眼泪、每一次叹息和每一场欢聚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她就在这里庆祝了两次生日。 　　除了知交玛丽安，凯莉还交了不少新朋友，待日历换了新的一本的时候，她甚至多了一个地球小男友。 　　基地的人口已是她来时的五倍之多；城市的数量随之增长，在大家的热情规划下，五花八门，风格迥异；基地对地外的探索能力呈指数级增长，即便不借助任何外力，也能在太阳系中自由探索，资源储备因此爆炸发展，又反过来促进了探索能力的提高，由此形成了发展速度令人震撼的正向循环。 　　江与和早已不是基地城市唯一的管理员，即便如此，他却显得更加忙碌，经常能在各种场合里看到他的身影。 　　这种场合往往会因为他的存在，热闹非凡、水泄不通。 　　他身为领袖的魅力不减当年，大家尊敬他、爱戴他，无条件地信任他。 　　与之相比，席云在公众视野里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甚至于，由于人口太多，户籍凭证颁发流程改革，不需要由她本人出面，有些还没来得及参加新年庆典的新人，对她的了解，就只局限于旧居民的口口相传、各种汇报中的最高指示以及新闻播放的一些视频片段。 　　太危险了。 　　凯莉有时候会这么想。 　　这和被架空有什么区别？ 　　基地的这位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辛辛苦苦建立的基地，却在慢慢割断与她联系的纽带，这到底是她有意为之，而是无力争取？ 　　她到底是基地的实际掌权人，还是江先生打造的最高政治象征？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疑惑始终徘徊在凯莉心头，非但没有随着时光的变迁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直到那天。 　　新闻如常直播友星的建设情况。 　　汗涔涔的工人接受记者采访，身后却突然出现大面积爆炸，张牙舞爪的污染源从天而降，在友星防护罩报警的红光下大杀特杀。 　　那是家园系基地里，第一次出现污染源，还是一群。 　　所有人都傻眼了。 　　游族军队第一时间飞往现场，却在几个回合中败下阵来。 　　污染源评级数据很快确定——S级。 　　比S级更要命的是，防护罩被S级从外向内打破，属于核心污染区的高浓度污染正飞快灌入有着不少人口的友星基地。 　　恐慌开始蔓延。 　　刚好在广场约会的凯莉听到身边人窃窃私语： 　　“我就说在核心污染区里生活不现实吧。” 　　“太危险了，防护罩一破，我们跑都没地方跑。” 　　“你说要是哪天S级打的不是友星……” 　　“喂。”凯莉忍不住扭过头，“那边的。” 　　她在对方疑惑的视线里不满道：“进基地前没跟你们说过风险？当时接受了现在说什么说？又想要基地的爽又想要绝对的安全，你们怎么想得那么美呢？” 　　几个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你们看，那是什么？！”人群里有人惊呼了一声。 　　凯莉回头。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她都无比庆幸，那天的直播设备足够**，让她看到了那一幕。 　　冲天的血色中，半透明的图景转瞬即逝，旋即化作黑色的洞口，穿着蓝色作战服的女人脚踩一条黑色巨蟒，在蟒背上一跃而起，手中的镰刀光芒一闪，落地时，暴乱中心的污染源已身首异处，化为虚无。 　　巨蟒张开硕大的蛇口，在女人身侧扫荡了一圈，将剩下的污染源吞噬殆尽。 　　寂静。 　　无论是直播的哪一端，都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女人于无声的沉寂中，抬头望天。 　　破裂的防护罩仿佛有所感应，满天的警报红光为之一闪，待红光消失时，一个完好无损的防护罩裹住了友星的整片苍穹。 　　屏幕下方临时显示的污染浓度表数据飞快下跌，不一会就恢复到了正常阈值。 　　她垂下眼眸，环视四周，在发现直播设备时目光微顿，随后，在废墟里抱出了一个又一个受害者，为他们紧急治疗。 　　一切都打点好之后，她才再次看向摄像头，不无歉意。 　　“大家受惊了。” 　　直播的这一头，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导火索一般，引爆了全场敬佩至极的欢呼。 　　凯莉呆呆地站在激动的人群之中，满脑子想的都是空间黑洞出现之前，那个转瞬即逝的图景。 　　那是她的家乡，冰角望星。 　　而那个空间黑洞，明显和瞬间传输装置不是一回事。 　　那一定是一个人的精神技能。 　　一个仅凭精神技能，就能从冰角望星直接传送回核心污染区的人。 　　一个仅凭一刀，就能秒杀S级污染源的人。 　　一个仅看一眼，就能在瞬间替换星球防护罩的人。 　　她抬眼看回直播画面，女人已经盛着巨蟒，消失在了空间黑洞之中。 　　凯莉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多年的疑虑，终于在此刻有了答案。 　　难怪“她”能在核心污染区建立基地； 　　难怪“她”能制定并落实基地的各种规则，杜绝腐败； 　　难怪“她”无所谓管理员喧宾夺主； 　　难怪“她”身边汇聚了那么一群能人异士； 　　难怪…… 　　“她”，是神。 第214章 　　“假的吧。” 　　“这怎么可能呢？” 　　2年后。 　　名为“白鲨”的星盗团兴冲冲地抵达虫洞的另一头。 　　就在不久前，他们无意中得知了一个叫人震惊的秘密：暗网光之门里的头号热门商家——立誓做咸鱼竟然位于核心污染区里一颗叫做“地球”的星球！ 　　说起“立誓做咸鱼”，就不得不说它家的各种商品。 　　从最开始早已绝迹联邦的杰里果，再到量大得惊人的各色新鲜果蔬供应，再到量还是大得惊人的各类鲜肉供应，再到千奇百怪的农副产品、美食套餐、稀有盆栽、罕见矿产……层出不穷，每一样单拎出来都能聊上三天三夜，以至于后来，它家大方认领在罗波尔VIP拍卖会上惊鸿一现的玛丽安设计师，开始贩卖原创设计、理念周边等创造类产品，大家在震撼之余，也觉得风格使然，不足为奇了。 　　“立誓做咸鱼”这五个字，早已成了神秘、稀罕、创新以及潮流的代名词，它家的高端商品也成了联邦精英阶级明争暗秀的新媒介、一种秘而不宣的身份象征。 　　大家都在追逐咸鱼，也都在纳闷——咸鱼到底上哪找到那么多资源，还能那么低调。 　　就仿佛，联邦里根本没有这么一号势力一样。 　　而白鲨发现的这个秘密，虽然离奇，却的确解释了很多问题。 　　时代发展到今时今日，也只有数百年无人踏足的核心污染区，才能保有这样丰厚的宝藏。 　　白鲨蠢蠢欲动。 　　只是技术水平有限，核心污染区的地理位置叫人望而却步。 　　未曾想，瞌睡刚打，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因缘际会，不久前白鲨和一个名叫撒斯姆的组织起了冲突，最终占了上风。撒斯姆为了从白鲨手里赎回成员，东拼西凑地给出赎金的同时，还奉上了一份最新的宇宙地图。 　　那个时候，白鲨老大已经对地球魂牵梦萦了有段时间，地图刚到手，就发现了那个隐秘的虫洞。 　　距离地球不到一光年。 　　不是不能拼一把的距离。 　　反正以咸鱼在光之门的账号级别，什么都卖，就是不卖最值钱的军火，证明咸鱼没有这方面的水平；也不卖绝对叫座的污染处理设备，说明也没有，也就是说，咸鱼能在核心污染区里安窝，恐怕运气使然，恰好遇到了罕见的“风眼”（污染区里的小范围安全区，成因暂且不明）罢了。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落后的桃源村，徒有运气罢了。 　　白鲨老大讽刺地引用了地球的典故，制定了“速抢速决”的核心作战方针。 　　然而，出了虫洞，刚朝地球赶了不到半光年的路，白鲨星盗团就集体傻眼了。 　　他们在太空里看到了一群天蓝色的水母。 　　“是污染源吗？什么级别的？”白鲨老大问道。 　　尚未有人回答，战舰侧翼就无可避免地撞上了其中一头。 　　半透明的水母像气泡一样消失了。 　　“没有额外的污染数值波动。”副手忙着躲开水母群，又要检查中招的侧翼，回答姗姗来迟，“战舰侧翼……目前没发现任何损伤。” 　　这算什么？ 　　核心污染区的某种幻象？ 　　大家正疑惑着，水母群数量骤然增加，铺天盖地的水母像是冲开了堤坝的洪水，哗地涌了过来，舰员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待数据和视野恢复正常时，一坨不知名的庞然巨物已到了近前。 　　距离太近，舰队里不少战舰躲闪不及，兜头扎了上去，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白鲨老大就是消失的倒霉蛋之一。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和一堆手下摔到了某个空间里。 　　他们掏出光源。 　　光亮驱散了空间里的黑暗，却映出了叫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到处都是战舰。 　　这些动辄上千万星际币的科技造物，或完整或残缺，被不知道什么人肆意丢弃在这里，活像一堆碍事的破铜烂铁。 　　“老大！”同样倒霉的副手短促地喊了一句，活像白日里撞见了鬼。 　　白鲨老大按他指示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不规则的“墙壁”上刻有一串数字，套用的规则相当眼熟，玩军火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是联邦军用级战舰的型号编码，直到一年前还是联邦军舰里的顶配。 　　白鲨星盗团再横，也不敢跟联邦的顶配军队硬碰硬，而这里…… 　　像极了联邦军的埋尸场。 　　众星盗惧意顿生。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阴影里响起了脚步声。 　　“谁！”白鲨老大寒毛直竖。 　　一男一女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女人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看他们的眼神像看一群待宰的羊羔。 　　“几位，来都来了，不考虑交点过路费吗？” 　　与此同时。 　　无数光年外，联邦。 　　格林元帅收回了目光。 　　在他的视野里，光脑在意识的操作下，弹出了诸多报告。 　　[九大星系合众联邦污染情况报告 　　…… 　　星系评级与数量汇总： 　　S级星系：0 　　A级星系：1（第一星系） 　　B级星系：2（第二、五星系） 　　C级星系：1（第六星系） 　　D级星系：0 　　E级星系：5（第三、四、七、八、九星系） 　　如上表所示，第一星系已从S级滑落为A级，系因本年度中，第一星系除首都星区外，其它星区环境质量均有小幅度下降；第二、第五星系环境质量亦出现小幅度下降，但整体评级仍保持去年水平；第六星系边缘星区于上月爆发A级污染源，评级从B滑落至C；第三、第四星系的污染水平连续两年上升，已突破E级阈值，故而评级从D滑落至E；第八、第九星系污染水平连续多年未见改善，核心污染区边界未见收缩，故评级仍为E级。 　　…… 　　受上述污染情况日益严峻的影响，联邦人口已连续两年呈下降趋势。] 　　[九大星系合众联邦人口动态监测报告 　　…… 　　人口增长： 　　因联邦境内污染情况日益严峻，本年人口死亡率同比上升3%，为11.62%；本年人口出生率同比下降1.14%，为7.52%，因此，本年度联邦人口仍呈负增长趋势…… 　　人口流出： 　　在此基础上，联邦近年的人口流出现象也变得突出，值得关注。人口主要流出归属为（按比例大小排序）：星盗团体、境外势力、其它…… 　　…… 　　意识形态： 　　公民对政府的信任已呈历史新低…… 　　联邦境内，具备宗教信仰的人口正在快速增长，同比上升32%……] 　　[非联邦势力组织调查报告 　　当前主要星盗团体（按影响力大小排序）：乐园、白鲨、撒斯姆…… 　　当前主要境外势力（按影响力大小排序）：2号家园基地、光之门、撒斯姆……] 　　[2号家园基地最新调查报告] 　　[光之门最新调查报告] 　　[撒斯姆最新调查报告] 　　[普利法依教会最新调查报告] 　　…… 　　零零总总，一言以蔽之，就是由于污染进一步恶化，联邦人口的可持续发展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不少势力趁着人人自危，出来收买人心，和联邦争抢人口资源。 　　蓦地。 　　会议室的角落有了动静。 　　格林元帅再次看向那边。 　　空间波动荡起，黢黑的空间通道逐渐成型，一男一女从中走了出来，正是不久前叫停会议，临时回去处理急事的席云和席海。 　　格林元帅朝他们颔首示意，目光落到了席云脸上。 　　早在两年前，他就与这位女领袖有过一次交涉。 　　那时的她戴着面具，以席海、徐蓉蓉家人的身份，领着秦自行等人，抓了莱曼等一干俘虏，让名不见经传的2号家园撞进了联邦首脑的视线。 　　如今的她以真容示人，恐怕早已有了不戴面具的底气。 　　不过短短两年。 　　格林的目光变得幽深。 　　席云迎着他的视线，笑着重新拉开椅子，坐回他的对面，“会议中途突然离开，实在抱歉。” 　　就在不久前，格林元帅主动联系2号基地，希望借助基地的污染防护技术，重建第三星系的某个星区。 　　这一举动在席云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2号家园和联邦颇有龃龉，现在又是竞争人力资源的关系，格林居然主动提出了合作；情理之中又是因为，这些年联邦深受污染扩 　　散的困扰，经济、建设、人心等各方各面都举步维艰，格林身为一国统帅，想寻求外援、破解困局也的确合情合理。 　　话又说回来，抛开不愉快的往事不谈，和联邦达成官方合作，可以大幅提高2号基地的影响力，而基地影响力的提高就等于席云能力的提高，席云能力提高了，基地的综合实力也会上涨。 　　再者，和联邦的合作关系，也能方便席云等人在联邦境内的活动。 　　因此，经过多方权衡，基地众人决定这事利大于弊，于是同意了元帅的邀请，席云带着拥有空间技能的席海，在约定的地点与元帅碰面。 　　没想到，正式谈判还没来得及开始，席云就收到了系统的警告，说基地大型防御工程的监测水母识别到了未知入侵者。 　　席云仔细一看，发现是虫洞附近突然冒出了一伙舰队，一出来就气势汹汹地直奔地球。 　　那伙人很会挑地方。 　　虫洞周围的空间比较扭曲，是防御工程的薄弱之处，又离地球很近，以舰队当时的行进速度，如果让基地那边的人应战，战场必然不会离地球太远，很容易打出没必要的意外。 　　于是席云带着席海临时离开了一会。 　　“无妨，常有的事，正好趁这个时间看方案。”格林元帅摆了摆手，也不细问，将基建合作协议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星际航道的性价比远不如瞬间传输装置，暴露时间也远比传输装置长，依我看，无论从效率还是安全性的角度讲，还是取消航道，改建传输装置为好。” 　　最关键的是，瞬间传输装置无法传输星舰这种超大型的工具，远比星际航道好管控，不容易让别人的军舰浑水摸鱼。 　　席云清楚格林真正的顾忌，并不意外，相反，对方的反应正中她下怀，“可以，但是建设费用和维护费用都会翻倍。” 　　“没有问题。”格林元帅爽快地敲定了协议。 　　【恭喜您完成了与外界政体的外交磋商，奖励影响力＋3000】 　　【影响力排行榜 　　第一名九大星系合众联邦 　　第二名罗波尔能量工厂 　　第三名乐园 　　第四名艾丽莎阿连尔 　　第五名光之门 　　第六名白鲨 　　…… 　　第十名2号家园（＋32） 　　第十一名撒斯姆（－1）】 　　【恭喜您跻身影响力排行榜前10名，文明改造力＋100，000】 　　2号基地满载而归。 　　空间波动渐渐消停，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沉寂。 　　半小时后，有人发来投影请求。 　　一个矮小圆润的中年男人现出了身形，细长的肿眼泡里，一双眼珠透着精明的光。他客气地跟元帅打了声招呼，“格林元帅，别来无恙。” 　　“罗波尔。”格林看着能量工厂的第一股东，“秘书说你坚持要马上见我，有什么事情这样紧急？” 　　“可急了，急着告诉您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近期工厂正在谈一笔合作，如果顺利，可以拿到这个数目。”罗波尔抬手比了个八，眼珠子一滴溜，笑道，“纳税光荣，罗波尔能量工厂很荣幸能为联邦政府明年的财政增长贡献一份力量，为联邦的污染治理事业添一份光彩。” 　　“如果。”格林元帅早已熟知这人的脾性，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地放到桌面上，“我不禁好奇，项目合作的成败取决于？” 　　“听说您要设立新的监察部门？”罗波尔胸有成竹地问道。 　　格林轻笑一声，不置可否，“联邦目前的食品安全问题不容忽视啊。” 　　“那是自然，公民们的健康是我们工厂的深刻关切。这个监察部门不仅得办，还得贯彻地办，这是我和我的合作伙伴达成的一致认知。”罗波尔积极响应，“工厂在食品行业里发展了这么多年，最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我有几个人选，一定能充分发挥监察部门的监察效能。” 　　他动容地向前走了一步，忧国忧民地说：“毕竟这些年污染问题实在叫人头疼，公民们的生存环境遭到严峻挑战，总不能叫他们在吃喝上面也毫无安全感。” 　　哪有让老鼠去管米缸的道理。 　　为了缓解污染问题，联邦财政日益紧张。 　　罗波尔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七拐十八弯的背后，不过是想借所谓的项目合作，找由头给政府送钱买工厂平安。 　　还专门挑这个关头，格林刚刚签了一份数目相当可观的合作协议。 　　保密这一块，联邦内部早就漏成筛子了。 　　格林面上没有半分惊讶。 　　他不动声色地接收了罗波尔的人员名单，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你刚才说的那个项目，什么时候才能盈利？” 　　言下之意，什么时候能给钱？ 　　罗波尔精神一振，说了一个时间。 　　半个月后，联邦成立了能量食品专项监察组。 　　组内三分之一的管理人员来自罗波尔的推荐名单。 　　半年后，联邦与2号家园基地首次合作的建设工程顺利完工，第三星系第五星区里一颗名为“友望星”的星球成了污染区里的第一片“绿洲”。 　　作为“绿洲”技术的供应商，2号家园基地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联邦公民的视野里，以独立国家的身份，和联邦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 　　几乎是同一时间，“2号家园基地就是光之门里的头号商家【立誓做咸鱼】”的消息不胫而走。 　　联邦公民们对2号家园基地的信任度暴涨，一时间，咸鱼名下产品的销量疯狂飙升。 　　同年年底，格林元帅宣布，友望星将成为联邦与2号家园基地贸易往来的免税区。 　　至此，光之门终于不再是【立誓做咸鱼】的唯一销售渠道。 　　公民们（至少是有点闲钱的那部分公民）日常饮食得到了大幅度改善，对能量食品的依赖有了显著降低，罗波尔能量工厂的销量惨遭滑铁卢，当年的年报相当惨淡。 　　与之相比，2号家园赚得盆满钵满，在影响力排行榜中排名再度攀升，稳居第8名。 　　和联邦建交的第二年，艾丽莎阿连尔移民地球。 　　得到她的助力，2号家园一举跃上影响力排行榜第2名，仅次于联邦。 　　【影响力排行榜 　　第一名九大星系合众联邦 　　第二名2号家园（＋6） 　　第三名艾丽莎阿连尔（＋1） 　　第四名罗波尔能量工厂（－2） 　　第五名乐园（－3） 　　…… 　　第十名撒斯姆（＋1）】 　　如果基地的影响力爬到第一名，会发生什么呢？ 　　席云有时候会好奇。 　　那样算是实现了系统一开始告诉她的目标“星辰大海”吗？ 　　到那个时候，系统会下线吗？ 　　还是一切照旧？ 　　这个时候的她，领袖级别已经达到了20级，精神力水平突破1000，超过了联邦定义的S级门槛；SAN值也到了300，按联邦评级来说属于A级。 　　可以说，她的个人数值已经超越普通人太多了。 　　除了基础数值，领袖到了这个等级，她能创建的基地数量、对基地的控制能力、系统商城的商品种类和效果等都有了质的飞跃。 　　光是一个任务发布系统就得到了改头换面。 　　以前她只能被动接受任务，现在权限有了大幅提升，除了接任务外，她还可以给别人发任务，让系统根据实际情况，智能、公平地给基地居民分配任务、给予报酬，甚至还能让居民们自己创建和布置任务…… 　　这样高的灵活性，再加上不掺水的按劳分配原则，极大地刺激了大家的积极性，也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老大难的分配问题。 　　基地欣欣向荣，每天创造的改造力都相当可观。 　　有了源源不断的改造力，席云终于不用扣扣搜搜地花积分了。 　　2号家园的覆盖面积变得极大，几乎涵盖了整个太阳系，除此之外，她还在几个资源丰富的星系建立了基地，每个基地的大小也足以覆盖好几颗行星。 　　她的总体技能水平也有了相当大的提升。 　　为了弄清楚【满级大牛】和苍穹之心的联系（【满级大牛】是当初拿到苍穹之心后触发的支线任务），席云靠长期任务【基地观光游】赚回了很多技能经验卡，将【一股超凡的怪力】、【大开的脑洞】等几个常用技能喂到了满级，但除了拿到一千万改造力积分的一次性奖励，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变化。 　　至于她最常用也是最好用的技能【万物皆可合成】，却离满级还有一步之遥—— 　　【万物皆可合成（高级） 　　熟练度：10000/10000 　　下一级升级条件：熟练度达10000 　　领袖等级达到30级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100-10，0000（要的就是刺激！） 　　技能描述：万物皆可合成！可一次性合成一切无生命物体和无意识实物。 　　附加作用：该技能有1%的概率生成变异物】 　　高级合成技能虽说适用范围变广，但积分消耗的风险也随之变高，还失去了随机复制合成品的效果，从实用性来看，其实并不如中级。 　　也不知道下一级会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系统发布给她的绝大部分任务，无论是主线还是支线，都得到了完成，就连很久前触发的隐藏任务【希望之火-三大捷径】也完成了大半。 　　【希望之火-三大捷 　　径 　　任务描述：您是否为环境恶劣而无奈？您是否为开荒进度缓慢而发愁？您是否为资源匮乏而头疼？发家致富的道路千千万，作为一位伟大的领袖，相信您有办法找到效率最高的那几条。 　　任务要求：请找到神秘肥料的配方、神秘饲料的配方、以及神秘资料的全部内容。 　　当前进度：神秘肥料的配方1/1 　　神秘饲料的配方1/1 　　神秘资料的内容0.4/1 　　任务奖励：为您完成一个心愿】 　　神秘饲料是在外星系开荒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其实是一种矿石和污染源核晶的结合体，至于神秘资料…… 　　席云至今摸不着头脑。 　　拿到神秘肥料和饲料的时候，系统都有第一时间播报进度变化，可到目前为止，她有意无意找到的文件数不胜数，却从来没听系统给出专门的播报，任务的推进悄无声息，以至于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手头哪份资料称得上“神秘”。 　　没有神秘资料，就没有资格许愿。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徐蓉蓉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 　　好在，席云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隐藏任务剩下的那0.6份资料的确无迹可寻，但她找到了延长徐蓉蓉寿命的线索。 　　那是第五星系的一个机密实验室。 第215章 　　为了来这个实验室，席云费了点周章。 　　原本的打算是凭借手头的人脉，拿到实验室照片，用技能【大开的脑洞】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 　　万万没想到，继虫洞那次翻车后，这些年屡试不爽的【大开的脑洞】再次出现异常。 　　至于席海的瞬移技能【空间穿越】则有施展前提，需要在瞬移目的地的一定范围内留有他的精神力标记。 　　说起席海。 　　两兄妹抱着某种默契，一个闭口不提自己与徐蓉蓉的遭遇和与之相随的隐患，一个不问就绝对不谈徐蓉蓉的寿命限制，很多时候外出办事都不爱找对方帮忙，就怕一不小心踩着地雷，被对方借题发挥盘根问底。 　　这次行动席云本来也没想带席海玩。 　　她拉着最信任的小团体躲在基地某个角落开会，一群人正为了作战计划口沫横飞，席海那张臭脸冷不丁冒出来，骇得所有人都闭了嘴，在乱战炮火一样乱飞的视线里，拼命用眼神跟席云澄清：自己不是告密的“间谍”。 　　席海闯进去之后没发火也没问话，只抱着双臂冷脸靠在一边，像某种无声的承认与表态。 　　于是作战计划里就多了席海的瞬移。 　　几人先靠席海的瞬移来到第五星系，再混进某艘走私星舰，三转四转，尽可能不留痕迹地进了光明港。 　　也不怪席云想方设法地低调行事。 　　自从被接回基地，徐蓉蓉跟席海一样，绝口不谈自己在联邦的遭遇，因而席云对母亲那段遭遇的了解全靠有意无意的东拼西凑，以及系统居民详情页中的寥寥几句。 　　尽管信息有限，但也足以让席云推断出徐蓉蓉与“染缸”实验之间的联系，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搜索的重点都放在“染缸”实验上，可惜这颗瓜埋得实在太深太沉，席云摸着了好几次藤，却每回都扑了空。 　　藤蔓般的线索总是被提前砍断，像是有人一直盯着席云的动向，而且总跑在她的前头毁尸灭迹。 　　格林元帅是最大的嫌疑人。 　　因此，虽然现在基地与联邦有合作往来，基地的人可以自由进出联邦，席云还是不希望格林知道她这趟的行踪。 　　从光明港到地下实验室，一生谨慎的席云用了不少系统商城的黑科技。 　　电梯门开了又关，将一群人留在了地下十六层。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实验室大厅相当广阔，正中央顶天立地的透明容器空空如也，只有器壁上还挂着几丝残留的培养液体。 　　这个实验室也被废弃了。 　　席海率先走了进去，随手摸了下实验台上的杯子，温的。 　　“人刚走。” 　　“我去追！”克兰第一时间响应。 　　“一起。”安娜比他多了一分谨慎。 　　纳亚和大卫则接手了工作台，尽可能地恢复被删除的资料档案。 　　席云环视一圈，目光重新落到大厅中央的培养容器上，最终锁定了容器右下角的一个编号。 　　DV－18－16－5 　　DV代表的含义未知，16或许可以对应实验室层数，那么上一级的18很可能指的是实验室名字。 　　“老大，这是联邦的18号实验室。”纳亚的搜查结果佐证了她的猜测。 　　18号实验室。 　　正是当初莱曼在她技能的影响下，吐露的人工光明精神力的根源。 　　当时席云差一点就要到了坐标，莱曼却好像忽然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摆脱了她的技能，只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在真神的庇佑之下”。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地方还是被她找到了。 　　能知道这个地方，其实有系 　　统的功劳。 　　很久前她动用了困难级任务【资源争夺战】所给的奖励之一【万能线索】，得到了有关光明属性精神力的人体实验地点位于“光明沉眠之地”。 　　“光明沉眠之地”是什么东西，她问了一圈，也只有秦自行想到了一个勉强沾得上边的宗教典故。 　　神创造了祂最心爱的造物，却在阳光普照的某一天，看到了造物迎着光明竭力奔跑，满面惊惧。 　　神不解其意，询问缘由。 　　“黑暗在追杀我。”造物指着身后的影子，仓皇无措。 　　“你也可以追杀它。”神给出指导，“只要你转过身去。” 　　造物当真转过了身，背着太阳追杀起了阴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神发现祂的造物泪流满面。 　　“为何还是苦恼？” 　　“因为我始终抓不住黑暗。” 　　于是神将光明吞入了腹中。 　　“勉强……可以说是光明被埋葬了吧，根据这个宗教典故。”秦自行摊开宇宙地图，指向第五星系，“这个星系宗教氛围很浓，不少宗教都把这一片……” 　　他食指轻轻一绕，将光明港所在的第三星区圈了起来，“称为神腹。” 　　席云：“这是哪个宗教的典故，也太黑暗了吧。” 　　秦自行：“道听途说，想不起来了。” 　　于是搜索的重心落到了第五星系的第三星区上，直到前段时间终于追查出了结果。 　　席云凝视着那个编号，最后一位有修改的痕迹，凭借系统的回溯技能，不难确定那个数字曾经是1。 　　这的确是徐蓉蓉曾经待过的实验室。 　　“1号母体，优先找含有这个关键词的信息。”她嗓子有些干涩地说道。 　　“老大，我们发现地下还有一层，你过来看看。”安娜从一个隐秘的楼梯间里冒出半个身子，招了招手。 　　按理16层就是最后一层才对。 　　席云和席海、秦自行三人跟着安娜向下走，17层比起16层只能算是毛坯，比起室内更像是室外，因为四分之三的地板都铺了一层厚厚的土壤。 　　土壤里像是曾经种过什么东西，被人急匆匆地全刨走了，看上去又狼藉又干净。 　　席云绕着走了一圈，一无所获，想了想，蹲下身抓了一把土，打算借系统分析下成分。 　　一抹艳色闯进了她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将土壤扒开，从中捡出小半片橘红色的花瓣。 　　系统的解析自动跳了出来。 　　【物品详情 　　名称：D型火闫香的花瓣 　　作用：人工培育的新品种，无香型，但挥发的物质能导致包括人鱼族在内的特殊群体精神力紊乱，是基石实验的关键材料之一。】 　　火闫香。 　　席云眼睛疼了一下。 　　冰角望星铺天盖地的橘色幻影仿佛又来到了面前，人鱼早已消逝的歌声似乎又在她耳际响起。 　　那场灾难后，她再三进出冰角望星进行搜查，方才从所剩无几的蛛丝马迹中，得知这妖邪的花朵就是让波西娅忌惮了将近一辈子的火闫香。 　　之后火闫香彻底绝迹，联邦将人鱼族奉做英雄，她以为联邦长了教训，停止了这方面的研究。 　　没想到三年后，竟然在这里给了她一个“惊喜”。 　　还是升级版，针对的甚至不只人鱼一个族群。 　　联邦到底怎么才能醒悟？！ 　　难道真要她发动战火，将这个腐烂的国度彻底夷平吗？ 　　“席云。” 　　手里的东西被人不由分说地抽走，席云不耐地回头，撞见了秦自行眼里的担心。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力出现了小幅度波动，恐怕自己也是火闫香针对的所谓“特殊群体”。 　　席云抬眸望向席海，兄长的面上也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戾气。 　　残破的一瓣尚且有如此效力，她无法想象如果遇到火闫香花田，被针对的人们会有多灾难化的反应。 　　之后，他们在整栋实验室里上下搜查了个把小时，将能搜查出来的资料通通打包带走。 　　一个月后，他们找到了延长徐蓉蓉寿命的办法。 　　席云看着新鲜出炉的方案，视线在满篇的后遗症上凝固了许久，拉着席海去了徐蓉蓉房间。 　　没有人知道他们一家在房间里聊了什么。 　　等席云出来的时候，那份方案已经被彻底销毁。 　　半年后，他们为徐蓉蓉举行了葬礼。 　　和地球重逢不久的恒星似乎还不习惯老朋友的回归，下雨天也执意冒头造访，于是那天淅淅沥沥地下着太阳雨。 　　葬礼之后，秦自行在一片湿漉漉的草原上找到了席云。 　　她高举的右臂压着眼睛，整个人一动不动地摊在那儿，身上的常服浸透着雨水，湿哒哒地贴在她身上。 　　秦自行学着她躺下来。 　　席云不自在地动了动。 　　“今天的阳光真刺眼啊。”秦自行平铺直叙地感慨。 　　席云就不动了，只小小声地“嗯”了句。 　　两人淋了好一会雨，席云手终于酸了，她不情愿地把麻了的手放下来，闭上的眼睛感受到光线，酸涩地闭得更紧了。 　　“要用到我吗？”半天没说话的秦自行突然开口道。 　　“什么？”席云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打战。” 　　“唔。”席云没有立刻回答。 　　秦自行就耐心地等着。 　　“你想我用你吗？”席云反问。 　　“唔。”秦自行没想到她会反问，好几拍后才说，“不知道哎。” 　　过了一会，“不吧……” 　　又过了一会，“还是不太想……” 　　席云吭哧一声，再也绷不住地骂了一句，“那你问个屁！” 　　“那你是领导嘛。”秦自行也觉得自己说话没过脑子，多少有点好笑，“指哪打哪是我的优良美德。” 　　“扯淡，格林就是信了你的邪。”席云笑骂道。 　　秦自行也跟着笑，“好像是这么回事。” 　　笑完了凑近了些，“真不想一颗重量级武器把那些烂人烂事送上天？你那天都写在脸上了，真改主意了？” 　　“首先。”席云把他的大头挪开，“这已经不是一颗武器就能实现天下核平的时代了。” 　　“其次，联邦那么大，到底哪些人才该死呢？一场战争发动下去，我是爽了，但是到底是该死的人死得多，还是无辜的人死得更多呢？” 　　席云叹了口气，“曾经的我的确会因为一时的情绪报复联邦，可基地越是发展，人口越是增加，我就越是发现，所谓的人口是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每一个人都会哭会笑会烦恼会忧愁，本质上又和我们这些所谓的统治者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没有区别，我们又有什么权利，去把这些鲜活的生命归结为冷冰冰的‘人口’，把他们抽象成统计学上的数字意义，让他们成为我们战略天平上的各色砝码呢？” 　　“这不是一场游戏。”席云疲惫无比，“没有泾渭分明的阵营，自然也不存在灭杀对方阵营就可以通关的那一天。” 　　“有些时候我会觉得你比格林还要理智客观。”秦自行盘腿坐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跟随你这样的领导让我觉得很放心，但我又越来越不希望你是我的领导了，基地的重量日益分明，可你是这样的纤细。” 　　他看着她又变红了的眼眶，只觉得比她还要窒息，拇指难以自觉地动了动。 　　“我有时候会想起我们刚见面的那一天，当时的你离我很远，但我看到了你挑衅又嚣张的模样，觉得这人明媚得像极了太阳。” 　　他再难自抑地抬起手，想为她抹平眼周的疲倦，“实在不行，咱就撂挑子算了，世界和平需要传奇英雄，但英雄这个岗位并不是非你不可。” 　　委屈的时候最怕有人体谅，一向没正形的他突然絮叨了这样一番正经话，席云只觉得堵在胸腔的一团终于找到了出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秦自行心脏揪了起来，眉头皱得死紧，他的拇指终于落到了她的眼角，接住了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晶莹，哑着嗓子哄道：“你想要出气也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去当混世魔王，杀他联邦个人仰马翻……” 　　“咳。” 　　一声清咳止住了秦自行的动作和席云的哭声，两人一个蹭地跳开，一个咕噜滚远，一通兵荒马乱后懵懵然地看向声源，对上了席海那张死人脸。 　　秦自行在对方电锯一样的视线下，默默地将手藏到身后，讪讪地干笑两句，做了个“您请”的手势，识趣地麻溜滚了。 　　席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对上自家妹妹不满的视线，认命地叹了口气，在席云身边坐了下来。 　　秦自行在远处驻足，看了一会两兄妹说话，确认席云没事了，这才摸了摸有些发酸的后颈。 　　他转身走了几步，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脑袋朝左一偏，“人家哥哥终于来了，我不碍事了，你走不走？” 　　不远处的树荫下，江与和拿着一把伞，视线从草原上收回，看不出喜怒地“嗯”了一声。 　　秦自行懒得管他，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走。 　　“她不是你，她要承担的使命远比你想的大，你应该辅佐她，而不是教她逃避。”江与和在他身后忽然出声。 　　秦自行挑眉回头，“什么玩意？” 　　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听懂了江与和的潜台词，冷笑道：“你该不会要说，天塌下来除了她再也没人能顶住吧？” 　　江与和握着伞柄的手用了几分力，“是。” 　　秦自行就笑了起来。 　　“哦。”他没什么所谓地摊开了手，“那又怎么样？” 　　“是唯一的英雄，就活该被人道德绑架吗？” 　　“谁定的规矩，让他滚出来。”他耳垂的印记像是随时会透出红光，“看我不抽死他丫的。” 第216章 　　格林元帅从无穷无尽的公文中暂且抽身，走到巨大的玻璃墙边，束手俯瞰首都星。 　　成熟的星球依旧熙攘，由于经济和政治的超然地位，暂时还没有呈现出颓唐的迹象。 　　然而。 　　格林望向天际，在他目光远不能及的异星系里，虚幻的绿洲肆意生长出了藤蔓，并以比他预想还快的速度，长成了再也不需要伪装的毒蛇，明晃晃地朝联邦吐出了信子—— 　　2号家园与联邦在意识形态上的分歧，随着前者的发展和人口基数的壮大，到底还是变成了足以撼动联邦根本的猛烈攻势。 　　他回过头，看向已在空中投影许久的合作意向书，来自2号家园的最高领导人——席云。 　　她提出一份十年计划，表示友望星的污染治理效果有目共睹，如果联邦有进一步合作的意愿，她愿意无偿帮助联邦治理 　　污染。 　　但有经济以外的条件，一是联邦必须全面禁用包括情绪安抚剂在内的一切情绪控制药品，二是联邦必须叫停包括人体实验在内的一切有关情绪控制药品的官方实验，并且严厉打击一切非法人体实验。 　　但早在这份意向书之前，联邦就已经有一部分人被带跑了节奏。 　　他们四处宣扬情绪安抚剂的危害，甚至将安抚剂与日益扩散的污染联系了起来。 　　各大星系都出现了安抚剂抵制运动，愈演愈烈。 　　联邦生产力本就饱受污染折磨，眼下更是萎缩出了历史新低，国民经济雪上加霜，出现断崖式下跌，各类组织和机构纷纷裁员，民心民生双双动荡。 　　更要命的是，也因为部分民众开始抵制情绪安抚剂，他们对困境的容忍程度大幅下降，犯罪率、自杀率激增，进一步导致生产力下降，经济更差，势必会有更多人口外逃至2号家园，导致更多人认为情绪安抚剂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简直就是噩梦般的恶性循环。 　　2号家园这是在借助舆论的力量，逼他点头。 　　格林再次看向墙外。 　　明明情绪安抚剂才是斩破恶性循环的良方。 　　只要大家抛开情绪的影响，客观踏实地度过最艰难的日子，经济的发展趋势就能转向，联邦自然能投入更多资金治理污染。 　　诚然，2号家园有着现成且可行的污染治理技术，但技术原理仍是迷团，据说至今还由席云一人垄断，有无副作用尚无人知。 　　更何况，无论她保证得如何好听，到底是独立于联邦的势力，经过她治理的联邦领地，管辖权的完整性都要打上巨大的问号。 　　若是不论野心，论私情。 　　席云带着一干人等闯入联邦第五星系地下实验室一事，格林已经知悉。 　　1号母体最优克隆体的葬礼虽然低调举行，但也传进了格林的耳朵。 　　至于席云与1号母体以及Ocean的直系亲属关系，更是早已不成秘密。 　　陈年档案对2号家园基地的这位最高领袖记录不多，甚至还被人删掉了绝大部分，但还是保留了最基础的基因测试数据，有关忍耐的性格表达并没有很多。 　　也就是说，从天性来看，席云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 　　1号母体以那样的形态走向最终的结局，在不打情绪安抚剂的情况下，她不迁怒联邦的概率很低很低，遑论诚心诚意地伸出援手。 　　退一万步讲，即便席云本人当真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来做慈善，这种吞并联邦的绝佳机会，她手下的江与和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江与和，那个早在多年前就该离世的男人，竟然也出现在了2号家园基地。 　　席云这份不合情理的意向书，到底属于谁的意志，夹带了谁的私心？ 　　格林凝望着由他管辖了多年的首都星，繁华的星球灯火通明，像一台永远不知疲惫的精密机器，是无数前人反复打磨、悉心守护的杰出作品。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江与和的模样。 　　那个脸上始终挂着和煦微笑的领袖，论口才论手段论头脑，都是令格林自叹不如的优秀，可惜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太理想主义。 　　在任不过短短五十年，竟然妄图改革联邦久经岁月考验的分配制度。 　　对于名为“利益”的蛋糕，分配的规则一旦成型，便只能做大，绝无重切的道理。 　　要做大蛋糕，就只能进一步提高效率，技术、制度等方面早已优化到了极致，只剩下人类本身尚未完全得到开发，因此，尽可能抛弃人性中的弱点成了唯一的选择，情绪安抚剂便是为此而生。 　　一切的努力，都应该以此为重，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困难，本末倒置。 　　很可惜，无论是江与和还是席云，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说到底，他们还不懂得要尽早舍弃该舍弃的东西，被多余的感情蒙蔽了理智，看不到最优解。 　　爱丽丝。 　　这三个字冷不丁冒了出来，打断了格林元帅的思路。 　　他感到右手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起来，眉心一皱，左手抬起，按了按后颈。 　　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右手的肌肉运动恢复了正常，格林习以为常，面色不变，依照原定计划加入了线上会议。 　　参加会议的除了首都星研究院的一干人等，能量工厂的第一股东罗波尔也赫然在列，他作为会议发起人却没有发言，只示意手下的研究专家向格林做出最新实验结果： 　　针对特殊精神技能【鲸吞】、【骨化风成】的研究成功完成，至此，支持基石计划的各方面技术都已成熟，计划一旦启动，可以在三个月内完成部署，部署后一月内可扭转联邦的污染情况，一年内可清除联邦境内的所有污染。 　　首都星研究院一致认可该结论，并补充说明了基石计划的若干风险。 　　最后一个风险是在风险识别环节即将结束的时候提出的，举手的研究员白发苍苍，眼角的皱纹杂而深刻，他的话就像他的人一样颤巍虚弱，“可是负责基石计划的那批……容器……要承受……” 　　“德老，您刚才可能没听清，我们现在是在讨论风险。”罗波尔终于开口，“还不到探讨成本的时候。” 　　德老面色一变，看向默许罗波尔说话的格林，没有再提。 　　五个小时后，计划的所有环节都过了一遍，启动与否只等格林点头。 　　格林垂首看着基石计划的资料，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容器上，右手手指在众人的视觉死角里，再次不受控地抽动了起来。 　　他没有当场点头。 　　所有人的投影纷纷下线，只有罗波尔坐在原地，笑着朝格林点头，“一想到能为联邦做出这样大的贡献，我这批研究员的士气就都很高涨，结果一出来，第一时间就催着我找您汇报，为了这次汇报，他们做了十成十的准备，有些细节会上甚至都没来得及提。您要是还有疑虑，可以随时联系负责人。” 　　格林表示知悉。 　　罗波尔的肿泡眼咕噜一动，“那就等您的好消息啦。” 　　他作势关闭投影，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啊对了，上次境外那帮人突然闯进十八号实验室，负责人撤退的时候不得已毁了负十七层那片花田，现在还在盛开的火闫香花田只剩一处，花期还有五天，再培育的话就得一年后了，您要是有兴趣在今年启动计划的话，可得抓紧。” 　　“知道了。”格林平淡应答，手指却在阴影里痉挛不止。 　　三天后，格林批复了申请文件，基石计划正式启动。 　　罗波尔被赋予了联邦要职，秘密负责基石计划。 　　两个多月后，基石计划部署进度比预期提前，已经高达99.3%，被列为第一机密的部署基地首次迎来了格林元帅。 　　听闻他的到来，基地负责人匆匆赶到，迎面与他打招呼，“您怎么来了，开关启动时有不小的爆炸风险，而且听说1号母体葬礼之后，Ocean对席云高度不满，带着原Trash成员叛出2号家园，扬言要屠遍联邦实验室，尤其是今天这一场，他随时可能来……” 　　格林没有应答，只平静注视前方。 　　十三根花纹繁复的石柱好似硕大无比的墓碑，矗立在这不算宽阔的地下空间中，每根石柱上方三分之一的位置，都露出了容器的一部分。 　　那是一张张人脸。 　　第十二根石柱嵌着的那张脸，他最为熟悉。 　　空间波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荡开，格林惊觉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认得出那是谁吗？”Ocean阴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在场的研究员连一声惊叫都没有发出，便躺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数十个堕者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盯着格林的眼神没有一丝善意。 　　格林平静回答：“954023号克隆体。” 　　湿热的鲜血当即从脖颈处滑落，格林气息还是没有乱，只沉默了一会，“如果你问的是 　　她的原型，那答案就是爱丽丝。” 　　席海冷冷笑了一声，眼底溢出刻骨的恨意，“知道是谁把她的资料放进计划候选人档案的吗？” 　　格林目视前方，神情依旧平静，只右手尾指轻轻动了一下，“现在知道了。” 　　“亲眼看着你的女儿成为非人计划的一部分，你是什么感觉？”他的反应不如预期，席海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偏执地逼问。 　　“那不是我的女儿。”格林感受着逼近气管的利刃，“我的女儿死于三年前的那场战役，你是当事人之一，忘了吗？” 　　“但那是她的克隆体。” 　　“没有注入记忆的克隆体没有灵魂。”格林说道，“很抱歉没能让你感受到报复的快感，但如果我告诉你，今日就算是爱丽丝本人满足了计划的要求，我也会继续执行计划，这会让刚刚经受丧母之痛的你好受一些吗？虽然严格意义上说……那也不是你真正的母……” 　　轰！ 　　十三根石柱当场炸毁，与此同时，锋利的匕首向内一割。 　　热血抛洒，却不是来自格林。 　　精神技能-扭转乾坤。 　　格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几米开外，神色淡漠地看着手掌鲜血淋漓的席海，诚心诚意地夸赞，“佩服。” 　　他指的是席海能在最后一刻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挡住了锋利的刀刃，不然这一刀下去，割开的会是席海自己的脖子。 　　周围的堕者被瞬间传输过来的联邦军队制服，强大的能量场被开到最大功率，牢牢禁锢住了方圆几公里的空间。 　　席海跑不掉了。 　　局势陡然逆转。 　　格林再度动用强悍的精神力。 　　精神技能-诱导。 　　席海心底深处的所有欲望都被无限放大，滔天的恨意蒙蔽了他的眼睛，以至于他无法准确捕捉从各个方位射来的实验器械导联线。 　　导联线通体漆黑，顶端安装的针头又长又细，在昏暗的光线下毫不起眼，偏偏灵活至极，无视席海的闪避，准确无误地扎进他身上的关键穴位里。 　　最后一根导联线扎进席海的后颈，他闷哼一声，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力都难以为继。 　　灰白色的高分子水泥兜头而下，将他严丝合缝地封装在内，并在几分钟内就凝固成了石柱的模样。 　　扎在他身上的导联线针管开始输送药剂，一点一滴地抢夺他对精神力的控制。 　　计划顺利实施，格林面上也不见几分得意，他站到席海面前，负手而立，公事公办地向席海解释，“基石计划可以彻底解决污染问题，关乎着联邦未来数百年的兴衰，但对容器的要求近乎严苛。” 　　“夜冥族和人鱼族都是优秀的容器，但需要至少七个才能弥补其它容器的不足。问题在于，这两族群都无法克隆。夜冥族除了秦自行，早已灭绝，而人鱼族因为历史原因，也鲜少暴露身份，哪怕是在环境宽松的今天，我们也只找到了六个合适的候选人。” 　　“因此基石计划成功的概率始终卡在了95%。” 　　格林没有波澜地对上席海的眼睛，“而你，Ocean，你是联邦最优秀的作品，整个基石计划是因为你才有了雏形，你是最优秀的容器，无论是夜冥族还是人鱼族都远不及你。只你一人，就足以保证基石计划的百分之百成功。” 　　“是吗？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了，为了我你甚至不惜拿自己和爱丽丝做饵。”席海耳边净是嗡鸣，却还是出言讥讽。 　　格林元帅顿了顿，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波西娅如果没有丧生于冰角望星，你今天也就不用……” 　　啐。 　　一口血沫吐在格林脸上，席海懒得再多说半句。 　　他的体内已经积聚了不少药剂。 　　如果席云在这里，会发现他的SAN值数据在迅速下跌。 　　但席云不在。 　　格林狡兔三窟，一份基石计划分若干个地点部署，但是唯有这个地方的成功率最高。 　　消息被他偷偷拦截篡改，席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就算要阻止格林的计划也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出现在这里，就不会被格林觊觎。 　　毕竟格林图穷匕见，而他们作为兄妹，有着十分类似的基因。 　　席海无比庆幸自己的私心。 　　十八号实验室和母亲的葬礼是双重打击，他被家人软化的心重坠冰窖，对联邦的态度再次变得激进。 　　在他看来，暴力对抗格林势在必行、迫在眉睫，哪怕会立刻升级成两方的战火也在所不惜。 　　那些嘈杂的移民既然接受了基地的庇护和好处，就必须有被牺牲的觉悟；至于联邦公民，既然不选择抛弃身份，那就该做好随时死在联邦的准备。 　　谁又比谁无辜，谁又值得谁心软。 　　而席云希望的是在不可避免的战争到来之前，尽可能多地吸收认同基地价值观的联邦公民，降低伤亡的可能。 　　因此，席云和他有了一点分歧。 　　他索性借着这个契机，把自己从席云的基地里切割出去。 　　妹妹既然相信世上还有真善美，那就让她继续相信，肮脏的事情和手段都可以由他来办，因此产生的罪孽也可以由他来背。 　　他把爱丽丝的资料混进基石计划中，又有意无意地泄露自己的弱点，果不其然引出了自以为是的格林。 　　药剂终于在他体内实现了质变，他的状态出现了变化，本就深色的眼眸变得黑不见底，干净的耳垂也慢慢透出了血色的轮廓—— 　　五芒星。 　　被激发的不仅仅是夜冥星的基因，还有被压制多年的怨恨与杀意，使用多年的精神技能出现变化，【污染挪移】慢慢分裂成【鲸吞】和【骨化风成】。 　　部署基地的防护装置被人撤走，无孔不入的污染很快进来，一窝蜂地涌进了他的体内。 　　精神力受到刺激，为他净化体内污染的同时，也不受控地外溢出去，净化起了空间里的每一寸空气。 　　这就是基石计划清理污染的作用原理。 　　只席海一个人，至少能为联邦服务百年，联邦未来的一切发展都将以他的作用为前提，他会是名副其实的联邦基石。 　　细密的血珠从毛孔渗出，他身上所有皮肤都变得鲜红而斑驳，耳垂陌生的五芒星仿若恶魔的烙印。 　　“元帅！监测到附近污染浓度有所下降！” 　　“整个碧希区域的污染浓度下降了0.1个百分点！这是S级污染源事件后的首次！” 　　“基石计划成功了！” 　　格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在新一批研究员的簇拥下，转身离开。 　　“格、林、元、帅。” 　　一道黑影鬼魅般地出现在格林面前，凌厉的杀意兜头罩来，格林悚然一惊，再度施展技能【扭转乾坤】。 　　然而，这一次，百试百灵的绝技彻底失效，黑暗的丝线如影随形，如席海身上的导联线一样，将格林扎了个百孔千疮！ 　　直径最粗的那根丝线挖开了格林的后颈，第一时间毁掉了嵌在其中的安抚剂芯片，随后，墨汁般的污染经由黑丝，疯狂地倾泻进格林体内，将他浇筑成了一个人形的实心黑茧。 　　格林的惨叫声贯彻天际。 　　黑色的手掌掰起他的下巴，叫他不得不对上黑影的正脸。 　　那是一个长相和席海一模一样的存在。 　　来自于席海SAN值崩坏后形成的究极技能——使徒召唤。 　　被召唤的使徒冷冷一笑，稍一抬手，就将嵌着爱丽丝克隆体的断壁残垣召到格林近前，逼他仔仔细细地上下端详，表述清晰得仿佛本尊，“如果不是我的操作，或许爱丽丝的克隆体永远不会加入基石计划，可不加入基石计划，爱丽丝本身并没有太多的研究价值，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人执着地克隆她，妄图给她新的身体注入旧的灵魂？” 　　“告诉我，现在的你是什么感受？” 　　失去了安抚剂的格林目眦欲裂，爱丽丝像是出来了无数个，音容面貌宛若真人。 　　“爸爸，我以后要做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将军，帮你打掉所有坏蛋！” 　　“我不要他们知道我是你的女儿，我会凭自 　　己的努力成为优秀的将领！” 　　“光明属性的精神力会是我在污染区的最佳助力，我决心改造，你不用再说！” 　　…… 　　莱曼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回响。 　　“元帅……爱丽丝……牺牲。” 　　秘密报告的字体也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晃荡。 　　“莱曼尤瑟夫引爆了特种部队全员的精神链接。” 　　他要莱曼不得好死。 　　不该是这样的，一切以联邦利益为重。 　　他要莱曼不得好死。 　　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有任何私心。 　　他要莱曼不得好死！ 　　“格林元帅。”使徒的声音穿透一切幻象，一字一句地敲进他的心底，“是你亲手批复了爱丽丝克隆体加入基石计划的申请，记忆承受度最高的那具克隆体。” 　　“好在。”使徒的笑声仿佛魔鬼低吟，“她还没来得及长出你要的灵魂，不过就是一具跟别人没什么两样的容器。” 　　“啊啊啊啊啊！” 　　被抽离多年的情绪成倍反扑，格林痛不欲生。 　　“你放心。”使徒面上露出了畅快的笑意，“我会让你长命百岁，和我的本体一起在这做经年累月的好领居。” 　　“杀了我……杀了我！” 　　使徒将不成人样的格林往地上一插，踩着研究员的尸体，步伐轻快地走到席海近前。 　　“我实现了你的愿望。”它的手穿过席海的肉身，轻触对方的精神海，颇为无奈地叹气，“你怎么能有过河拆桥的想法？” 　　席海虚弱而畅快地笑了起来，将【鲸吞】与【骨化风成】两大技能施展到了极限。 　　他召出来的使徒，自然由他亲手收回。 　　总不能留一个烂摊子，叫他妹妹劳心劳力。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使徒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与他对抗，但还是不慌不忙，“你看上面。” 　　席海无法动弹，它便好心借了席海一些视野。 　　实心的天花板不是阻碍，部署基地的上一层一览无余。 　　那里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格林，正在下达绞杀部署基地一切活物的指令。 　　席海本就断续的呼吸停顿了长达两分钟的时间，暂停下探的SAN值水平再次狂跌！ 　　使徒的能力随之飙涨！ 　　噗—— 　　一声本该不被任何人察觉的轻响，炸响在席海和使徒耳畔。 　　巨大的空间黑洞缓缓成型，一柄造型奇特的长**透了第二个格林的胸膛。 　　长枪之后，多日不见的席云才现出了身形。 　　她神色冷峻，玻璃珠一般的眼眸四下一扫，透过地板看进了部署基地，牢牢锁定了即将失控的使徒，紧抿的双唇说出了现身后的第一句： 　　“背主者死。” 　　【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高级）】 　　澎湃的精神力裹挟着言灵的力量，化作无形的金色细线，将使徒缠绕了起来。 　　紧随席云而至的安娜一炮轰开地板，席云一跃而下，长枪瞬间化作黑色的巨镰，割开了缠绕在席海身上的污染，随后又变作小型枪炮，将封装着席海的石柱精准轰开。 　　她戴着精钢手套，在纷飞的碎石里将席海刨了出来，手套刚收进仓库，就抬手就抽了他一巴掌。 　　要过来帮忙梳理席海精神海的秦自行讪讪地顿住了脚步。 　　“叫你作死！如果我晚来一步……” 　　“对不起。”席海低低地道歉，手掌费力地举起来，差一些够到她的脸颊，又无力地垂下去。 　　他粗重地喘了好几口气，“都是哥做得不够好，你不要伤心。” 　　席云第二巴掌没再打得下去，闭眼，抖着手深吸了一口气。 　　“席海，你这就松懈了吗？”使徒尚不甘心，冒着言灵禁锢加重的风险，“天知道……” 　　这世上还有多少格林。 　　它后半句话堵在嗓子眼里。 　　精神技能-俄瑞波斯的驱使。 　　秦自行笑嘻嘻地一拍它肩膀，“我觉得松懈的好像是你。” 　　精神技能-星辰坍缩。 　　精巧的六芒星阵拔地而起。 　　【鲸吞】和【言出法随】本就让使徒腹背受敌，再加上秦自行这一套连招，它终于无力抵抗，转眼就被六芒星阵抹杀了存在。 　　席海却还是猜到了使徒的潜台词，呼吸一停，所剩无几的气血又翻腾起来，视线利刃一般钉向格林。 　　“怎么，嫌吵是不是？” 　　席云反手抛出长枪，正中格林咽喉要害，空间里萦绕不止的惨叫声终于消失。 　　她伸手抚平哥哥的眉心，“你放心，这个就是本尊。至于他还有没有其它克隆体……” 　　展开的笑容藏着冷意，“我倒希望有，那样才方便我们看好戏。” 第217章 　　联邦首都星研究院，最高机密实验室。 　　粉色透明的营养液中，眉眼深藏威严的男人睁开了双眼，抬起右手，攀住培养舱的边缘，试图坐起身来。 　　然而腰以下的双腿毫无力量，他始料未及，手上打滑，下意识地想抬起左手攀住培养舱的另一边，却意外地发现左手也不听使唤，只能狼狈地摔回原位，砸出一片水花。 　　“格林元帅！” 　　几个研究员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扶了起来，期间视线偷偷对视，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 　　又出问题了。 　　上一个勉强能承载格林所有记忆的克隆体双腿瘫痪，还在碧希区域被人刺杀，眼下这个新的克隆体更是糟糕，连左手也失去了力量。 　　“无妨。”格林倒是很快接受了现实，摆了摆手，“帮我接入光脑。” 　　光脑芯片打进他的手臂，无数等待批复的信息涌了进来。 　　格林感到反胃，按住一侧的太阳穴，“我的精神力数据什么情况？” 　　“您……”研究员谨慎地组织措辞，“您当前的精神力是A级。” 　　更准确地说是A－，所有精神技能全部失效。 　　从数值四位数的S级下跌到小三位数的A，难怪他承受不了这个量级的信息。 　　格林深吸一口气，迅速根据当前的精神力水平调整光脑参数，翻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指令，批准启动。 　　2号家园基地，地球，中心城。 　　9个基地，除了席云亲自负责的1号和3号基地，其它基地共计8名管理员全员到齐。 　　格林死讯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有人欲言又止，又被身边的人偷偷拦了下来。 　　5号基地管理员霍金斯不是很有底气地问：“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江与和将所有人的反应收进眼底。 　　当时，“不计一切代价阻止联邦政府继续非法人体实验”的提案一出，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热议，现在出现了比预想还要糟糕十倍的结果，也难怪大家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很快回答，“降低其它事务优先级，加快军备建设，尤其是军事防护等级。” 　　有人不安地抖起了脚。 　　4号基地管理员玉带青面色凝重，第一个提出异议，“我不同意。” 　　众人神情各异，目光纷纷投向她。 　　谁都知道，2号基地管理员江与和虽然名义上与其他基地管理员平级，却是家园基地的无冕之王，拥有极高的话语权和说服力，即便是这次“不计一切代价”的绝对指令，也在他言简意赅的论述下，获得了绝大部分人的支持。 　　他本就有着叫人绝对信服的履历背景，加上他政见目光之深远，这些年大家有目共睹，所有事前的质疑都会变成事后的短浅，以至于慢慢地，本就不多的质疑变得愈发凋零。 　　质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众人注视下，玉带青面不改色，“用游族的古话说，‘与其一昧抗揍，不如闭眼揍人’。我们与其提心吊胆地做好挨揍的准备，不如在联邦做出反应之前，发动全面进攻，掌握先机。” 　　江与和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其他几位的意见呢？” 　　“我也不赞成把重心放在军备建设上。”6号基地管理员林优第二个开口，“以我们基地目前的建设进度，再怎么提高军备建设的优先级，也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勉强达到预期效果。” 　　他顿了顿，看了玉带青一眼，“但是我也不赞同发动全面进攻，核心污染区是我们的优势，我建议后发制人，挑几个合适的地点，把联邦火力分别引过去，各个击破。” 　　“联邦那几个上将不全是傻子，不是你想引就能引的。”8号基地管理员媛子蹙起眉头。 　　她最晚加入家园，负责的基地位于第九星系外围，靠近第八星系，污染相较核心污染区较轻，等于少了一层天然庇护，物理距离上还更靠近联邦，真打起来，联邦的军事头领只要带点脑子，肯定会优先攻占8号基地，以便战略补给。 　　也就是说，8号基地肯定是集火点之一。 　　林优：“这不就是合适的地点？我们可以在你们基地附近提前布置，保险起见，你们那边的居民可以先撤到我们这边。” 　　“那少说也需要三天。” 　　然而兵贵神速，三天已经足够联邦打击8号基地了。 　　“三天时间还是可以争取的，只要把水搅浑。”玉带青一指冰角望星，“合作项目的关系，我们对这一带地形很熟，如果派一小队突袭，虚张声势，让联邦误以为我们在建设时做了手脚，有能力直攻联邦首都星……” 　　“可那是我们亲手建设起来的星球。”曾经负责过冰角望星项目的管理员不愿意，“才刚建好没几年，打起来全都毁了，那里的人都不容易，而且以后谁还敢找我们合作？” 　　更为激进一些的管理员嗤笑一声，“打完联邦，我们还需要跟谁合作？” 　　“这是建立民众信任的问题！” 　　“你扯的有点远吧？” 　　“说到底还不是事态发展超出想象，搞得大家都手忙脚乱。” 　　“你那什么语气？你是想怪谁？” 　　“我没怪谁，只是点明事实而已！当时说要阻止联邦人体实验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时机不成熟！” 　　砰！ 　　7号基地的管理员奥德雷奥拍了桌子，情绪上头地站了起来。 　　吵闹的会议室为之一静。 　　雷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变得更红了，他对上江与和的视线，想找补，又在众人的注视下下不了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我没说错，时机就是不成熟啊，不然我们现在怎么会这么被动。” 　　“好了好了。”有人打圆场，“发生了的事情就发生了，现在纠结之前没意义。” 　　这圆场打虽打了，潜台词到底还是认同了雷奥的怨言。 　　江与和不动声色地接下众人没说出口的不满，“各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们的提议都是很有价值的战略方案，后续可以细化研究。” 　　“细化”就意味着要花时间。 　　不少人皱起了眉。 　　江与和依旧沉着，“其实，时间并没有各位想的紧迫。” 　　“什么意思？”玉带青问道，“杀死身为联邦最高领袖的格林，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是对联邦极大的挑衅，为了维护尊严，这场战联邦就算不想打也只能打，我们哪来的时间？” 　　“因为他还有克隆体存活。” 　　玉带青眼神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什么啊。”坐回去的雷奥又抖起了腿，“那他不是更该给自己报仇了？” 　　江与和摇了摇头，“首先，格林元帅的行事原则向来是以联邦利益为重，个人恩怨不会是他发动战争的原因……” 　　雷奥打断他，“不对不对，就像玉带青刚才说的，这是挑衅，是联邦外交尊严问题。” 　　“这就要谈其次，既然格林还有克隆体，那他就不算身亡，我们又何来挑衅？” 　　“话不能这么说吧……” 　　“最关键的是。”江与和似乎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当代的克隆技术不算高明，克隆体能够承载格林原本的记忆就是万幸，至于身体状态和精神力水平，都不可能回到全盛时期，尤其是精神力水平的萎缩，不仅有极大的概率会让他失去精神技能，还会导致他处理政务、防御暗杀的效率大幅降低。” 　　“如果把联邦政坛比作狼群，那么身为头狼的格林已经失去了本钱，他是克隆体的消息一旦泄露，联邦政坛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是他于公于私都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比谁都想瞒住本尊已死的事实，比谁都希望眼下的时局风平浪静，完全没有发动战火的理由。” 　　“这些都只是猜测，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我们对格林本尊的了解上。”还是有人忧心忡忡，“万一他克隆的时候脑子没发育好呢？” 　　“那就用客观事实束缚住他的手脚。”江与和波澜不惊，“把他是克隆体的消息放出去，不要实证，要捕风捉影，让联邦各方势力猜疑不定，尽可能地把水搅浑。” 　　“但是反过来想……”玉带青隐隐不安，“如果格林还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格林，他会不会预判道我们的预判？为了专心应付联邦内部，他肯定要保证我们不会横插一手，战争对双方而言都负荷极大，他应该不会考虑，但不排除他会使用其它手段来掣肘我们……” 　　轰隆隆—— 　　“什么动静？” 　　“水杯里的水在震！” 　　“地震了？” 　　“糟了！宝宝，你先找地方躲起来！我马上到！”雷奥接到一则紧急通讯，猛地站了起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夺门而出，远远地留下一串咆哮，“特攻队在哪里？快！快跟我走！惊悚山谷那边出现暴走的污染源！至少有A级！” 　　他咆哮的尾音飘进会议室，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2号家园基地是所有基地的核心，由最高领袖席云亲手打造，资历比在座所有管理员都老，污染防御设施最为成熟，别说暴走的A级，就连E级污染源都没出现过。 　　不…… 　　不对…… 　　不是没出现过，而是…… 　　玉带青从会议室窗户一跃而下，展开双翼滑翔的那一刻，想起了地球上那个最让她不安的种族—— 　　普鲁图。 　　惊悚山谷。 　　惊悚山谷位于中心城近郊，是2号家园基地有名的恐怖主题游乐园，覆盖面积极大，环境静谧到阴森的地步，怪模怪样的NPC频出，就连收门票那个哭丧脸大叔，也会猝不及防地掉下半张脸的皮，掉SAN得不行。 　　但这世上永远不缺猎奇的人，所以惊悚山谷每天的人流量都不小，以至于出事之后，困在谷内的游客足有六万余人。 　　女星爱莉安娜雷奥就是其中之一。 　　“艾丽莎，你没事吧？”爱莉安娜拉着友人，在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她已经足够漂亮，可站在艾丽莎阿连尔身边，就像月辉旁边的星芒。 　　“我没事。”艾丽莎摇了摇头，紧抓着友人的手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努力隐藏的恐惧。 　　远处，肉眼看不清细节的黑影长长、长长地哭嚎，足有半米长的利爪在森林中飞掠，所过之处，树木拦腰而断。 　　“杀掉……杀掉……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它的哭嚎混杂着许多人惊惶的尖叫，放在平时，谁都司空见惯，可现在，每一声都真真切切地揪动着人心。 　　爱莉安娜将引开黑影的精神力收回，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空地上，那里有着一滩不成人形的血肉。 　　那是他们的摄像师。 　　她撇开视线，强行忍住肠胃里的翻江倒海，回握艾丽莎，尽可能地压低嗓音，“别怕，它被我引开了，信号中断前我联系到了奥德，他这会已经赶过来了。” 　　“奥德……很厉 　　害吗？” 　　“那是当然。”爱莉安娜提起丈夫，总是很自豪，“我就没见他打架打输过……？” 　　她在艾丽莎脸上看到了更进一步的惊恐，心中咯噔一下，“我……后面……有什么吗？” 　　艾丽莎张了张口，过于紧张的缘故，没能发出声音。 　　爱莉安娜僵着脖子，慢慢地扭过头。 　　什么也没有。 　　她一口气还没有松回嗓子眼里，就听到艾丽莎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的话，“我……刚才的问题……不是我……” 　　“是……我……哦……” 　　一道阴影从他们头顶倒挂而下，脸上除了嘴巴什么五官都没有，朝他们露出连同智齿在内的整副大白牙。 　　“找……到……了。” 　　它握拳的手弹出仅有的两根手指，形似刀刃，还没碰到她们的皮肤，引发的劲风就利落地割断了衣料。 　　“茄……子……” 　　“啊啊啊啊！” 　　“我感应到她了，在那个方位！” 　　惊悚山谷附近没有瞬间传输装置，奥德雷奥凭自己的本事，只慢玉带青一步抵达了现场，被迎面扑来的污染气流惊得倒退一步。 　　要不是提前穿上了污染防护装备，他现在就该口吐鲜血了。 　　“这种压迫感……绝对不仅仅是A级。”雷奥等不及特攻队了，心惊肉跳地闯进山谷，用精神力接连造了几个惊雷，试图吸引污染源的注意力，“宝宝！” 　　玉带青没有急着跟上，而是闭眼凝神，用精神力一扫。 　　污染源，有两只，一只准S级，一只A＋级。 　　和雷奥妻子一个方位。 　　山谷深处。 　　艾丽莎撑着血流不止的爱莉安娜，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别管我了艾丽莎。“爱莉安娜只觉得双腿绵软，强撑着抬手往两点钟的方位一指，“雷声肯定是奥德闹出的动静，你朝那个方向跑，或许还能活。” 　　“不行，要活一起活。”艾丽莎抹掉脸上的泪和汗，朝爱莉安娜示意的方向跑去。 　　“这样跑不掉的，都不止一只污染源……” 　　轰！ 　　话音未落，黑影的五道利爪拦腰拍来！ 　　艾丽莎咬紧牙关，将自己连同爱莉安娜扑倒在地，堪堪躲过了黑影的攻击，却见一道身影疾驰，两根利刃状的手指贴着地面扫了过来！ 　　这谁躲得过！ 　　爱莉安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哗——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相反，她听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 　　飞鸟？救兵？还是新的敌人？ 　　爱莉安娜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恰巧见到几片羽毛从她眼前簌簌落下。 　　羽毛洁白无瑕，完美得不像世间造物，她下意识伸出了手，接住了其中一羽。 　　紧接着，她被一股力量托举了起来，向下一看，发现带着自己腾空而起的竟然是艾丽莎！ 　　好友展开的双翼修长而洁白，在这幽黑的山谷里，干净得仿佛一道光。 　　爱莉安娜看呆了好一会，“艾丽莎，你有翅膀？你、你是游族？” 　　艾丽莎苦笑，“我是游族里的异类。” 　　她目光向前一扫，瞧见了远处两道模糊的身影，“看到救兵了，你抓稳了，我们拼一拼！”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双翅一扇，拼尽全力地朝前方飞去。 　　玉带青远远看到她们两个，飞翔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停滞。 　　奥德也看到了他们，惊喜地加速，“宝宝！挥手那个是我家宝宝！太好了，她没有事！” 　　旋即疑惑，“背着她飞的人是谁？” 　　再定睛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艾丽莎阿连尔？我的天，她有翅膀？她是你们游族的……” 　　话未说完，他看到了他们身后的东西。 　　黑影哭嚎着拉长了身形，化作黑烟，锁定了艾丽莎两人的去路，剪刀手咧着仅有的五官，森白的牙齿化成了了獠牙，手牙并用地刨向她们。 　　须臾，血色染红了白羽，两人无力地坠了下去。 　　“不！！！”奥德化成一道惊雷，不要命地冲了过去。 　　电弧在他身旁聚集，噼里啪啦地攻向黑烟，或许是悲痛带来的爆发力所向披靡，暴走的A＋级污染源没有扛住，几秒后便晶核碎裂。 　　同伴身亡，剪刀手咆哮了起来，而在它地动山摇的咆哮中，和它对战的玉带青悚然发现，周围响起了不少惊怒交加的喊声。 　　“老姜！” 　　“你们干什么！” 　　“杀人了！” 　　“他们杀了老姜家的儿子，还杀了老姜！”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搞死他们！冲啊！搞死他们！” 　　污染气流陡然攀升十倍有余！ 　　千奇百怪的污染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只、两只、三只…… 　　数都数不尽。 　　他们被暴走的污染源包围了。 　　一时间，山谷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污染源对游客的屠杀，正式开始了。 第218章 　　中心城。 　　地震发生的前几分钟，科考特正和孙子盖伦、老友拉比一起，走在前往惊悚山谷的路上。 　　中心城的街道熙熙攘攘，科考特感慨完了又感慨，“真好啊，在联邦那么多年都不见大家这么放松地逛街了。” 　　盖伦做了个鬼脸，“爷爷，你每天要夸基地几遍啊，我都快听腻了。” 　　拉比笑呵呵地说：“人老了是这样的，啰啰嗦嗦的。” 　　“哼，老家伙，你以为你就多年轻？”科考特瞪了两人一眼，“我就夸，就夸，能有现在这种日子容易吗？要惜福……哎哟！” 　　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年轻人把他撞了个踉跄，却连头也不回。 　　“喂！大哥哥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盖伦扶住爷爷，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吞不下气的时候，嚷嚷着就要追上去算账。 　　“回来。”拉比一把拉住他。 　　“可是拉比，他……”盖伦还想辩驳，回头一看，却发现拉比表情不太好看，“拉比？” 　　“那人面相藏着凶厉，是个硬茬子，别招惹。” 　　地震来临。 　　广场大荧幕里的搞怪广告骤然一停。 　　“现在插播一则紧急新闻。” 　　主持人显然也是刚刚得知消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惊悚山谷因不明原因，出现暴走污染源，敬请各位居民取消一切有关 　　惊悚山谷的行程，不要靠近惊悚山谷！不要靠近惊悚山谷！” 　　“啊？什么情况啊？” 　　“骗人的吧？基地怎么可能出现污染源，今天愚人节？” 　　“喂，不是哎，好像是真的，我刚看到特攻队了，好像就是去山谷的方向。” 　　“糟了！我女儿！我女儿今天去那里约会了。” 　　“别担心别担心，这可是家园基地，处理个把污染源洒洒水啦。” 　　“就是，江先生肯定会很快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你们说好端端的哪来的污染源啊？” 　　“我就想知道，中心城离惊悚山谷不远，污染不会扩散过来吧？” 　　…… 　　相比起大部分人的不安，科考特一家属于最冷静的那批人。 　　“没事的。”科考特仰头望着屏幕，一生遇事谨小慎微的他难得坚定，“这里是家园基地，有席云在，出不了大岔子。” 　　周围人提的多是全权负责中心城的江与和“江先生”，第一反应想到“席云”的科考特堪称清流，何况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对政权领袖的信任，不如说是对某种绝对存在的虔诚，因而引来了不少目光。 　　“我听说她能秒杀S级污染源？真的假的？”有人忍不住好奇。 　　“真的，我那年看过报道直播，就是……她已经很久不管事了。” 　　“对对，去年年终庆典那么大的活动她都没露面。” 　　“别说庆典了，上半年跟联邦的那个项目也没出现，签约仪式上和格林并排的是江先生，你们细品。” 　　“我听首都那边的人说，已经很久没人见过她了。” 　　“老头，你这政治觉悟不行啊。不信江先生也就算了，信席云？她人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基地，指望她还真不如求神拜佛。” 　　“你们不懂。” 　　科考特摇了摇头，语气笃定，“真有大事，她一定在。” 　　有人不敢苟同，但也有人深以为然。 　　感受到认同的视线，科考特回望过去，认出是同住一条街的凯莉和玛丽安，三人视线交汇，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广场广告屏一花，江与和的面孔取代了主持人。 　　“各位。” 　　“是江先生！” 　　“江先生出来了，大家先别吵！听他说。” 　　江与和的出现像是给了民众一颗定心丸，不安的骚动平息了不少。 　　荧幕中，江与和面色沉静，“基地特攻队已经抵达惊悚山谷，开始实施救援。目前情形可控，预计十分钟内处理完毕，我们会实时播报救援进度……” 　　“你们看，我就说嘛。” 　　“哈哈哈哈，十分钟，这是我听过最短的救援承诺。” 　　“感觉不播报都行了。” 　　“……还请各位不要恐慌，更不要因为任何理由靠近惊悚山谷，此事结束，基地会彻查根源，给所有人……” 　　屏幕之下。 　　人群里的小盖伦抽了抽鼻子，“爷爷，有什么味道怪怪的。” 　　科考特被问得茫然，也跟着闻了闻空气，“什么味道？没有啊？” 　　“不对。”拉比赞同盖伦的看法，“还真有。” 　　他仔细闻了闻，慢慢皱起了眉，“怎么像血腥味？”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中心城的各个角落。 　　屏幕中，江与和说完了最后半句话。 　　“一个满意的交代。” 　　只是屏幕之下，不少人和他同时出声，几乎盖住了他的声音。 　　“那是什么？” 　　“我的天啊！你们看！” 　　只见惊悚山谷方向，淡淡的血色在山谷上空弥漫开来，形成了一片不详的浓雾，数不尽的黑影光怪陆离，在血雾中以骇人的速度来回穿行。 　　反观中心城这边，沉寂了不久的特攻队总部再次活跃起来，看动静，几乎倾巢而出。 　　“派这么多人吗？” 　　“山、山谷那边得有多少污染源啊？” 　　“难道是S级？” 　　事态比大家想象的严重太多！ 　　不知道是谁先颤声喊了出来。 　　“S、S级的话，五秒钟都够它们杀一片了吧？” 　　一波激起千层浪，刚平息下去的骚乱再次炸开，甚至比几分钟前更恐慌。 　　“我妈、我妈还在山谷里呢！” 　　“为什么惊悚山谷会有那么多S级啊？” 　　“我就说那个地方鬼里鬼气，你们还不信……” 　　“特攻队……江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家里人啊……” 　　“现在有救出人来吗？现在有谁逃出来了吗？” 　　“不是说会有实时救援播报吗？播报在哪？！！” 　　盖伦被激动的人群攘了好几下，只能紧紧牵住爷爷的手，他有些担心和爷爷同样年纪的拉比，费劲地想拉住他，免得走散，“拉比，你别傻站着呀，快过来。” 　　拉比下意识回握住盖伦的手，却没有动，他的视线停留在前方。 　　那个穿白色卫衣的年轻人正混在人群里，卖力嚷嚷，搅动人心。 　　“基地这些年不都是0污染吗？” 　　“好好地到底怎么会突然出来那么多污染源？” 　　“这次的污染源哪来的？怎么偏偏就出现在了惊悚山谷？” 　　“年轻人。” 　　拉比松开盖伦的手，把小孩往科考特身边推了推，拨开人群，朝白卫衣靠近。 　　白卫衣很快注意到了他，神色不耐，“干什么？”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你在做什么？”拉比抵抗着涌动的人群，视线牢牢锁定着对方，“我看你不像害怕，也不像在为谁担心的样子。” 　　“你谁啊你又知道了？死老头管那么多。”白卫衣没把他当回事，声音提高了八度，“我说惊悚山谷怎么你了？惊悚山谷就是不对劲不让说吗？谁不知道那些NPC都是住在惊悚山谷里的普鲁图族？谁不知道普鲁图族和污……唔！” 　　拉比一拳打在了他的嘴巴上。 　　这人不对劲！ 　　现在局势不对，不能让他趁火打劫煽动人心！ 　　老人一击得手，将白卫衣往自己身上拉，看似拥抱，实则牢牢地锁住了对方的行动，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白卫衣疯狂挣扎，不料对方能力不弱，一时半会，别说脱身，连嘴巴都被捂得死紧。 　　“科考特，快叫安保队！”拉比一把老骨头拼了吃奶的劲，“这人八成是间谍！” 　　就在这时，一道清晰无比的声音劈开了喧哗。 　　“大家快来看啊！” 　　还有？ 　　拉比浑身一震，下意识寻找说话人，这一分神，就被白卫衣一拳打在了腹部。 　　他闷哼一声，往后倒去，盖伦想扶他都扶不住，一老一小接连摔在了地上。 　　“我已经报警了。”科考特刚刚切断通讯。 　　“晚了。”拉比颓唐地说道。 　　情势已经无可挽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你们看到了吗？他打我！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打我吗？” 　　白卫衣手背一抹嘴巴，“因为基地要捂嘴！” 　　“因为普鲁图族和污染源掰扯不清楚！” 　　“为什么惊悚山谷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暴走的污染源？我们基地可是常年0污染！污染哪来的？你们仔细想啊！仔细想！惊悚山谷出事，谁敢说和普鲁图族没有一点关系？几万的游客啊！几万条人命啊，基地是真的心大才放任惊悚山谷天天有这么大的人流量，还是心里另有盘算有黑幕？” 　　不少惊惶的民众将他的话听了进去，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是间谍！”科考特又急又气，“大家别听他乱说！” 　　“别说了。”拉比拉住他，“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 　　“间谍？”拉比说得不错，白卫衣怕的就是没有题可以发挥，“你们听到了吗？现在基地急着扣帽子了！他们急了！因为我说出了真相！” 　　“这次灾难，就是普鲁图造成的！” 　　“就是基地有意为之！” 　　“他们急速扩张 ，其实就是想拿我们养普鲁图，养污染源！” 　　“世外桃源根本是假的，什么技术什么能力，都是骗人的！这才是家园基地能在核心污染区存活的真相！” 　　“从一开始，他们想养的就不是人……” 　　轰！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是惊悚山谷的暴乱又升级了吗？ 　　众人被摇得肝胆俱颤，能力好些的，勉强稳住身形，定住心神，看向山谷方向。 　　什么也没有。 　　血雾、黑影、污染气流，什么都消失了。 　　什么情况？ 　　“大家好。” 　　像是回应众人的疑惑，广场屏幕信号一花，再清晰时，画面已经一分为二，新加入的画面中，惊悚山谷赫然出镜，一道女性的身影由远及近，朝镜头走了过来。 　　“江与和。”她点名道姓，“借你直播信号一用。” 　　“好。” 　　江与和原本站在画面正中，闻言，自觉往更左的方位让开了半步，两人所占画面篇幅自动从1：1变为2：1。 　　“我是席云。”席云在镜头前站定，将掉到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眉眼间毫无笑意，一双清眸满是冷冽，“事到如今还要自我介绍，是担心有些人忘了我是谁。” 　　广场上，屏幕之外，藏在人群里的几个间谍心头一悚。 　　屏幕之中，席云一字一句。 　　“我已镇压惊悚山谷暴动。” 　　人群里不少人发出抽气声。 　　惊悚山谷出现血雾之前，江与和给出的预计救援时间是十分钟，出现血雾之后，事态明显升级，可这转眼三分钟不到，事情就摆平了？ 　　这就是秒杀S级污染源的实力吗？ 　　“这、这科学吗？”有居心不良的人鼓起勇气，还想再说些什么。 　　噗嗤。 　　人群里，凯莉受不了地笑了，“科学？” 　　她扬起音调，力保尽可能多的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你认真的吗？你以为你在跟谁谈科学？你以为你能在核心污染区高枕无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吃穿用度堪比联邦高层，出个S级污染源只需要在直播里吃瓜看戏，凭的仅仅是科学？脑子够用吗你？” 　　啪、啪啪。 　　科考特情不自禁地鼓了个掌，拉比和盖伦紧随其后。 　　短暂的沉默。 　　须臾。 　　淅淅沥沥的掌声慢慢连成了片，渐渐轰动了起来。 　　席云像是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冷峻的神色终于有所和缓。 　　但也只是和缓。 　　“伤亡名单会于五分钟后公布，请死伤者亲属前往中心城第一医院。”她说完露脸后的第三句话。 　　随后，再次指名道姓，“江与和，限你三天之内，彻查本次暴动根源。” 　　“爷爷。”盖伦扬起稚嫩的面孔，“好少见席云姐姐这么凶，她是对江先生有意见了吗？” 第219章 　　小学生尚且看得出来的态度，何况心思复杂的成年人。 　　很快，风声传遍各大基地，说江与和这些年势头太大，喧宾夺主，席云身为基地主人，不满许久，很可能要借惊悚山谷一事，铲除江与和这个政治威胁。 　　江与和身在风暴中心，似乎也有了危机感，席云下令当天，他就采取了行动，以基地混入间谍为由，抓捕了十数人。 　　限期第二天，江与和逮捕的间谍数目攀升至三位数。 　　其中，甚至包括前联邦特种部队队员，现任5号基地管理员霍金斯。然而众所周知的是，霍金斯属于基地资历最老的那批居民，是百分之百的席云拥趸。 　　于是新的疑惑诞生了。 　　江与和到底是想贯彻席云的死命令，还是打算在席云找由头清算他之前，尽可能打击席云的势力？ 　　限期最后一天，还没到中午，被逮捕间谍人数已破千。 　　上午11点14分，惊悚山谷受伤最重的受害人之一，7号基地管理员奥德雷奥在中心城第一医院苏醒。 　　“宝宝……我的妻子爱莉安娜，她……” 　　“雷奥先生，我们很抱歉，您的妻子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 　　“不用说了。” 　　她是在他怀里闭眼的，多次一问，不过是心存侥幸。 　　雷奥强行按捺住悲痛的心情，“惊悚山谷，总共死伤多少人？有多少7号基地的居民？” 　　“这是三日前，2号基地公布的伤亡名单，您可以看看。” 　　不幸中的万幸，名单比他想象的要短许多，只薄薄一页纸，承载着一百六十四个人的名字，死者名单位于最上方，只有三个人—— 　　爱莉安娜。 　　李龙。 　　姜淑云。 　　姜、淑、云。 　　“姜”姓。 　　哗啦！ 　　“怎么了怎么了？”医护人员蜂拥而入，在狼藉里看到了暴怒的病人。 　　“损毁费用从这个账号里扣。”雷奥给了他们一个账号，从发泄的废墟中走了出来，接通光脑通讯，“帮我安排一下，我要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为我妻子讨回公道。” 　　上午11点21分，雷奥将所有医护“请”了出去，开启了线上新闻发布会。 　　“各位人类同胞。”他在“人类”二字上咬得格外的重，“我叫奥德雷奥，是惊悚山谷污染源暴走事件的受害人之一。” 　　“我的妻子爱莉安娜死于这场事故，在我怀里死不瞑目。” 　　“杀死她的凶手，是两只暴走的污染源，我被其中一只污染源重伤昏迷，直到今天才醒来。” 　　“但是，在我昏迷之前，我听到了其它污染源喊另一只污染源的名字。” 　　他略做停顿，胸前起伏剧烈，显然是在压抑怒火，“是的，杀死我妻子的污染源之一，拥有……” 　　砰！ 　　突兀的巨响之后，信号突然中断。 　　病房房门被人暴力撞开，为首的人身穿执法队制服，“奥德雷奥，你涉嫌间谍罪，与惊悚山谷一案有重大关联，请立即配合调查。” 　　“我是间谍？”雷奥气笑了，“证据呢？” 　　“证据就是你正在线上发表煽动性言论！拷上！” 　　“哈哈哈哈哈。”雷奥重伤初愈，很快就被他们制住，却不见半点慌乱，“你们以为我只能直播吗？” 　　与此同时，基地各电视频道，发布会仅仅中断了一秒，雷奥的面孔重新出现在观众面前。 　　“如果大家看到这一段，说明我已经被基地封口，这是一段录频。” 　　“是的，杀死我妻子的污染源，拥有自己的名字。” 　　“经过我不久前的调查，它的全名叫姜淑云，种族为普鲁图。” 　　“相信各位已经有了猜测。”他放出基地提供的伤亡名单，指着其中一个死者的姓名，“不是重名，就是这位姜淑云！” 　　“普鲁图族就是污染源！” 　　“基地在污染源暴露真面目后还不加处理，甚至将其视为人类，放进伤亡名单，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想知道这份名单由谁汇总整理，又由谁审批，经谁授意。”雷奥视线锐利如同鹰隼，声色俱厉地隔空喊话，“席云，你知不知情？” 　　视频一出，本就风声鹤唳的家园基地，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雷奥真被关起来了？” 　　“什么罪名啊？又是间谍罪？” 　　“江与和几个意思？这是要强行捂嘴的节奏？” 　　上午11点35分，事态似乎有了转机。 　　雷奥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席云随之露面，神色愠怒，要求江与和释放其他“间谍”嫌疑人，不得捕风捉影，影响基地居民生活。 　　江与和以“不可纵虎归山”以及“调查已颇有进展”为由，拒不接令。 　　两人不和的传言彻底坐实。 　　上午11点40分，也不知道是在谁的运作下，又一场线上发布会紧急召开了。 　　“大家，我是4号基地的管理员玉带青。”玉带青面容憔悴，伤势显然没有比雷奥好多少，“也是这次惊悚山谷事故的受害者之一，爱莉安娜身亡的时候，我在现场。” 　　“我要在这里作证，姜淑云没有杀死爱莉安娜。” 　　“恰恰相反，雷奥杀死了姜淑云。” 　　她这番话，将惊悚山谷事件直接揉进了谜团。 　　谁都知道，玉带青来自游族，这个种族向往自由，却被污染剥夺了天空，因此比谁都痛恨污染，痛恨污染源。 　　玉带青没有理由包庇污染源，她的证言有可信度。 　　那么到底谁在撒谎？ 　　惊悚山谷的其他受害人都答不上来，因为事发当时，除了雷奥、玉带青、爱莉安娜和阿连尔，没有人在那片区域附近，看不见具体细节。 　　爱莉安娜已死，雷奥和玉带青各执一词，那么能拨开疑云的，就只剩尚未苏醒的阿连尔一个。 　　下午1点28分。 　　惊悚山谷最后一名受害者，艾丽莎阿连尔悠悠醒转。 　　早已蹲点多时的记者立刻向经纪人发出请求，希望能掌握第一手资料，甚至给出了相当有说服力的理由。 　　“要在幕后黑手干涉阿连尔之前，将真相广而告之。” 　　下午1点30分，阿连尔同意了记者的采访请求。 　　各大媒体的记者蜂拥而至。 　　“阿连尔，你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对于这次惊悚山谷事件，你怎么看？” 　　“内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别的受害者说，你在山谷里展开了翅膀。” 　　“你也是游族吗？” 　　“阿连尔，你知道好友爱莉安娜身亡的消 　　息了吗？” 　　在记者们七嘴八舌的追问下，艾丽莎眼眶渐渐红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怜的爱莉安娜。”珍珠一样的眼泪从她漂亮的眼眸里落下来，我见犹怜，“山谷里太吓人了。” 　　“您能给我们具体讲讲吗？” 　　“对啊！麻烦您了！其它受害人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那两只污染源。” 　　“他们说那两只污染源是最开始暴走的。” 　　“雷奥和玉带青各执一词，没人知道他们谁说的是真的。” 　　“对啊，求您给我们讲讲吧，大家想知道真相。” 　　“事发的那一瞬间，真的太快了，我看不清。”阿连尔眉心微蹙，满脸是重伤醒转的疲惫，即便如此，她还是美得无可挑剔，“只觉得身上一痛，再也背不住爱莉安娜，和她一起从空中摔了下来，之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 　　有人灵机一动，“那……您能给我们讲讲，你们是怎么遇到污染源的吗？这您还记得吗？” 　　“这我倒是记得。”阿连尔点了点头，心有余悸，“一开始，我们以为追我们的，只是惊悚山谷里的NPC，当时，爱莉安娜还在跟我说，这个山谷真是有趣……” 　　她怅然地垂下眼睫。 　　记者们耐心等待，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吵到了伤心的阿连尔。 　　好一会，阿连尔眨了下眼睛，又一颗泪珠掉到她的手上，“就是……不知道怎么跑着跑着，忽然狂风大作，之后，追我们的就变成了污染源，我们的摄像师李龙第一时间被污染源杀害，我们东躲西藏，想尽了办法。” 　　“当时看到雷奥和玉带青，我们还很高兴，以为有救了。” 　　“可没想到。”她虚弱地闭上眼睛，“没想到我们还是被污染源追上了，一阵剧痛袭来，再后面的事我就记不清了。” 　　“艾丽莎，再让你看到那个失踪的NPC，你还能认出对方吗？你能看看，这份名单伤亡名单里有他吗？” 　　艾丽莎认真回忆了好一会，摇了摇头，“惊悚山谷里没什么光线，NPC又都是夸张的扮相，认不出来了。” 　　看着记者们失望的模样，她歪了歪头，很努力地贡献自己的记忆，“哦对了……我……应该知道她的名字，隐约有听人喊到过，很好听。” 　　“叫淑云。” 　　“名单里有她吗？她受伤严不严重？” 第220章 　　虽然艾丽莎阿连尔的回忆并非直接证据，无法坐实姜淑云就是污染源，但是NPC姜淑云消失在先，污染源凭空冒出杀人在后，再加上雷奥早些时候的指控，民众心里的天平很快就有了倾斜。 　　各大基地都爆发了游行示威，要求基地取消确认书中有关普鲁图一族的不实事项，停止接纳普鲁图，将其赶出家园。 　　说起确认书，全名为《家园基地加入意向确认书》，实际上是一份检查清单，每个居民加入基地之前，都会有专人根据清单，与申请者逐条、再三确认，申请者同意全部内容，方可加入基地。 　　这份清单中的内容，最让人望而却步的有两条，一是“禁止使用情绪安抚剂”，二则与普鲁图族有关。 　　事项中指出，普鲁图是家园基地最特殊的存在。这个种族拥有类似污染源的能力和晶核，性情各异，部分个体的脾性甚至与常人相悖，但绝不等同于污染源。 　　类似污染源是怎么个类似法？脾性与常人相悖是相悖到什么地步？绝不等同又是谁来保证的？ 　　不少人因此退缩，但也有不少人艳羡基地的优渥条件，选择赌一把。 　　毕竟谁也没听说过，世界上还存在能和人类和谐共处的污染源。 　　由于提前打了预防针，所以在惊悚山谷事件发生之前，普鲁图族顶多是与普通人格格不入。他们这个种族不少人性情孤僻，本来就不爱和人打交道，倒也和其他居民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惊悚山谷一事，直接打破了基地“普鲁图族绝不等同于污染源”的保证，群情激昂之下，民众对普鲁图的敌意飞快攀升，很快，普鲁图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歧视。 　　不幸中的万幸是，碍于“污染源”的恶名，绝大多数人都不敢直接对普鲁图一族施加暴力。 　　即便如此，普鲁图族的生活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当天晚上10点47分。 　　江与和召开全民紧急大会。 　　按照惯例，除了2号基地中心城的会场由他本人出席，其它基地则放出了实时全息投影。 　　席云也难得参会。 　　她靠坐在会议主位，交叠双腿，喜怒不明。 　　同时参会的，除了包括雷奥在内的各大基地管理员（可怜的霍金斯还没得到释放），还有其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面孔，比如秦自行、安娜、克兰……基地的老资历几乎都到齐了。 　　群众里，艾丽莎阿连尔等惊悚山谷受害人也都在列。 　　会议开始，坐在席云左边的江与和站了起来。 　　简单的几句开场白后，他直入正题，“各位，在汇报惊悚山谷暴乱事件的调查进展之前，我想向大家重申，基地禁止一切恶意伤害的行为。” 　　会场嘘声一片。 　　“什么啊？” 　　“到底谁先伤害的谁？” 　　“基地是要将普鲁图包庇到底吗？” 　　一开始，众人嚷嚷的声音还不是很有底气，毕竟席云难得参会，又是基地绝对权威的存在，偶尔露一手都展示了绝对力量，所以哪怕对基地有所不满，大家也还是对她心存敬畏。 　　但她始终不发一言，像是默许大家质疑的意思。 　　抗议的动静慢慢大了。 　　莲湖担忧地看向江与和。 　　江与和却没有半点慌乱，面色依旧沉着，只扬起了音调，“到底是谁先伤害的谁，这也是我今天想先探讨的问题。” 　　他无视众人的喧哗，放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 　　“你们知道，李龙到底是谁吗？” 　　大家当然知道。 　　他是女星艾丽莎阿连尔和爱莉安娜的随拍摄像师，是本次事件唯三的死者之一。 　　然而机密档案一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户籍详情 　　姓名：李龙 　　父亲：李振田 　　母亲：姜淑云】 　　“什么意思啊？李龙是姜淑云的儿子？” 　　“怎么可能？” 　　“我查过李龙的资料，他是人类！” 　　“姜淑云和李振田都是普鲁图族，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小孩？” 　　“资料造假拜托也用心一点！” 　　“如资料所示，李龙是姜淑云的儿子。”江与和没有第一时间加入“资料造假”的论战，而是按自己的节奏缓缓道，“之所以普通资料里没有显示这一条信息，是因为姜淑云和李振田觉得自己身为普鲁图族，会给儿子带来麻烦，害他遭受其他种族的顾忌眼光，特意拜托基地做的模糊处理。” 　　“李龙是人类没有错，姜淑云和李振田是普鲁图族也没有错，普鲁图族无法繁育后代，更不可能生育人类也没有错。” 　　“他们之所以有血脉关联，是因为身为人类的姜淑云和李振田，早在几百年前就离世了。” 　　“年龄也有几百年的李龙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姜淑云和李振田爱子心切，不甘的执念化作污染源，在地下城，也就是现在的地下迷宫游乐场，共同守护了李龙的冷冻舱数百年，直到遇见了席云。” 　　“他们和其他志同道合的污染源一起，协助席云，将连同李龙在内的数千个冷冻舱送到了家园基地。这之后，这批污染源选择与自己还是人类的亲人一起，加入家园，自愿接受基地的束缚，成为比污染源无害许多的种族，也就是现在的普鲁图族。当然，截止目前为止，能够成为普鲁图族的，仍然只有曾经是地球人类的污染源，原因暂且不明。” 　　江与和扫视会场 　　众人，重申《确认书》的原文，“‘普鲁图族拥有类似污染源的能力和晶核，但绝不等同于污染源’，这一点从来都是事实，之前不与大家说出全部实情，是大部分普鲁图人抱着类似于姜淑云和李振田的心态，向基地反应，希望尽可能降低自己身份对人类亲人的影响。” 　　“事实证明，他们的顾虑确有道理，仅仅是一个‘类似’，已经足以引起许多人的顾虑。” 　　“但是基地向来以公开透明为原则，各方面综合考虑，才有了现在的检查项版本。” 　　“其实，鉴于普鲁图族与地球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认为还需要再加一条告知内容。” 　　“普鲁图族和地球人一样，都是2号家园的原住民。” 　　将“普鲁图赶出家园”的口号，在此刻变得讽刺无比。 　　会场的骚动消停了不少。 　　“如果在座各位还是不信，我也请来了不少地球证人。”江与和放出名单，“共计四千五百八十六人，最近事态不断发酵，他们担心亲人，自愿证实自己与普鲁图族的关系。” 　　“我先来！老娘早就憋死了，哪有不认亲爹亲妈的道理！” 　　一名豪气的大姐站了出来，是这些年风头正盛的书法大家，在基地和联邦都大有名气。 　　“我爸妈就是普鲁图族人，你们谁再敢砸我家窗户，信不信我写血书贴你们家门上？” 　　“我也来，我哥就是普鲁图，谁再欺负他脾气好别怪我不客气！” 　　“我也……” 　　“我也！” 　　此长彼伏的两股喧闹中，有人跳上了高处。 　　“那又怎么样！” 　　平地惊雷般的一声大喝。 　　说话的是一个穿紧身黑衣的女人，声音格外尖细，“少模糊重点！难道就因为他们普鲁图是原住民，杀人就可以理直气壮了吗？这基地的居民还按资历排三六九等不成？！” 　　大家好不容易消停的怨气又起来了。 　　“就是啊，你们亲口承认普鲁图族来源于污染源，那其中一个暴走的污染源是姜淑云没跑了吧？” 　　“奥德说得没错，就是姜淑云杀了爱莉安娜吧！” 　　“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是原住民了不起吗？原住民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我们就活该被原住民无缘无故地屠杀吗？” 　　“这就要回到刚才的话题。”江与和的声音在喧闹中依然清晰，“李龙，也是本次事件的受害人之一，你们觉得，身为母亲的姜淑云，为了保护儿子而宁愿隐藏亲子关系的姜淑云，会动手杀死自己的亲儿子吗？” 　　“谁知道啊！污染源行事随心所欲，哪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们！” 　　“可是杀人的动机是什么？真要杀人，选谁不能开刀，一定要选自己的儿子？”江与和铿锵有力。 　　“都暴走了，她还能认得谁啊？” 　　“姜淑云。”江与和话音一顿，待众人稍稍平静，才继续说道，“到底是先暴走再杀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先亲眼见自己儿子被杀再暴走，是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按正常人的逻辑，自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少民众陷入了沉默。 　　“姜淑云已经死无对证，李振田和她同是普鲁图又是夫妻关系，想来说什么也不能服众。”江与和逻辑清晰，“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李龙的死因。” 　　他的目光众人脸上缓缓掠过，像是在审视每一个人的反应，“我认为，害死李龙的另有其人，目的在于挑起普鲁图与基地其他种族的对立，破坏家园基地的和谐。” 　　“这个人，是家园基地最大的间谍。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三日来，我们才会开展这样大规模的间谍清除行动。” 　　“呵，间谍？江与和，谁不知道你这段时间以逮捕间谍为名，干得全是清除异己的勾当。我就问你，5号基地管理员霍金斯犯了什么事就有间谍的嫌疑？7号基地管理员德奥奥德只是出面说出事实，又凭什么被你当间谍抓起来？” 　　黑衣女人昂首挺胸，厉声质问，“你是不是要说，现在出头质疑你的我，也是间谍？” 　　不少人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就是啊！随随便便就说人是间谍。” 　　“你说家园有间谍，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对啊！我们要证据！” 　　“是谁杀了李龙，你倒是说啊！” 　　“杀害李龙的凶手。”江与和看向席云，“尚且还没有定论，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席云靠在扶手上，左手托腮，似笑非笑，“铺垫这么久就来这么一句？你觉得我还愿意给你几天？” 　　“席云！不要再让他拖延时间了！” 　　“他这段时间各种清剿你的势力，你还看不出来吗？” 　　“哎，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觉得江先生说得合乎情理，说不定基地真有间谍呢？” 　　“是啊，万一真有，那不得彻查吗？再宽限江先生几天也不是不行吧。” 　　“听他胡扯，当时他说什么？他说奥德也是间谍？结果呢！现在他自己出来承认了，他早知道姜淑云就是暴走的污染源之一！那他当时凭什么还抓奥德！他就是故意的。” 　　“说不定只是误会呢？奥德当时，言辞的确犀利了些。” 　　…… 　　“各位！”黑衣女居高临下，扯开嗓子，盖住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我觉得你们都被江与和带偏节奏了！你们仔细想想！这件事的重点是李龙被杀害的真相吗？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姜淑云真是因为李龙被害而暴走，难道这就能成为普鲁图的豁免书吗？” 　　“惊悚山谷当时暴走了那么多的污染源，破坏力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席云介入及时，现在的死伤又何止一百六十多人？” 　　一番话激起大家心中的隐忧。 　　“当时我就在中心城，看得老清楚了，惊悚山谷污染源暴走的规模吓死人了，整整一整个山谷啊。” 　　“别说了，我鼻子灵，人在中心城，山谷传来的血腥味冲得我头疼。” 　　“这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天他们普鲁图家的谁又死了，难道还得拉人陪葬吗？” 　　“唉，基地想保障原住民的权利我们可以理解，可是我们的生命安全也得有保证啊。” 　　“就是啊就是啊……” 　　黑衣女目的已成，面上忧国忧民，实际看向江与和的目光隐含挑衅，“江与和，你还有什么 　　话说？” 　　“大家的担忧合情合理。”江与和答道。 　　“那就赶走普鲁图！” 　　“对！赶走普鲁图！” 　　“最起码也要把普鲁图和其他人隔离开！” 　　“隔离！隔离！” 　　尽管有一部分民众保持沉默，一部分民众竭力反对，但要求隔离普鲁图的呼声还是越来越高、愈演愈烈。 　　“江与和。”席云终于发话。 　　她没有刻意抬高语调，却像是有一种魔力，简简单单三个字，将场上的嘈杂按了下去。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的态度。 　　“只一句合情合理的评价不算立场。”席云抬起下巴，与江与和视线交汇，“惊悚山谷在你眼皮子底下闹成现在这样，你具体打算怎么跟大家交代？” 　　“是我失职。”江与和沉默许久，“但我仍然认为这件事错不在普鲁图一族，而在于间谍，在这之前，普鲁图族从未暴走。” 　　“总不能说那牛逼的间谍还有本事命令污染源暴走吧？” 　　“这不强词夺理是什么？江与和！你就是要包庇它们是不是！” 　　“包庇污染源对你有什么好处？基地开在核心污染区还能发展得这么快，是不是跟这些污染源有脱不开的关系？” 　　“你那么好看的政绩是不是有污染源在背后助力？” 　　“普鲁图滚出家园基地！江与和滚出家园基地！” 　　“我说，诸位。”眼见局面乱得不能再乱，席云再度开口，“差不多可以了。” 　　她站了起身，目光所过之处，民众尽皆噤声。 　　“我总结一下，现在大家希望基地交代的事情总共有四件。” 　　“一是查明惊悚山谷事件原委，包括李龙死因在内；二是确认基地是否真有间谍；三是确认普鲁图一族对其他种族是否有威胁；四是……” 　　她挑了下眉，“了解江与和这么能干是不是和污染源有不为人知的交易，不然我名下的基地怎么这么牛逼，能在核心污染区高速发展至今？” 　　“噗。” 　　一片寂静中，秦自行笑出了声。 　　席云懒得理这个显眼包，继续说道：“那就一条一条来。” 　　她嘴角凝起一抹冷笑，“首先是惊悚山谷事件原委。” 　　“爱莉安娜，麻烦你出来吧。”她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给出了指示，“告诉我们，是谁在惊悚山谷对你下了杀手？” 　　死讯已公布了三天的爱莉安娜再次露面。 　　场上，阿连尔睁大了眼睛。 　　爱莉安娜面色苍白，视线在众人面上逡巡了一番，朝坐在轮椅上的阿连尔指了过去，“是她，艾丽莎阿连尔。” 　　举座皆惊。 　　阿连尔在众人的注视下满脸无辜，连连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神情愈发复杂，泪水将掉不掉，“爱莉安娜，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我没有诬陷你。”爱莉安娜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你的羽毛。事发当时，我毫无防备地捡到你飘落的羽毛，却被里面释放的高强度污染突袭重伤，这片羽毛我交给基地化验过了，里面有你的DNA。” 　　“这不可能！当时……”阿连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又很快冷静了下来，神色更为委屈，“我的羽毛里怎么可能有污染？别说污染，它就跟头发一样没有杀伤力，也承载不了任何致命性的力量，不信我可以当场提交样本证明！” 　　她展开羽翼，从上面薅下一把带血的白羽，交给大家查看。 　　“她的白羽里可能藏有致命污染。”席云慢悠悠地说，“你们确定要接？” 　　本来想细看的好几个人都讪讪缩回了手。 　　阿连尔暗暗给黑衣女使了个眼色，又楚楚可怜地看向席云，“我真没有，您为什么要授意爱莉安娜污蔑我？” 　　黑衣女推波助澜，“我怎么觉得，她不是爱莉安娜呢？大家忘了吗？雷奥在发布会里亲口说了，爱莉安娜在他怀里死不瞑目！基地为了包庇污染源，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 　　“假的？”席云不管众人怎么反应，只深深地看了阿连尔一眼。 　　对方慌了，虽然只有一瞬。 　　破绽，抓到了。 　　【您使用了高级技能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技能卡 　　技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使用次数：1 　　技能时限：3分钟 　　技能描述：再坚强的防线，也经不住蚁穴大小的漏洞。只要有一丝破绽，想让谁破防就让谁破防】 　　有这个技能保底，她需要的只是最后一把火。 　　“雷奥，你是爱莉安娜的丈夫，你说说，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雷奥神色复杂地看着爱莉安娜，“我确认过了，她知道我们的所有秘密，是我的妻子没错。” 　　“不可能！”眼见舆论有扭转的趋势，黑衣女皱起眉头，“只雷奥一个或许会出错，但就连救援人员都出具了死亡证明，爱莉安娜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就要谈我几年前拿到的一样小道具了。”席云拿出一根漆黑晶亮的尾羽，羽毛上的羽瓣有些不正常的稀疏。 　　阿连尔呼吸停滞了一瞬。 　　“苍穹之心。”席云略一操作，等比例的投影在空中放大，供所有人看个清楚，“联邦说这东西的作用是‘伪同化’，但是经过我的研究，我觉得说是‘兼容’更为贴切。” 　　她将东西夹在两指之间，很是随意地晃了晃，“最近联邦玩克隆技术玩得有点热闹，我就稍微跟了下风。赶到惊悚山谷那会，爱莉安娜虽然器官衰竭，大脑神经元还算活跃，我就想办法保留了她的记忆，帮她克隆出了身体。” 　　“就是克隆技术还不成熟，排斥反应很大，我灵机一动。”席云又晃了晃苍穹之心，轻描淡写，“就用了下这个玄学的小道具，效果不错，就是有点费道具。” 　　她指了指苍穹之心稀疏的部位，“本来它的羽瓣很丰满的，我估摸着，照这个用法，还能再用个两次？” 　　席云嘴角慢慢勾起，“这次惊悚山谷的事情实在悲剧，我打算依样画葫芦，复活剩下的两名死者，也算给大家一个交代，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敢！” 　　话未落，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掠至席云面前。 　　席云早有所料，将手中的东西一收，侧身避过，与此同时， 　　秦自行将手头纸杯一抛，四溅的水珠在他精神力的驱使之下，全部附着到暴起的阿连尔身上。 　　阿连尔悬浮在空中的身形一沉，双翅羽毛根根竖起，如暗器一般射向所有人。 　　场面登时大乱。 　　阿连尔趁战力保护民众的功夫，五指成爪，直指席云咽喉。 　　席云手腕一动，甩出一团青色的透明细线，对付阿连尔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发言，“我觉得这个时候就可以顺便解释一下基地该交代的第四个问题——基地为什么能这么牛逼？” 　　细线仿佛游龙，将阿连尔大部分致命的白羽抽了回去，最后将她捆了个结实，丢在了地上。 　　席云自上而下地俯视她，“那当然是因为我足够牛逼啊。” 　　她耐心有限地扫了众人一眼，“江与和能干得有目共睹那是因为我知人善用懂得放权，和污染源有几毛钱的关系？” 　　阿连尔挣扎未果，天使般的面孔多少有些扭曲，视线如刀地刮向场上唯一的同族，“玉带青！你就这么看她糟蹋我族圣物？” 　　“行了，先别吵吵了，吵吵吵吵吵了这么多天，还没完了。”席云动用基地权限，将她禁言，“她的战斗力大家领教过了？像个刚重伤苏醒的人？” 　　大家不约而同地摇起了头。 　　“很好。”席云招了招手，“霍金斯，别演了，回去换衣服。” 　　“哦哦，好。”“爱莉安娜”在注目礼中尴尬地笑了笑，脚底抹油跑了。 　　“克隆是我胡扯的，基地没有这种技术，苍穹之心也不是干这事用的。”席云随口解释，“纯粹是为了刺激阿连尔露出真面目，爱莉安娜的确……” 　　她歉然地看向雷奥。 　　早已知情的雷奥摆了摆手，怅然地叹了口气。 　　“但刚才的指控依旧成立，能知道真相，是我想办法回溯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席云将真实场景呈现出来。 　　三天前，艾丽莎阿连尔先用白羽，当着姜淑云的面偷袭了摄像师李龙，姜淑云因此暴走，追杀艾丽莎和同行的爱莉安娜，一直到两人即将与雷奥和玉带青会和，艾丽莎瞅准时机，当着雷奥的面，不着痕迹地偷袭了爱莉安娜，并嫁祸给了姜淑云，雷奥大怒，当场杀死姜淑云，因而引起了其他普鲁图族人的愤怒，造成了新的一波污染源暴走。 　　“阿连尔的白羽杀人后就消失了，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加上被有心人激化的基地信任危机。”席云讽刺地笑了一声，“我觉得放出这段影像无济于事，只会被人说我扭曲事实，索性按兵不动，布了个局。” 　　“我就是想知道。”她坐回了椅子，往后一靠，“这三年基地到底混入了多少居心不良的人。” 　　事情甚至比她说得更加复杂。 　　她对家园基地拥有绝对的知情权，系统每时每刻都会为她通报基地各方各面的动态，包括但不限于居民详情、打架斗殴、建筑施工……如果有人加入基地的时候就图谋不轨，早就被发现了。 　　但系统也并非没有漏洞。 　　又或者说，席云本人就是系统最大的漏洞。 　　她的精神力再怎么成长，也始终是凡人，每天能处理的信息有限，即便是找了那么多管理员分担负荷，也不可能做到每时每刻都全知全能。 　　当然，以她现在的权限，她可以设置重点关注的系统消息。 　　可前提在于，她需要知道自己重点关注的对象，而这一波间谍，数量不少，行事毫无规律，要找出异常信息，无异于在几个G的全英文档里找到某个特定的英文单词。 　　她需要上下文。 　　就比如艾丽莎阿连尔。 　　直到惊悚山谷事件发生当天，席云用技能查出真凶，才注意到了阿连尔的异样，因为惊悚山谷出事时，系统通知与阿连尔毫无关联—— 　　【警告！惊悚山谷出现不明污染源，正在刺杀基地居民】 　　难道她的系统还会包庇某个人不成？ 　　席云花了一整天的功夫，细查了阿连尔的所有系统信息，最后发现，阿连尔的居民详情页，只在对方行动的时候，会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新增一句描述： 　　【……阿连尔艾丽莎的羽翼，是不明污染源的寄生物。】 　　到底还有多像艾丽莎一样的间谍？ 　　为免惊悚山谷悲剧再现，席云需要手动创造“上下文”。 　　于是她营造自己与江与和不和的假象，放任事态发酵至今。 　　“照这张间谍名单。”席云将名单投影出来，“抓人吧。” 　　早有准备的执法队麻溜行动。 　　至此，基地完整交代了第二个问题。 　　至于第三个问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席云这次露面，快刀斩乱麻，手段称得上雷霆万钧，又是基地的绝对领导人，基地跟她同根同体，质疑她，已经不仅仅是需要勇气那么简单了。 　　然而，不管这次事件是不是间谍引发的，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普鲁图一族会变成污染源暴走是事实，无论言语还是权威，都难以填平大家的忌惮之心。 　　强行让大家接纳普鲁图的结果，除了画出精神上的楚河汉界，更是要命地打击了民众对基地的信任。 　　回不去了。 　　从本质上讲，虽然间谍全部暴露，但安排间谍的人已经达成了目的。 　　江与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席云。”他对上了她的视线，主动接下了难题，“我可以带普鲁图一族离开，这辈子为他们负责到底。”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对普通居民有所交代，而且以江与和在基地的政治分量，他和普鲁图一起离开，也算给普鲁图族一个安慰，是目前最两全的方案了。 　　惊悚山谷中。 　　除了席魇，其他普鲁图人都默契地选择不去现场，聚在山谷里看直播。 　　王迈克干了一碗烈酒，苦笑道：“害，江与和那小子真神了，还真成了这样的局面。” 　　张翠翠一拍脚边的行李箱，“莫得大事，搬家嘛，又不是没搬过，能帮上忙就行。” 　　方芳手头利索地忙活着，眼睛盯着投影，“可不，赖在这里还给囡囡添麻烦的，反正咱们人也不多，又不怕污染，去哪都行。” 　　不少人纷纷附和。 　　“走？走什么走啊？”李振田烂泥一样地摊在地上，“要走你们走，我不走，我家娃子和婆娘都没了，我走去哪哦？这里就是我家，我家就在这里……凭啥子啊？我家娃子今年刚当上的摄像师，老厉害的咯，还给我家婆娘买了项链，我婆娘都还没带两三回……” 　　大伙儿就一个接一个地叹气起来。 　　“别这样老田，你看凶手不也给囡囡抓住了吗？你和你婆娘的冤屈洗清了。” 　　“洗冤屈有啥用！能杀了她给我家报仇吗？能吗？” 　　“唉，老田，这不是咱们那个时代了，别说咱们基地没有先例，就是联邦也早就废除了死刑啊。” 　　“老田你不会想留在这做傻事吧？别啊，回头席家囡囡多难做啊。” 　　“咱们人少，其他人人多，咱们不走，基地会乱的啊。” 　　“你家娃子最喜欢基地了，天天夸天天夸，你忍心看他喜欢的地方乱起来嘛。” 　　“我不忍心……不忍心……”李振田翻了个身，直勾勾地盯着天上，“可是谁赔我娃子和婆娘？” 　　“喂……你们先别吵了。”王迈克挥手让大家安静，一脸不敢相信，“我怎么觉得，囡囡她好像想……” 　　会议广场。 　　“负责到底？”席云细细品尝这四个字的含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能怎么负责？” 　　她交叠起双腿，“是凭你一言难尽的精神力？还是凭你军火贩子的赫赫威名？还是凭你自以为是的算无遗策？” 　　江与和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向来沉稳的神色难得透出一丝意外，“可是……” 　　“我觉得，早些时候你说过的某句话，可能因为是你 　　说的，所以还不够分量。“席云抬手示意他闭嘴，看向会场，目光重如千钧，“趁今天人齐，我以家园基地最高长官的身份，再正式重申一遍。” 　　“普鲁图和地球人，才是地球的原住民。” 　　“不仅如此，他们也是我家园基地的原住民。” 　　“他们有在我家园各大基地随意通行的一切权利。” 　　“甚至，当初基地扩张，我是事先经过了他们的同意。没有他们的首肯和配合，不会有今天的基地。至于确认单里有关普鲁图的事项，是我的手笔。有不少人，包括普鲁图族人，劝我不要明说以免横生枝节。我当时的回答是，我尊重其他居民的知情权利。” 　　“但与之相对，我家园基地已将重大风险提前告知各位，各位在明知普鲁图与污染源有关系的前提下，选择加入基地，那我就默认各位承担得起万一的风险。” 　　“惊悚山谷的来龙去脉，基地已跟大家解释完毕。稚子遭受欺负尚会反击，何况天生血性的普鲁图族。更何况，一两个个例，不能成为排挤全族的理由。” 　　“不然的话……”她眯起眼睛，语速缓慢而清晰，“联邦包括格林在内的无数政要，涉及各个星球的不同种族，他们明里暗里犯了多少条人命。这些种族是不是都有丧尽天良的基因？是不是都有隐患？我是不是可以将他们屠戮殆尽？” 　　“确认条款对风险的强调不够，我会安排增补。后续，麻烦所有人重新签署意向确认书，无法接受的朋友可以离开基地，绝不会有人出手阻拦。” 　　她站起了身，“至于还想留在家园基地的朋友。” 　　“家园基地加入意向确认书第一条，可能因为不够醒目，被大家忽略了。” 　　“我今天帮大家强调一遍——” 　　“我、席云，是地球的女儿。” 　　“这是我最基本的立场。我不会偏帮无理的地球人，但更不会坐视地球原住民被新成员排挤。” 　　“是先有的原住民，再有的基地。” 　　“我席云的基地，会是地球人和普鲁图永远的家园。” 　　“乱我家园者，我必杀之。” 　　她无视所有人的震惊，判了阿连尔死刑，扬长而去。 　　惊悚山谷。 　　行李收得差不多的普鲁图族都傻了。 　　“这……这……那我们是不用搬了？”方芳不敢置信。 　　“哎呀！”王迈克一拍大腿，“干啥子硬刚呢这傻囡囡！” 　　抱怨归抱怨，他的嘴巴却咧得好像二傻子。 　　张翠翠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颤着眼睫，默默地将行李里的东西一一放了回去。 　　所有人中，只有李振田反应最大。 　　他高声大笑，在笑声中落下了三天以来的第一场泪。 　　“婆娘，小子哎，基地……给咱们出气了。” 第221章 　　家园基地监狱，死囚牢房。 　　偌大的牢房，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影。 　　艾丽莎阿连尔摊着有些干结的羽翼，披头散发，天使一般的绝美面孔中绞着不忿的怨毒。在她的周围，金属制的墙体印满了饱受暴力的白痕，一道又一道，像是某种充满诅咒的符箓。 　　死刑。 　　连联邦都废除了几百年的死刑。 　　这个该死的、野蛮的基地。 　　那个该死的、野蛮的女人！ 　　砰！ 　　又是好几枚白羽射了出去，在墙体上撞出了火星。 　　这墙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该死！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砰砰砰砰砰！ 　　过度使用精神力叫她头脑眩晕，可怨恨、不甘、憎恶等等情绪低语不停，她欲罢不能，头疼欲裂，像困兽一样哀嚎出声。 　　“我要安抚剂……谁……来个谁……给我安抚剂……” 　　【03749号，有人探视，请做好会面准备】 　　【会面倒计时00：05：00】 　　…… 　　【会面倒计时00：00：00】 　　【会面开始】 　　投影装置自行启动，无数光线按照矩阵有序排列，很快就组成了一道人形轮廓，轮廓渐渐凝实，指尖、衣角、躯干……一直到来人的五官，全都惟妙惟肖地复刻了出来。 　　砰！ 　　又一枚白羽激射而出，笔直穿过来人的投影心脏，在后面的金属墙上击出了又一道火花。 　　“你？……你来做什么？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阿连尔情绪激动地嚷嚷。 　　自己的投影上来就被袭击，玉带青一点也不意外，她神色复杂地打量了阿连尔一眼，抬手一扬，朝阿连尔丢出了一样东西。 　　小小的管状物体触感冰凉，不是投影，是百分之百的实物。 　　“安抚剂？”阿连尔眸光一亮，“你居然有本事弄安抚剂进基地？你居然敢把安抚剂带进基地？” 　　转念一想，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席云知道你也这么不老实吗？好一个4号基地管理员……哈哈哈哈哈……” 　　笑声又戛然而止，“怎么？想来和我作伴？” 　　她根本没有听玉带青回答的打算，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火急火燎地撸起袖子。 　　锋利的针头抵到了手臂静脉上。 　　下一秒，却被她狠狠地丢了出去。 　　“不！！”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我不要这个！我要苍穹之心……对！我要苍穹之心！玉带青！你这个叛徒，你怎么可以把我族圣物交给别人！游族首领你不会做，你不配！还给我！还给我！把首领的位置和苍穹之心都还给我！” 　　“阿连尔。”玉带青蹲下了身，视线平齐地与对方四目相对，“你忘了吗？是你抛弃了游族。” 　　阿连尔愤愤地扇动羽翼，精致的面容扭曲了起来，“我没有！你胡说！是游族先不要的我！” 　　* 　　一百六十三年前。 　　苍老的首领在告知族人自己的绝症后，当众宣布，“我的女儿阿连尔羽翼已丰，我决定待我归天后，由她继任游族首领。” 　　畏缩的女孩被推到台上，在族中长辈的催促下，按照规矩，慢慢展开了自己羽翼丰满的翅膀。 　　没有人出言反对，但是那些很小很小的议论声，她都听得很清楚。 　　“唉……怎么会是白色的翅膀呢……” 　　“是个虚弱的孩子啊……” 　　“她来做首领，真的没问题吗？” 　　果然，大家都觉得她是异类。 　　阿连尔慢慢红了眼眶。 　　“阿连尔！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把头抬起来！”父亲严厉地喝道，“将你的力量展示给大家看！趁现在，向大家证明你自己！” 　　她依言扑腾起了翅膀。 　　却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没飞得起来。 　　她摔倒在被自己扬起来的尘土之中，听到族人又一次小声地议论。 　　“她果然不行啊。” 　　身为老首领的父亲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阿连尔的日子一天天地难过起来。 　　族人异样的目光日益加剧，成年人尚有掩饰，同龄人的议论却满含天真的恶意。 　　“快，快来看！” 　　“史上最丑族长来了！” 　　“阿连尔，丑族长，白翅膀！” 　　“白翅膀，飞不动，摔个大马趴！” 　　她不止一次向父亲哭诉，却被父亲一再训斥。 　　“不就两句难听话？” 　　“这都承受不了？” 　　“那你以后更承受不了的事还多着呢！怎么做族长？” 　　不知道又是哪一次的委屈，她又一次挨了家里的骂，躲在房间里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她决定离开。 　　去哪都好。 　　哪怕死外面都可以。 　　只要能离开。 　　彼时的污染已经泛滥，她偷出来的机甲只撑了一小段时间，就彻底报废了，一只B级污染源张开大嘴，险些将她连人带机甲一起吃了。 　　她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连什么时候飞起来的都记不得了，只知道求生的本能违背了她最开始的想法，她一路逃啊逃啊逃，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时，体力已经透支了很久。 　　翅膀终于罢工，痉挛着藏进后背。 　　她于空中坠落。 　　“哇，妈妈，你快来！快快快！” 　　意识昏迷前，她坠入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听到了不知道那家小孩由衷的赞叹。 　　“我捡到了一个超漂亮的姐姐！” 　　小孩的父母闻讯而来，见到她的第一眼，也发出了停不下来的惊叹。 　　原来，在外族人的眼里，她是这样的美。 　　甚至于，她不需要能力，只要足够美，就可以赢得无数人的尊重。 　　无数人。 　　远远超过游族人口的无数人。 　　于是美貌成了一种执念。 　　* 　　“我不能激动……对……我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这样容易衰老……对……我不能老……我要一直美丽，一直……一直……” 　　阿连尔四下寻找，在角落里找到了被自己扔掉的针管，便四肢并用地爬了过去。 　　玉带青看着她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阿连尔，我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转述老首领的遗言。” 　　两人同在基地已有不短时间，但重建游族的事务繁多，阿连尔又一直避着玉带青，后者觉得时日还长，也不强求。 　　哪知道，就演变成了今天的结局。 　　阿连尔像是没有听进去，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抓住了针管，再次将细长的针头抵上静脉，不再犹豫，直接将其扎了进去，按下了推杆。 　　针管中的液体少了1毫升。 　　阿连尔猛地抬起头，“这不是情绪安抚剂，这是什么东西？” 　　“你也知道基地禁用安抚剂，我不可能把那东西带进来。”玉带青回答，“这是普通的医药镇定剂，最起码能让你今晚睡个好觉。” 　　“我不要镇定剂，给我安抚剂！” 　　“你也知道安抚剂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如果不知道，一开始为什么那么畏惧安抚剂？”玉带青不让阿连尔有任何逃避的机会，“因为你也看得到，被注射进人体的每1ml安抚剂，都可以从人体中抽离出一些黑气一样的东西，那是联邦所谓的负面情绪，也是害了无数人性命和栖息地的污染。” 　　阿连尔像是听到了笑话，“那又怎么样！谁都在用，不用的才是异类！你以为基地这次为什么会闹得这么严重？真的只是我的错吗？不是！是因为席云禁用情绪安抚剂！如果有情绪安抚剂，只是死几个人，谁会无谓地担忧以后？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她的基地根本连乱都乱不起来！小小几管药剂能解决的事情，她非要兜那么大一个圈子，演那么啰嗦一场戏！” 　　“谁都在做的事情，就等于这件事本身是对的吗？”玉带青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想跟你吵，转告完前首领的遗言我就走。” 　　“我不想听。”阿连尔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外乎是些念得都要起茧子的东西，什么不该没有大局观，什么不负责任，什么不配当首领。 　　玉带青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征求对方意见的打算，“老首领弥留之际，把我当成了你。” 　　“他跟我说，‘阿连尔，把头抬起来。只有这样你才会发现，你怕别人，别人也怕你’。” 　　阿连尔没有反应，她执拗地盯着扎进静脉一分的针管，安静得像一尊精美而脆弱的玻璃娃娃。 　　玉带青离开了监狱。 　　当天晚上，席云收到了来自监狱的请求，称艾丽莎阿连尔希望在行刑之前见她一面。 　　她同意了请求，只身一人来到死囚牢房。 　　阿连尔早就收起了翅膀，蜷着腿坐在角落里，听到席云的动静，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缓缓望了过来。 　　很快，她的视线多了几分好奇，“你就一个人来吗？” 　　“你还想看到谁？”席云随手拖过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阿连尔摇了摇头，“我只是以为你会跟玉带青一样用投影。” 　　旋即，又扬起白皙的脸蛋，“你亲口判了我死刑，现在又亲自来见我，还只一个人，是真不怕我拉你垫背吗？” 　　席云懒得接话，“说吧，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 　　阿连尔愉悦地笑了一声，“我不想死。” 　　席云挑了下眉。 　　“你可以偷偷放了我，对外照常宣布死刑如期执行，而我从此隐姓埋名，谁也不会知道，该给大家的交代，你还是可以给，两全其美的。”阿连尔语气天真地说道。 　　“两全其美？除了你活下来了，另一‘全’在哪里？” 　　阿连尔甜甜地笑着，“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把他的克隆体斩尽杀绝。” 　　“哦，这又跟格林有关系了？”席云说得意外，语气却一点儿也不意外。 　　阿连尔半边脸庞藏在角落的阴影中，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我是格林的间谍，这次计划就是他启动的，为的是让家园基地自乱阵脚，免得对他穷追猛打。比起我，你应该更想他死得透些吧？我可以告诉你他克隆体的培育基地，还有他本尊记忆的储存位置。” 　　“听起来确实能让他死得很透。” 　　“没错。”阿连尔的笑容更甜了。 　　席云也笑了起来。 　　“不过。” 　　她架起一条腿，左手手肘撑在大腿上，整个人朝阿连尔的方向稍有前倾，话锋一转，“我觉得你弄错了三件事。” 　　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杀你，最重要的不是为了给别人交代，而是我自己觉得你该死。” 　　“第二。”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笑意慢慢淡了，“格林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告诉一个间谍自己的要害。” 　　阿连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呢？” 　　席云没什么感情地将对方打量了一遍，“你可以先告诉我。” 　　她靠回椅背，眸光冷淡地伸出第三根手指，“真正的阿连尔根本不会用那么多地球成语，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连尔面上的笑容扩散到了极致，喉咙里发出愉悦至极的轻笑声。 　　她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朝前让出空间，肆意展开了自己的翅膀。 　　原本漂亮洁白的羽翼出现了变异，长在上面的羽毛被无数形状各异的眼睛所取代，每一颗眼睛里都填着数量众多的瞳仁，在眼眶里滴溜乱转着，汇聚成一束统一的视线，落到了席云身上。 第222章 　　“入乡随俗。”说不清是阿连尔在说话，还是那些眼球在说话，“有用得不是很到位的地方，还请见谅。” 　　这怪物谦逊得叫人啼笑皆非。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席云还是有点被辣到眼睛，“我认得你，打完基地第一只准S级之后，我做过一个梦。” 　　“是我。”阿连尔满翅膀的眼球露出了诸多情绪，但最主要的还是好奇，“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存在，我很好奇。如果当时有冒昧的地方，还请见谅。” 　　席云一点也不想和一堆眼球谈见不见谅的话题，“人类的客套话很无聊很没有营养，你就不要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开门见山吧。” 　　就在半个小时前，阿连尔发来请求的前一秒，她收到了系统的警告。 　　【警告！死囚牢房出现不明污染源，基地防御系统无法清除，请您尽快前往处理！】 　　她第一时间前往死囚牢房，在外面观察了将近半个小时，却没有等到对方的任何动静。 　　没有破坏。 　　甚至没有污染——污染监测仪的数据始终为0。 　　就好像，对方没有一点恶意，真的只是在等待她的到来。 　　“我刚才已经说了呀。”眼球们借着阿连尔的声音，“阿连尔是神最虔诚的信徒，神想满足她求生的愿望，我用格林跟你交易。” 　　“当然，也是为了帮你。”阿连尔的翅膀轻快地扇了一下，推着她向前走了几步，“你不是很讨厌格林吗？你讨厌他只讲效率、罔顾人命的执政理念，为了阻止他继续推行基石计划，你不惜冒着两方开战的风险，也要杀了他本尊。” 　　她又推着自己走了几步，“可惜他还有无穷无尽的克隆体。” 　　“你忙活了这么一场，冒了这样大的风险，还差点把唯一的亲人搭了进去，最后只换来基石计划的搁浅，一旦格林的克隆体站稳脚跟，一旦被你摧毁的原材料重新培育成功，那个计划又会启动，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你很烦恼吧？你很生气吧？” 　　“我可以告诉你解决格林的办法，我不是你的敌人，神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我很喜欢你，我希望你开心。” 　　“停停停。”席云忍不住揉了揉眼角，对方不止辣眼睛，逻辑还又中二又一言难尽，人称乱跳什么的她都不想吐槽了，“谁告诉你我想对格林的克隆体……” 　　她嘴角抽了抽，引用了对方不失道理却也不失别扭的词汇，“穷追猛打的？” 　　“你不想吗？”“阿连尔”困惑地歪了歪头，天使一样的容颜和可怕的翅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要根除了格林……” 　　“只要彻底杀了格林，天下就太平了，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席云打断她的话，嗤之以鼻，“你是觉得我和席海一样头脑简单？” 　　“杀了一个格林，还有无数的克隆体。” 　　“杀光他的克隆体，自然还有许多像他一样的人。” 　　“联邦发展到今时今日，其意志代表的，早就不是 　　绝大部分人，而是最有话语权的那批人。无论格林还是谁，不过是被扭曲了的联邦意志的代言人罢了。” 　　“联邦这抔有毒的土壤，只要存在一天，就会不断长出食人的花。” 　　“我要做的，是在保证自己花田不被污染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收留在那边活不下去的植被，实现双赢。”席云站了起来，“至于联邦那片毒土，等我心情好了、想没事找事的时候再谈。” 　　“阿连尔”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席云，你是真的很有意思。” 　　她翅膀又是一动，让密集恐惧症闻风散胆的眼珠尽皆消失，洁白而丰盈的羽翼重新长了出来，囚房的光线打在上面，像是给它镀了一层圣洁的光。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席云面前，漆黑的瞳仁里满含欣赏，凝脂般的手臂抬了起来，似乎是想抚上席云的脸颊。 　　就在这时，六芒星阵拔地而起，黑色的光幕挡住了她的动作。 　　“阿连尔”来不及收手，指尖很快被灼烧得焦黑。 　　“哦？”她打量着自己烧焦的手指，“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有帮手不叫是傻子。”席云隔着光幕，临时开的透视眼看得很清楚，“阿连尔”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席云，你不用将我视为洪水猛兽。”“阿连尔”放下手，“你我……” 　　蓦地，她的翅膀迅疾一扇，竟然突破了六芒星阵的阻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席云近前！ 　　葱白一样的手指搭上席云的胸口，柔软的红唇靠近席云耳际。 　　“可以是同一类存在，毕竟你的心里，也藏着对人……” 　　斜刺里，一把暗红色的长剑雷霆般射出，一击串起了“阿连尔”两边翅膀，不容置疑的惯性将她狠狠带起，连同翅膀一齐钉在了满是白痕的墙上！ 　　剑身嗡鸣，暗色红光犹如火焰，从贯穿之处燎原般烧起。 　　翅膀上的白羽变回了眼珠，只是这次还来不及滴溜转起，便被烧成了灰烬，只留下两把嶙峋干瘦的骨架。 　　入狱仍不失貌美的阿连尔像是被抽干了灵气，原本凌乱却仍有光泽的长发化作白色枯草，胶原蛋白从无懈可击的面庞上迅速流失，不过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她就成了一名鹤发鸡皮的老妪。 　　秦自行风一样地从外面卷进来，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早不见了。他连剑都没来得及收，只抓着席云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我没事，做的防护不止一层，而且她好像真的只是想跟我唠嗑。”席云撤了从商城里买的反甲，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忘补充一句，“记得跟我哥保密，我不想被他念死。” 　　“喂，你把我当什么啊？告状精？” 　　“没有。”席云绕过他，在阿连尔的尸体前站定，一边端详一边心不在焉地斗嘴，“有求于人的马屁精罢了。” 　　她的视线最后停在阿连尔满是皱纹的脸上，“玉带青跟我说，她对苍穹之心那么执着，好像是因为苍穹之心有办法让她青春永驻，她……很看重自己的样子。” 　　“会被污染源利用成这样，也是出于这个执念吧。你说……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她抬起手，将秦自行的长剑拔了下来，丢还给他，语气里的情绪远比同情更加复杂，“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像，这句话反过来说，很多时候也能成立吧。” 　　第二天，基地如期宣布了阿连尔的死讯。 　　【警告！您有部分居民忠诚度降至阈值之下，请尽快采取措施】 　　【8号基地居民尼克劳斯选择退出基地】 　　【6号基地居民井上选择退出基地】 　　【5号基地居民格格奇选择退出基地】 　　…… 　　【警告！您的基地出现10%以上的人口流失，请尽快采取措施】 　　【恭喜！您的基地有10%以上的人口……】 　　【很抱歉，您的影响力排行出现了下降】 　　这么多坏消息里居然还能藏一句恭喜？ 　　系统又找到了什么猎奇的角度？ 　　席云无意中晃到一眼，正要细看，就听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她暂且将不断刷新的系统消息放到一边，转身看向来人，“我还在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 　　江与和嘴角噙着常年不变的温和笑意，眸光里却藏着很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你对惊悚山谷事件的处理让我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是你。” 　　席云就是席云，她不是格林元帅，也不是他江与和，她讲究性价比，但也没那么讲究性价比。 　　她是个率性到叫人羡慕的灵魂。 　　“后悔选择我作为效忠的对象了？” 　　“好不容易增长的人口转眼损失这么多，你会后悔你的处理方式吗？” 　　两人一前一后发问，视线交汇，读懂了彼此的答案。 　　江与和笑里多了几分无奈。 　　他在她面前站定，一如三年前一般，单膝跪了下来，牵起她的左手，“我今天来……是想申请退出家园。” 　　“加入时来这一出，今天又来这一出，你还真是……”席云摇了摇头，“给我一个理由。” 　　“理念不和。”江与和回答得相当顺畅，“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置于个人立场之前的领袖。” 　　“可这个人既不在我家园，也不在格林的联邦，你还能找谁呢？”席云饶有兴趣地问，“或者换句话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找，而自己不当呢？明明你完全够格，不是吗？” 　　“我的精神力水平有限，注定无法进行长久而稳定的统治。” 　　“哦。”席云挑了下眉，心血来潮地挑起另一个话题，“格林元帅的克隆体让我注意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为此查了许多和克隆有关的资料。” 　　她抽回手，曲起双膝蹲了下来，与他视线平齐，“所有克隆体，包括曾经最成功的我妈，无一例外，都会失去本体拥有的大部分精神力，以及所有精神技能。”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江与和那低到新鲜的精神力和SAN值，那挂着硕大一个“无”字的精神技能栏，还有仅仅从沉舟经历开始的个人介绍，都有了合乎逻辑的解释。 　　“江与和，你在我的基地里活蹦乱跳了三年有余，我觉得你是个天大的奇迹。”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意思，那很抱歉。”江与和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笑容依旧和煦灿烂，“你猜错了，我不是克隆体。” 第223章 　　界终于癫了，还是久居联…… 　　【您痛失了S级领袖（江与和），影响力-300】 　　【2号基地居民莲湖选择退出基地】 　　【2号基地居民阿曼达选择退出基地】 　　【2号基地居民肖恩选择退出基地】 　　…… 　　【警告！您的基地出现15%以上的人口流失，请尽快采取措施】 　　这些都不神奇。 　　席云对早先看到的那句“恭喜”耿耿于怀。 　　她找到了那一句。 　　【恭喜！您的基地有10%以上的人口忠诚度超过90%】 　　【您获得了信仰之力*1，文明改造力＋10，0000】 　　【道具详情 　　名称：信仰之力 　　数量：*1 　　作用：领袖治理水平达到一定境界所产生的附属品，用途广泛——可用于领袖升级（1点信仰之力可升1级）、影响力兑换（兑换数量视领袖当前等级而定）、特殊物品/道具/技能兑换（随机触发）等 　　备注：更多用法，敬请期待】 　　哇哦。 　　跑了一波人，居民忠诚度提纯了呢。 　　席云对最后一个用途最感兴趣，但是启动按钮处于灰色状态，明显还没有得到触发。 　　天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 　　不知道就等于没有。 　　至于影响力和领袖等级，虽然因为基地动荡，她的影响力有所下降，但也造不成太大的困扰，而她目前拥有的技能和精神力已足够应付绝大部分问题，所以暂时也没有升级的需求。 　　一通考虑后，席云决定暂时不使用信仰之力。 　　她点掉道具界面，打开了影响力排行榜，想瞧瞧自己的排名到底掉得多难看，结果一瞅数据，倒是有点意外—— 　　【影响力排行榜 　　第一名九大星系合众联邦 　　第二名罗波尔能量工厂（＋2） 　　第三名家园基地（－1） 　　第四名乐园（＋1） 　　…… 　　第八名撒斯姆（＋2）】 　　排名竟然只降了一位？ 　　是她太能打，还是同榜各位都不太给力？ 　　席云回忆了下之前的榜单，两相对比，发现抛开阿连尔（原第3名）以及自己基地“退位让贤”的影响，其它前十的势力中，影响力出现实质性变化的，其实只有两个： 　　罗波尔能量工厂、撒斯姆。 　　但如果将目光放得更广，会发现还有一个势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 　　第34名，普利法依教会。 　　而在数月前，这个教会的排行还在80名开外。 　　上一个排名变动这么大的势力，还是她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席云忽然想起了阿连尔的翅膀。 　　* 　　联邦，首都星，茅斯皮斯行政楼最高层（元帅居处）。 　　格林在机器人的搀扶下，从新的培养舱中爬进了轮椅，新生的脸上满是疲惫。 　　克隆的身体素质远不如前，一场两小时的会议也能变成致命一击。 　　他赶在发作前结束了会议，勉强赶回了居处，只来得及激活记忆转移程序，就猝死在了桌边。 　　格林推着轮椅，看着自己书桌前的尸体，颤抖着手，力道不是把控得很好地揉起了眉心。 　　光是适应新的身体就需要不少时间，然而一具身体的保质期连一周都没有，长此以往，不可持续。 　　至于研究室那边什么时候才能有突破…… 　　“是不是在想，如果当时没那么老实，没有把1号母体唯一存活的克隆体交还给家园就好了？” 　　一道女声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 　　“谁！”格林冷厉地喝了一句，可惜中气不足，威慑力大减。 　　咔哒。 　　主厅昏暗的灯光自动转亮，一名女人从沙发上站起，笑盈盈地朝格林走了过来。她穿着白色黑纹长袍，衣摆宽大，随着她的动作，来回飘荡。 　　“你是……13号贵宾厅……”格林以打了折扣的精神力，在移植不久的记忆里勉强搜寻。他才刚刚换了身体，甚至连言辞组织能力都有问题，“罗波尔拍卖会……VIP……” 　　“是。除此之外，我还是普利法伊教会的主教，阿珀莎。”女人替他说出了赶不上思维的言语，在他面前蹲下，友好地伸出手掌，“格林元帅，幸会。” 　　格林知道这个宗教。 　　他调查了很久。 　　联邦这几年出现了一个叫撒斯姆的组织，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名气直逼已经加入了家园基地的光之门，然而追根溯源，这个组织与低调的普利法依教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有何……贵干。”格林没有同她握手。 　　行政楼的安保系统是全联邦之最，这个女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居处，实力深不可测。 　　善意没有得到回应，阿珀莎也没有生气，相反，她将手搭到格林无法动弹的双腿上，神情满含悲悯，“神听到了你的苦难，让我来帮你。” 　　“艾帕克拉斯格林，我们有办法还你一具完全健康的身体。” 　　格林低头看着她搭在自己腿上的手，后颈里的嵌入式安抚剂隔着薄薄的皮肤，透出了小小的轮廓，像是颈椎棘突上的某种变异增生。 　　他的反应很淡，“条件是什么？信奉你们的神？” 　　“没有条件。”阿珀莎仰着头，漆黑的瞳仁似乎要透过格林的眼睛，看进他的心底，“你的同意，就是对神最大的信奉。” 　　“我拒绝。”格林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 　　“艾帕克拉斯，吾神可怜的子民，不要急着拒绝。”阿珀莎怜爱地抚上他的侧脸，“你的精神力已经开始紊乱，再这样胡乱更换身体，你最多活不过第七个克隆体。” 　　“算上现在这个在内，你还有五个克隆体的时间，慢慢想，祂等得起。” 　　“我不需要。”格林抓住她的手腕，不容置疑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 　　“我是九大星系合众联邦的最高统帅，联邦是我唯一的信仰。” 　　* 　　公元2858年，格林元帅突发奇病，半身瘫痪，在此之后，他的身体一落千丈，加上克隆体的谣言辟之不绝，尽管力挽狂澜，他对联邦的掌控还是江河日下。 　　公元2859年，格林元帅在一场星系会议上突然大发谵言，随后七窍喷血，当场不治身亡，结束了他对联邦长达391年的统治。 　　在他死后，联邦各路政要八仙过海，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政坛斗法，史称夕阳政乱。 　　最终，能量工厂第一股东罗波尔以“以社会公平为最高追求”和“根除联邦境内污染”为竞选口号，力胜群雄，成为九大星系合众联邦的新一任统帅。 　　上任之初，他声称技术已完全成熟，在联邦境内全面推开嵌入式安抚剂。 　　上任第二个月，他以财政吃紧为由，向全联邦公民征收污染根除税。 　　上任半年，尽管阻碍重重，联邦最后一个星系的污染根除项目还是完成了建设。各大星系项目设施同时开启，全民直播中，各地污染监测仪里或高或低的数字，在所有联邦公民期盼的注视下，齐齐出现了喜人的下降。 　　仅仅只是0.3个百分点，却已足以普天同庆。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虽然各地的污染根除项目还是频繁遭到破坏，但联邦的备案似乎相当充足，每一次都能及时启动备用项目，半点也没有影响污染清除的进程。 　　就好像，项目所需的设施和资源，用之不竭。 　　联邦公民们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圣一样地打开实时数据，等待数据如期下降，随后心满意足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罗波尔元帅成了全联邦的英雄。 　　到了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从初始值的83%稳步下降到73%，也就是降低了整整10个百分点的时候，罗波尔的统治地位彻底稳固。 　　他乘着国民心情愉悦的东风，公开发表演讲，意气风发地罗列了联邦未来的若干发展规划，其中一条，便是强调联邦食品安全问题不容忽视，联邦决心严打食品安全乱象。 　　一时间，能量工厂以外的能量产品品牌接连塌方。 　　【影响力排行榜 　　第一名罗波尔能量工厂（＋1） 　　第二名九大星系合众联邦（－1） 　　第三名家园基地 　　第四名撒斯姆（＋4） 　　…… 　　第二十七名普利法依教会（＋7）】 　　罗波尔的另一条发展规划，便是全面停止与家园基地的合作伙伴关系。 　　声明中，罗波尔将矛头直指家园基地，表示家园基地是污染根除项目建设时进度一再后延、建成后屡遭破坏的罪魁祸首。 　　他请来了不少从家园基地流回联邦的公民，让他们讲述自己在家园基地的遭遇，尤其是基地与污染源千丝万缕的联系。 　　随后，罗波尔高声发言。 　　“我知道！” 　　“我们的公民中，有不少人遭到了家园基地的蒙蔽，觉得污染的根源在于联邦滥用情绪安抚剂，觉得这次只是联邦对污染的短暂胜利，是政府为了安抚民心而采取的某种极端手段，觉得长此以往，联邦只会走向灭亡。” 　　“我要告诉你们，这些都是不实言论！这次联邦对污染的胜利，不是短暂的，也不是以牺牲未来为代价的，而是里程碑式的、是具有扭转联邦生死存亡意义的、一次伟大而关键的胜利！” 　　“时间会证明，这次胜利绝不是终点，而是联邦迈入崭新未来的全新起点！” 　　“我们应该看穿家园基地的阴谋，他们煽动人心，鼓动我们的公民破坏污染根除设施，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保证他们作为污染唯一净土的超然地位，为的是诱惑我们朴实的公民加入他们的基地，成为污染源的养料！” 　　“他们才是罔顾人命、罔顾未来、罔顾人性的邪恶势力！他们的行为理应遭到唾弃！” 　　“真正会走向灭亡的，是他们，不是联邦！” 　　“家园基地必将自取灭亡！” 　　情绪安抚剂只抽离负面情绪，并不压抑积极感受，而“积极”在这个领域的定义，就包括了振奋的心情。 　　于是无数人仰着置入了安抚剂的后颈，在罗波尔的引领下，认可了对家园的讨伐。 　　“家园基地必将自取灭亡！” 　　“家园基地必将自取灭亡！” 　　“家园基地必将自取灭亡！” 　　哗—— 　　就在这时，信号突然中断，罗波尔口沫横飞的形象猝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联邦再三屏蔽的真相。 　　基石计划的详情被摆到众人眼前，五秒后，画面又是一花。 　　污染根除项目所用的“基石”睁着双眼，无神地透过镜头，看着这激昂而残酷的人间。 　　仅仅只有十五秒。 　　安静的、死气沉沉的十五秒。 　　叫人再也难以忘怀的十五秒。 　　* 　　核心污染区，2号家园基地，地球。 　　【精神技能－爬虫入侵】 　　大卫面如金纸，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不行了，十五秒已经是极限了。” 　　他在大家担忧的目光里，一头栽进席云从仓库里拎出来的医疗舱，头重脚轻地碎碎念，“技能也用 　　了高科技也用了，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的漏洞，又特么给我堵上了，还反手踹了我一脚……罗波尔上哪找的倒霉高手，搞死人了。” 　　“撒斯姆。”安娜从手头的资料里，拎出了一张联邦政府最新的就职人员名单，指着其中一个男人，“这个，科考特见过，撒斯姆组织的测谎专家。” 　　当年席云是【立誓做咸鱼】的身份还没有曝光，已故的能量工厂代表罗泽为了知道她的坐标，特地雇了这个测谎专家和其他几个匪徒，去科考特家绑人逼问。 　　安娜通过这条线索抽丝剥茧，在联邦的新政府里找出了不少撒斯姆组织的人。 　　“今天的难度太超想象了……这手段可不像一般人。虽然大卫的精神力只有A级，但我们用的辅助科技，水平还是很能吊打联邦的啊，两者叠加，就算是拥有S级精神力的人，也做不到让大卫这么狼狈。”纳亚把自家兄弟叨叨不停的大头按进医疗舱，顺手给他盖上了棺材……医疗舱盖，“除非……对方不是人。” 　　能无视物理距离进行有效打击的，除了人鱼族和席云，也就只有一些技能比较特殊的高级污染源了。 　　席云是自己人，人鱼族是联邦做“基石”的绝佳材料，也不太可能在外头晃荡，那就只剩一个可能…… 　　“很大概率了，撒斯姆和你们老大之前提过的那个普……什么法教会……”秦自行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着。 　　“普利法依教会。”克兰好心提醒。 　　“哦……就那个就那个。纳亚不是翻出了格林藏的资料吗？撒斯姆和那个教会有很大联系。”秦自行随手拽出一幕资料投影，“而那个教会的本部就在第五星系，阿连尔加入基地之前，去第五星系去得很勤，还在那成立过基金会。很有意思的是，她死后，普法教接手了这个基金会。” 　　“！”克兰蹭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你的意思是说，撒斯姆很可能是一群污染源的老窝？那联邦里岂不是混进了不少污染源？可是……怎么可能？先不说能混进人群的十有八九都是S级，联邦到处都有污染源监测设备，就算是S级也瞒不过。” 　　“也不一定。”席云又想起了阿连尔翅膀上的那些眼睛，“S级污染源我们也见过不少了，单干的占绝大多数，上一次遇到有组织的、包括了不少S级的污染源群，拥有一个具备绝对实力的首领。” 　　和席魇有着莫大联系的5号。 　　实力超过经验定义的S。 　　那种等级的污染源，联邦设备检测不出来也不稀奇。 　　霍金斯蹲在角落里，想起了上次在海边被污染源支配的恐惧，“又是超S？上次打得命都快没了还来啊。” 　　“害，准确地说，上次打你和老姐的只是普通S。”纳亚随口补刀。 　　“超S的小弟而已哦。”呆在医疗舱里的大卫也扯着嗓子补刀。 　　“说起来，霍金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克兰不是很懂，黑联邦直播信号的战略会早在几天前就开完了，今天就是执行而已，霍金斯算不上战力，来凑什么热闹。 　　三人同时说话，某一位的画风不一致得十分显眼。 　　席云和秦自行齐刷刷看向安娜，安娜默默看向两个弟弟，两个弟弟（纳亚坐在大卫的医疗舱上）头疼地看向克兰，克兰一无所知地看向霍金斯。 　　空气里弥漫着除了克兰谁都get得到的尴尬——“你们怎么还没跟他说啊”。 　　“咳，那什么，闲话少说，总而言之。”席云承担起领袖应当承担的责任，果断转移话题，“我觉得还不是一般的超S级。” 　　一般的污染源，系统总有等级提醒。 　　可阿连尔那次，提醒的形容词却只是笼统的“不明”。 　　席云回忆着自己与“阿连尔”的对话，“对方好像……认为自己是神的代言人。” 　　是盲目自信，还是它背后的存在，真有足以媲美神的实力？ 　　如果真有那种碾压一切的实力，这次又为什么能被他们找到十五秒的空隙？ 　　* 　　联邦。 　　十五秒惨烈的直播胜过无数演讲。 　　很快，不少民间的技术高手分析了那段视频，证实其中没有半点技术修改的成分；执行力更强一些的人，则通过视频里的蛛丝马迹，定位了与之对应的项目基地，赶赴现场，在废墟中找到了不少被污染浸透的遗骸，发现其中当真以人鱼族为绝大多数，而且很多布置可以看出基石计划的痕迹。 　　对家园的声讨，很快倒戈到联邦政府身上。 　　罔顾人伦。 　　灭绝人性。 　　禽兽不如。 　　停止基石计划！ 　　罗波尔即刻下台！ 　　…… 　　然而，壮烈的声讨在安抚剂的作用下，很快失去了名为愤怒的养料，而日益下降的污染数据，切切实实地放大了不少人对新未来的渴求。 　　希望的曙光是这样难得，以至于人心的天平有了倾斜。 　　新的论调在官方的推动下，慢慢占据了一席 　　之地。 　　基石计划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不堪。 　　三年前，人鱼波西娅牺牲自己，换取了冰角望星的安宁。 　　三年后，人鱼一族的牺牲，可以换取全人类的未来。 　　人鱼族一直是联邦的英雄，是人类的英雄。 　　英雄总是无私的，总是舍生取义的。 　　孰轻孰重，他们总能明白的。 　　识大局的人都知道，一切以联邦利益为重。 　　* 　　【尤佳加有加入您的强烈意愿，是否将其吸纳为居民？】 　　【布朗克有加入您的强烈意愿，是否将其吸纳为居民？】 　　【佛托娃有加入您的强烈意愿，是否将其吸纳为居民？】 　　…… 　　“好了好了，李叔你们别送了……真拿不了了，上次给的就还没吃完，留着等你孙子来吧……” 　　“嘁……你以为我们好糊弄啊，谁不知道你有储物袋哦，什么东西都能往里装。” 　　“哎呀老王，囡囡那不叫储物袋啦，你那是什么老掉牙的说法，修仙小说少看点啦，out了。” 　　“你潮，就你潮，那你说该叫什么？” 　　“当然是储物黑科技啦，来来来，囡囡你多用黑科技，多装点姨灌的腊肉，肥瘦相间，唇齿留香！” 　　“别……我黑科技里腊肉数量都999啦，数量上限，上限了！等我吃完下回再来哈……” 　　“没事没事，上限了咱就拿手上。” 　　“这，真不用，呃……姓秦的你倒是说句话！” 　　手里堆的东西已经高得影响视线的秦自行，好不容易从惊悚山谷诸人塞的各类手工特产里探出头来，“啊？哦哦……谢谢谢谢，没事没事，都给我就好，我来拎我来拎。” 　　席云：“……” 　　看这人脑袋顶着的脖子挂着的手抱着的后背背着的，活似一颗行走的中式圣诞树，哪里像是还有余力拎更多东西的样子…… 　　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趁秦自行被大家集火，赶紧开溜。 　　她偷感很重地、试探性地后退两步，确定无人关注她之后，扭头就跑！ 　　然后，冷不丁地与一伙人面面相觑。 　　有点傻眼的候选居民引导员，呆呆地看着自家做贼一样的最高领袖，嘴里还在机械地念着早已刻入DNA的说明语，“这里就是惊悚山谷了，是家园基地最大的恐怖游乐园，也是普鲁图族的聚居地，在这里我要重申《加入意向确认书》的第三条声明，普鲁图族源于地球污染源但不等同于污染源，他们和其他人类种族一样，在极端条件下会出现情绪爆发或过激行为，只是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精神力高于常人，所以应激时破坏力也相较常人更高，详情可以参考早先我给各位看过的惊悚山谷暴乱期间的现场图片和视频，那次的伤亡数据在网络上有公开，需要了解的请登陆网址……还请各位明确其中风险，审慎考虑加入家园……巴拉巴拉巴拉巴巴拉……” 　　听到后面脑子已经罢工的候选居民们：“……” 　　认真的吗？ 　　这群往客人手里狂塞朴素土特产的人？ 　　疯起来能差点把这……么大的一座山谷给掀了？ 　　就这群热情得把客人堆成圣诞树的人？ 　　危险性高得要引导员见缝插针、再三强调了近三个小时？ 　　就这群跟自己家老人长得没什么区别的阿姨大叔？ 　　啊？？？？ 　　要知道隔壁联邦又疯狂加税又颠倒黑白，强行把迫害一个种族当正义，把人命抽象成数字用，而家园这边，就为了一件伤亡没破三位数的悲剧，在他们再三强调自己已经深思熟虑过的前提下，还耗着三小时的人力全方位多角度地赶客？ 　　是这个世界终于癫了，还是久居联邦的他们癫了？ 　　但话又说回来，能把家园基地传说中的领导人逼到拔腿开溜，应该也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吧？ 　　…… 　　李振田最先反应过来，他眼神阴郁，掉头就走。 　　“额……”方芳把最后一根腊肉挂秦自行脖子上，“和囡囡没事多来玩啊，姨们先回去了。” 　　王迈克也很识趣，揽着拉着几位好友，“走走走，回去了回去了。” 　　“那、那个……”佛托娃鼓起勇气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你、你们好呀。” 　　正往山谷里走的几个普鲁图脚步一顿，最亲近人类的王迈克回过头，尴尴尬尬地笑，“哦……丫……我是说……姑娘，你好你好。” 　　佛托娃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坚定地朝他们走了过来，“这、这个是礼物，给你们的。” 　　几个普鲁图面面相觑。 　　除了席云几个和自家亲戚朋友，一般没谁会专门给他们带礼物。 　　这还是来自联邦的陌生人。 　　阿连尔事件才过去不久，谁知道对面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是什么呢？”席云走了过来，视线在佛陀娃后颈的新疤上停留了一瞬。 　　对方好像在进家园之前，就把嵌入式安抚剂挖掉了。 　　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能看到家园的最高领导人，佛托娃脸颊轰地红了一片，“是种子，向日葵的，我爸爸生前的收藏品，他说这些种子来自地球，我、我就把它带来了，在联邦的时候一直种不成，我听说这边水土比较好，不过……也不知道……还种不种得活。” 　　席云从佛托娃手里接过东西，用系统一看，先确认了安全，随后点头说道：“嗯，活种，可以种。” 　　她把东西还给佛托娃，佯装苦恼，“就是得有人会种，秦自行，安德鲁最近还没从安农老家回来？” 　　秦自行再次探出脑袋，“没呢，听说卡拉塔草培育到了关键时刻，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唔，我看这数量也不多，那要不别冒险了，送去安农星吧让安德鲁培育吧。” 　　“哎，以前老田家的院子不就老种那玩意吗？”有人小小声地说。 　　有人连忙制止，“咳，别说了。” 　　但到底还是被李振田听见了，他不自在地“哼”了一声，“那是我婆娘闲得没事，我才懒得打理！” 　　说归说，他的目光却在那个瓶子上不断流连，偏偏又要嘴硬，“好端端地，献什么殷勤。” 　　“哎，也不能这么说。” 　　“嘘嘘嘘，人还在这呢，多少客气点。” 　　“我、我的精神力是木系，很喜欢湿润的环境，在联邦的时候，我就很喜欢这个山谷了……”佛托娃羞赧地笑，努力用着自己学了有一段时间的地球俚语，“是献殷勤了，这马屁要是拍对的话，能……让我在这里定居吗？” 　　这话把几个普鲁图都吓了一跳，大家也顾不得隔阂了，七嘴八舌地念叨了起来。 　　“哎呀你这傻孩子，在哪里定居不好，来这里定居干什么？” 　　“姨跟你说，女孩子不能住这种环境的，又潮又湿又没有光线，天天发霉，对身体不好的！” 　　“你要喜欢亲近大自然，叔几个给你推荐，基地里最不缺的就是植被了。” 　　…… 　　“其实……我也想在这定居，这里很能激发我的创作灵感。”尤佳加看他们念得热闹，彻底放下了胆怯，也加入了聊天。 　　“这这这，又哪来一个倒霉孩子……” 　　“吃了你们哦！” 　　“看我看我！哈！！！”还有个婶儿说得急了，当着大家的面一脚踢爆大树，“害怕了没有！” 　　哗哗哗哗哗—— 　　候选居民们睁大了眼睛，激动地鼓起了掌。 　　“好厉害！比特效还酷炫！” 　　“不愧是高精神力群体。”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普鲁图诸人：“……” 　　“趁现在，咱们溜？”秦自行神不知鬼不觉地凑到席云身边。 　　席云拿出了身为领袖的果断，“溜！” 　　“嗯嗯嗯，那你先帮我把身上的东西收起……来……” 　　轰—— 　　磁悬浮摩托发出酷炫的响声，载着席云帅气跑路。 　　刚费劲摘下几根腊肉的秦自行：“……” 　　他徒劳地追了几步，身上叮铃哐啷地往下掉东西，“喂！你都不等我的吗？” 　　随后无能狂怒，“至于吗！不就是我昨晚抢赢了你一条虾吗！” 　　【恭喜！您的基地有20%以上的人口忠诚度超过90%】 　　【您获得了信仰之力*1，文明改造力＋10，0000】 　　【影响力排行榜 　　第一名罗波尔能量工厂 　　第二名家园基地（＋1） 　　第三名九大星系合众联邦（-1） 　　第四名撒斯姆 　　…… 　　第十九名普利法依教会（＋8）】 第224章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68%。 　　虽然在“基石计划十五秒”以及联邦“英雄无私”理论的双重刺激下，以佛托娃为代表的一部分人彻底放弃了对联邦的幻想，毅然加入家园基地，但有更大一部分对联邦失望的群体，则忌惮于家园基地不久前发生的惊悚山谷事件，及其后续的响应态度，陷入了选择上的绝境。 　　于是，“最后的人性到底何去何从”成为联邦线上线下的热门话题。 　　以宗教信仰著称的第五星系，在这部分公民的无所适从中，有了越来越大的份量，而作为第五星系主流宗教的普利法依教会，就在这个时候，端庄而持重地迈进了大家的视线。 　　这个教会以“凡人皆苦，凡人皆可得到救赎”为教旨，成了绝境者最后的精神庇护所，其主教阿珀莎的精神疗愈技能“安神静心”，更是比嵌入式安抚剂还要管用，即便对安抚剂过敏者也能生效。 　　一时间，教会的信徒成倍增长。 　　而这其中，又以某个信徒最为出名—— 　　江与和。 　　这个联邦的前前任领袖、家园基地的前任管理员，在惊悚山谷事件后，带着一众部下脱离家园基地，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再次露面，竟然成了教会的人。 　　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实，进一步加剧了联邦这波信仰狂潮，一时间江与和与普利法依教会同时高居话题热搜榜首。 　　不久后，一则对白视频的流出，又将普利法依教会的热度推向了新的高峰。 　　视频里，新的信徒惴惴不安，“主教大人，联邦像是秋日里快要凋零的夏天残花，在一条又一条腐烂的人命里延续呼吸；而家园基地则把邪物当作珍品，他们的领袖好似裹着人皮的魔，迷惑了无辜的许多人……我们已经无处可去，这样苦难的人间，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等来转机？” 　　阿珀莎双手捧住信徒的脸颊，轻柔地抹去上面的眼泪。 　　她闭目良久，终于睁开了那一双幽深的黑眸。 　　“我听到了神谕。” 　　“数字归零之日，吾神降临人间，赋予尔等……” 　　“全新的光明。” 　　【影响力排行榜 　　第一名普利法依教会 　　第二名罗波尔能量工厂 　　第三名家园基地 　　第四名九大星系合众联邦】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49%。 　　* 　　核心污 　　染区，2号家园基地，地球。 　　席云暂停了视频。 　　“我们现在怀疑，联邦境内蛰伏着一只超S级污染源，也就是阿连尔被附身后提到的“神”，而附身阿连尔的那只污染源，考虑到它就是很喜欢很执着于摸人脸，很大概率就是普利法伊教会的主教阿珀莎……当然，后半句只是我的直觉。” 　　喜欢摸人脸…… 　　这也能当推断依据吗？ 　　但是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参会的几个管理员眨了眨眼睛。 　　席云没注意大家的小表情，“不管怎么说，可以进一步推断的是，这个所谓的“神”对疑似污染源老巢的普利法依教会有着绝对控制权，但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没有亲自露面。” 　　她点开了联邦的污染监测数据。 　　“我认为，视频里‘神谕’提到的‘数字归零之日’，指的就是这组数据。” 　　“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家倒霉老哥有幸切身参与基石计划的‘建设’。”席云阴阳怪气地看了席海一眼，后者识相地保持沉默，“可以确定联邦所谓的污染浓度下降，其实是将污染转移并封存到合适的人体‘容器‘之中，而这部分被封存的污染，在一定条件下，其实是可以被重新取出的。更严重的是，按照我们这边某位当事人的说法，’容器‘所感知的痛苦，也能成倍转换成新的污染。” 　　“也就是说，目前让联邦沾沾自喜的基石计划，本质上是相当给力的污染培养皿。” 　　“所以。”她用指节无声地敲了敲数据投影，“一旦这组数据彻底归零，普利法伊教背后这只超S级的属性大概率会全面拉高，足以让它做出大动作，也就是所谓的‘降临人间’。” 　　“从这个角度看，那劳什子‘全新的光明’。”秦自行大喇喇地瘫在办公椅上，不以为然地嗤笑，“听起来更像是‘老子支楞起来了，老子要毁灭全人类’。” 　　安娜冷哼一声，“惹事精。” 　　她没说主语，但谁都知道她骂的是联邦。 　　教会阵仗搞得这么大，虽然联邦首当其冲，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家园基地要是坐等看笑话，笑话迟早会跑来家里唱。 　　“可是说不通啊。”游族首领、4号基地管理员玉带青面色凝重，“按这个逻辑，假设这只污染源的目的就是灭绝人类，而污染检测数据归零之前，它仍有实力不足的顾忌，那它为什么不再潜伏一段时间，安静地等到数据归零的那一天呢？为什么要在事态还没有成熟之前，把这么关键的信息说出来？就不怕晴天忽然下雨吗？” 　　她瞥见部分同僚迷茫的眼神，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家乡的谚语，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它就不怕事情出现变数吗？” 　　“的确。”6号基地管理员林优点头，“联邦境内的污染之所以能持续下降，靠的是他们蟑螂一样多的基石计划部署基地，如果我们能想办法阻止这些基地增生，彻底瓦解这个计划，联邦污染浓度下降的趋势就会暂停。” 　　说完，他自嘲一笑。 　　一群以清理污染为事业的人，聚在一起讨论阻止污染下降的方案，不可谓不讽刺。 　　新的8号基地管理员卡米拉（旧管理员媛子已退出基地）很是苦恼，“可是这么久了，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了，破坏的速度还是赶不及联邦推出新基地的速度，短时间内根本瓦解不了这个计划。” 　　“所以是挑衅吧。”7号基地管理员雷奥自从惊悚山谷事件后，整个人就仿佛老了五十岁，脾气也没以前火爆了，“就是仗着我们斗不过它。” 　　所有人陷入了认可的沉默。 　　咔擦咔擦…… 　　咔擦咔擦…… 　　咔擦咔擦咔擦…… 　　所有管理员：…… 　　刚把秦自行递过来的薯片丢嘴里的席云：…… 　　已经吃了半天薯片的秦自行：…… 　　同样已经吃了半天零嘴的安娜诸人：…… 　　“……？怎么了？”席云不明所以地看回大家，遥遥一点会议长桌中间的零食，“现在都快中午了，你们确定不先吃点垫肚子吗？” 　　秦自行更是把会议室待出了自家客厅的气场，“吃啊吃啊都吃啊，都这么熟了还在矜持啥？” 　　所有人：…… 　　谁跟你很熟啊！ 　　不是……这是重点吗？ 　　要知道，由于江与和领袖能力一骑绝尘，在他跑路之前，席云能偷懒的时候绝不参加会议，就算参加会议…… 　　一方面，江与和总能在一小时内搞定议题；另一方面，家园基地也的确没遇到过这么难搞的对手，所以席云一般只需要做一个表面镇场实则摸鱼的美少女（自我定位），而她摸鱼得过于敬业低调，再加上江与和有意包装，以至于大家对她的印象，一向都是“沉默寡言”、“深藏不露”、“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则雷霆万钧”的世外高人。 　　而现在，他们的世外高人……啊不，他们的最高领袖，居然在这么严肃的氛围里带头吃薯片…… 　　大家在“咔擦咔擦”声中视线乱飞，满头黑线。 　　当然，非要考究的话，江与和在的时候，会议长桌上也放有零食。 　　但江与和那个人嘛…… 　　他主持的会嘛…… 　　零食嘛…… 　　跟大过年的红灯笼没什么两样——纯粹图个热闹喜庆。 　　所、所以……真的都可以吃吗？都……一定要吃吗？ 　　资历最新的卡米拉不明觉厉，在最高领袖和最高战力的“指令”下，战战兢兢地摸起指甲盖大的一小块薯片。 　　“这能吃出什么味。”纳亚整包塞她手里，亲自示范，“一口气倒进去吃才爽啊。” 　　卡米拉：……哗、哗……哗？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啊，纳亚说得超对！ 　　其他管理员：…… 　　确定不会太放松吗？ 　　这么生死攸关的会议，开出了茶话会的氛围可还行？ 　　可越来越多人都开吃了耶，自己不吃好像有点不合群？ 　　于是吃零嘴出现了人传人的迹象，氛围诡异地活络起来。 　　“唔……不好意思，能麻烦帮我拿下那边的辣条吗？” 　　“我也要，谢谢了。” 　　“你要不要顺便试试这个味儿的，我觉得也挺不错。” 　　“我比较想要那边的腊肠……” 　　“腊肠不是生的吗？” 　　“上面不印着开袋即食吗？” 　　…… 　　很快，桌上摆的零食少了大半。 　　大家的友谊好像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升华。 　　“所 　　以到底怎么办才好呢？“卡米拉愁眉苦脸地又炫了一包薯片。 　　“要不咱们直接冲去第五星系干仗吧？”雷奥嚼着腊肠，“一锅端得了。” 　　霍金斯递给安娜一个精心搭配的零食水果拼盘，缩了缩脑袋，“会不会有点冲动了？” 　　“其实，我倒觉得雷奥的提议有道理。”林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刀叉，优雅地切着辣条，“对方现在还不敢有大动作，说明它觉得还有什么人能治它。” 　　“把我们最强的战力集结起来，集火。”他干脆利落地将辣条一切两半，“杀。” 　　玉带青从安娜那里讨了块蜜桃，鼓着腮帮子严肃分析，“可是万一，这才是它挑衅的真正目的呢？让我们以为它实力不足，有所忌惮，实际上是要我们放松警惕，把我们骗去它的地盘？” 　　“我们会不会太站在人类的角度，替它想太多了啊？”雷奥觉得事情那么复杂，“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一只污染源，能有这么高的智慧？说不定它就真的只是想挑衅呢？” 　　他这辈子见过的污染源也算不计其数了，即便是拥有类人智慧的S级，能编排的弯弯绕绕也有限。 　　非要说超S，基地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参考样本——那个经常黏着席云的普鲁图少年精神力就相当不俗，但论智力，也仍然是个四肢发达、心智比小孩好不到哪里去的一根筋。 　　比起少年，惊悚山谷里那帮精神力弱一些的普鲁图倒是很有人味，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们天真淳朴得过了头，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一根筋了。 　　“不，我觉得玉带青说得有道理。”席云擦干净手上的碎屑，“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为了曝光联邦基石计划，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那十五秒？” 　　“对方不仅有足以和大卫媲美的信息技术能力，还能反过来把大卫打成重伤。我一直在想，那十五秒到底是我们凭实力赢回来的，还是对方不着痕迹放的水？” 　　“基石计划曝光之后，我觉得这个问题有了答案。”席云看向在座诸人，“你们说，谁才是这件事背后最大的赢家？” 　　联邦声誉一落千丈，家园基地仍然受制于惊悚山谷事件的影响，只有普利法依教会左右逢源，广收信徒，影响力从此一骑绝尘。 　　“会不会是江先……”卡米拉及时改口，“江与和在背后出谋划策？虽然他公开加入教会在计划曝光之后，但不等于他在那之前就……” 　　她小心地观望席云脸色，后半句话说得小声了许多，“没有为教会效力。” 　　不少人认同地点头，“如果是他的话，的确很有可能。” 　　“到底是污染源自己足够聪明，还是江与和在教会当军师，这些都不重要。”席云对“江与和”三个字并不应激，“重要的是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就是有这种实力，不能轻敌。” 　　霍金斯挠了挠脑袋，选择题已经排除了一个答案，那就只剩另一个了，“那我们还是想办法搞定基石计划？” 　　林优犹豫道：“可这样会不会就被教会牵着鼻子走了？” 　　“哎呀！”雷奥到底还是被激出了火气，烦不胜烦地往桌子上一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两手一摆什么也不干吧？” 　　“那肯定是不行的。”席云老神在在地回答。 　　“嚯。”秦自行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丢到边上的垃圾桶里，捧场得不行，“领导这么淡定，是想到办法了？” 　　其他人一听，纷纷亮着眼睛看向席云。 　　“害，也不算办法。” 　　大家都当她谦虚。 　　“没事没事，你就先说嘛。” 　　“再差的办法也比没办法好不是。” 　　“就是就是。” 　　“行吧，那我们就试试吧。”席云像是下定了决心。 　　“对对对。” 　　“试试试试……” 　　“到底是什么办法赶快……试……？”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众目睽睽。 　　席云雀跃一笑，掏出了一本厚厚的、边角皱皱的、年代感足足的…… 　　“这是书吗？”玉带青好奇地问。 　　“难道是什么绝密资料？”卡米拉扑棱着崇拜的双眼。 　　“记录了污染源的死穴？” 　　席云高深地摇了摇头，“不，都不是。” 　　她指了指厚本封面页上一大两小的三个喜庆形象，“这是财神爷，这是招财童子，这是善财童子，这本书汇聚了地球华国古代劳动人民上下几千年的智慧精华。” 　　“它……是一本老黄历。” 　　【我有一本老黄历（大师级） 　　熟练度：10000/10000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1/100/10000 　　技能描述：使用本技能，您可召唤出一本老黄历，查阅诸事的吉凶。查阅过去的吉凶，消耗改造力积分*1；今日吉凶，改造力积分*100；明日吉凶，改造力积分*10000 　　备注1：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传统智慧的结晶也得到了继承与优化，本黄历深度结合了源远流长的上古智慧、极具唯物主义精髓的高级工艺品，以及科学严谨的新时代统计学和概率学，实现了对吉凶运势的精准判断，为本黄历的使用者提供了令人信服的决策依据 　　备注2：我有一本老黄历，可以预测凶与吉，只是忽然有一天，家里让我买酱油，出门之前我翻黄历，诸事皆凶，竟然无喜……（以下省略几十万字的传奇故事）】 　　这是很久前，席云刚遇到秦自行几个的时候，意外炸死准S级后，取得成就【玩火自焚】所奖励的技能。 　　这个技能还是怪灵的，比如地下城出发前，黄历说运势大吉，她就不仅满载而归，还找到了幸存的地球人，所以席云有事没事会翻着玩。 　　但真正促使她把技能肝到大师级的原因，还是技能里每次升级都有变化的备注2。 　　初级时，技能还没有备注1，只有现在的备注2，而且在“只是忽然有一天”这句话后戛然而止。 　　到了中级，主角莫名其妙就要去打酱油，还测了个大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谁顶得住。 　　于是席云在短短一个月里把技能肝到了高级。 　　然后发现…… 　　这个技能竟然格外与众不同，它的高级竟然还分高级1、高级2……高级9.999。 　　真正的连载开始了。 　　至于到底肝了多久她才成为了大师，看到结局的那天凌晨她有多抓狂，都是浮云，不值一提。 　　总之，不管这个技能的备注是有多该死的烂尾，她都必须心平气和地承认，哪怕她后来成长了，学会不依赖玄学了（这该死的烂尾技能不值得她再多看一眼），技能本身也是管用的。 　　席云咬了咬后槽牙，在众人愈发茫然的目光下，迅速平复自己的心理阴影，有理有据地解释，“既然教会把‘神’这么玄学的存在都抬出来了，那我们就要用……” 　　“魔法对轰魔法。” 　　她掏出了和大师级老黄历配套的“极具唯物主义精髓的高级工艺品”，“来，一人拿一个，掷个点数出来，我们来看看是直接跟教会干架比较吉利，还是破坏基石计划比较吉利，比较吉利的那个，又有什么黄道吉日可以挑。” 　　所有管理员：…… 　　见怪不怪秦自行：我先来……6。 　　见怪不怪亲卫队：同6。 　　五分钟后。 　　偌大的长桌摆满了撕下来的黄历，每一张上面都无一例外地印着“大凶，诸事不宜”，外加至少9开头的两位数平均准确率。 　　“这本黄历为什么怎么撕都撕不薄这种问题我已经不想问了。”林优从来没有像这样心灵疲惫过，“从现在往后看了整整半年多，不管哪一天哪个选择都是大凶，这事还怎么办。” 　　别说半年，一旦污染下降速率加快，恐怕连半年撑不到就要归零了。 　　雷奥吹着自己拍桌子拍得发红的手掌，眼神近乎呆滞，身体里的脾气早被掏空了，“别办了，凉拌吧。” 　　玉带青蹲在角落里自闭 ，安娜试图徒手拆骰子看看这玩意坏了没有，大卫两兄弟嘀嘀咕咕地设计起了时光机，理论依据是说不定过去哪一天会是大吉。 　　秦自行倒还算淡定，难得勤快地收着一桌黄历，按最多相差不超过个位数的概率大小分门别类。 　　玉带青看他这样，肃然起敬，“我印象这里面准确概率最低也有96左右，难道……你要拼这不到4%的一线希望吗？” 　　秦自行被说得愣了一下，“啊？” 　　他duang、duang两下把手里的一叠黄历对齐，示意在场各位注意席云的脸色，小声说话，“按我的经验，这一桌花费绝对不下百万，都低调行事、低调行事。” 　　合着这人是怕预算超支又一无所获，领导迁怒。 　　玉带青：…… 　　其他人：…… 　　“秦自行。”安静了半天的席云开口点名。 　　秦自行：“……” 　　他就不该开口说话。 　　想归想，他知情识趣，相应得无比积极，“你说，我马上办。” 　　“概率最高的是哪一页？” 　　“哦，这张。”秦自行将有且仅有的一张递给了她。 　　席云接过那张黄历，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大凶，诸事不宜（100%） 　　至于对应的测算方向，则是…… 　　“我有办法了。”她收下黄历，“都着手准备吧，距离我们彻底瓦解基石计划，还有83天的时间。”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44%。 第225章 　　尽管最终结论是83天后将有转机，但黄历再怎么说也是玄学，不是金科玉律，早一日取下污染爆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大家也能早一日心安，因此，家园基地并没有空等，而是在着重寻找办法解决基石计划的同时，保留一小部分人力研究教会的弱点。 　　除此之外，家园还预想了最糟糕的情况——如果阻止失败，污染当真在全宇宙爆发，那他们就要做好与污染、特别是与超S级污染源长期抗衡的准备。 　　从这个角度出发，江与和离开基地前颁发的政令“加快军备建设，尤其是军事防护等级”，含金量再一次上升。 　　“政令细则很有意思。”饭桌上，席云放出文件投影，“这里面所谓的‘军事防护等级’，有一半的篇幅在要求加强污染防御等级。” 　　“我记得当时是因为格林本人身死，江先生担心联邦报复才发了这条政令吧……真是得亏格林本人死得早。”克兰刚刚解决了第二碗饭，“现在过去了近一年，各基地的防御等级都提高得差不多了，不说防御超S级，普通S级污染源还是能抗一段时间的。要是没有这条，我们现在才开始筹备肯定赶不及。” 　　大卫抬手将他脖子一勾，唉声叹气，“兄弟，这么多年了，你阅读理解怎么还是不及格呢？老大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纳亚则是给他夹了小半块猪脑，“你不觉得单纯按当时的形势，根本没有必要把各基地的污染防御等级提升到足以对抗普通S级的水平吗？” 　　克兰反应过来，一边给猪脑撒辣椒面，一边说：“你们的意思是，江先生当时的政令其实是为现在准备的？” 　　安娜喝下口中的海鲜汤，抛出一个关键词，“大预言师。” 　　【大预言师】是江与和的父亲江复的精神技能。 　　克兰停下夹猪脑的动作，“你不会是说，江复连现在的局面都预言到了吧？” 　　“江与和说过，‘几年后的未来，联邦千疮百孔的地基会彻底崩溃，届时污染横行，尸殍遍野’，我曾经以为他后半句的表述只是一种表达灾难惨烈程度的修辞。”席云若有所思，“但如果是字面意思呢？如果‘污染横行’，说的是污染源能跟人类一样到处走动、比比皆是呢？” 　　“可是……”尽管底气不足，霍金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如果江家父子真的预见了现在甚至是未来的局面，江与和为什么还要离开家园，加入教会呢？难道【大预言师】只预见了一半未来，没看到教会的本质吗？” 　　是真如他自己所说的，纯粹与席云理念不和，还是…… 　　其实他知道教会是什么东西，所图甚大？ 　　可他一个精神力只有两位数，连精神技能都没有的普通人，又能怎么对付教会的超S级污染源呢？ 　　为基地做卧底？ 　　但迄今为止，他们没有收到过哪怕半条来自江与和的消息。 　　席云倒是怀疑过，现在的江与和会不会不是本人，只是克隆体，可江与和离开那天她用了测谎技能，对方的否认并不是谎言。 　　退一万步讲，就算现在的江与和真是克隆体，那也有很多事情解释不通：他的克隆体为什么能活这么久？他的本体在哪里？是死是活？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以本体示人？ 　　江与和这个人充满了矛盾和谜语，没有人能想到自圆其说的答案。 　　“唔。”秦自行扒拉着碗里剩的那点饭，终于发出了动静。 　　看来将军有高见！ 　　克兰精神为之一振，目光biu地看向了他。 　　以他为代表，不少人也向秦自行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秦自行恍若未觉，只看着席云，沉浸在自己的疑惑和警觉里，“为什么姓江的随便说几句话，你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啊？” 　　克兰：…… 　　大卫&纳亚&霍金斯&莫利森：…… 　　席云：…… 　　在安娜和席海“我就知道”的白眼中，她顶着秦自行焦灼的视线，冷静地把最后小半块猪脑丢到他的碗里，以毒攻毒地说：“你要不是自己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又怎么知道我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了呢？来，给我好好解释下，这种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 　　兴师问罪秦自行：…… 　　偃旗息鼓秦自行：…… 　　默默补脑秦自行：…… 　　转移话题秦自行：“哎呀，那什么！说起来，怎么最近没看到席魇啊？那倒霉孩子又上哪野去了？” 　　“他去第八星系玩了！”席青青（小竹人缠着秦自行给起的名字）转着叉在自己手指上的小饼干，赶紧回答道。 　　“青青，吃饭别玩食物。”莫利森平时又当爹又当妈，带小人鱼带出了条件反射，下意识阻止。 　　秦自行没当回事，摆了摆手，“没事没事，爱玩就玩呗，玩完记得吃了别浪费就行。” 　　“哎？去了第八星系，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吗？”纳亚最近忙得无聊，正想找点刺激的地方放松下。 　　席青青转饼干的速度变得快了一些，“啊？……也……也没拉，人类肯定觉得不好玩……” 　　“没事，你就说说嘛，席魇找乐子的口味有时候还是和我挺像的。” 　　“我……我……”席青青几乎把饼干转出了残影。 　　“席青青。”席云看出了不对，语气一沉，“席魇到底去第八星系干什么了？” 　　“没……真没什么……”席青青头顶的小竹叶都耷拉下来了，“他……他让我不要说……” 　　“到底干什么坏事去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居然也不敢让人知道？”秦自行都被激起了好奇心。 　　“他……他……”席青青急得满脑袋竹叶沙沙响，最后还是扛不住大家有如实质的目光，猛地一晃叶子，“他……他和第八星系的污染源约会去了！” 　　所有人：？？？ 　　* 　　无数光年外，席魇嗷呜一下，将某只S级吞入腹中，这才憋不住地打了个大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眉眼间满是不耐烦的戾气，“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呛死了呛死了！” 　　说着，他微微侧过脑袋，“行了，少废话，下一批食物在哪里，快说。” 　　*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32%。 　　距离黄历指示的转机，还有40天。 　　“老大，快来，我两找到一样东西。”大卫突然来了精神。 　　纳亚竖起 　　食指补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有一样东西找上门来了。” 　　“什么啊？”席云收到远程通讯，借着席海的技能，从空间黑洞里一脚迈进两兄弟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这地方却更像是机房，若干台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则勉强挤下了两张椅子和一张床，床上乱七八糟地堆着毯子、抱枕、食物、盘碟、核晶、电线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半成品。 　　不，说像机房都侮辱机房了，猪圈都比他们的地盘整洁。 　　席云第N次在心里评价。 　　大卫比纳亚多了几分自知之明，干笑着从椅子迈到床上，卖力一扫，把零零碎碎的一堆全归拢到角落里，给席云留出了坐下的空间。 　　纳亚则弹出投影，向席云展示他们两的发现。 　　那是一个私人邮箱。 　　“格林的邮箱？”席云认出了邮箱的主人。 　　格林的邮箱是他们搜寻的重点之一，大卫两兄弟黑进去了很多次，掘地三尺，一直都没什么收获。 　　“是，他的克隆体死后，这个邮箱就彻底荒废了，但我们一直没有撤掉监测程序。今天早上，我们突然收到了提醒。”大卫解释着来龙去脉。 　　席云很快发现了重点，“多了一封拒信？” 　　“老大就是老大。”纳亚打了个响指，“我们发现，格林邮箱里设置了定时发送邮件，每逢大小节日以及一些家庭特殊纪念日，都会往他女儿爱丽丝的邮箱发送节日祝福，而今天恰好是爱丽丝的生日。” 　　父女两都不在了，邮箱却还在兢兢业业地互动，真是赛博时代才有的荒谬。 　　席云顿了顿，“那拒信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的邮箱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她忌日那天，被注销了。”大卫说，“我们研究了一下，是格林生前设置的某种自动程序。” 　　“有点像是老父亲为了强迫自己走出来而采取的强制性手段，挺多人这么干的，将死者的邮箱等通讯方式保留一段时间，然后设置未来某个时间自动注销……我们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还在说呢，‘格林的脑子原来还没彻底灌满情绪安抚剂啊’，但是……” 　　纳亚点开邮件，“这封生日祝福信，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甚至充满了AI风格，可这里……还有这里……” 　　他总共点了十多处地方，“用的是只有我们和将军才看得懂的暗语。” 　　“天知道我们和将军用的暗语什么时候被他破译的。”大卫插话，“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他在这封信里藏了给我们的信息。”席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说了什么？” 　　“给了我们一个地名和一个职业。”纳亚意念输入了具体内容。 　　“帕乐黛丝花园号，园丁。”大卫将映到投影里的内容念了出来，进一步说明道，“帕乐黛丝花园号是一艘没有固定坐标的星舰，拥有者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势力。” 　　“我知道，我查过。”席云想起了影响力排行榜里的某个熟面孔。 　　【影响力排行榜 　　第五名乐园】 第226章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25%。 　　距离黄历指示的转机，还有23天。 　　又一次全员大会。 　　“污染周平均下降速率从2%上升到了3%，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玉带青焦虑地吹爆了一个口香糖泡泡，“找到花园号了吗？” 　　“找到了，刚刚找到。”大卫顶着熊猫眼说道。 　　“找大家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事，我们终于找到了花园号，但还是找不到园丁。”纳亚的熊猫眼和大卫不遑多让。 　　两兄弟投影了一张名单。 　　“乐园成立至今的所有园丁，兼职的全职的、在职的离职的、在世的离世的，我们能找得到的都在这了，没有一个人是我们要找的对象。”大卫说道。 　　“我知道在座各位也在凭自己的手段找人，你们看看，有没有缺漏的。”纳亚枕着头枕，盯着天花板双眼发直，“我现在看到数据就想吐。” 　　“我这还真有几个没有记录在册的，你们看看。” 　　“我这也有，和你的一样不？” 　　“我这也……” 　　三个小时后，对“园丁”的搜索，已经到了剑走偏锋的地步—— 　　“其实……我手头还有十来个勉强搭得上边的，他们实际是联邦那些个高层的小情人，在花园号上种种东西哄金主开心。” 　　“我这边是联邦高层的关系户，塞进去休闲度日的，有侍弄花草的爱好。” 　　“说来巧了，我这找到的是安排进去和你们那些小情人和关系户社交的，投其所好什么的……” 　　一天后。 　　“不是，这最后一个人也不是。”大卫拖开名单，疲惫地给出了结论。 　　一阵沉默后。 　　“有没有可能……”玉带青在众人的视线中，审慎地提出猜想，“园丁指的不是职位？只是某个人的代号？” 　　一言惊醒梦中人，两兄弟一拍脑袋，“是哦！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这就用‘园丁’这个关键词搜刮花园号的所有数据库。” 　　大家眼里重新迸出了光，开始从全新的角度寻找线索。 　　*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22%。 　　距离黄历指示的转机，还有19天。 　　会议室充斥着焦虑的进食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捅了仓鼠窝。 　　投影的荧光占满了整个屋子，幽幽展示着一张硕大的星舰平面图，而在平面图旁边，是无数现场照片，涵盖了各个监控角度。 　　虽然照片展示者的原意是让大家研究星舰的实际布局，但不得不说，照片里的**元素无处不在，穿着清凉地“打闹”都已经算小场面了，白花花的躯体更是一堆又一堆，多得令人发指。 　　因为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元素，会议室凝重的气氛多了几分荒谬和窒息。 　　玉带青一口气嚼了四颗口香糖，“你们这边也还是没有进展吗？污染周平均下降速率已经快涨到5%了。” 　　“花园号上涉及‘园丁’这个字眼的数据，有6个G，而在这6个G里，只有八万四千一百一十一条数据跟正事有关，这里面，又只有一千四百二十条数据疑似和火闫香的交付有关，主要是时间上和联邦新增、补充基石计划部署基地的时间有所重合，但是地点过于随机，根本找不出任何规律。”大卫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要把灵魂都叹出来了。 　　“别说园丁了，我们这段时间还在重点搜查火闫香的培育基地，现在估计比乐园的工程师都清楚整艘花园号的结构，可连培育基地的影子都没看到。”纳亚有气无力地嘟哝。 　　卡米拉双手托着腮，眼神无光，“我有个眼线刚跟我说，她升迁做管理岗了，但给过来的数据库我们几天前就翻过了……” 　　“这都好几天了！花园号才多大！”奥德连拍桌的心情都没有了，“我们是不是被格林耍了啊？” 　　“不应该，格林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席云揉了揉眉心，缓了一会，又看起了现场照片，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花园号上根本没这个人也没这回事啊！”奥德崩溃地说，一扭头，见席云看照片看得专心致志，更崩溃了，“你怎么看得下去！里面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些人都什么玩意！还是人吗他们？” 　　“唔。”瘫在椅子上的秦自行按着扶手做起来。 　　安娜翻了个白眼，就连大卫也有气无力地表态，“将军，别耍宝了，我没心情听。” 　　纳亚态度更加坚决，“真的没心情，你要敢说老大看照片让你心碎之类的话，我们就和你绝交。” 　　克兰默默地加入嫌弃大军。 　　秦自行：“……” 　　他难以置信，“不是，我在你们心中就这么差一形象？”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点头。 　　秦自行：“……” 　　他扭头就找席云告状，“领导，他们 　　联合起来抹黑我、霸凌我，这你不管管？” 　　席云头也不抬，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哦，是吗？这么棒？” 　　秦自行怒了，凶神恶煞地抢走了她手里的辣条。 　　席云眉毛一挑，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然后就被迎面塞了一个暖乎的便当。 　　“辣条多没营养，来来来，吃这个，趁热吃啊。”秦自行变脸如翻书，滑跪得相当熟练和自然。 　　所有人：…… 　　到底还是被这个显眼包抓住了发挥的机会。 　　大卫两兄弟忍无可忍地撸起了袖子，安娜沉默地掏出了自己的斧头，克兰拔出了自己的量子大刀。 　　眼见亲卫队弑主的惨案即将发生，秦自行还有心情咬一口抢过来的辣条，心满意足地消除了自己被“抹杀”、被“霸凌”的阴影，老神在在地说起了正事，“我觉得奥德说得对，说不定花园号上真的没有这个人，也没有这回事。” 　　安娜堪堪刹住自己手里的斧头，发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哈？” 　　席云开饭盒的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秦自行继续说道：“早在格林给提示之前，我们就在找基石计划的死穴了，可是一直没有考虑过乐园的花园号，原因大家也清楚。” 　　“啊？为什么？”奥德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卡米拉无意识地按住自己双颊，显然也没考虑过这件事，想问但又不太好意思问。 　　从安农星赶回来的安德鲁给他们答疑，“因为基石计划的关键在于一种名为火闫香的花卉。根据上次收集到的火闫香残留样本，培育这种花卉对阳光、土壤、水分等各方面环境因素都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这是星舰上的人造环境无法满足的……” 　　他顿了顿，“但既然现在花园号能产出火闫香，就证明乐园技术突破了吧。” 　　“那要是乐园没有呢？”秦自行说。 　　“怎么会没有突破？没有的话乐园就不可能种得出火闫香。”卡米拉迷茫地说，“肯定有的吧，不然格林让我们找乐园的园丁干什么？” 　　“如果……”席云眯起了眼睛，她已经知道秦自行想表达什么了，“促使乐园培育成功的，是技术以外的力量呢？” 　　“你是说……”玉带青也反应过来了，“园丁……不是人？” 　　秦自行打了个响指，“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不是吗？为什么区区一个园丁要找这么久，为什么乐园上找不到火闫香的培育基地……要知道，基石计划最大的受益人是教会的超S级，教会在这方面提供一些‘支持’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席云当即拍板，“马上改变调查方向，搜寻花园号内部及其周围的所有异常污染波动。” 　　“另外。”她圈出了花园号的休闲区，“重点观察这片区域的情况，这几个还穿着衣服的人……” 　　她多少无语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他们各自衣摆翻飞的角度好像有点怪。” 　　*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14% 　　距离黄历指示的转机，还有9天。 　　“我们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们衣摆翻飞的角度奇怪了。”大卫说道。 　　投影里，花园号以休闲区为分界，被一根线段截成了不等分的两个部分。 　　纳亚来回描着那根线，“这就是原因，这根线上不仅存在十分细微的异常污染波动，还存在同样细微的异常空间波动，而这五个穿衣服的人，有三个刚好站在这条线上，所以他们衣摆翻飞的角度和站在这条线两边的这两个不一样。” 　　“我不太明白。”玉带青微微前倾，仔细端详着投影，“站在线上的人衣摆角度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能理解，但是站在线两边的人，衣摆为什么朝一个方向翻飞？他们其实离这条线也不算远，你说这条线存在细微的空间波动，那按照美卡普空间波动原理（注1），这两个人的衣摆翻飞方向应该存在差别才对。” 　　“好问题，所以我们做了第二个图。”大卫放出投影。 　　花园号在新投影里被画成了二维平面图，而那根分割花园号的线段，则像一张插破纸张的卡片一样，向第三个维度延伸出了另一个平面。 　　安娜皱起了眉，“异空间，麻烦了。” 　　玉带青了然地靠回椅背，喃喃：“难怪我们找那么久，都找不到园丁和它的培育基地。” 　　“没错。”纳亚吹了声口哨，“本质上异空间和我们所处的空间并不在一个维度，从我们的空间发动攻击，顶多只能影响两个空间交界的地方，换句话说，要解决藏在异空间里的东西，只有进入该空间才能处理，所以现在的问题变成了……” 　　大卫手动放了一段紧张的配乐，“我们要怎么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找到这个空间的入口，进到里面，并在对方的地盘里把对方解决掉。” 第227章 　　公元2859年10月28日。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8%。 　　距离黄历指示的转机，还有0天。 　　除此之外，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几乎避开了联邦绝大部分星球的知名节日。 　　“这是什么？” 　　出发前夕，席云用超出的影响力，将自己升到领袖23级，正为多出来的称号位高兴，就被秦自行好说歹说地拉到了烟花洞里，手里被他神秘兮兮地塞了一条看不出材质的吊坠。 　　吊坠通体漆黑，但如果把它拿到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就会发现它开始散发出暗红色的光亮。 　　那是很薄很薄的一圈辉光，时明时暗，轮廓并不严格遵照吊坠的形状，乍看之下，更像一颗挂在天边闪烁的六芒星。 　　【恭喜您获得了……】 　　“节日快乐。”秦自行在黑暗里送出了祝福。 　　黑暗放大了人的听觉，秦自行这一声几乎盖过了席云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她看着他在吊坠辉光中，一下不太分明、一下完全不分明的脸，听出了他祝福里前所未有的郑重，却不太能理解他祝福的内容。 　　席云沉默了一小会，才笑着问：“这又是哪一出？今天有节日？” 　　“有啊。”他的声线是轻快的，但除此之外，好像还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今天是夜冥星的达科特鲁斯节，大节日。”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她还托着那条吊坠，“庆祝什么的？” 　　“庆祝……”他低头 　　看着席云，心在黑暗里砰砰作响，最后却只柔和了眼神，轻轻地说，“庆祝我们今天一切顺利。” 　　“这可真有意思。”席云睨了他一眼，“你是说，你母星的重要节日是专门为我们今天还没发生的事情设置的？” 　　秦自行笑着耍无赖，“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席云作势要把吊坠还他。 　　“哎，别啊。”秦自行拦住她，“这个节日里送的祝福可不兴还回来，会带来坏运气。” 　　“你忘了今天的黄历吗？100%的大凶，还怕多什么坏运气？” 　　“怕，怎么能不怕，万一变成101%呢？你那黄历真灵得可怕，今天我光是出门就平地摔了三次。” 　　席云：“……所以你不该反省一下自己走神得厉害吗？所有人都听到克兰在喊你，唯独你在对着空气傻笑，所以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我……过节嘛……天气还那么好，难道不值得笑口常开吗？” 　　“大哥，今天大风大雨伴冰雹……” 　　“……连天气都浩浩荡荡送我们出发，这难道还不够好？” 　　席云：“……浩浩荡荡不是这么用的……” 　　秦自行：“……” 　　席云：“……” 　　两人相顾无言。 　　秦自行打破了僵局，“……你托这玩意托半天了，手不酸吗？” 　　席云：“……你说呢？” 　　秦自行：“收进仓库不就行了吗？” 　　席云：“我不，意义不明的东西我不收，你拿回去。” 　　秦自行：“我不，送出去的东西拿回来会带来坏运气，我才不拿回去。” 　　席云：“……” 　　秦自行：“……” 　　秦自行：“要不……在我们有定论之前，我先帮你托着？” 　　席云：“……好。” 　　于是托着吊坠的人变成了秦自行。 　　两人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觉得站得有些累，先后蹲了下来。 　　秦自行还在尽职尽责地托着那条闪着红光的吊坠。 　　场面变得有些匪夷所思。 　　秦自行：“……” 　　席云：“……” 　　秦自行：“……我有个问题。” 　　席云：“说。” 　　秦自行：“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蹲着不坐着？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有点糗。” 　　席云：“因为蹲着站起来比坐着省力？解决完意见分歧就可以立刻出发了？” 　　秦自行：“好有道理……所以我们还要僵持到什么时候？我手也开始酸了，我们可以换班了吗？” 　　席云笑了，站起来踢了他一脚，“换你个大头鬼。你先把东西收回去吧，我们该走了，不能再耽搁了。” 　　“嘶……别动我，我腿麻了……你拉我一把。” 　　席云挑了下眉，伸手拽住他的手臂。 　　却被秦自行反过来抓住了手。 　　他轻松地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将手里的吊坠缠到她手腕上，嘟哝道：“我就不该提那个什么破节。” 　　“我就是觉得，节日礼物听起来比较吉利。”他碎碎念着，细心地调整链子的长度，确保吊坠不会意外掉落。 　　席云这次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等他摆弄。 　　长度很快就调好了，秦自行却没有第一时间放开她，他托着她的手腕，声线慢慢变得沉着，“它其实是一枚相当管用的护身符。” 　　“100%失败的概率实在可怕，我这辈子没有打过这样毫无把握的仗，一方面是对自己实力绝对自信，一方面也是我从未有机会看过胜利的具体概率。” 　　他自嘲地笑了笑，“要知道，人类的勇气有时候不堪一击，就连毫无根据的数据都足以将它击垮。” 　　“我说过我有办法。”席云轻轻地说。 　　秦自行抬眼看向席云的眼睛，黑暗对他的影响不大，他依然能看清她的所有表情，“我知道。” 　　“可我还是怕。” 　　席云视线落到手腕的吊坠上，“怕？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达科特鲁斯节是夜冥星上一个盛大而又不为人所知的日子，在这一天，大家会说出平时难以启齿的真话。”秦自行说道，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开了她的手，“我的母星有一句谚语，战士之所以能够舍生忘死地冲锋，是因为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事物。” 　　“让这枚吊坠替我保护你吧。” 　　他在黑暗里说道。 　　他们并肩离开了山洞。 　　直到登上战舰，席云才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系统提醒。 　　【恭喜您获得了史诗级物品（俄瑞波斯之心）】 　　【物品详情 　　名称：俄瑞波斯之心 　　品质：史诗 　　作用：夜冥星的神器级护身符，可吸收佩戴者遭遇的致命攻击以及一切负面状态，达到吸收上限后会进入休眠状态，吸收上限不明，休眠时长不明。 　　备注：根据夜冥星的传说，俄瑞波斯之心时隐时现的红色辉光，来自于夜冥神俄瑞波斯的力量】 　　席云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吊坠，点开了下一条系统消息。 　　【您集齐了上古时代遗留的三件史诗级物品，取得了召唤阿奈雷特之枪的资格，恭喜您达成了成就：超级收藏家，奖品已发放，敬请查看】 　　阿奈雷特之枪是什么？ 　　取得了召唤资格，那要怎么召唤？ 　　席云翻了一圈，没找到这方面的消息，只能暂时搁置，查看起了成就奖品。 　　【物品详情 　　名称：信仰之力兑换卡 　　数量：*3 　　品质：史诗 　　作用：每张信仰之力兑换卡可兑换1点信仰之力】 　　3张兑换卡就是3点，加上之前人口忠诚度带来的2点，她已经有5点信仰之力了。 　　抛开系统画的大饼（目前还看不见影子的可兑换道具或技能）不说，1点信仰之力可以升1级领袖，也可以兑换影响力，她现在有5点，要怎么样才能收益最大化呢？ 　　“老大，我们到了。”大卫打破了她的思绪。 　　帕乐黛丝花园号出现在他们眼前。 　　“要开始行动了吗？”纳亚问。 　　席云坐在指挥位上，“其他人都到位了吗？” 　　玉带青点了点头，“各大基地，除了负责破坏基石计划的8号基地管理员卡米拉，其他管理员都已将基地防御等级拉到最高，开启了最高级别的基地内外监控，并且最大限度地安抚了基地居民的情绪；另外，8号基地由2号基地的代管理员席海暂时接管，也已完成了战前准备。” 　　说着，她点出了基石计划破坏进度的实时检测报告，联邦目前部署的基石计划基地一共有八处，都以红色标识。 　　“至于破坏任务那边……”玉带青扫了一眼所有标识上都亮起的对勾，“也全员到位了……” 　　说话间，有一处标识变成了绿色。 　　玉带青话音一顿，再开口时，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安娜已经解决了3号基石计划基地，正前往最近的目标基地进行支援。” 　　“好。”席云站了起来，调出系统称号界面，用还空着的第二个称号位，佩戴了【慧眼如炬】成就奖励的称号【眼力小达人】。 　　【称号详情 　　名称：眼力小达人 　　称号效果：触发大师级技能[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可看透观察对象的一切】 　　很快，她就有了收获。 　　“入口居然不止一个。” 　　她将找到的所有入口画出来，供同伴分析，随后从仓库里翻出了成就【火箭升级家】奖励的奖品—— 　　【物品详情 　　名称：无巧不成书（未绑定） 　　品质：稀有 　　作用：捕捉一切事件的概率，为您提供调整概率的机会，消耗积分从1-100W不等，视概率捕捉难度而定 　　备注1：无巧不成书！如果不够巧，那就强行凑巧！ 　　备注2：凡是具备“书写”能力的存在，均可与本书绑定，绑定后不可解绑 　　备注3：什么？写书不带笔？也不带键盘？什么工具都没有？你在做梦吗？赶紧醒醒！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席云激活了【无巧不成书】，向所有人发 　　出了指令，“出发吧，按计划分头行动。” 　　* 　　帕乐黛丝花园号。 　　地球首都的10月28日，刮风下雨加冰雹，反观这一天的联邦，则有67%的地区处于深冬，21%的地区正值炎夏，9%的地区秋高气爽，还有6%的地区春光明媚，而在帕乐黛丝花园号星舰上，季节大概可以归属于那最后6%里的0.1%—— 　　星舰上的春光实在太美好了。 　　万物萌发，绿意盎然，花团锦簇，空气里的湿度不会太低，也不会太高，新风系统输送的微风干爽得恰到好处，而且有着相当宜人的温度。 　　万里无云的人工天空下，人工海滩充满着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穿着极尽清凉，竭尽全力地展示着自己的身材、曲线以及特色——犄角、鳞片、尾巴……最大限度地讨好着他们的另一群人。 　　“茱莉亚小姐，试试我们新到的雪茄，复古工艺制作的，味道还原度高达84%呢。” 　　“史密斯先生，您定制的豹纹皮肤已经长成了，要不要感受一下手感？” 　　“我可以控制犄角的温度哦，不信您试试。” 　　…… 　　被讨好的客人与这些人风格迥异。 　　他们之中不乏身材良好者，但身材走样的也不在少数，有的穿戴整齐，有的穿着随意，有的打扮甚至称得上猎奇，只是无论外表如何，他们在面对这些精致、美好的“服务员”时，是绝没有半分自惭形秽的。 　　与之相反，在客人们高人一等的视线中，藏着不加掩饰的欲望，带着对商品才有的观察、评估和享受。 　　远离人群的一处沙滩别墅里，罗波尔躺在沙滩椅上，随手将怀里的猫耳美人攘到一旁，借着旁人敬过来的火，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雪茄，细细地品了好几口后，才在烟雾里慢悠悠地发出评价，“你们最近的货，成色都不太行啊。” 　　“哎呀，罗总……不，我是说元帅。”乐园的首领用眼神警告在场的“服务员”，要他们放机灵点，同时赔着笑道，“开胃菜，这些都是开胃菜，最好的大货给您留着呢，正在准备了，您稍微等等。” 　　“有这么好？”罗波尔斜眼看他，“还值得玩吊胃口的把戏？” 　　“好！真的一等一的好！”乐园首领拍着胸脯保证，“我看货看了这么多年了，看见这次的货都要傻张开嘴！就是……” 　　他权衡了下说与不说的效果，“就是性子跟烈酒似的，我们已经在加紧处理了。” 　　“哦？烈酒一样的性子？”罗波尔来了兴致，“也别全处理了，留点意思意思。” 　　想了想，又问：“什么种族？就连你都觉得脾性棘手？” 　　“罕见货……纯天然的人鱼！” 　　罗波尔兴致更高了，“是吗？够本事啊，现在还能叫你们找到人鱼族。” 　　他又吐了一个烟圈，端起了身为元帅的威严，“那可是我们联邦的英雄，基石计划……” 　　“保证不耽误基石计划！”乐园首领一听，心知自己押对了宝，笑逐颜开，甚至有心情开起了玩笑，“再说了，老话不是都那么说嘛，英雄出征前，总是要由最高领袖亲自鼓气……” 　　嗡—— 　　星舰忽然一颤。 　　“什么情况？”乐园首领瞪向匆匆赶来的手下。 　　“不好了！有人炸了花园号的发动机。” 　　“谁？”罗波尔坐了起来。 　　“是家园。”埋在后颈的嵌入式安抚剂疯狂调节着紧张的神经，以至于手下觉得脑袋有些发昏，“他们绑走了大货，还在海滩那边绑架我们的服务人员。” 　　“也只有他们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听到他们绑走了大货，罗波尔反而放下心来，示意猫耳把瞬间传输器递给他，同乐园首领说道：“我去找个借口，调个上将来支援你。” 　　“元帅……”首领有些犹豫，他希望乐园受到的保护尽可能地高，“他们不会是冲着那位来的吧？” 　　“怎么冲？”罗波尔不以为意地戴上瞬间传输器，“他们就算炸了花园号，也影响不到它，只炸个发动机可以干什么？再说，真要冲它来的，还闹这么大动静？生怕它太意外吗？” 　　说着，他按下了传输按钮。 　　砰！ 　　在花园里弯腰摆弄花草的人抬起了头。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旋即，稍稍抬手，隔空拔出了一片带土的花朵，连人带花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一男一女从天而降，先后摔到了他的脚边。 　　“嘶……这简直是我这辈子玩过最刺激的蹦极。” 　　“你说话还能再大声点吗？！” 　　“你说什么？空间接缝里太吵了，我现在听力还不太好。” 　　“我说你说话小声点！” 　　“什么？今晚吃饭吃多点？你饿了？” 　　“她说让你说话小声点。” 　　“哦……哦！谢了朋友，你说话比她清晰多……” 　　秦自行像是被命运突然扼住了咽喉，话音戛然而止。他尽可能冷静地转向声源，一眼就看到了“好心的朋友”—— 　　他……又或者是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穿着年代久远的工作服，手上戴着沾泥的白手套，一双防水材质的靴子结满了泥块，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明显的第二性征，就连声音也是雌雄莫辨。 　　这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既没有人类的气息，也没有污染源的气场，与其说是活物，不如说更像是环境的一部分。 　　毫无疑问，它就是他们要找的污染源！ 　　真是见了鬼了。 　　要知道席云靠技能找到的入口足足有五个，他们又是数据分析又是建模确认，挑了老半天，结果挑到人家脚边来了。 　　20%的概率都能躺枪，黄历所谓的“大凶”真是准到发邪。 　　“别愣着啊，跟你新朋友去打牌啊。”席云戴着俄瑞波斯之心，不受负面状态影响，比他早一步意识到两人的处境，一边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边凉凉地嘲讽道。 　　“不了，谢谢邀请，我不喜欢打牌。”异空间的主人异常自然地接过话茬，礼貌地谢绝了不存在的邀请，朝他们点了点头，把还在空中飘着的那片花重新种回地上，“两位请自便，可以的话，逛花园的时候请走小路，尽量不要踩进花圃。” 　　说着，它像是无所谓自己地盘多了两个大活人一样，继续忙活了起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走向？ 　　说好的大战呢？技能乱飞呢？你死我活呢？ 　　席云和秦自行面面相觑。 　　“请问怎么称呼？”席云给秦自行打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研究起了花园的地形，她则从善如流地从花圃里跳出来，站到鹅卵石小路上，跟污染源套近乎。 　　对方看起来好像很友善，能智取就别打架了。 　　“他们都叫我园丁。” 　　“好的，园丁先生。”席云礼貌而不失亲切地喊了它一声，观察着它的反应，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看到我们，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涅格蒂芙提醒过我，说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人来拜访。” 　　“涅格蒂芙是？” 　　“我一个在第五星系的朋友。”园丁配合度高得叫人始料未及，“你们应该认识它才对，我听说它的……” 　　它认真回忆了下朋友的用词，“信使阿珀莎，找过你们。” 　　阿珀莎，普利法依教会的主教。 　　能让她为之传达信息的只有一个存在—— 　　那只自诩为神的超S级污染源。 　　一般情况下，污染源的世界弱肉强食，污染源和污染源之间，只有吞噬和被吞噬、服从和被服从的关系，园丁能和那只超S级污染源做朋友，看来实力也不容小觑。 　　席云更加谨慎，“那涅格蒂芙有说，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园丁拿起边上的水壶，给包括火闫香在内的各色花朵浇水，“知道，你们想阻止基石计划，来这里是为了阻止我产出火闫香的。” 　　对方回答得直白，席云索性也问得直白，“那你不对付我们 　　吗？” 　　“对付，我答应了涅格蒂芙的，要为她产出火闫香，好保证基石计划的顺利进行。”园丁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等你们动手了再说吧，我花种了一半。” 　　席云看了一眼被他精心照料的花圃，换了个角度，“种花吗？你喜欢种花？” 　　“是。”它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又仔细思考了一番，这才回答第二个问题，“还好。” 　　所以对付他们的重要程度，甚至还低于“还好”事项的重要程度。 　　我不动，敌不动，太好了。 　　席云想了想，在它身边蹲了下来，“那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难倒了园丁，它回答的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我没有最重要的事情。” 　　它顿了顿，“但我有很重要的东西。” 　　依然不是“最”。 　　尽管如此，席云还是问：“是什么？” 　　园丁突然站了起来，“走，我带你去看。” 　　“他呢？”席云遥遥一指秦自行，“能一起去吗？” 　　园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它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只有几平方的小花园，花园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花圃，花圃里枯枝败叶占了绝大多数，只有偏中间的地带，间隔着不小的距离，长着两株品种不同的花。 　　席云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株，不无惊艳，“洛狄忒？” 　　上一次见到洛狄忒，还是在碧希区域，艾丽莎阿连尔的广告投影捧住了他们的飞行器，为他们献上了一支紫宝石做的洛狄忒花朵。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洛狄忒。 　　真花甚至比紫宝石还要华丽，雍容的花朵肆意绽放，将纤细的花枝压得微微弯曲，平添了几分弱不禁风的美。 　　“我听说联邦一直在尝试培育这种花，但一直没有成功。”席云看向园丁，“这是你的作品？” 　　出乎她意料的是，园丁摇了摇头。 　　“这是涅格蒂芙的作品，是它送我的礼物。” 　　席云灵光一现，“你是因为这株洛狄忒，才答应帮涅格蒂芙的吗？” 　　园丁点了点头。 　　“另一株是什么？也是涅格蒂芙送的吗？”冷不丁地，秦自行问道。 　　“不是。”园丁回答，“是我的另一个朋友送的。” 　　像是知道两人还会细问，它又好心补充道：“他叫艾帕克拉斯格林，是联邦上一任元帅，你们应该也认识。” 　　格林！ 　　席云心情复杂地看向另一朵花。 　　这一株花朵远没有洛狄忒华丽，恰恰相反，它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堪称粗大的枝叶蓬勃茂盛，将一小片一小片浅绿色的花瓣藏在其中。 　　但如果你再细看，会发现在那小片小片的花瓣里，裹着火苗一样跃动的蓝色花蕊。 　　“这朵花叫什么？”席云问。 　　园丁摇头，“没有名字。” 　　“格林用这株花跟你交换了什么？” 　　这场交易应该发生了很久，园丁认真地回想了一会，才说：“和他的联邦和谐共处。” 　　所以这就是跟园丁谈判的模式。 　　席云了然，看了看格林的无名花，又看了看教会的洛狄忒，思索片刻，说道：“我也有花要送你。” 　　她说着，从仓库里拿出了一束向日葵，“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她前阵子才培育成功，全宇宙应该只有我的基地有。” 　　园丁仿佛一尊被施了魔法的蜡像，沉寂的表情终于有了冒头的征兆，它接过灿烂盛开的花朵，抬手在被剪过的花枝上轻轻一拂，便让根系重新长出来了。 　　抱着这束鲜活的花，它迈进花圃，将其种到了洛狄忒和无名花之间。 　　随后，它转身看向席云，面上的表情鲜活了几分，“我的朋友。” 　　它问：“告诉我，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 　　席云看了眼被它栽到中间位置的向日葵，“我希望你能停止培育火闫香。” 　　然而园丁拒绝了，“唯独这一点做不到，我和涅格蒂芙有言在先。” 　　它按照和格林接触的经验，想了想人类可能在乎的东西，“但是我可以和你的基地和谐共处，我可以保证绝不伤害你和你的子民。” 　　“你可以保护我的子民不受涅格蒂芙及其所有下属的伤害吗？” 　　“不行。”园丁再次拒绝，“涅格蒂芙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和它打架。” 　　它又想了一会，根据自己的喜好给出了新的诚意，“但除了前面的保证以外，我还可以帮你保留你所有的种子。” 　　它加的码对席云毫无意义。 　　席云试图按它的思路谈判，“可现在我也是你的朋友了，如果你放任基石计划继续下去，你的另一个朋友涅格蒂芙会和我决一死战，你希望看到那个局面吗？” 　　“不希望，可那是你们的事。”园丁坦诚而困惑，“你们打架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好有道理。 　　席云叹了口气，向秦自行使了个眼色，“那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做不成朋友了，我们今天……” 　　她和秦自行一前一后地封住了园丁的退路，“必须阻止基石计划。” 　　“那好吧。”园丁说道，略一抬手，招来了一阵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微风。 　　精神技能-夺志。 　　异世界的天，变灰了。 第228章 　　一切都没有意义。 　　突如其来的念头闯入了秦自行的脑海。 　　他开始觉得，持剑的手重逾千钧。 　　他在做什么？ 　　在为谁而战？ 　　又是在对谁拔剑相向？ 　　过往的亡魂从记忆中复苏，成群结队地挡住了剑刃。 　　它们指着自己血淋淋的致命伤口，向他露出了带血的笑容。 　　“你一路腥风血雨地闯来，得到了什么呢？” 　　“你毫不留情地将我们斩于剑下，有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一分吗？” 　　“该死之人杀不尽，枉死之人救不完，这经年累月无穷无尽的杀戮，有让你离苦难的尽头更进一步吗？” 　　“什么才是苦难的尽头？它真的存在吗？” 　　“在那里，有你所要的意义吗？” 　　“不。”秦自行握紧剑柄，克制住收手的冲动，“意义……不只在尽头。” 　　“那在哪里呢？” 　　“在你已经消亡的母星？在你曾经效忠的联邦？在你新信仰的家园？” 　　“没有什么东西永恒不变，一旦你的新信仰成为你的第二颗母星、第二个联邦，你又将何去何从呢？” 　　“你已经没有来处，你也终将失去归处，那么，战斗的意义在哪里呢？” 　　“一切都没有意义，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秦自行下意识想要反驳，他觉得不对，但他想不起来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前所未有的疲惫笼罩了他。 　　“他怎么了？” 　　如果问号能具象化，席云现在已经顶了满满一脑袋。 　　早在出发之前，席云就和大家探讨过园丁可能有的手段：异空间说明它很可能有空间系的技能，火闫香说明它可能有植物系或生命系的技能，极低的污染异常波动说明它可能有隐匿系的技能…… 　　但没有一种预判，能解释现在的场面—— 　　她自己还保持着备战的姿势，没有感到半点异样；秦自行却莫名奇妙地颓丧下来，耷拉肩膀拖着剑，蹲到角落里，满脸纠结地抠起了小土坑；而园丁就站在原地，脸上不见半点得手的喜悦，却也完全没有任何补刀秦自行的打算。 　　两人一污染源仿佛呆在三个不同的片场。 　　“你不受影响？”园丁不惊不急也不怒，视线落到她的手腕上，“好吧，有俄瑞波斯之心，也正常。” 　　席云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吊坠，在异空间充足的光线下，吊坠竟也隐隐透出暗红的色泽。 　　园丁自问自答地解决了自己的疑惑，开始解决席云先前的问题，“我的精神技能叫做【夺志】，可以夺走敌人的……志向？志气？野心？为之奋斗的事物？你们人类为此创造的词汇太多了，我总区分不出它们的区别……但只要是内心存在这些东西的对象，就绝逃不过我技能的影响……” 　　说到这里，它意识到席云这个例外，严谨地改口道：“我是说，凡是被我攻击的对象，只要没有佩戴俄瑞波斯之心，内心又有我说的那些东西的话，就会被我的技能锁定，丧失一切行动的力气和能力。” 　　这简直就是概念神。 　　一般谁没有野心？谁没有志向？谁没有为之奋斗的事物？ 　　席云无言以对。 　　解答完毕的园丁瞥了一眼秦自行，评价道：“一般人类这个时候已经停止呼吸了，他还能挖小土坑，意志力很可以。” 　　席云：“……” 　　牛逼。 　　挖坑还能和意志坚定扯上关系。 　　她半天没说话，园丁也没话说，转头蹲下了身，照料起了刚到手的向日葵。 　　席云：“……”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说出后面这句话，“就这样？我呢？你确定不把我也处理一下吗？” 　　“处理不了。”园丁变出剪刀，处理起了向日葵多余的枝叶，“我只有这一个技能。” 　　席云：“……你确定要这么诚实吗？确定要让我知道你已经无计可施了？”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有俄瑞波斯之心，我对付不了你是事实，我并不擅长搏斗。”园丁说，“但你也杀不死我，所以就这样吧。逛花园的时候记得尽量别踩进花圃，要出去的话，从东北角那个出口出去会宽敞一点、舒服一点。” 　　席云：“……” 　　既然园丁都实诚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怕开门见山地问了：“为什么你这么自信，我一定杀不死你？你们污染源不都有核晶吗？如果我破坏了你的核晶，应该就可以杀死你了吧？” 　　“可你要靠什么破坏我的核晶呢？”园丁平静得不像在和敌人讨论杀死自己的方法，“任何物理手段都破坏不了它。” 　　“物理手段……那你是说……”席云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推断，“你靠概念制敌，那么反过来，能杀死你的，也只有概念？” 　　“可以这么说。”园丁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对园丁而言，什么样的概念才足以致命呢？ 　　席云思绪急转。 　　噗通。 　　从秦自行待的位置传来一声闷响。 　　席云朝他的方向看去，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只见秦自行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全身上下似乎只剩右手还有力气残留，竭尽所能地握着那柄杀敌的红剑。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身体状况：濒死 　　精神力：10/559 　　SAN值：6/459】 　　怎么就濒死了？ 　　她记得秦自行之前精神力和SAN值也掉到个位数过，都状态也只是极度虚弱，为什么这次会不一样？ 　　“他就要失去呼吸的力气了。”园丁和系统一样宣判了他濒死的事实，“你希望把他葬在这里吗？你送了我向日葵，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同意。” 　　席云咬紧了牙帮。 　　她调出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高级）】，试图靠言灵取 　　消【夺志】的效果。 　　“没有用的。”园丁看出了她在做什么，“你的精神力没有我高，就算有，你这个技能的优先级也不如我的高。” 　　席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谈判，“我不需要把他葬在这里，你能撤掉他身上的技能吗？如果向日葵不够分量，我还有更多品种的花朵。” 　　园丁摇了摇头，“我技能的优先级高于我的意志，我无法主动撤回我的技能。” 　　“无法主动？那如果你死了，他会好吗？” 　　“会。”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漏掉我们的任何一个问题，是不是不管我问什么，你都不介意回答？” 　　“是。” 　　“告诉我，能杀死你的什么概念是什么？”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啧！”席云烦躁地攥住了俄瑞波斯之心。 　　没有道具可以用。 　　仓库里、商城里，没有一个道具能在“概念”上杀死园丁。 　　而她唯一一个有可能从“概念”上影响园丁的技能【一张言出法随的嘴】，已经被事实和园丁本人确认无效，至于大师级的【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则完全看不出园丁的弱点。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精神力：9/539 　　SAN值：5/439】 　　她朝秦自行的方向看去。 　　他不只在掉数值，数值上限也在变低。 　　这种情况，虫洞行的时候也出现过，似乎是秦自行有办法把数值上限转化为数值本身，从而弥补数值不足的问题，但转化之后，数值上限无法恢复。 　　如果这次情况跟上次一样，那是不是意味着，秦自行的精神力和SAN值其实已经归零过几轮了？ 　　或许她该把吊坠给他，系统那么多道具，总有一个可以帮她争取时间，或许她可以撑得比秦自行更久？ 　　是吗？ 　　看看【无巧不成书】的概率。 　　【事件8329 　　描述：席云将俄瑞波斯之心换给秦自行，两人同时生还 　　概率：8% 　　概率修正：NA（您绑定的书写工具无法修改该概率）】 　　【事件8330 　　描述：席云将俄瑞波斯之心换给秦自行，任一人生还 　　概率：8% 　　概率修正：NA（您绑定的书写工具无法修改该概率）】 　　【事件8331 　　描述：席云保持现状，不将俄瑞波斯之心换给秦自行，两人同时生还 　　概率：8% 　　概率修正：NA（您绑定的书写工具无法修改该概率）】 　　【事件8332 　　描述：席云保持现状，不将俄瑞波斯之心换给秦自行，任一人生还 　　概率：8% 　　概率修正：NA（您绑定的书写工具无法修改该概率）】 　　逗她吗？ 　　为什么无论换与不换，概率都没有变化？ 　　【无巧不成书】这个道具到底管不管用？ 　　能杀死园丁的概念会跟什么有关？ 　　花？花园？空间？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精神力：9/510 　　SAN值：4/410】 　　不管那该死的概率了，思考，她需要静下心来思考。 　　园丁说物理手段杀不死它，她的道具和技能也派不上用场，但秦自行有个技能叫【俄瑞波斯的驱使】，可以控制污染源，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物理手段，或许能对它有效…… 　　不，不对，如果有效，早在动手之初秦自行就会施展那个技能了。 　　能杀死园丁的概念会是什么？ 　　朋友？友情？承诺？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SAN值：3/378】 　　【俄瑞波斯的驱使】行不通，但秦自行不是还有另一个很抽象的技能吗？叫什么【俄瑞波斯的封印】？她从来没有见他用过，或许有奇效？可为什么他从来不用？会不会是某种玉石俱焚的杀手锏？ 　　能杀死园丁的概念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说谎，你不相信吗？”园丁蹲在原地仰头看了她好一会，看着她烦躁、纠结、焦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概念可以杀死我，如果你找到了，我不介意配合你做实验。” 　　“你……”席云跟陀螺一样飞转的思路骤然一停，她愣了一下，视线落回园丁身上，“你想死？” 　　园丁摇头，“我不想死，也不想活，只不过……” 　　它感受着席云身上散发的气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在意他的死活？死了和活着，有什么区别吗？” 　　“这……死了和活着，肯定有区别啊。” 　　“那如果有区别的话。”园丁再次提出疑问，“你明明处于活着的状态，为什么刚才有好几个瞬间，你都心存死志呢？如果不是因为死与活没有区别，你又为什么愿意转换状态呢？” 　　“我……”席云被问得有些傻眼，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用园丁能理解的逻辑来解释，只能将理由简单粗暴地归结成一句话，“因为我想他活着。” 　　“为什么呢？因为你承诺过要让他活着吗？” 　　“不是，因为他是我朋友，所以我想他活着。” 　　“所以你还是在说，因为你承诺过要他活着？”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SAN值：2/341】 　　“不是……我跟你说不清楚，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扯这些……” 　　“你为什么会没有心情呢？” 　　席云简直要抓狂了，“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你难道不明白吗？！他都要死了！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情……” 　　蓦地，她顿住了。 　　脑海里，不自觉地重现出她早先和园丁的对话—— 　　“你喜欢种花？” 　　“还好。” 　　“那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我没有最重要的事情。” 　　“你能撤掉他身上的技能吗？” 　　“我技能的优先级高于我的意志，我无法主动撤回我的技能。” 　　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想到了答案。 　　席云冷静了许多，蹲了下来，视线齐平地看向园丁，“你没有心情吗？” 　　“什么是心情？”园丁双手搭在膝盖上，平静地回看她，“我知道‘心情’的定义，但坦白讲，这是一个我一直无法理解的人类词汇。” 　　“涅格蒂芙送你的洛狄忒、格林送你的无名花、我送你的向日葵，你收到哪个礼物的时候更开心？” 　　“什么是开心？”园丁回答，“这也是一个我一直无法理解的人类词汇。” 　　“如果涅格蒂芙和格 　　林打架……我知道他们打架和你无关……但如果他们其中一方死了，你会伤心吗？” 　　“什么是伤心？”园丁问，“这个人类词汇又具体代表了什么？” 　　“那如果有人把你的洛狄忒、无名花和向日葵都破坏了，你会生气吗？” 　　“什么是生气？” 　　“你会想要杀了那个人吗？” 　　“看情况吧。” 　　席云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比一般S级都厉害的S级朋友，他之前有很多……类似于分身的存在，每一个分身，都代表了人类的一种负面情绪，恐惧、悲伤、憎恶……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和它很像，或许你也是某一种情绪的集合体。” 　　“又或者再严谨点来说，或许有那么一种情绪形成了绝大部分的你，甚至形成了你的技能【夺志】，甚至于，很可能……你应该是先有的技能，再有的躯体，对不对？” 　　“对，你怎么知道的？”园丁问，“你说的，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有点不明白，你刚才问了我很多，可我不伤心，也不生气，我没有任何所谓的‘心情’……这样的话，我还能是什么情绪的集合体呢？” 　　“麻木。” 　　席云眼里倒映着园丁乖巧的蹲姿，“我觉得我知道要怎么杀死你了，你还愿意陪我做实验吗？” 　　“好啊，告诉我，我要怎么配合？”园丁回答，“你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呢？我死了，你的朋友就可以活，那不是你希望的吗？” 　　“嗯，是。” 　　她摘下了称号【眼力小达人】，换上了称号【墙头草】。 　　【称号详情 　　名称：墙头草 　　稀有度：普通 　　称号效果：其它势力在见到您后，好感-1】 　　下一秒，秦自行的精神力和SAN值停止了下降。 　　“哦……”园丁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又很快舒展开了。 　　它像是想通了一件困惑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这就是有心情的感觉吗？”它问。 　　“是。” 　　“这种心情叫什么？” 　　“讨厌。” 　　“哦，原来这就是讨厌的感觉啊……”园丁如释重负地躺到了花圃上，三株花儿在它脸侧逐渐枯萎，“恭喜你，你的实验成功了。” 　　席云情绪复杂地笑了笑。 　　她走到角落，扶起了秦自行，“你……” 　　却不知道秦自行从哪攒下的蛮力，勉强半张着一只眼，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他虚弱的声音在安静的花园里炸响，“走！你必须马上走！” 　　至今未被主人松开的红剑被当作拐杖，他站在席云和园丁之间，视线盯着面目模糊的敌人，身形摇摇欲坠，“我快……” 　　他话音一顿，焦急的语气一缓，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我快要放大招了……在这里面看效果不好，你……现在就去外面，保证可以看到最好看的烟花……” 　　席云被他这一系列应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愣神了好几秒。 　　俄瑞波斯之心在她手腕上，暗红色的辉光不再鲜明。 　　她突然想起了俄瑞波斯之心的详情介绍。 　　【……可吸收佩戴者遭遇的致命攻击以及一切负面状态，达到吸收上限后会进入休眠状态，吸收上限不明，休眠时长不明。】 　　“吸收”，不是“消除”。 　　致命攻击和负面状态，会被“吸收”到哪里去？ 　　是不是跟秦自行和他不断下降的数值上限有关？秦自行刚才是不是把园丁对她的那份攻击也承受了下来？ 　　她怎么会忽略这么关键的字眼。 　　难怪【无巧不成书】里，不管吊坠在哪个人手上，两人同时生还的概率都只有8%。 　　席云从背后捞住了秦自行晃动的身形。 　　俄瑞波斯之心紧贴在她的手腕和他的肋骨之间，她用额头抵住他的后背，也不知道是高速思考让她体温上升，还是秦自行的温度冷得惊人，她在两人对比鲜明的温差中喊他的名字，“秦自行。” 　　她轻轻低喃，“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是说，我没事，一根头发都没有掉。战斗结束了。” 　　他身形一僵，旋即松弛了下来。 　　被抽取的力量终于回笼，他的状态迅速恢复，几分钟后，总算看清了眼前的场面。 　　躺在花圃里的园丁呈大字状，身体半透明，像一只被阳光抓到的鬼魂。 　　“你们好吵，好讨厌。”它细细碎碎地评价着。 　　“我错过了什么？它怎么了？”秦自行不明所以地问。 　　“我强行更改了它初始值大概是0的好感度。”席云随口解释，从他身后走出，在园丁身边重新蹲下身来，“我有个问题，想再问你一遍。” 　　“我现在的第一反应，是不想搭理你。”园丁嫌恶而喜悦地笑了，“但你问吧。” 　　“你喜欢种花吗？” 　　“讨厌。”它想了想，花了两只手掌消失的时间，“但我不讨厌花。” 　　又想了一小会，“告诉我，不讨厌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喜欢’的意思吗？” 　　“我觉得以你这种情况，是的。” 　　“哦！”它惊喜起来，“原来喜欢是这种心情啊。” 　　它又花了四肢消失的时间，提出了下一个问题，“那……有很多很多喜欢，又有一点点点讨厌，又是你们人类定义的什么心情呢？” 　　“这种情况太多了，能具体说说吗？” 　　园丁扭过头，看向在它右侧的向日葵，“我一直觉得，它们努力汲取养分，好让我想亲近，好让我想变成它们，好让我……” 　　“羡慕？” 　　“啊……对、对……就是这个词……” 　　“它们……好让我羡慕啊。” 　　它心满意足地说着，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一枚种子模样的核晶掉到了泥土上。 　　咔……咔、咔…… 　　它慢慢失去了光泽，裂开了一条、两条、四条……无数裂缝。 　　【您的仓库里有一个土电话闹出了动静】 第229章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7.68%。 　　帕乐黛丝花园号不远处，太空里某个隐蔽的角落，家园基地所属战舰。 　　好不容易，玉带青听到土电话另一头传来席云的声音，如释重负，“我们已经控制住了花园号，击杀了乐园首领，还控制住了……联邦的元帅罗波尔。” 　　“罗波尔？”席云讶异道。 　　之前有关花园号的情报里，并没有罗波尔的身影，所以他们这次作战计划并没有“控制联邦元帅”这一项。 　　这样的意外已经不能用“外交事故”来形容了，玉带青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手边的控制杆，但还是给了肯定的回答，“是，抱歉在没有你允许的情况下，临时下了这样的指令。” 　　“玉带青，这事跟你没关系。”大卫在通讯公频里听得到玉带青的声音，插话道，“是我和纳亚自作主张。” 　　“对对，让我们跟老大说。”一提到罗波尔，纳亚就满心嫌恶，“那家伙该死。” 　　事情的确是他们办的，但也是她默许的。 　　凡是亲眼看到那位人鱼惨况的人，凡是亲眼看到乐园那些“服务员”被驯服过程的人，就没有不觉得乐园首领和罗波尔该死的。 　　玉带青没有答应两兄弟，只跟席云说：“详情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解释，另外……” 　　她看向公屏里已有一小时未动的数字，继续汇报道：“基石计划的所有基地都已销毁完毕，我方无人牺牲或重伤；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的数值已经停止下降，联邦官方尚无任何重建基地的动作。” 　　说着，她又捏了下控制杆，克制住略嫌紧张的心情，“我们在等待你的下一步指令，是立刻撤回第九星系，还是向教会大本营发动总攻？” 　　虽然家园基地也有能人留守，但玉带青等人的战力相当可观，所以他们在出发之前就有了约定：如果席云和秦自行没能杀死园丁，家园各大基地会立刻进入戒严状态，在联邦出任务的这批人也会马上撤退回守 ，而如果任务成功，那么他们会和席云两人一起，一鼓作气，前往第五星系解决教会。 　　土电话有些许的延迟，席云的回复迟到了两秒。 　　玉带青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 　　终于，那一头的回复传进了她的耳中。 　　“发动总攻。”她听到席云说，“园丁已死。” 　　玉带青身体稍稍放松，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又坐直了起来，向公共频道里的所有同伴说道：“席云和秦自行已顺利完成任务，准备发动总攻。” 　　“等等，先不忙，我们好像……” 　　“不需要去第五星系了。” 　　两兄弟的声音打断了她。 　　“什么意思？” 　　“我们刚刚接到席魇的电话，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了教会。”两兄弟过于惊讶，几乎是异口同声，“他说，他把阿珀莎给……吃了。” 　　“吃了？！”玉带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阿珀莎背后的那只超S级？” 　　“在我们有生之年是翻不出浪了。”大卫解释道，“席魇吸收了阿珀莎的记忆，那只超S级之所以对联邦基石计划有这么大的依赖，是因为它……” 　　一道有些失真的声音打断了大卫，“你们两别废话了！席云在哪里？都不接我电话，哼！快叫她来！她可得好好谢谢我！” 　　“席魇？”他太吵了，玉带青下意识将电话拿远了些，一边想着“难道土电话还能外放？”，一边耐心地回答，“席云还在异空间，她在跟我通话，所以才……” 　　“好啊，她居然为了别人不接我电话！臭席云！坏席云！”席魇嚷嚷着，“你快给我把她电话挂了，叫她接我电话！” 　　“玉带青。”席云在另一头也听到了席魇的动静，“你把土电话拿远点。” 　　玉带青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很快，席云经过技能【一把很大的嗓门】加成的声音，震耳欲聋地从土电话里传了出来，强行实现了土电话不存在的外放效果。 　　“席魇，什么情况？你说清楚，你要我谢你什么？” 　　“没听到大卫说嘛？我帮你把那些烦人的家伙都吃掉了！我给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还不快谢谢我！” 　　好端端的，席魇怎么会想到单枪匹马跑去第五星系吃污染源？ 　　异空间里，席云警觉了起来，当即翻出了席魇的居民详情，只见除了精神力和SAN值有长足的增长外，介绍内容也有了部分更新。 　　【居民详情 　　姓名：席魇 　　种族：普鲁图（少年） 　　身体状况：健康 　　精神力：2395/2395 　　SAN值：-3450/-3450 　　介绍：……少年已经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他也决心要让自己营养充足，养成强壮健硕的体格，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于是第八星系被疯狂觅食的少年扫荡一空，第五星系紧随其后，也迎来了猛烈的觅食飓风，凡是能入嘴的食物，都逃不过少年的血盆大口】 　　…… 　　谁家的少年有血盆大口啊。 　　席云扶额。 　　但从居民详情看，席魇的状态也没问题，详情介绍也能侧面印证他的确跑去了第五星系搅风搅雨。 　　她想了想，驾轻就熟地把炸毛的少年哄了一通，问道：“阿珀莎被你吃了，那它背后的那只超S级呢？也被你吃了？” 　　席魇骄傲大笑的声音为之一顿，有些不情愿地嘟哝着承认，“没有。” 　　“但是！”他很快又骄傲了起来，“反正它烦不了你了拉！” 　　“为什么？” 　　一通略嫌费劲的沟通，加上大卫两兄弟的补充，席云总算弄明白了超S级的情况。 　　根据席魇吃了阿珀莎之后获得的情报，教会那只超S级之所以对联邦基石计划有这么大的依赖，是因为它只有意识，没有可供驱使的身体。 　　它需要足够的‘献祭’，或者说从人类负面情绪中提取出足够的能量，来长出合适稳定的躯体，而这里所谓的“足够”，在人类的概念里，其实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换算成时间，可以简单理解为席云这代人的“有生之年”，而只要人类全面禁用情绪安抚剂，不再生成一定规模的污染，这段时间甚至可以拉长到四五百年。 　　鉴于家园基地有真正的污染治理技术，四五百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人类清理掉已知宇宙里的绝大部分污染了。 　　换言之，虽然现在他们无法对付那只没有实体的超S级，但有了这么充裕的时间，他们完全可以把超S级慢慢耗死。 　　“所以……”玉带青难以置信地得出结论，“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想象中激烈的对抗，没有大规模的伤亡，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灾难，就这么偃旗息鼓地结束了？ 　　* 　　“江先生，你觉得人类的烦恼，有结束的一天吗？” 　　时间倒回一小时前，第五星系，普利法依教会。 　　冬日的冷风在教堂紧闭的窗户外呼呼作响，室内的灯光带着不少橘调的昏暗，又深又高的神龛里，没有脸的神像背靠繁复的法阵，朝着一排又一排供教众祈祷的长椅向前倾身。 　　阿珀莎与江与和分别坐在第一排的左右两端，仰头望着那具没有任何细节的神像。 　　“江先生，你觉得你的烦恼，有结束的一天吗？”阿珀莎再次问道。 　　“有的。”江与和凝视着神像，回答道。 　　“你觉得会是什么时候呢？” 　　“阿珀莎，这个答案你比我清楚。”江与和收回凝视的目光，朝阿珀莎微微一笑，“自然是祂降临的那一天。” 　　“可我们从来没有听见过你的愿望。”阿珀莎也朝他看了过来，半张脸进入了阴影的范围，“加入教会这么久了，你似乎一次也没有祈祷过。” 　　江与和脸上的笑意不变，“祈祷不过是一种形式，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形式主义。” 　　“哦，是了，你一直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解读你的心意，需要从你的行动着手。”阿珀莎认同地点了点头，“你离开家园基地，加入教会，尽心尽力，极大地增长了教会的影响力，吸引了许多教众。” 　　“可是。”她话锋一顿，继头部之后，又朝他转过了身体，“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呢？” 　　“我的荣幸。”江与和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即便是上下属时期，艾帕克拉斯格林与秦自行的关系也称不上友好。”阿珀莎歪了歪脑袋，大半张脸藏进了阴影，“为什么他会知道秦自行和亲卫队交流用的暗语？” 　　没有证据，没有语气，只有问题。 　　“答案显而易见。”江与和注视着她被黑暗笼罩的那半张脸，没有辩驳也没有推搪，“因为秦自行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学生，我很早就认识了秦自行，那套暗语最早用于我们三人之间的沟通联系。” 　　“可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将暗语告诉格林？你为什么要帮格林提示家园？你为什么要帮家园破坏基石计划？”阿珀莎在黑暗里凝望着他，“你先后放弃了联邦和家园，投入我们的怀抱。我们以为你认清了现实，以为你终于意识到只有我们与你有着共同的追求，以为你想和我们一起实现人类共同的心愿，以为你想和我们一起消除人类烦恼的根源。” 　　她交握双手，像是神像一样朝他倾身，“是什么让你转变了主意？你是在为了什么背叛自己最后的信仰？”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的信仰。”面对着阿珀莎逐渐接近的、完全笼罩在黑暗里的身影，江与和毫不动摇，“是你们思考的等式出了问题，消除人类烦恼的根源不等于实现人类的愿望，而人类的愿望也不完全等同于我的追求。” 　　“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说过的，阿珀莎，从我们认识的第一面就说过。”江与和平静地仰望着她，“我想尽可能地为人类谋福利。” 　　“终结人类的烦恼，难道不是我们能给予人类的最好福利吗？”阿珀莎踩着步子，缓缓地朝他走来，“这么多年，就算你无法听到人类的心声，难道你还没有办法从他们的愤怒、哭泣、呐喊、怨怼、指责、背叛、抛弃等等情绪化的行为中，从他们不断更新换代、药效越来越强的情绪安抚剂里，看出他们在情绪苦海里的无望挣扎吗？如果你真想为他们谋福利，就该帮他们从挣扎中彻底解脱。” 　　“我认为。”江与和视野里的灯光愈发昏暗，阿珀莎的精神力即便在S级污染源里也是佼佼者，遑论他自身的精神强度只有两位数值，他的视功能在对方的压迫下逐渐下降，但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清明，“人类有且只有一种方式可以彻底解脱，也即死亡。” 　　“那就采取。” 　　阿珀莎在他面前站定，她的脸庞从阴影中伸出了一半，数量众多的瞳仁填满了轮廓悲悯的眼眶，“我会为人类创造一个没有烦恼的新世界。” 　　她使用的人称，已经从“我们”，变成了“我”。 　　江与和如常应对，“可那个世界不会有人类。” 　　“不。”阿珀莎，又或者是借用了她躯体的那个存在，毫不犹豫地否认，“在那个世界里，不需要再在情绪苦海里挣扎的新人类，会从旧人类的亡魂中重生。” 　　她前倾着弯腰，怜悯地为江与和擦去眼角留下的血迹，“江与和，人类的进化史长达几百万年，萨匹恩人（注1）、尼安德特人、洛溪优人（注2）……无数人种灭绝了，又有无数人种新生了，现在的智人也不过是 　　历史周期律里的小小节点罢了，放开你的心胸吧，你所信仰的与我所能给的，殊途同归。” 　　呼！ 　　一阵飓风刮过，江与和只觉得周围的压迫感为之一轻，阿珀莎的手掌仓促地离开了他的脸。 　　现在的他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块，为免干扰，他索性闭上双眼，顺着打斗的声源转过头，仔细辨别不远处的动静。 　　帮手在上风。 　　阿珀莎抢回了节奏。 　　帮手打乱了她的节奏。 　　帮手予以阿珀莎致命一击。 　　阿珀莎没有被打倒。 　　阿珀莎再三尝试扭转局势。 　　帮手咒骂阿珀莎是打不死的小强，并挖出了她的核晶。 　　阿珀莎濒死反击，潜能爆发，祭出了杀手锏。 　　就是现在。 　　江与和在毫秒间做出了判断。 　　那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有惊涛骇浪席卷了教堂。 　　如果江与和还是席云的人，如果席云有在注意他的详情介绍，那么她会发现在这一刻，江与和那只有两位数的精神力一举拔高，直接突破了3000的惊人关口。 　　打架的双方都察觉到了什么，阿珀莎先帮手一步，朝江与和的方向看了过来。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她仅剩的小半张脸多了几分了然。 　　“肋骨。”江与和状态虚弱却掷地有声，“席魇，它的弱点在肋骨。” 　　很快，伴随着一声熟悉的饱嗝，阿珀莎再也没有了声音。 　　蛇尾在地上游走的动静由远及近，不久，席魇的声音又隐约、又清晰地飘进江与和的耳中。 　　“喂。”这一声不是不心虚的，“你摆那副死样子干什么，好歹我吃掉了一只，剩一只总比剩两只好吧。” 　　“再说了，剩下那只搞不了鬼拉，它都没有躯体可以用。” 　　“啧，你别装死，有意见你就说啊！我警告你啊，别去找席云告状。” 　　“……顶多再等个二三四五百年，等它躯体长出来我就立刻把它吃掉不行吗？” 　　“喂！！！” 　　江与和费力地笑了笑，“吃掉的这一只，好消化吗？” 　　席魇没想到他不怪自己不按计划行事，反而问这个，意外地甩了甩为了打架而变出来的尾巴，“还行。” 　　“这样。”江与和沉重地呼吸着，“是个好消息，要不要找席云说一说，让她也高兴高兴？” 　　席魇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憋坏心眼，她不会骂我放跑了一只吧？” 　　“不会，骂你的话你就把我说出来，说是我放跑的。” 　　“真的？你说的啊！”席魇高高兴兴地掏出了土电话。 　　江与和就躺在席魇旁边，很认真、很认真地把电话那头所有的动静，特别是席云的动静都听进耳里。 　　她…… 　　她的反应证明，吞了阿珀莎的席魇没什么大问题。 　　很好。 　　那他的使命就结束了。 　　一切，结束了。 　　“是吗？”一道声音闯进他堪称废墟的精神海里，凝聚出了一具没有脸的躯体，“我可怜的、误入歧途的子民，神祗因信仰而生，因信仰而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你怎么会觉得，少了一个信使，神就会停止降临呢？” 　　“已经没有关系了。”江与和毫不意外地看着精神海里的入侵者，笑着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弱点。” 　　躯体的面部蠕动了一番，凝结出和他一样的笑脸，“那又如何，纤细的人类既遍寻不到，也挥动不了弑神的武器，可他们却会在每时每刻，凝结出向神的供品。” 　　“就比如你。”躯体顶着不变的笑脸，朝江与和倾身，“我可怜的、误入歧途的子民，你自愿以生命的代价换取我的弱点，事到临头，又在为了什么而跃动起了不甘的心呢？” 　　“没有关系。”江与和缓慢而沉重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我已经完成了我唯一的使命，其它的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一切已经结束了。” 第230章 　　（我不要，我不要就这样结束！） 　　地板上医疗液流淌得到处都是，罗波尔仿佛一条焦烂的蛆，仅凭左手和左脚勉力爬行，他的右腿使不上力，右手本该长着手臂的地方空空如也。 　　那个瞬间传输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按下去的一瞬间陡然炸响，掀飞他的同时也炸烂了他的右手，还能留他一命实属奇迹。 　　但对于曾经饱受折磨的人来说，这样的奇迹显然属于苍天无眼。 　　于是在花园号被家园基地的人控制之后，曾经的受害者偷偷潜入了关押着罗波尔的禁闭舱，抬手掀翻了他本就简陋的医疗装置。 　　“咯……啊……咯……咿……啊……”（救我，谁来救救我……） 　　罗波尔一边想着，一边竭尽全力的扯着自己被炸毁的声带，脑海里的呐喊落到实处，也不过是一些有心无力且毫无意义的音节。 　　“跑啊，你又能跑多远？”报复者一直看着他蠕动了十来分钟，拖出一片长度不到十厘米的水迹，这才一脚踩住他的后颈，朝他挥舞起了手中的报复工具。 　　闷响卷着破碎的哀嚎，一声又一声地从罗波尔身上荡出，细细碎碎地注满了这不到几平米的潮湿空间。 　　“谁来救救我……谁能来……” 　　“神啊……你在哪里……” 　　“你为什么不出现？我默许了教会的发展，我最大限度地推广了安抚剂，我按你的意思提供了供品……可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要抛弃我吗？” 　　“救我……救命……求您不要抛弃我，无论什么代价……救我……” 　　当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痛苦都达到巅峰时，迷雾不知道从哪里卷了进来，将他和外界的苦楚隔离开了。 　　他“看”到了朝自己倾身的微笑神像。 　　“罗波尔，我听到了你的苦难。” 　　罗波尔第一时间亲吻它的脚背，“那您是来帮我的吗？是吗？帮我……帮帮我……” 　　“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带我离开！……不！把他……把那个打我的贱人给我杀了！不不不……让我恢复健康……不……把我所有敌人都杀了……不，家园基地！把那个该死的家园基地铲平！” 　　“这是五个愿望，你希望我实现哪一个？还是希 　　望我全都实现？” 　　“都要……都要！我都要！” 　　“哦，我贪婪得可爱的子民。”神像前倾的幅度进一步加大，探出的笑脸与罗波尔只有不到三指的距离，“你之前的献祭只够完成你的前两个愿望，至于剩下的三个，你愿意为之献出什么贡品呢？” 　　“都可以，什么都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您能为我实现愿望。” 　　“包括你的联邦？” 　　“给你，你要就给你！” 　　“好，如你所愿。”神像长出了罗波尔的鼻梁。 　　“啊！！！” 　　现实中，搀扶罗波尔的医护人员惊声尖叫，带翻了医护设备，扭打成一团的警卫和施暴者齐齐瞪大了眼睛，忘记了手里的动作。 　　只见半身不遂的罗波尔像是牵线木偶一样，直愣愣地立了起来，他伤上加伤的大半张烂脸像橘瓣一样裂开，露出的却不是骨骼或者血肉，而是某种乌漆麻黑、似脸非脸的东西。 　　那个东西像是水草一样，向上钻出了几分，从罗波尔的皮囊里挤出了两条长长的、疑似手臂的玩意，向下一剥，仿佛扒衣服一样，脱掉了罗波尔的躯壳。 　　“是……是污染源……”不知道谁终于鼓起了勇气，“快、快通知总、总指挥……” 　　噗通。 　　所有人都倒到了地板上，失去了呼吸。 　　比出现时矮了十来厘米的人形物脚尖着地，似慢而快地点出了房门。 　　它每前进一段距离，身形就会变矮一些，一直到它抵达罗波尔原本的房间，身形就只剩巴掌大小了，但这反而更方便它避开人类的注意。 　　它在房间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打开了园丁留下的异空间，从中扒拉出了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并赶在自己消失的前一秒，踩下了那上面唯一的按钮。 　　* 　　时间回到现在。 　　异空间，园丁的花园。 　　席云听着玉带青等人汇报的进展，翻阅起了【无巧不成书】。 　　书里又新增了上千条事件，极低概率事件也不是没有，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事件概率为0。 　　然而，【我有一本老黄历】对这次行动的测算结果，分明是100%的失败，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无巧不成书】和老黄历的结论是冲突的。 　　是其中哪一个技能/道具出问题了？还是0概率事件尚未出现？ 　　在她身边，秦自行也没有闲着。 　　只见他伸手一薅，将枯萎的洛狄忒连根拔出，从作战服口袋里掏出了大卫两兄弟做的特制打火机，将花朵烧了个干净。 　　很好，看来队友很懂斩草除根的道理。 　　席云将他的行动看在眼里，深感欣慰。 　　想归想，也没影响她向电话那头吩咐，“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各大基地继续保持目前的防御等级和内外监控等级，剩下的等我和秦自行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她小心捧起园丁的核晶。 　　再怎么说这也是S级（鉴于园丁BUG一样的能力，甚至可能是超S级）的核晶，如果能收为己用的话…… 　　【抱歉，该物品写满了对您的讨厌】 　　【物品信息录入失败】 　　【物品信息录入失败】 　　…… 　　【物品信息录入失败】 　　…… 　　…… 　　【物品信息录入失败】 　　…… 　　席云：“……” 　　一个嘴巴都没有的玩意是怎么做到比它生前吵一万倍的？ 　　这难道就是污染源版的“深入骨髓的讨厌”？ 　　墙头草称号的作用恐怖如斯。 　　为了清静，她不得不把核晶放了回去。 　　这一拿一放的折腾，本来已经相当脆弱的核晶直接到了极限，裂成了质地疏松的好几块。 　　异世界的空间朦胧了起来，像是被人调高了透明度的图层，慢慢透出了另一个世界的图景。 　　“这不是花园号上的人工海滩吗？”秦自行吹了声口哨，“原来海滩上的入口连的是这里面的花园啊，倒是省了我们回去折腾的功夫。” 　　他嘴巴说着，拍了拍手里洛狄忒的灰烬，朝格林的那朵无名花走去。 　　席云的视线落到无名花上。 　　“刚烧洛狄忒的时候也没见你看得这么出神，原来你更喜欢这种低调中藏着奢华的花儿吗？”秦自行闲扯道。 　　“就你长了嘴。”席云习惯性地吐槽了一句，“我只是在想，格林那么早就知道园丁的存在，他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处理，却一直等到死后……等到一个多月前才给我们发了邮件提示，他在等什么？” 　　“玉带青跟我说，外面现在的污染浓度停在了7%左右的水平，也就是说，现在联邦境内还有污染的星系应该不多了，就算有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 　　“你说……他是不是在等这个？等一个会让污染浓度尽可能小，但又不至于酿成大祸的绝佳时机？甚至为此算好了我们收到邮件后找到园丁的时间？” 　　“超算机转世吧，格林那家伙。”秦自行说着，利落地拔出了格林的无名花，如法炮制地将其烧了。 　　与此同时，园丁碎散的核晶仿佛被蒸干了水分的沙块，从边缘向内部飞快地溃化成数不尽的微粒。 　　异空间随之崩垮，好似镜头毁损严重的投影，环境里的各类事物变成了抽象的色块，带着不容小觑的震荡，乱七八糟地砸到花园号的海滩上。 　　轻柔的人工海风吹进异空间里，像是山间小调被丢进阴间里的榨汁机中搅了又搅，那音效那音响，简直让人牙酸头疼到想捅穿自己的耳膜。 　　席云被吵得有一瞬间的走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跌坐在海滩上了。 　　叫人牙疼的空间摩擦音戛然而止，周遭陷入了绝对安静，以至于她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聋了。 　　好在，她站起来的动静带出了不少声响，很有效率地帮她否定了这一怀疑。 　　但感觉还是说不上来的怪…… 　　“秦自行，你出来感受下，是被异空间丢出来的后遗症还是怎么的，我总觉得这外面哪里不太对劲……”席云转身看向还在异空间里的秦自行，却被眼前的画面惊了一下—— 　　只见被人工海风扬起的核晶微粒，连同还没来得及分解的核晶碎块一起，被一层几不可察的蓝色薄膜兜在了里面，停止了分解。 　　“是格林藏在花里的精神力。”秦自行向席云摊开手。 　　海风拂过，在他手上的那撮灰烬飘散，露出了一抹仍在跃动的蓝色花蕊。 　　“格林想干什么？总不能还想复活？” 　　可核晶微粒和碎块在格林残留的精神力里，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花蕊的色泽逐渐暗淡，跃动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与其说是要来一波死地后生，不如说是为了兜住核晶，正在消耗着最后的能量，持续不了很久。 　　历史经验告诉席云，格林绝不做无谓之事。 　　他现在短暂地阻止园丁核晶分解，为的是什么？ 　　联邦的污染已经降到了不能再降的地步，再往下就有唤醒涅格蒂芙的风险，因此，如果格林生前就知道涅格蒂芙的存在，就绝不会放任污染浓度下降到0。 　　那他留的这一招后手，会和这一点有关吗？ 　　可园丁不是涅格蒂芙，阻止园丁的核晶彻底消散，会和污染浓度下降有什么关系？ 　　阻止园丁核晶彻底消散，直接结果是什么？ 　　纷杂的思路几乎在一秒内成型，席云猛地抬起眼眸，看向了还未完全崩塌的异空间——在核晶停止瓦解后，异空间也停止了崩塌！ 　　格林是在阻止园丁核晶离开异空间！ 　　很有可能，园丁的核晶可以起到和基石计划一样的效果！ 　　“糟了！”之前不对劲的直觉突然有了答案，席云面色凝重了起来，“秦自行，必须在异空间里销毁那颗核晶，涅格蒂芙很可能就在附近等着！” 　　无需她多言，秦自行脚下已亮起了六芒星阵，黑色的光幕冷然弹起，将被格林精神力裹着的核晶包围在内，眼见就要将其彻底抹杀。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阴冷的黑风无端涌现，一猛子扎进了星阵之中！ 　　秦自行的六芒星阵堪称囚牢，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也进不去，百试百灵，却在今天有了例外。 　　来者只有一种可能。 　　一股彻骨的寒意爬上席云的脊椎，她一边打电话找玉带青，一边调出了【无巧不成书】。 　　电话没有人接通，而【无巧不成书】在她的翻阅下哗哗作响，定格在了最新的一页、最新捕捉到的一个事件： 　　【事件10023 　　描述：成功杀死涅格蒂芙 　　概率：0% 　　概率修正：可用】 　　【您是否要使用绑定的书写工具修改事件10023的概率？】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席云，趁现在！用你系统仓库里的那三件史诗级物品合成阿奈雷特之枪！” 　　阿奈雷特之枪？ 　　那把召唤方式未知、用途未知的武器？ 　　原来要用合成技能召唤？ 　　原来那把枪可以击杀涅格蒂芙？ 　　可是来的人是谁？ 　　蛇尾。 　　是席魇。 　　不，但看相貌分明是…… 　　江与和？ 　　就连秦自行都一直以为系统的种种功能，只是她的某种特殊精神技能，为什么江与和那么清楚系统的存在？ 　　他到底是敌是友？ 　　电光火石间，席云在凌乱的思绪中，做下了决定。 　　【是】 　　【书写工具（称号-离奇探险家）已准备完毕】 　　【您已使用绑定的书写工具修改事件10023的概率】 　　【是否合成（暖乌松之心史诗）、（苍穹之心史诗）与（ 　　俄瑞波斯之心史诗）】 　　【（暖乌松之心史诗）获取失败】 　　【（苍穹之心史诗）获取失败】 　　【合成失败】 第231章 　　家园基地所属战舰。 　　从公屏上的数字停止下降开始，众人就吊着心等待席云那边的消息，而现在，不仅计划内的园丁已死，计划外的阿珀莎竟然也得到了解决，这怎么不能说是双喜临门？ 　　消息很快传了开来，舰员们一改多日来的忧心忡忡，笑逐颜开地开始了庆祝。 　　在大家如释重负的欢呼中，玉带青挂了电话，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控制杆。 　　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像在天空游荡的云——美好而飘渺。 　　圆润的阻力从掌心传来，给予了她不容置疑的真实感，她像是在云海里沉浮的难民，好不容易抓住参天巨树的枝桠，便情不自禁地将其抓得更紧。 　　“总指挥，放松点嘛，你这架势看着像是还要找谁干架。” 　　“是啊，咱们现在没架可干咯。” 　　“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大功臣们准备惊喜派对？” 　　“基地那边在问，既然危机解除，那……” 　　“不行！”玉带青猛地回神，厉声说，“通知各大基地，戒严照旧，任何人不得掉以轻心。” 　　驾驶厅轻松的氛围为之一顿，大家纷纷向这边投来了视线。 　　“哇哦。”搭话的人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尴尬地说，“不至于吧。” 　　“不至于？”玉带青一扫战舰过于轻松的氛围，倏然起身，一掌拍下公频广播的麦克风按钮，“全员注意，我是守护号战舰的总指挥玉带青，现在传达最高指挥席云的最新指令。” 　　“在席云和秦自行回归之前，所有人不得掉以轻心，也不得以任何明示或暗示的语言，指示各大基地取消目前的防御等级和内外监控等级。” 　　她将一部分人意外、疑惑、不服等各色表情收在眼底，深吸了一口气，擅自升级了禁令的后果，“违者，按危害基地罪论处。” 　　全员陷入了叫人不安的沉默，就连在频道里嬉闹说笑的大卫两兄弟都安静了下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发出不合群的声音，却还是感到了难以习惯的疲惫。 　　玉带青自嘲地笑了笑，坐回了主驾驶位。 　　没来由地，她想起了席云判阿连尔死刑的那一天，想起了席云那句坚决的“我必杀之”。 　　她不过是让大家别掉以轻心，都感受到了不合群的压力，可席云那一次，当着全基地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抛出足以激怒半数人以上的决定。 　　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和坚决呢？ 　　真叫人又佩服又羡慕。 　　“收……” 　　“收到！” 　　蓦地，公频里先后传出了两句，后一句打断了前一句，是相当掷地有声的回应。 　　玉带青愣了下，认出后者是安娜的声音。 　　还没等她有别的什么反应，就听安娜音调突然拔高，“大卫、纳亚克里斯，你们两个是哑巴了吗？收到指令不懂得回复？刚才不是聊得很开心？特么你们是皮痒了是不是？” 　　大卫&纳亚小声辩解：“……这不是说一半就被你打断……” 　　“老娘骂人没骂够呢有你们两哔哔哔的份？”光听声音，都够大家想象出安娜横眉竖目的样子，“还有舰上那群新兵蛋子，谁教的你们有指令不回复的？战时无条件遵守指挥命令没学过？未经指挥宣布不得解除战斗状态没学过？讨论个屁的惊喜派对，我看你们是别的没学会，就学会穿着木头盔甲傻站——装硬茬是不是？回去统统给老娘重新特训！” 　　一通输出下来，所有人都想起了曾经暗无天日的无数天里，被安娜教官支配的恐惧，一时间争先恐后地补起了“收到”，就连玉带青本人都差点跟风。 　　“不用太好脾气。”私频里，安娜一改暴躁，又恢复了她平日努力温柔的语调，给玉带青传授经验，“他们开始闲聊的时候就可以骂了，没事多骂骂，骂怕了就听话了，一次骂不怕就骂两次，两次骂不怕就对着耳朵骂，对着耳朵骂都骂不怕就诉诸暴力，没事的，都是我调/教出来的，很难打死的。” 　　还、还能这么简单粗暴地操作？ 　　玉带青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认真做起了笔记。 　　“老姐……你不要乱教人。”大卫在花园号上扶额。 　　纳亚无语望苍天，“玉带青你别听这暴力狂乱说，她、她身上多少有点玄学在，手下的兵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吃她那一套……” 　　大卫：“对对对，你千万千万要特别批判性地听，全听照做是要出乱子的。” 　　“又有你们什么事？”安娜握着巨斧狠劈了一波空气，吓得跟她同行的雷奥一个激灵，“老娘都还没跟你们算账，谁教你们的擅作主张炸罗波尔？他是薯条吗你们就觉得可以炸？是席云和上将不在，你们就放飞自我不用照计划走了是吗？这已经是在我们手下遭殃的第二个联邦元帅了！你们当联邦元帅是什么很不值钱的一次性擦脸巾吗？就算是！真不小心炸死了下一任你们去当？省得来一任元帅你们嚯嚯一任？” 　　两兄弟被骂得只敢小声嘀咕。 　　“……讲道理格林不是我们嚯嚯的是老大，我们顶多是帮凶……” 　　“……讲道理上将要在这，指不定下手比我们还狠，他又不是没有前科……” 　　“噗……”玉带青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安娜嗔了她一句，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烦死了，大大小小没一个能让老娘省心。” 　　“明明就是嘛，要你在那，能把罗波尔活拆了，还说我们呢……” 　　“我们还严格遵守了咱家的行动原则‘敲人闷棍一定要从背后敲，绝不留下任何把柄’，按钮是罗波尔自己按的，炸也是他自己炸的……” 　　“传输器改装也是他自己改装的？你们当他智障呢？你们在花园号上闹这么大动静，他能不知道是你们？” 　　“哎呀，没有直接证据拉，我们是有狡辩的余地……” 　　来自花园号的信号中断。 　　玉带青尝试恢复通讯失败，便给两兄弟打起了土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 　　突然，眼角有个数字猛地一跳。 　　玉带青愣了一下，陡然抬眸。 　　只见公屏上，那个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不变的数字，骤然下滑了0.01%！ 　　随后，好 　　似晴天里突如其来的暴雨，数字从7.67%一路狂泄，在短短几秒时间内骤降到了3%！ 　　“全员注意！”玉带青改拨席云的电话未遂，顶着一后背的冷汗，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公频麦克风，“全境平均污染浓度再次下跌……” 　　话未说完，战舰中涌起了不容忽视的空间波动，若干空间通道陆续在众人面前打开。 　　“全员注意。”公频里插入了新的声音，“我是2号基地代管理员席海，现已为各位打开通往2号基地的空间通道，请所有人放下手中一切工作，即刻撤退！” 　　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0%。 　　* 　　花园号，海滩。 　　【合成失败】 　　系统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仓库、技能、商城、详情、任务、改造力等等，所有界面都变成了不可操作的状态，就好像…… 　　系统被禁用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迄今为止，唯一能影响到她系统的5号，也只是切断她和基地的联系而已。 　　可现在却是整个系统被禁用，她能依仗的只剩被系统多次提升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 　　哦不，居然有一个例外。 　　只不过…… 　　席云看向六芒星阵，黑色光幕密不透风，瞧不见秦自行与涅格蒂芙的战况。 　　不管怎么说，她的战力被严重削弱，已经帮不上秦自行什么忙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弄清楚局势。 　　“现在是什么情况？”思路理清，她恢复了冷静，向江与和提出了问题。 　　他能喊出系统的存在，想必知道的不会少，而他刚才能提示那一句，说明至少从表面上看，他站在她这一边。 　　江与和已经收了蛇尾，正朝她大步走来。 　　哪怕不借助系统，以席云现在的精神力水平，也能察觉到他精神力的巨变。 　　他的五官倒还和平时一样，只那一头卷发褪色严重，从原本的淡棕变成了无限接近于白银的颜色。 　　这个发色…… 　　三年前的记忆自行浮现，赫利星的舞池里，带着面具的男人将暖乌松的含义娓娓道来时，耳侧松下了一小截颜色极浅的卷发…… 　　“原来是你。”她看着在自己跟前站定的江与和，眯起了眼睛，“原来在赫利星上找我跳舞的是你。” 　　难怪透过通讯视频，第一次见到江与和那会，她第一反应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是，的确是我。” 　　“你把席魇怎么样了？” 　　“我借用了他的身体。”身高差的原因，江与和微低着头看她，耳侧的卷发再次垂落下来。 　　“借用身体？借？还是抢？你到底是谁……不，你到底是什么？污染源吗？”席云抬手一指战况不明的星阵，“里面那只东西跟你什么关系？” 　　“我是江与和本人，不是污染源。”他温和而耐心地解释情况，“涅格蒂芙是我的宿敌，我之所以借用席魇的身体，是因为只有他的身体能够承载我的精神力，只有这样，我才能赶来帮你。” 　　“你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席魇还能回来吗？” 　　“不好说。” 　　这可不是什么好答案。 　　席云看了眼六芒星阵，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冲动，最起码现在江与和和她有共同的劲敌。 　　她磨了磨后槽牙，“你自己的身体呢？” 　　“我换过太多身体，忘了最开始的那个在哪了。” 　　所以江与和的技能和抢夺他人躯体有关？ 　　这算什么？修仙小说里的“夺舍”？ 　　席云消化着信息，继续问：“那之前来我基地的那个江与和？” 　　“他是我的一个克隆体。” 　　“他说不是，我能确定他没有撒谎。” 　　“他的确没有撒谎，因为我没有赋予他这方面的记忆。” 　　“克隆体能活那么久？” 　　“拥有本尊记忆的克隆体之所以不能长时间存活，是因为人的记忆本来就是精神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克隆体作为独立的、人工培育的人类，拥有自己贫乏但独立的精神海，将本尊的记忆导入克隆体，相当于往一个弹力有限的容器里填充过量的内容物，一旦这个容器达到极限，失去弹力，克隆体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这就导致目前的克隆技术出现两个瓶颈：一是无法完全清空克隆体本身的精神海，二是无法控制内容物的量级。”江与和解释道，“而这两个问题，我的技能都有办法解决。” 　　克隆体也是人，可以清空克隆体的精神海，就可以清空其他人的。 　　席魇凶多吉少。 　　席云脸色冷了下来。 　　江与和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底，笑意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耽搁，“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涅格蒂芙诱劝罗波尔，将花园号上所有使用嵌入式安抚剂的人转化成了自己的养料，临时取得了和我们争夺园丁核晶的力量……” 　　他看出了席云的担心，话音一顿，补充道：“你的人都没事，我已经拜托席海开启空间通道，赶在涅格蒂芙控制住花园号之前，将他们撤走了。” 　　“哦。”席云挑了下眉，“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江与和权当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再有一分钟，涅格蒂芙会从秦自行手里抢走园丁一半的核晶，借助那里面剩余的能量，长出自己的躯体，获得完整的技能。” 　　“完整的技能？”席云捕捉到了重点，“那我现在的情况，是受它‘缺憾的技能’的影响？” 　　“是。”江与和回答，“涅格蒂芙的技能是【神域】，神域就像一个利己损人的超级磁场，在那里面，涅格蒂芙的能力大幅增强，而对手的能力则被压制，此消彼长，使得它无限接近于无敌。不过目前，由于它还没有长出躯体，所以【神域】无论是范围、强度还是对象数量都相当有限，光是将你的系统压制到失灵的地步，就消耗掉了它的一大部分能量。” 　　“无限接近。”席云品味着他的用词，“所以存在不受这个磁场影响的存在？阿奈雷特之枪？这就是它禁用我系统的原因？因为那把枪真的可以杀死它？” 　　“是，所以它不惜代价，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合成那把武器。” 　　“但你说它为了禁用我的系统，耗费了大部分能量……还有技能施展范围有限……也就是说现在，很可能秦自行那边并没有受到【神域】的影响？那如果秦自行趁这个机会解决掉它，或者至 　　少阻止它获得园丁的核晶……” 　　“理论上讲，阻止涅格蒂芙获得核晶，的确能让它在几百年内掀不起波浪，但也就这样了，除了阿奈雷特之枪，没有人能彻底解决它，即便是秦自行也不行，所以这对涅格蒂芙来说，是一场代价尚可的赌博，赢了，它再无掣肘，可以立刻称霸星际；输了，也不过是再沉寂数百年而已。” 　　“但你觉得它能赌得赢？” 　　“我父亲的【大预言师】告诉我，它一定会赢。” 　　“那就有意思了。” 　　席云双手环胸，审视地看着他，“你说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你又说你觉得秦自行一定阻止不了它，你还说只有阿奈雷特之枪才能对付它，那你刚才又为什么非要大喊那一句，吸引它禁用我的系统？不要说事急从权，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有的是手段悄悄告诉我武器的合成办法。” 　　“还是你就那么信任我的手速，那么笃定我会在第一时间听你的话，赶在系统被禁用之前，把阿奈雷特之枪做出来？” 　　“如果是后者。”她摊开双手，视线犀利如同鹰隼，“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么信任你，你要的枪没做出来。” 　　江与和轻轻地笑了起来，像是很怀念和她这样互动的时光。 　　真奇怪。 　　席云想。 　　他总是朝她流露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深情。 　　是作秀吗？想卸下她的防备？ 　　但以江与和的城府，不可能不知道“无缘无故的深情最可疑”的道理。 　　“没有关系。”关键武器落了空，江与和不追问不苛责，反而捡起了新的话题，“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作为庆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变个魔法吧。” 　　他抬手想将她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却被她下意识躲开，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折衷地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抓了一把，待他掌心上翻时，两样东西被他凭空托了出来。 　　“暖乌松之心和苍穹之心？”席云不无动容地接过东西，“它们放在我的系统仓库里，仓库还被禁用了，连我自己都用不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轰—— 　　说话间，强悍的空间波动化作冲击波，势不可挡地朝他们撞了过来。 　　江与和却像早有预判，提前几秒将席云拉到了安全的位置。 　　“记住，那把枪只会有一发子弹。”他语速飞快却清晰地叮嘱，“你必须将其准确地射击在涅格蒂芙的肋骨上，一定是肋骨，那是它唯一的弱点。” 　　“你忘了吗？涅格蒂芙禁用了我的系统，我用不了技能，拿着它们也没用。” 　　“席云，不用再试探我了。”江与和又是无奈一笑，“我向你保证，我绝对站在你这一边，而且这是我唯二能从你仓库里拿出来的东西。” 　　席云印证了猜测，嗤笑一声，“值得试探不是吗？你那么笃定我在试探，不就证明你甚至知道我的合成技能不受【神域】的影响？” 　　是的。 　　说来神奇，系统被禁用，【万物皆可合成】作为系统最早的奖励，竟然不受影响。 　　几分钟前的合成失败，完全是因为仓库被禁用，而作为材料的苍穹之心和暖乌松之心就放在仓库里面。 　　江与和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席云不再和他啰嗦，摘下手腕上的俄瑞波斯之心，调动起了精神力。 　　精神技能－万物皆可合成（高级） 　　不借助系统，直接用精神力触发这个技能，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却自然得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三样史诗级物品迅速融合，不多时，一柄黑宝石质地的手枪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没有熟悉的物品说明，但在握住枪柄的那一刻，她便恍然—— 　　这把枪由她召唤而出，也只能由她使用。 　　也就是这时，一声厉喝当空劈出。 　　“席云，小心！” 　　眨眼间，异空间彻底垮塌，六芒星阵猝然消失，两道身影胶着地跃进空中，又砰然坠下，激起数丈沙尘，露出了被细沙掩埋的金属地板。 　　沙尘散尽，席云先是望见秦自行耳垂上亮得妖邪的六芒星印记，随后是他染血的侧影，再之后是他干架常用的那柄暗红长剑，修长而锋利的剑身透过敌人的胸腔，将其牢牢钉在了地板上，砸出一连串蓝色的火星。 　　火星还未抛到惯性高点，六芒星阵已再度绽开，眼见黑幕又要竖起！ 　　只长出上半身躯干的涅格蒂芙以不合常理的手段，凭空借力，顺着没胸而入的剑刃窜然抬身，双手在胸前交握—— 　　精神技能－神域。 　　砰！ 　　席云表情冷肃而果决，手中阿奈雷特之枪的枪口飘起暗色硝烟，一枚子弹拖着金红色的光轨，穿过秦自行支起的膝弯，朝被钉住的涅格蒂芙激射而去。 　　或者说，原本是朝着涅格蒂芙去的。 　　只见秦自行身形一滞，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一般，不由自主地挡在了涅格蒂芙身前。 　　糟了！ 　　按照轨迹，这颗子弹会击中秦自行的心脏！ 　　席云习惯性地动用系统未遂，放下还在冒烟的阿奈雷特之枪，下意识往前奔跑。 　　但她只迈出了一步。 　　秦自行挡枪的动作微妙一滞！ 　　精神技能－俄瑞波斯的驱使。 　　一向用来对付污染源的技能，在秦自行的紧急操作下，对准了他自己这个施放者，按照他的意志，强行驱使他的身体，让他避开了子弹。 　　不仅如此，它迫使秦自行旋身挥剑，带动狭长的剑刃斜斜一切，按照子弹本来的瞄点，将其抽向已经脱身的涅格蒂芙！ 　　噗。 　　一声激动人心的闷响传出，众人定睛一看，顿感可惜—— 　　子弹到底还是被涅格蒂芙躲了过去，只击中了它刚长出来的大腿，在那上面烧出了一个焦黑的弹孔。 　　涅格蒂芙的小腿还没完全长出，膝盖以下只有一团黑烟蛄蛹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延伸出骨骼与血肉。 　　它低头看了眼自己腿上的弹孔，抬手从膝盖处挖出了一小团黑烟，塞进弹孔之中，似乎是想借此修复伤势。 　　秦自行趁机退到席云身边。 　　“祖宗，我……”他猛一侧头，咳出好几口血，用手背三两下把嘴角擦干净，这才扭回头，继续小声地兴师问罪，“我叫你祖宗，我知道你杀敌心切，但下回咱能别用那么刁钻的角度了吗？你知道要不是我跟你默契十足，要不是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你开的枪没乱动，我就被你打着哪了吗？” 　　那颗子弹几乎擦着秦自行大腿内侧飘过，他要有别的动作还真的容易打到很尴尬的地方。 　　席云移开视线，难得心虚，“谁让你打个怪还耍帅摆POSE，我反正是朝它肋骨瞄的。” 　　肋骨。 　　这个信息谁给的毋庸置疑。 　　秦自行瞥了眼江与和，心想这货跑路就跑路，为什么还要回来碍老子的眼睛抢老子的风头？谁不知道这种打大怪的关键时刻，谁高光最亮谁就是男主？男主是什么？男主就是唯一有机会赢得女主青睐的最佳人选，就是干完架一切胜利后，会被女主亲亲抱抱夸棒棒笑着跑着拉回家吃爱心大餐从此和和美美幸福快乐……的全局最靠谱雄性！ 　　全局最靠谱！不是那种什么半路跑路又出现的阿猫阿狗随随便便拿点关键信息就可以KO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很想发作一通，但是，是时候证明他是个以正事为重的靠谱男人了。 　　于是，他非常冷静靠谱地“哦”了一声，用格外低沉磁性的靠谱嗓音，以十分靠谱的语速，提出了十分靠谱的问题并给出了十分靠谱的判断，“确定弱点在肋骨吗？我到现在都没找到它的核晶，包括肋骨部位。所以弱点是这个部位本身？但我也攻击过了，没有用，是不是有特殊的击杀条件？是只能用这把枪？刚才那颗子弹气息很特别。” 　　忽略秦自行矫揉造作的轻描淡写，席云眼神一动。 　　弱点是“肋骨”本身。 　　没有躯体的污染源根本不会有“肋骨”这种概念。 　　没有躯体的涅格蒂芙没有肋骨，所以没有弱点，没有弱点，秦自行自然解决不了它。 　　难怪了。 　　难怪江与和那么笃定，难怪他非要将阿奈雷特之枪的召唤办法喊得人尽皆知，为的根本不是提醒她，而是引起涅格蒂芙的忌惮。 　　只有让涅格蒂芙意识到她的能力和道具对它有威胁，它才会出手禁用她的系统，只有她的系统被禁用了，它才会放心地凝结出躯体来，也只有它有了躯体，有了肋骨，它才有了能够被彻底击杀的弱点。 　　等等。 　　还有…… 　　啊，是了，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 　　三人对面，涅格蒂芙已经长出了完整的身躯。 　　修复手段并不奏效，大腿上的弹孔还在燃烧，它索性放弃修复，没有眼睛的脸部挂着温和儒雅的微笑，视线（如果它有视线的话）先是掠过席云手里的东西，再落到江与和身上。 　　“原来是这样。”它用仅有的鼻子和嘴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和席云想到一块去了，“真是太厉害了，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取出召唤材料，我又被你算计了。” 　　说着，看向秦自行，“有意思，你的精神力持续下降，俄瑞波斯的驱使也只是个以强欺弱的技能，明明都是不利因素，怎么会想到把它们结合起来，让上一刻精神力较高的自己控制下一刻精神力较弱的自己？真有意思，真是个可敬的对手。” 　　“但是。”它又转向席云，“你似乎浪费了唯一一次可以杀死我的机会。” 　　“值得啊。”席云饶有兴致地笑了，“通过这次挥霍，我印证了几件事。” 　　“第一，你的技能影响得了人，影响不了这发子弹。” 　　“第二，阿奈雷特之枪可以对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第三，六芒星阵的主人秦自行都不知道我和江与和刚才聊了什么，出来还要确认肋骨到底是不是你的弱点，而和他一同呆在星阵里的你，却知道这把枪只有一发子弹，我只有一次机会。”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江与和一眼，又看回涅格蒂芙，“这足以说明，他给的信息有错，【神域】的作用并不仅仅只是强化你，削弱你的敌人吧？这个技能恐怕正如其名，不管你在现实里是什么东西，【神域】之中，你就是全知全能的神，是不是？” 　　涅格蒂芙笑得愈发儒雅，“你也很聪明。” 　　话音未落，它被新生躯体彻底稳固的精神力陡然攀升。 　　精神技能－神域，范围全开。 　　前所未有的威压火山爆发一般，从它体内喷涌而出，岩浆似的向外扩散，不容置疑地压制了在场三人的一切精神力波动。 　　席云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疯狂跳水。 　　不需要系统数据，她也能猜到自己精神力至少降了一位数，那种落差，就像一个已经独立多年的成年人，一朝掉进时空裂缝，退行成了牙牙学语的婴儿。 　　无力、脆弱、纤细。 　　凡神之外，皆为蝼蚁。 　　涅格蒂芙朝她俯冲而来，身形犹如鬼魅，笑脸无限放大。 　　“席云！” 　　精神技能－星辰坍缩。 　　精神技能－蛇麟三叉钉。 　　秦自行怒喝一声，耳垂印记妖光大盛，长 　　剑在他手中缩小变短，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已成了一把不到半巴掌长的短匕，紧紧抵住了涅格蒂芙的肋骨。 　　仅容一人站立的六芒星阵在涅格蒂芙脚下拔地而起，与平时不同的血色光幕映红了所有人的身形，死死锁住了它的步伐。 　　然而，涅格蒂芙的【神域】显然对秦自行也有不小的影响，本该将它完全笼罩的星阵光幕打了折扣，成了一个围墙不到半米高的囚牢。 　　所幸秦自行的六芒星阵并不是唯一阻止涅格蒂芙的存在。 　　血光之中，涅格蒂芙的肋骨与周身各大关节都闪着冷光——那是一枚又一枚黑色短钉，来自于与秦自行同时出手的江与和，每一枚短钉呈蛇鳞质地，前端分成小小的三叉。 　　“终于。”涅格蒂芙似乎没把他们的限制当一回事，笑脸堪堪贴上席云的脸颊，“我一直很想跟你面对面交流，今天终于实现了。” 　　“你真的很普通，越看越普通。”它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你没有阿连尔的绝对美貌，没有格林的绝对信仰，没有秦自行的绝对战力，没有江与和的绝对谋略……” 　　秦自行：“喂，你这个排比句排名有先后的吗？为什么要先说我再说江与和啊？刚不还夸我有意思吗？我的谋略也不比他差啊！你这个排比很强行啊！” 　　席云：“……” 　　大哥，这是你的重点吗？ 　　“告诉我。”涅格蒂芙忽略秦自行的质问，“这样普通的你，到底是怎么建立起那样一个地狱？一个所有人都遵从你的意愿，拒绝解脱，甘心在情绪苦海里挣扎的地狱？” 　　“不知道啊，我又不是阎王。”席云耸了耸肩，“你觉得这么高深的答案，这样普通的我想得出来吗？” 　　“你的语言并不符合你的情绪，你在害怕、在紧张、在故作冷静。”涅格蒂芙觉得她很有趣，在她脸侧上下轻嗅，“你要知道，神能察觉到子民最轻微的啜泣。” 　　“是吗？”席云不为所动地抬起手，“那全知全能的神明大人，麻烦你猜猜我在提前给谁哭丧？” 　　阿奈雷特之枪抵住涅格蒂芙的肋骨，一枚本不该存在的子弹从枪膛中射出。 　　却没有出现该有的闷响。 　　神域－时间静止。 　　一切人事物都停止了变化，除了那颗要命的子弹。 　　然而，子弹到底也受到了影响，激射的速度被无限放慢。 　　更妙的是，时间停止，秦自行和江与和的精神力停止了输送，用来禁锢涅格蒂芙的技能失去了力量源泉，力道逐渐松弛了下来。 　　涅格蒂芙抓住空当，打算从他们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你想去哪里？”秦自行淡漠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精神技能－俄瑞波斯的封印，解除。 　　被主人压制多年的精神力一拥而出，在抵临世间之前，率先染上了黑暗的温度，冰冷冷地注入了地面的六芒星阵。 　　一度松弛的禁锢力道再次加强，更甚于前，涅格蒂芙挣脱无效，悲悯而烦恼，“连这个封印都解除了，你真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怎么会。”秦自行吹了声口哨，“你停止了时间，也就阻止了后果发生的可能，我还得谢谢你给了我施放这个技能的机会。” 　　“你要知道，我随时可以恢复时间的流动。” 　　秦自行看着那颗离涅格蒂芙还有几毫米的子弹，平静道：“但是先死的会是你。” 　　“哦，我可怜又天真的子民。”涅格蒂芙摇了摇头，右手五指扎进左边肋骨处，生生撕开了一条裂缝。 　　神域－时间恢复。 　　泛着红光的金色子弹恢复正常速度，一梭子射进了裂缝之中。 　　失去了所有子弹的阿奈雷特之枪瞬间散架，以一化三，再次变成了那三件史诗级物品，并在吸力的作用下，先后朝裂缝窜去。 　　席云眼疾手快地捞住体积较小的苍穹之心和俄瑞波斯之心，正要伸手去抓最后一件材料，却被一股无比强悍的精神力抽了回来。 　　只听秦自行厉声道：“不许动！那是时空裂缝，能把你手搅碎！” 　　她“啧”了一声，眼睁睁地瞧着那闪着金色流光的暖乌松之心，好似流星一般，消失在了裂缝另一头的黑暗之中。 　　“我天真的子民们。”涅格蒂芙露出洁白的牙齿，“同样的招数，你们以为我还会上当第三次吗？特别是你，席云，最最普通的你，如果阿奈雷特之枪只有一发子弹，你会在击杀失败后，还这么冷静吗？” 　　它咬了一口空气，像是在品尝无形的美食，“如果只有一发子弹，你就不该只有这种程度的害怕……” 　　涅格蒂芙话音有所停顿。 　　“怎么？”席云收回瞪秦自行的目光，揉着有点红的手背，看着涅格蒂芙近在咫尺的脸，“发现第二道菜和上一道菜放的盐一样多？我并没有比刚才更害怕？” 　　“想知道为什么吗？”她微微一笑，“因为我在等江与和放杀手锏啊。” 　　无需多说，他已经施放了技能。 　　精神技能－维度抬升。 　　银白色的精神力呼啸而来，将涅格蒂芙划出的裂缝残暴冲开，裂缝有限的吸力变得可观，一旦放弃抵抗，别说是人，就是大象都会被吸入其中，扛不住哪怕一毫秒。 　　席云紧紧握住手中的苍穹之心和俄瑞波斯之心，冲秦自行眨了一下眼睛，完全放弃了抵抗。 第232章 　　【系统出错】 　　【您与系统的链接已断开】 　　【正在尝试重新连接】 　　【尝试失败】 　　【正在尝试重新连接】 　　…… 　　【连接成功】 　　【正在为您导入信息，请稍后】 　　【信息导入成功】 　　【您的仓库里有一个土电话闹出了动静】 　　【您的仓库里有一个土电话闹出了动静】 　　…… 　　【您的居民席魇出现重大详情变更】 　　【您的通讯器有99＋条未读消息】 　　…… 　　【开始合成（暖乌松之心史诗）、（苍穹之心史诗）与（俄瑞波斯之心史诗）】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10，0000，技能熟练度＋0】 　　【恭喜您获得了（席云的阿奈雷特之枪史诗），已装备】 　　【您的仓库里有一个土电话闹出了动静】 　　【您触发了1%的技能变异概率，技能熟练度＋0，生成了道具：席云的阿奈雷特之枪的子弹】 　　…… 　　【您的居民秦自行出现重大详情变更】 　　【警告！请勿靠近时空裂缝！】 　　【警告！您正在掉入时空裂缝！】 　　…… 　　从席云掉进时空裂缝开始，她被【神域】压制的精神力便逐渐回升，被禁用许久的系统也打破了沉寂，无数消息蜂拥而至，饶是以她现在S级的精神力水平，也承受得有些费劲。 　　时空裂缝本身倒是没有给她带来麻烦，但一股轻柔的力量始终存在，一路护着她来到裂缝的另一头，将她慢慢放到了异时空的地面上。 　　席云捂住发晕的脑袋，缓缓蹲下，脑海乱得跟刚拆盒的拼图似的。 　　【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是否查看】 　　【重新召唤阿奈雷特之枪 　　挑战描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不容易合成的阿奈雷特之枪还是没能击杀涅格蒂芙，不仅如此，阿奈雷特之枪的关键合成材料——暖乌松之心还掉进了时空裂缝之中。身为一位伟大的领袖，您是否能赶在浩劫彻底降临之前，找到暖乌松之心，重新召唤出阿奈雷特之枪，谱写属于您的史诗呢？ 　　任务要求：请于十天内，在当前星球上找出暖乌松之心，重新召唤阿奈雷特之枪 　　任务奖励：信仰之力＋1】 　　【您已接受支线任务（重新召唤阿奈雷特之枪）】 　　【警告！当前环境存在极为严重的污染，请尽快离开或加强防护措施！】 　　“江与和？”席云强打精神，在恢复正常的仓库里翻了翻，找出强化防具戴上，试探地冲守护着自己的力量说话，“是你吗？所以 　　这里是哪里？我得上哪找暖乌松之心？” 　　那股力量没有任何回应，只慢慢撤离，很快就消散了。 　　空荡荡的荒星表面只剩席云一个人。 　　她环视了眼哪哪都昏暗的环境，连颗鸟屎都没看到，不由想起当年刚从冷冻舱里爬出来的地球境况。 　　“啧，又是荒星。”她心情不是很美妙地咂摸了下嘴，“我上辈子一定炸了一星系的荒星，才会被这么讨债。” 　　她倒是不觉得这颗星球会是地球。 　　原因无它——上空挂着一溜弦月似的存在，跟坏了不少灯泡的LED灯串一样，有明有暗地围着星球镶了一圈（反正她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有），太阳系可没这种盛况。 　　别说太阳系，她知道的星球里，没一个长成这样。 　　毫无头绪。 　　既然如此，急也没用。 　　席云索性坐了下来。 　　【是否在此坐标上建立1级基地？所需改造力积分：2500】 　　席云：？？？ 　　她没看错吧？ 　　1级基地，2500积分？正常情况的10倍？ 　　这星球是叫抢劫星吗？ 　　但她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的确需要休息。 　　席云捏着鼻子，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贵的4*4地盘，又肉疼地配了个更加死贵的高级防护罩，从仓库里掏出野餐布和冒着热气的米饭汤菜，营养均衡地吃了起来。 　　吃到三分饱的时候，疯狂更新的系统消息终于有了消停，她也缓过来不少，脑袋不再发晕，能有选择地看系统消息了。 　　她第一时间点开了秦自行的居民详情。 　　【居民详情 　　姓名：秦自行 　　身体状况：？？？ 　　精神力：5320 　　SAN值：－4320】 　　什么情况？ 　　SAN值变负数也就算了，数值上限呢？ 　　她皱着眉头，继续往下浏览，发现秦自行一向简洁的介绍多了很多东西。 　　【夜冥星最后一人，年少时险些炸毁整个第八星系，后被联邦第一军校第354任校长，也即联邦第165任领袖江复收服，就读于联邦第一军校，一度成为让军校上下师生头疼的存在。 　　毕业后，秦自行在短短一年内成为联邦战力最高、最年轻的上将，负责统帅联邦第四军区，并在一次任务行动中，第一次使用天赋技能[俄瑞波斯的封印]，成功击杀S级污染源，成为江复、艾帕克拉斯格林之后击杀S级污染源的第三人、击杀S级污染源后尚可行动自如的第一人，从此声名大噪。 　　然而，多年后，以413堕者镇压行动为导火索，秦自行因理念不和与第168任联邦领袖艾帕克拉斯格林分道扬镳，叛出联邦，一度被联邦通缉。 　　之后，秦自行在机缘巧合下加入2号家园基地，并逐渐被这个地方的人与事深深吸引，心甘情愿成为家园基地的第一战力，并在亲卫队的帮助下，为基地创下了完善的军事体系。 　　秦自行迄今为止最遗憾的事情……】 　　哟。 　　那小样天天没心没肺的，还有遗憾的事情呢？ 　　席云喝了口鸡汤，好奇地往后看下去。 　　【秦自行最遗憾的事情，是在赫利星上没有踢开那个烦人的卷毛，抢回席云做的面具，与她共舞三曲】 　　席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遗憾和怨念。 　　戴她的面具和她跳三首曲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有点想把克兰揪过来问问……哦不对，克兰把赫利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该自己查资料才对……不不不，现在哪里是查这种无聊事情的时候哦…… 　　哎！都怪系统，真讨厌，这么私人的东西就没必要写进居民介绍了嘛。 　　搞得她好像很不尊重居民的个人隐私一样。 　　差评，一定要差评。 　　她替秦自行义愤填膺地腹诽了好一会，抬手搓了搓脸。 　　什么破星球，真热。 　　反正！ 　　总而言之，她的出发点一点儿也不是为了窥探秦自行的隐私，她就是想看看秦自行有没有事，毕竟看详情更新时间，大概是在打BOSS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担心嘛。 　　那什么身体状态写的是“？？？”不是“已死亡”，不是已死亡那家伙就还有救，精神力数值没了上限什么的，应该是用了那个什么【俄瑞波斯的封印】吧，问题不算大，席魇的问题才算大呢，身体都被江与和抢走了，她该看看席魇的详情。 　　她逃跑一般地点掉秦自行的界面，打开了席魇的详情。 　　【居民详情 　　姓名：席魇 　　身体状况：休眠中 　　精神力：？？？ 　　SAN值：？？？ 　　介绍：……少年不情不愿地遵守了与江与和的约定，将自己的身体借给了对方，看着自己的外表变成一点也不好看的样子，一个劲地在精神海里骂骂咧咧，最后把自己骂睡着了】 　　休眠。 　　只是休眠。 　　太好了。 　　虽然多少猜到了一些，但眼见为实，到底让她放下了心来。 　　“江与和没有真的抢走席魇的身体”，这个怀疑最开始出现，是在她意识到江与和为什么要喊出阿奈雷特之枪的召唤办法之后—— 　　这说明江与和说的很多话，并不完全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真真假假，以便套路涅格蒂芙。 　　有了这个认知前提，再去琢磨江与和说的话，将其与矛盾的事实一比对，就能挖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来。 　　比如江与和说，涅格蒂芙的技能【神域】作用在于损人利己，然而事实是，【神域】真正的作用是赋予涅格蒂芙“全知全能”的能力。 　　是江与和认知有限？江复的【大预言师】出了问题？还是江与和撒了谎？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江与和不知道【神域】的真正作用，就不会在涅格蒂芙闯进六芒星阵之后，才喊出阿奈雷特之枪的召唤方法。 　　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神域】之中涅格蒂芙全知全能，而席云又是该技能的第一个受害者，呆在六芒星阵里的涅格蒂芙就该和秦自行一样，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才对。 　　那么江与和为什么要误导她？ 　　他们立场相同，他应该尽可能分享有效信息才对，误导席云轻视【神域】的效果，有害无益。 　　除非，让她轻视【神域】，不过是江与和战略的副作用，而他 　　这句话真正想套路的，仍然涅格蒂芙。 　　那新的问题就来了。 　　他为什么要让涅格蒂芙误以为自己不了解【神域】？ 　　这个问题，一直到席云看见江与和施展的技能【蛇鳞三叉钉】后，有了答案。 　　有一说一，那玩意与其说像钉子，不如说像缩小了好几倍的用餐叉子。 　　单纯蛇鳞她信，蛇鳞＋叉子……打死她都不信那是江与和能使出来的技能。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的技能有这种画风——席魇的【吃了睡，睡了吃】。 　　如果江与和真的用技能清空了席魇的精神海，抢走了它的身体，那为什么技能还能被席魇带偏？不是说绝对没有被带偏的可能，但她直觉不会。 　　那就先假设席魇没事。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江与和不能直接说席魇没事？为什么要给出那么有误导性的答案？ 　　他故意说错【神域】的效果，是为了让涅格蒂芙误以为他并不完全了解【神域】，那故意暗示他自己的技能是抢夺别人的身体和技能，又是为了误导涅格蒂芙什么呢？ 　　反过来想，如果涅格蒂芙不这么被误导，它会对江与和有什么想法？ 　　它恐怕会觉得，江与和是一个充分了解它和它的技能【神域】，并能够预判一系列事件走向的存在。 　　身为凡人，江与和是怎么做到的？ 　　就因为他的父亲江复的技能是【大预言师】吗？ 　　可一个故去那么多年的人，就算本身预言能力再厉害，能预判得这样遥远、这样详尽吗？ 　　还是说，拥有【大预言师】这个技能的，是江与和本人？ 　　可仅仅只是预言，有必要玩这么多弯弯绕绕，生怕涅格蒂芙知道吗？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江与和的技能能对涅格蒂芙造成一定的威胁。 　　能够预判未来的事件，还能对涅格蒂芙存在威胁的技能…… 　　席云想到了一个可能。 　　时间操纵。 　　而这个可能，恰好可以解释，为什么江与和会出现在本该消失的赫利星上。要知道她和秦自行当初之所以能抵达赫利星，完全是因为意外遇上了虫洞，去到了过去的时空。 　　于是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她猜出了江与和的杀手锏，大着胆子跳进了时空裂缝。 　　一开始涅格蒂芙试图阻止，将精神力探进裂缝之中，但它显然并不能在裂缝里坚持很久，与属于江与和的力量角逐了好一会，力不能及，便不情不愿地鸣金收兵了了。 　　也就是说，论时间操纵能力，江与和甚至强于超S级的涅格蒂芙。 　　但也就这样了，既然他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解决对方，就证明他其它方面的能力落于下风，很可能，他就只有这一个技能。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把她送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呢？ 　　他人都不在这，力量也撤走了，还打算用什么办法把她带回去？ 　　总不能是指望她在这里白手起家，科技振兴，直到发明出时间机器的那一天吧？ 　　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耐心，能不能找到足够的人力，系统只给了她十天的时间。 　　仅仅十天，她能不能在一颗陌生的星球上找到暖乌松之心都是个问题。 　　也不是没想过扩建基地，覆盖整个星球，然后直接查阅基地资源，定位暖乌松之心，但一个4*4的基地尚且要2500积分，建一个能覆盖全星球的基地，要花费的积分怕不是天文数字。 　　还是说，江与和把她送到这里，没给任何线索，就是预判她什么也不用做，东西能自己找上门来？ 　　可万一不是呢？她就傻了吧唧在这鬼地方度假十天？然后死了去奈何桥边跟大家打招呼：“哎呀真不好意思啊，我无所事事了十天还是没等到关键道具掉我怀里，你们抗怪辛苦了？” 　　“哎，好歹给点提示啊大哥。咱们这是打怪又不是玩益智游戏，你开了上帝视角我又没有，老这么猜猜猜很烦很累哎。”席云想到这，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吃完饭的身体血糖慢慢上升，困乏卷土重来，她干脆躺下，让身体偷会儿懒。 　　当然，精神上还不能完全放空，她还有好多事情要确认。 　　土电话全是家里人打来的，打得最多的是席海，不过没一个打得回去。 　　再细看大家的情况：大卫几个，正常；安娜等人，正常；席海，很虚弱……但没死，还行吧；各大基地，正常…… 　　最后，她翻开了无巧不成书。 　　虽然用称号【离奇探险家】修正了事件10023的概率，但事发突然，她到现在都没来得及看修正结果。 　　【事件10023 　　描述：成功杀死涅格蒂芙 　　概率：50% 　　概率修正：已修正】 　　从0%到50%，从不可能到可能的飞跃。 　　我可真棒。 　　她给自己鼓舞了下士气。 　　但是那个50%的字体颜色为什么那么浅？ 　　这概率总不能往下掉吧？ 　　她断断续续地琢磨着、琢磨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天还是那么黑，月还是那么暗，防护罩上趴的那个人也还是…… ？ ？？？ 　　系统是闹哪样，这么大一人趴她防护罩上，都不带吱一声的？ 　　席云彻底清醒了，一骨碌爬了起来，从仓库里摸出一颗低级核晶就往头顶上照。 　　这一照又把她照懵了。 　　江与和？ 第233章 　　不，不对。 　　最起码，眼前这人不是正跟涅格蒂芙打架的那个江与和。 　　首先发色就不对，不是银白色的。 　　其次这个江与和一点也没有平时斯文清秀的模样，长了好多胡茬，眼底全是乌青，活像喝了一夜酒的流浪汉。 　　江与和的某个颓废版克隆体？ 　　难道这就是江与和为她安排的时光回程车票？ 　　也不对啊…… 　　就克隆体的那点精神力能干什么？再在外面多晾一会就凉了吧。 　　还是这是什么污染源的幻术？毕竟这里污染浓度这么高？ 　　她顶着满脑袋问号，谨慎地走出防护罩，把江与和从上面扒拉下来。 　　对方处于昏迷状态。 　　以基地外的环境，医疗舱是用不了的，对方人事不知，给不了通行凭证，自然也没法把人拖基地里去。 　　席云想了想，先给他戴上污染防具，又给他灌了几口水，还没决定下一步该干什么，人就已经醒了。 　　江与和就是江与和，昏迷都昏得比别人省事靠谱。 　　席云顿感欣慰，“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们先进基地……” 　　她对上那双比发色稍微深一点的眼眸，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陌生。 　　“不用了……谢谢。”江与和客气得格外疏离，一声谢谢完全是多年教养的沉淀产物。 　　他抬手扯掉脸上的污染防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远离基地的方向走去。 　　“江与和？” 　　他离开的身形为之一顿，回望过来的表情像在说“你认识我？”，但最后只摆了摆手，继续离开的步伐。 　　席云三两步追上他，“你不认得我是谁？” 　　他连眼皮都没有掀，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不重要。” 　　“行，这可以不重要，但有一个问题很重要，你必须回答我。”席云牢牢拽住回程车票，“现在的你能操纵时间吗？” 　　江与和身体一僵，死气沉沉的脸终于有所触动，“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真不认识她？这到底是不是江与和或者他的克隆体？还是什么东西套了他的皮？ 　　席云想了想，把户籍凭证递过去，“想知道就跟我进基地，外面全是污染，你这状态抗不了多久。” 　　只要他成了基地居民，她就可以第一时间确认他的身份，查阅很多信息，不需要在这跟他挤牙膏打太极。 　　然而，她的算盘落空了。 　　江与和视线落到户籍凭证上，再抬眼时 ，疏离的表情彻底转成了冷漠，不微笑的唇抿得很紧，一把挥开了她的手。 　　席云才知道，原来江与和也会有这么凌厉的表情。 　　陌生、冷漠、排斥……又或许…… 　　她想起了另一个可能—— 　　或许这才是江与和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会不会她现在是在某个过去的星球上？ 　　过去的江与和在这里出现，说不定这里是他的母星盛特星？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方一副半死不活了无生趣的样子，该说点什么才能引起对方的兴趣？ 　　“我是来自未来的人，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来的？” 　　江与和没有反应。 　　这都不好奇？ 　　姓江的你过去是什么问题儿童。 　　姓江的过去…… 　　席云想起秦自行的简介，想起里面提到的江复。 　　“呵，真不礼貌。秦自行说得没错，姓江的卷毛没一个好东西。”她眼珠一转，也不拦人了，就在背后蛐蛐给地方听。 　　这次奏效了，江与和脚步一顿。 　　“你走吧，爱走走，反正你跟秦自行关系应该不是很好吧？他爱死死，又不是我的谁，能在这等你半天就是我仁至义尽了。” 　　人走回来了，棕色的眼珠子盯着她看，满是审视，“说说，你是秦自行的谁？” 　　他问得没有情绪，但她就是觉得，真是好冒犯一问题。 　　席云毫无必要地清了下嗓子，“我是他领导。” 　　江与和表情明显不信。 　　席云被他盯得无名火起，索性拿出俄瑞波斯之心。 　　合成时摘掉的链子已经被她重新串了回去，吊坠在黑暗中闪着暗红色的辉光。 　　“信物，再不信就拉倒吧。” 　　江与和瞳孔慢慢放大，像是大太阳底下见了鬼。 　　随后，他做了一个席云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 　　“月亮怎么了吗？和我的信物有什么关系？”席云也好奇地抬头。 　　天上好像有乌云，头顶的月亮暗掉了一两轮。 　　她皱起眉，正要细看，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当即条件反射地朝旁边一闪，堪堪错过一发白银色的要命攻击。 　　“江与和你没病吧？”席云耐心告罄，随手激活了个格斗技能，从仓库里掏出长枪，朝人抡了过去。 　　江与和只直勾勾地盯着她，半长卷发乱得狼狈，“涅格蒂芙，我们今天做个了结吧。” 　　…… 　　…… 　　…… 　　“大哥，我是真服了。”席云堪堪止住动作，啼笑皆非地收了枪，咻地躲回基地，“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我不是涅格蒂芙？” 　　江与和恍若未闻，只执着地用仅剩的精神力冲击着她的防护罩。 　　席云暗叹这人真是精神力多了烧的，又随手给补了罩子让他冲着玩，继续说：“正相反，我就是为了杀涅格蒂芙来的，未来的你和秦自行正跟它僵着呢，时间宝贵，你能稍微恢复恢复智商，跟我好好说话吗？” 　　“你撒谎。”他强弩之末一样地站在基地外，眼里的疲惫多得能装满一银河，“没有，根本没有……这样的未来。” 　　席云愣住了。 　　她好像……还是低估了江与和技能的牛逼程度。 　　恐怕根本不只是什么时间操控吧，听这潜台词，他应该看了不止一个未来，多个未来？平行时空？ 　　难怪涅格蒂芙才刚现身，她认识的江与和就说“涅格蒂芙是我的宿敌”。 　　她大概猜到眼前这个江与和为什么那么丧了。 　　“江与和，我最后说一遍，我是你这一边的，你最好冷静下来用用脑子。”席云屈膝而坐，“如果我真是涅格蒂芙，你就打算凭你现在小丑一样的行为解决我吗？还是打算蠢得我看不下去，动手收拾了你？你有手有脚有能力，哪怕自杀我都夸你一声够魄力，就非得当个孬种给敌人送战绩吗？” 　　她冷冷一笑，“得亏你从联邦卸任了，不然哪个联邦公民看得起你？” 　　“看得起？”江与和脸色发白，视线被凌乱的头发切割成一段一段，“我要谁看得起？” 　　他的胸腔起伏着，从喉咙里鼓出似笑非笑的气音，“都是注定要死的人了，我要死人看得起？” 　　“‘注定’，不是‘已经’。” 　　“有区别吗？” 　　“废话。”席云扬起下巴，“是个人迟早都要死，难道就不吃喝拉撒了？”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你觉得在那未知的终点之前，你的每一天或许都能过得比前一天好。但是，如果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清楚地知道明天会过得更糟，你就不会觉得‘注定’和‘已经’有什么区别。” 　　江与和信她不是涅格蒂芙了，那只超S级污染源不会说这种蠢话，“这位小姐，我姑且信你手里的俄瑞波斯之心是其它时空的秦自行给的，好心奉劝你一句，不用白费力气了。” 　　他仰头看向又暗了几轮的弦月，“我已经观测了成千上万种可能，无一例外。如果你看到了我所看到的东西，你会宁愿‘注定’尽早成为‘已经’。” 　　沉默。 　　江与和下意识低头，正好对上席云同情的视线。 　　“……” 　　“我本来还觉得你这技能挺牛逼，肆意穿行平行时空哎，科幻的最高梦想之一。”席云环住双腿，将脑袋架在膝盖上，“现在感觉一点也不羡慕了，好恶毒一技能，就连运筹帷幄的江与和也能被打击得这么颓丧。” 　　江与和：“……” 　　他忍了又忍，“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又沉默片刻，“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送你回去。虽然……你回不回去结局都不会有区别就是了。” 　　“可是江与和。”席云歪着脑袋看他，“成年人体内战战兢兢按同一个模式编码了几十年的基因都能突变，你觉得‘注定’就是板上钉钉了吗？” 　　“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可比性。” 　　“就算真的是‘注定’，难道就要傻坐着等死吗？” 　　“不然呢，明知道无望，还要愚蠢而狼狈地挣扎吗？” 　　“是谁定义那就是愚蠢？是谁定义那就是狼狈？”席云定定地看着他，“愚蠢、狼狈、挣扎都是人类用来形容特定状态的词语，仅此而已，并不代表这些状态本身比别的状态低上一等。” 　　她说得格外认真，“相反，我觉得一个人在绝境里挣扎得越愚蠢、越狼 　　狈，就越对得起自己，因为他有在努力地给自己挣希望。总不能深渊拼命把你往里拖，你为了所谓的体面和好看，还要配合地自己啐自己一口，帮深渊踢自己一脚吧？这是跟自己多大仇啊？挣扎一下，好歹能给自己画个饼，就算吃不着，那也算有好好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是吗？” 　　江与和为之一怔。 　　他想到了父亲江复临终的时候。 　　那个光辉了半生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四面都是金属墙壁的病房跟他一样了无生机，床头柜上摆着一束孤零零的人工造花，来自于他无数学生中最离经叛道的那一个，新闻的声音从电视中传来，距离联邦第一波污染恶性变异已经过去了近一百年，只因污染日益严重，所以“江复”这个名字仍被钉在耻辱柱上反复批判。 　　“难道我们伟大的领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吗？”媒体们还是很喜欢引用这句话。 　　“他们都觉得您在撒谎，觉得您没有【大预言师】，您也从来没给过我准话。”当时的江与和坐在父亲床边，被父亲制止后，只能放弃了关闭电视的打算，“但您真的有，是不是？” 　　“我知道您有。”他毫无意义地给父亲掖上被角，“为什么要这样？明知道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为什么还要去救那帮污染难民？救了都能活也就算了，可救了也没用，地球还是走向灭亡，救了更糟糕，那些地球人被钉死在了联邦歧视链的最底层，这些您肯定都预见到了不是吗？您为了一颗注定灭绝的星球，为了一场注定发生的灾难，为了无人感激万人唾弃的未来，搭上了自己光辉灿烂的仕途和奋斗了一生的理想，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您觉得值吗？” 　　重症的父亲勉力抬起手掌，不知道是想扇他耳光，还是想安抚地拍拍他的脸颊，可惜气力已经到了尽头，手掌最终只沉重地落到了他的手臂上，“值……不值……我也……不知道。” 　　“只是从看见的那天开始……就觉得……不……做点什么……”他听着诋毁自己的新闻，神色算得上安详，“好像就……好像就……很让自己……难堪。” 　　“难道您现在不难堪吗！” 　　“现在……哈……哈，还行吧。” 　　无法理解。 　　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有人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惨淡的未来？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给了自己交代？ 　　“呵，一个两个，全是天真而乐观的傻子。”江与和低声喃喃。 　　“说什么呢？念咒似的。”席云朝他身上丢了颗杰里果，吸引他的注意，“你别丧了，我跟你说点好玩的。” 　　“什么事？”江与和看到早已灭绝的杰里果，有些意外。 　　“你真的不认识我。”席云强调事实。 　　“是。”江与和皱眉，“我认不认识你很重要吗？” 　　“你说你认为自己观测了所有未来，但你不认识我。” 　　“如果你认识的我跟你关系很好的话，我为最开始的态度向你道歉。”江与和已经很疲惫了，但看在俄瑞波斯之心的份上，他还是认真回应，“我没那么多精力观测未来的细节，更没兴趣研究秦自行交了什么女朋友。” 　　席云：“……” 　　席云：“我们不是你别乱说。” 　　江与和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有毒！”席云气沉丹田喝了一句，把江与和吓了一跳。 　　“我凭什么就只能是秦自行的女朋友才会被你注意到？”她瞪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我在我的时空很有名！很重要！你个乱说话的大头鬼看少了一个时空！” 　　“不可能。”江与和斩钉截铁，“这是人类最后一个还没来得及死亡的未来，即便是这里也没有你。” 　　席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这是未来？”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说“来自未来”的时候，江与和一点反应都没有了，他估计一点也不信。 　　如果这里是未来。 　　那是她的未来吗？ 　　不，应该不是。 　　如果是她的，江与和不会不知道她。 　　按理，她认识的江与和应该也知道涅格蒂芙制霸了很多时空，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怎么能安心放任暖乌松之心掉入有涅格蒂芙存在的未来？ 　　“江与和。”她试图从新的角度开发思路，“我从刚才就一直想问了，这星球是不是你的家乡盛特星啊？你要不要想想，盛特星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反制涅格蒂芙？” 　　“不是。”江与和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你不知道吗？这里是夜冥星。” 第234章 　　夜冥星？ 　　秦自行的母星？ 　　那个据说经常永夜的星球？ 　　难怪这么黑。 　　可是也没印象哪份资料说夜冥星有这么多月亮啊。 　　席云拇指无意识地搓了搓吊坠，视线对上江与和又多了几分怀疑的目光，顿时有意见了，“喂，你那什么眼神，秦自行那家伙有多不靠谱你应该也清楚吧？我不知道这是夜冥星很奇怪？” 　　江与和：“……” 　　一句抵得过无数辩解。 　　这的确是秦自行能干出来的事情。 　　席云倒是想起了刚才，江与和看她拿着俄瑞波斯之心，立刻误会她是涅格蒂芙。 　　“你之前的反应……是以为俄瑞波斯之心是我抢的吧？这个世界的秦自行是不是也在跟涅格蒂芙打架啊？” 　　她的反应很快。 　　江与和看着她思考的模样，“是。” 　　“但你说这是最后一个还没死亡的未来，他会输吗？”席云指了指头顶的月亮，“你为什么要看月亮？” 　　江与和没有回答。 　　他并没有完全信任席云，而她要的答案不会影响事态的任何发展，既然说与不说没有区别，那就没有必要替秦自行做主，告诉她秦自行没有揭露的事情。 　　“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涅格蒂芙。”江与和取回对话的节奏，“这里有什么你要的东西？” 　　和江与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很麻烦，特别是在对方没有完全信任自己的时候，没有共同利益，就别想从对方嘴里套出半点信息。 　　席云不是很愉快地哼了一声，“先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涅格蒂芙【神域】的作用范围。” 　　“基本上这个世界已经被【神域】覆盖了，包括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但涅格蒂芙忙着打架，暂时顾不上我们。” 　　难怪她的系统没受影响。 　　席云权衡了一下，说：“我来找暖乌松之心。” 　　“暖乌松之心？”他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席云转了下眼睛，没有把阿奈雷特之枪说出来，“你没听说过吗？暖乌松之心产自赫利星，据说拥有太阳神的力量，我们已经黔驴技穷了，就指望着借点玄学真神的威力，来解决涅格蒂芙那个伪神呢。” 　　一听就是胡说八道居多，不过最起码可以明确两点：一，对方的确需要暖乌松之心，二，对方希望他好奇一个问题。 　　“赫利星早就消失了。”江与和不介意上钩，“你从谁手里拿的暖乌松之心？” 　　席云好整以暇，“你啊。” 　　她随手捞起自己一缕头发示意，“发色是白银色的你。” 　　江与和不说话了。 　　她就知道，能彻底打消江与和疑心的，只有江与和本人。 　　席云进一步出招，“他还跟我说，你的发色是因为用【维度抬升】用多了才变的。” 　　这可不算她撒谎。 　　这个江与和的发色比她认识的那个深，又比克隆体的浅。 　　克隆体本来就是生物工程的产物，修改发色是再简单不过的小操作，江与和有意让克隆体维持最原始的发色，以至于她现在可以明确地对比三个版本的区别，未必不是一种暗示。 　　江与和眼中的戒备终于融化了。 　　他不清楚别人，但清楚自己，这种信息如果不是自己有意为之，对方绝不会知道。 　　“我信你是从未来来的了。”一种久违的向往从他心底浮起，“从我不知道的未来。” 　　席云就得逞地笑了，朝他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他安静地盯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掌看了会，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合作愉快。” 　　“进我基地我们慢慢聊？” 　　“需要用刚才你给我的那个东西？” 　　“户籍凭证吗？对。” 　　“那还是不了。”他拒绝，又斟酌着措辞，“户籍凭证会收集接受者的信息吧？我身上的信息太多，很可能会导致它过载。” 　　“过载？”席云觉得不可思议，“我给过很多人，从来没有过载过，你确定？你身上的信息有那么多？” 　　江与和不置可否。 　　联想未来的江与和还知道她系统的存在，席云顿时来了兴趣，“你是怎么第一眼看出它的作用的？你眼里的户籍凭证是什么样的？” 　　“很难形容。”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江与和只觉得四个字的回答有些敷衍，他认真想了想，“用……比较容易理解的语言比喻，大概相当于一种便捷接口，接上了，信息就可以单方面地从凭证接受者向你流通了。” 　　“那你看我。”席云又问，“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系统在江与和眼里，有很明显的存在感吗？ 　　他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女生没有任何明显的种族特征，头发扎了个随意的马尾辫，应该是奔波了有一段时间的关系，一些散发松松地垂了下来，不至于凌乱，反而显得俏皮和灵动。 　　她对什么话题感兴趣的时候，眼睛会变得特别亮，嘴角会微微上扬，露出一小尖尖活泼的虎牙。 　　很鲜活。 　　太鲜活了。 　　江与和视线闪烁了下，“从你的发音习惯和用词方式，你应该是难得幸存的地球人。” 　　“……谁问你这个了。”席云无语之余，对他的观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也能看出来？” 　　江与和沉默而温和地笑。 　　他开始有点像席云认识的那个江与和了。 　　信息的交流越来越顺畅。 　　席云发现，自己对江与和技能效果的认知还是存在一些偏差。 　　她所理解的，是江与和可以随意观测并进入不同的平行时空，而每个人在不同的时空里，或许有不同的身份和生活，时空与时空之间的关系像多条或平行或交叉的线，而她和江与和，有可能来自于不同的“线”。 　　但是，据江与和描述，【维度抬升】以他为主，能做到的是让他从自己使用技能的那个节点开始，观测既定的过去以及未来的一切可能时空，并允许他进行时空穿梭。 　　也就是说，在他这里，时空更像是一条尚未画完、随时可以点出节点的主线，每个节点在发生之前，都连接着无数待发生的虚线。江与和能做的，是在这条由主线和大量虚线构成的“轨道”上穿梭活动。 　　当然，无论是观测还是穿梭，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穿梭又比观测的消耗来得更高。 　　而席云现在遇到的江与和，来自于他刚刚卸任联邦领袖的那个节点，那会的席云恐怕还在某个冷冻舱里睡大觉。 　　“可是你怎么会看不到我呢？未来太多看漏了？还是说你能观测到的未来有增加的可能？”席云提出猜想。 　　“不会看漏，但的确不排除增加的可能。”江与和摇头，“等我状态恢复，再观测一次试试。” 　　“那月亮和俄瑞波斯之心到底什么关系，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江与和转移话题，“你说的暖乌松之心有图片吗？我看看什么样子。” 　　“你直接进我精神海看。”她干脆地提出要求，虽然这样也不是完全保险，但总比大喇喇地在涅格蒂芙的【神域】里展示暖乌松之心的信息好。 　　江与和愣了一下，但很快猜到了她的顾虑，依言照做。 　　“我看清楚了。” 　　片刻后，他礼貌地从她的精神海离开，不自然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你说你确定它就在这个夜冥星上？” 　　“嗯。” 　　他从她之前给的信息里提炼精华，“你之前说它含有特殊的力量，这句话是真的？” 　　“应该是吧。”席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亮了亮俄瑞波斯之心，“我能确定的是，暖乌松之心的稀有性和这东西持平。” 　　“好，我知道了，应该能找到。” 　　江与和所谓的找，并不是漫无目的满星球乱逛，而是直接开了他那作弊器一样的技能，在夜冥星的历史长河中有目的地搜寻。 　　因为精神力消耗的问题，【维度抬升】无法长时间持续使用，所以整个搜索过程断断续续，花了他们七天的时间。 　　江与和休息的时候，会陪席云在星球上聊胜于无地瞎找，两人都不是沉默寡言的性格，相处起来聊天的时候很多。 　　出于对涅格蒂芙的顾忌，他们会有意识地避开席云的故事，也即江与和观测不到的那个未来，谈些无伤大雅的话题，比如秦自行过去的糗事，比如地球一些古早有趣的历史，比如秦自行在军校里的“光荣事迹”，比如地球曾经的人文风情…… 　　“找到了。” 　　第七天傍晚，江与和有了结论。 　　“是嘛？太好了，你的头发还棕着。”席云笑道，“我之前还担心这一波搜寻会不会就是你少年白的元凶呢。” 　　江与和笑得心事重重。 　　“怎么了？”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暖乌松之心……”他的眼神复杂起来，“在这个未来的最后一个人类手里。” 　　他带她前往夜冥星的另一半球，去找这个人。 　　夜冥星很大很大，是地球的好几倍，他们开着席云仓库里的微型机甲，时速高达几千公里一小时，却还是花了将近两天的功夫，暗了无数轮弦月的时间，才抵达了目标地点。 　　那附近有且仅有一枚月亮，不是弦月，很圆、很白、很亮，月辉清清冷冷地照了下来，绘出这个未来最后一个人类的侧颜。 　　他的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打理了，很黑很长，因半跪的姿势而蜿蜒到了地上，他的鼻梁因脸部的瘦削和憔悴而显得格外坚/挺，他的眼睛在深邃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亮，像极了头上那枚孤清的满月，与他发间依稀可见的印记红光、手中那柄暗红的长剑，共同映出黑白世界里唯一一片色彩。 　　“秦自行。”席云忍不住低喃。 第235章 　　下机甲的时候，江与和喊住了席云。 　　“你之前……”他面上出现罕见的犹豫，“不是一直好奇天上的月亮吗？” 　　“传说夜冥星是沟通现实世界与黑暗世界的门户。那个无法被人类观测到的黑暗世界，在夜冥星上有一个名字，叫‘俄瑞波斯’，而夜冥星一小部分天赋极佳的战士，除了生来就能召唤来自‘俄瑞波斯’的武器之外，还会在生活里的某一天，觉醒一个特殊的技能，叫‘俄瑞波斯的封印’。” 　　“这个技能和我们的不太一样，不能对外人施展，只能对自己，效用是解除天赋战士与生俱来的‘封印’，借用‘俄瑞波斯’的力量，燃烧寿命，充分激发潜能。‘俄瑞波斯’的力量每被借用一分，夜冥星上空就会多一轮‘月亮’。” 　　“是，天上的‘月亮’并不是真正的卫星，而是【俄瑞波斯的封印】的技能效果，战士借这个技能激发的潜能越大，‘月亮’就越多、越亮、越圆。这些‘月亮’在夜冥星上有个专门的说法，叫做‘命轮’，‘命轮’用完的时候，它的战士也就耗空了。” 　　“夜冥星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个战士，彻底开启封印时，会有无数满月布满夜冥星的轨道。” 　　“席云，你看天上，弦月都暗了，满月也只剩一枚……我说过的，这是我能观测到的、最后一个还没来得及死去的未来。” 　　“你做一下心理准备吧，要记得，你认识的不是这个世界的秦自行。” 　　“那俄瑞波斯之心又是什么东西。”席云听见记忆里的自己在搞抽象幽默，“月亮加油卡吗？” 　　“不是，那是夜冥星人的一种伴生物质，目前科学界暂无说法，夜冥星每隔几十代才随机出现一次，会随着拥有者的诞生而现世，再随着拥有者的死亡而消失。”今天的江与和有问必答，“夜冥星最近的几十代里只有一个人伴生了它，就是秦自行。”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啊，猜到了。 　　她想。 　　打园丁的时候就猜到了。 　　江与和好像还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了。 　　反正她没听进去。 　　脑海中，只有秦自行在山洞里的声音不断回响—— 　　“让这枚吊坠替我保护你吧。” 　　他在黑暗里一边给她调整链子长度，一边碎碎念的身影在她记忆里浮现，和眼前这个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发男人逐渐重叠起来。 　　江与和说，他是这个未来的最后一个人类。 　　最后一个。 　　这个世界只剩秦自行一个。 　　概念上的认知落到实处。 　　席云有种怎么呼吸氧气都进不到肺里的感觉。 　　好奇怪。 　　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个世界的秦自行看到席云，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地掠过，很快转向了江与和，冷肃的表情融化了。 　　“哟，姓江的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诈尸都要来给我庆生？”他笑起来倒是和席云记忆里的人一样欠，“还带了位美女过来？太不厚道了，也不提前通知通知让我收拾一下，看我这邋遢的……赶紧赶紧，给我们介绍介绍。” 　　“这是席云。”江与和的目光落到秦自行的剑鞘上。 　　它的颜色要比剑刃的深上几分，上面攀缠着黑色的羽状纹路，纹路的线条上串着无数细小透亮的黑色颗粒，一路延伸到剑格之处，将一枚琥珀质地的暖金色宝石簇拥其中。 　　他在秦自行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开门见山，“她和我一样，来自过去的时空，想跟你讨暖乌松之心。” 　　黑暗蠕动了起来，以秦自行剑刃为原点，凝出一具被剑刃贯穿的人形，虽然相貌有所不同，但不难推断，它就是这个世界的涅格蒂芙。 　　“哦？总算有点有意思了。”它枕着地面，朝他们转过脸来，与秦自行神似的眼睛饶有兴致地将他们打量了一番，“时空穿梭，人类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它转回头去，看向秦自行，红色的嘴唇恶意地朝两边裂开，“秦自行，你听到了吗？他们要你武器上的暖乌松之心，他们要你死。” 　　“你与我苦战多年，一个又一个旧时代的人类认同了我的理念，唯独你始终冥顽不灵。” 　　“你说我是独裁主义，你说那些人是迫不得已，是被我哄骗，是不甘而终，你说你要替每一个被我施暴的人报仇，你要替那些人和我一直耗下去，直到我消散的一天。” 　　“你说你永远不会向我低头，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子民，你永远都会是人类，你要永远悍守人类的尊严。” 　　“你拿自己代表人类。”涅格蒂芙的笑容持续扩大，上下两排牙齿白得森然，“可人类不领情。” 　　“他们要你武器上的关键部件。” 　　“他们要你死。” 　　“秦自行，不要再一意孤行了，所有人都要你死，没有人想你活。” 　　* 　　时空的另一端，花园号。 　　席云的身形消失在了时空深处，裂缝彻底弥合。 　　“秦自行，你确定还要继续解除封印，和我僵持下去吗？”涅格蒂芙用指尖触碰与自己大腿齐平的六芒星阵，丝丝缕缕的精神力从星阵中逸出——即便它的本体被禁锢，也不影响【神域】范围向外拓展，“阿奈雷特之枪和它唯一合格的使用者都已经消失了，你没有胜算。” 　　秦自行完全没有搭理超S级污染源的意思，要不是事关重大，他很想把武器从它身上拔出来，刺到江与和那颗只知道盘算的脑袋上，“你算准了她一定会跳进去是不是？” 　　“秦自行，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我以为你喜欢席云。” 　　“秦自行，不要发火，你还知道我们在面对什么东西吗？” 　　“我以为她在你这里会是例外。” 　　江与和耗尽了涵养，“秦自行。” 　　“得了吧，少装那个脸。神机妙算的你没把我会发火的可能也算进去？没为此多安排一点缓冲的余地？”秦自行脸色极差，“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你把所有人都当棋子，所有。” 　　“席海能准确找到基石计划的第一处部署基地，这里面有谁在搅和你真以为我猜不出来？你殚精竭虑，将家园基地拔高到三年本不可能长成的高度，成为一个比联邦还成熟的政体。时机成熟，你就利用席海对联邦的恨意，激化家园和联邦的矛盾，再借惊悚山谷事件，加快集体意识的分化，把大家分成了‘容易被涅格蒂芙利用’和‘不容易被涅格蒂芙利用’的两个群体，顺便带着完全说得过去的借口，把自己推出家园，加入教会，搅风搅雨，推波助澜，完成了集体意识更进一步的分化和筛选。” 　　“你把使用情绪安抚剂的那部分人、把不认同家园理念的那部分人当成了炮灰，当成了烟雾弹，当成了污染源的饲料；你把自己的克隆体……那绝对是你的克隆体，就那点破精神力……你把他当成自己传播和获取信息的消耗性工具；你把席魇……无非也是拿捏了他那好胜爱邀功的小孩心态……当成你超高精神力的肉身载体；甚至于，你清楚自己的统治魅力，为了避免喧宾夺主，管理家园期间，搞那些‘意外’的杀怪直播，明里暗里证实席云具备绝对实力，你费尽心思把她的形象抬到神的高度，好保证自己退出家园时，不至于动摇基地的民心根基。” 　　“毕竟。”秦自行手里的匕首又往涅格蒂芙的肋间刺深了一分，警告它不要轻举妄动，“再怎么优秀的人类领袖，也比不过人类对神与生俱来的期待和敬畏，是不是？” 　　他满心厌恶，厌恶江与和，也厌恶自以为一切有利于席云而顺水推舟的自己，“你算计了所有人算计了自己，就为了养出涅格蒂芙这玩意的弱点，就为了保证你的每一步棋子都引向计划里的终局，你算计到这个地步还不够，还非要把棋局将军的责任抛到席云身上？万一她回不来呢？万一她回来得晚了呢？” 　　“一旦遍地苍夷，你让她以后怎么自处？！” 　　江与和脸上没有了笑，“秦自行，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天赋不只是恩赐更是责任和义务，命运既然赐予了你我远超于常人的能力，就意味着我们必须舍弃私情顾全大局，你以为我不把席云算进棋局里，她就能独善其身、无忧无虑吗？你以为你看得清、猜得出的内情，她就没有半点了解吗？你以为以她的聪慧，她不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风险吗？” 　　“即便没有我的算计，她也会自愿走到这一步。” 　　“她比你更懂什么叫做以大局为重。” 　　可谁来以她为重呢？ 　　秦自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缩成了一团。 　　又有谁还记得她为什么要把基地命名为家园呢？ 　　“好、好……这位以大局为重的江圣父、江大神棍。”他没了理论的心思，目光在时空裂缝消弭之处流连着，连火也没兴趣发了，只冷冷地阴阳怪气，“这玩意一直在漏液，就快把你的棋盘都泡烂了，你要不要查查你那非常懂轻重缓急、着眼大局的伟大计划，研究一下处理措施？” 　　江与和不为所动，平静回答：“等。” 　　“等谁？”涅格蒂芙看了一出好戏，笑吟吟地插话，“席云吗？你想等她从其它时空找出暖乌松之心，重新合成阿奈雷特之枪，回来杀了我吗？” 　　“就算她真的能顺利带着阿奈雷特之枪回来。”它摩挲起了嵌在肋骨里的蛇鳞钉，“已经失手了两次，第三次会有例外吗？” 　　“啊，还是你觉得，我不是你，预判不了她回来的时机，一定会措 　　手不及？“它从星阵里尽可能地探出上半身，深深嗅着江与和身上的气息，嗅着那里面馥郁的、隐忍的、源源不断的悲伤与愤怒，“窥探未来……你的技能的确很让我惊喜，换我是你，也的确要把这项能力好好地藏起来，毕竟一旦被像我这样的敌人知道的话……” 　　“你说，在她赶回来将我军之前，我能不能完全读透你的心？” 第236章 　　【神域】的强度持续提高，范围持续扩大， 　　超S级污染源的精神力犹如冬日的阴雨，细不可见，延绵不绝，乘着本就存在的污染湍流，飘扬出了三人僵持的方寸之地，到海滩之外，淋浸了花园号上每一具只剩皮囊的尸体，与尸水一起汇作溪流，汩汩地涌出花园号，到太空之中，飘扬着、流动着，缓慢而迅速地沁进了正在全民狂欢的联邦领地。 　　“就在刚才，联邦全境平均污染浓度彻底归零！” 　　“人类再次战胜了自然，联邦已经迎来无污染的时代！” 　　“这是人类史无前例的创举，将被历史永远铭记！” 　　所有城市的上空投出偌大的数字，简简单单一个椭圆，喜庆得像所有人欢呼的口型。 　　“联邦智慧永耀！” 　　“让那个夸大污染问题，煽动公民情绪的家园基地见鬼去吧！” 　　“远游的时候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粮食产量就要恢复了！科技可以投入更造福人类的领域！” 　　“人类取回了自由！” 　　【神域】眷顾了它在这座城市的第一批子民。 　　上一秒还在欢呼的人身形一僵，笑意永远地凝固在了脸上，嵌着安抚剂的后颈皮肤从里向外裂开，黑色的阴影从中爬了出来，在周围尖叫的背景音中，露出了与原主一样的笑意。 　　“别害怕，我未来的族人们。” 　　“神明已经降临。” 　　“我们将在它的眷顾下，开启真正自由的全新时代。” 　　多米诺骨牌，正式启动了崩塌。 　　“哇……” 　　城市的许多角落里，稚嫩的孩童嚎啕大哭，家里的大人一把将其抄到怀中，却不比孩童冷静多少，甚至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们也不比孩童更有反抗能力。 　　于是仓惶的心里生出无数茫然。 　　该逃到哪里去？ 　　被幸存者匆匆掠过的后方，又倒下了一个亲人、一个邻居、一个人类，多出了一个、两个、三个……数不胜数的魔鬼。 　　茫然很快变成了绝望。 　　情绪安抚剂在后颈突突地跳动起来，像是魔鬼敲响了人性的门扉。 　　反应快一些的人们抓起手边的工具，什么都好，咬牙撬掉了后颈的药剂装置。 　　小小的装置带着凌乱的血、皮和肉，被丢到地上、被水冲走、被火烧毁，被一切人类想象得到的手段挫骨扬灰。 　　这样就安全了。 　　这样一定就安全了。 　　他们想。 　　只要能躲起来，只要能避开那些魔鬼，他们就能规避落难者们的命运。 　　然后。 　　失去了安抚剂的他们，在水平飙升的恐慌里，进化成了新的一批魔鬼。 　　被保护之人成了趁手的食粮，避之不及的存在成了默契十足的同伴。 　　“谁来救救我？” 　　理智尚存的人们捂着染血的后颈，在城市越来越有限的安全角落跌跌撞撞，发出了越来越微弱的声音。 　　* 　　家园基地。 　　基地防御工程马力全开地运作，防护罩套在大气层之外，不知疲倦地守护着它的星球，偶尔在基地里外环境的共同作用下，荡出一片水波样的光晕，如果从基地里面往外望，那就像一条飘荡的彩虹，基地官方将这个现象命名为“游虹效应”，但大家平时侃大山的时候，总会随意地称其为“小彩龙”。 　　今天的小彩龙格外多，在蔚蓝的天空里密集游走，身形甩动得很是焦躁。 　　有人感叹景色美丽，一个劲抓拍上空的奇景，也有人提出疑虑，“好反常啊，这是怎么了？” 　　“听说今天基地好多高层都去联邦对付超级污染源了，会跟那件事有关系吗？” 　　“可联邦离我们好远，都影响到这边来了吗？” 　　“影响不大的话，犯不着那么声势浩大吧，不说席云也去了吗？” 　　“啊？我今天没看新闻，席云也去了？那稳了吧？” 　　“都快别聊了，你们看天上！” 　　未知的阴影由远而近，一下“咬”住了数条小彩龙！ 　　防护罩微微颤抖，在基地内部震出一阵风波，吹动了大家头发与衣角，吹出了基地全副武装的机甲部队，也吹响了基地的一级警报。 　　“全员注意。”各大基地管理员的声音在其所辖基地中回响，“家园各大基地外部均出现大规模污染源，机甲部队已出战对敌，请全体居民保持冷静，按指示前往集合坐标等待下一步安排。无官方指令，任何人不得搭乘任意形式的交通工具离开当前基地。” 　　“重复！请全体居民保持冷静……”管理员林优按照流程，将警报广播重复了三遍，随后切换麦克风，询问基地部队的将领，“情况怎么样？” 　　* 　　“不乐观。”安娜一炮轰碎S级污染源的核晶，冷静分析机甲驾驶舱外的局势，回答卡米拉的问题，“杀不及，人手不够。” 　　在她眼前，污染源源源不断地从黑暗里涌出，四面八方地淹没了战士们的机甲，机甲高能耗的炮火扫进污染源中，好似对着熊熊山火拧开淋浴喷头——水汽转瞬即逝，没有半分效果，怎么都无法从前赴后继的污染源中杀出一片净土。 　　* 　　家园基地所有管理员以投影的形式，紧急召开了会议。 　　“这、这数据归零到现在有半、半小时吗？”5号基地管理员霍金斯脸色发白，“联、联邦沦、沦陷了？这、这就沦陷了？” 　　会议室正中投射着一张硕大的联邦地图，上面深深浅浅一片通红，没有任何角落存在例外，代表极高污染浓度的深红色正以花园号所在坐标为原点，病毒一般向外疯狂蔓延。 　　8号基地管理员卡米拉又是后怕又是担忧，“我基地外出现了至少4只S级污染源，53只A级，再往下的级别数量一直在增加，多得我都数不清，要不是防御等级拉到最满，8号基地都等不到安娜过来支援……” 　　“支援也没用，事发时我这边的部队刚好在巡逻，算是反应得最快的一批了，也没有半点先发优势。”雷奥皱着眉头，“安娜说得很对，人手不够。连她也撑不了多久，别说其他人。一旦有一个基地被攻破，其它基地将面临成倍的压力和威胁。” 　　4号基地管理员玉带青连嘴角都带着忧心的弧度，“目前还联系不上席云，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放出自己的战略书。 　　“现在有两种战略。” 　　“一是优先保证我方领土，需要保持当前作战前线不变，根据模型模拟结果，有78%的概率可以支撑10－20分钟。” 　　“二是优先保证我方有生力量，进行战略收缩，放弃2号家园以外的所有基地，以便集中我方火力，但缺点之一是污染源的火力也集中了，压力未必能减轻。” 　　林优说道：“我觉得减轻的可能性很大，一片空间内污染源能达到的密度有限，污染源密度不变的前提下，缩小基地受攻击的面积，对我们利大于弊。” 　　“是，根据模型，第二个战略维持半小时以上的可能性为61%。”玉带青点头，“但第二个战略还有一个致命缺点，全员退守2号基地，就意味着要主动给污染源让出更多的领土，污染源的实力可能因此抬升。” 　　“现在核心污染区污染严重的区域都已经是污染源的天下了，我们基地里都没污染，基地和基地间的特殊地带也没有很高的污染水平，它们能抬升到哪里去？”7号基地管理员雷奥说。 　　“它们未必。”玉带青敲了敲桌子，“祂呢？涅格蒂芙如果还在和席云他们战斗，为什么要分神派这么多污染源过来？是不 　　是因为没占上风？陷入僵局？如果是这样，祂每增长一分实力，他们的情况就危险一分。” 　　全员沉默。 　　玉带青用了一个很沉重的词：“如果”。 　　如果涅格蒂芙还在和席云等人战斗，那么他们会更慎重地权衡两个战略，但如果突然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污染源，是因为涅格蒂芙已经战胜了席云，那两个战略孰优孰劣就无需多说了。 　　“我收到了不少报告。”林优投影了几份文件，“包括就业大厅在内，很多与基地积分有关的市政系统都失灵了。” 　　这些市政系统虽然已经升级了很多次，但底层核心程序是席云一力搭建的，她那有绝对控制权。 　　“我其实也……”卡米拉咬起了指甲，“还有那个……接入了我们光脑的管理员权限系统……也停止运作了。” 　　那个系统也是席云提供的。 　　席云失联，和席云有关的系统集体失灵…… 　　奥德郁闷地锤了一下桌子。 　　“大家投票吧。”玉带青叹了口气，“我……” 　　“我说这事要投票了吗？”参会至今没开口的席海打破了沉默，他的脸比平时苍白，但表情依旧是“全世界欠我几个亿”的阴沉，“席云还没回来，你们谁敢收缩战线？” 　　他太强势了。 　　好几个人皱起了眉。 　　从政治结构来讲，2号基地管理员其实不比其他管理员的权力更高。 　　可席云是基地创始人，又对基地有绝对掌控权，所以她是2号基地管理员的时候，没有人质疑她的绝对权威。 　　江与和是天生的领袖，三两句话就能说服一个政敌，所以也没有人跟他掰扯权利平等的事情。 　　可席海…… 　　他平时不怎么参与基地管理，大家对他的定位，与其说是“基地最终决策者”，不如说是“席云的哥哥”。 　　“呵。”席海的视线在众人脸上逡巡了一圈，“你们是不是在想，我算老几，仗着和席云的裙带关系空降2号基地代管理，给我几分薄面也就算了，我还敢得寸进尺玩一言堂？” 　　“可我就是敢，我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到席云回来之前，基地的事我说了算。” 　　林幼忍不住，“你……” 　　“至于我为什么敢……” 　　砰！ 　　空间波动转瞬即逝，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席海已经擒住了林优本人的咽喉，“就凭这个。” 　　所有人的投影都“蹭”地站了起来，无济于事地盯着他们的投影看，想拉架都拉不了。 　　又是一阵空间波动，席海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的投影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冷着脸坐下来，抛出战略图，发出指令，“保持现有战线不变，在图片标记位置布置陷阱，安排火力，我会将污染源分批输送到陷阱坐标，供战士集火剿杀。” 　　“这……”玉带青倒吸了一口冷气，“席海，这种打法可不是在开玩笑，你把我们从联邦带回来已经消耗了不少精神力，按你这个战略，你能撑多久？” 　　她的考虑一针见血。 　　不久前，守护号战舰和花园号上同时出现空间通道，总数高达十三个之多，确保了所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撤离现场。 　　玉带青本以为所有人都会从通道的另一头聚集，没想到那些通道竟是把大家分别送回了不同的归属地，方便他们立刻应对急转直下的事态。 　　众所周知，空间类技能操作的距离越远，消耗的精神力越高，而同一个人同时操作不同的远距离连通空间，精神力的消耗更是普通操作的好几倍。 　　也就是席海，如果是普通人，一下子打开十三个出发点和目的地都迥然不同的远距离空间通道，这会精神力都已经耗空五六回了。 　　然而，比起他现在提出的战略，之前消耗的那些堪称九牛一毛。 　　“死不了。”席海回答，“但你们最好配合，否则的话……” 　　他的目光堪称阴戾，“我会亲手把污染源放进来，让你们所有人给席云陪葬。” 　　战略被强行敲定。 　　散会时，席海叫住了大家，臭着脸说起市政系统失灵的问题。 　　“有应急系统，席云之前让研发的，我刚才查过，基本功能框架都已经实现了，可以将就着用，一会派人跟你们接洽。” 　　林优眼神一动，“她安排研发应急系统？” 　　“不然呢？” 　　“没有不然，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林优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关了投影。 　　席海看着林优消失的投影，没说话。 　　林优的问题，他也问过席云，在她逼他接手2号基地管理员，留在基地之后。 　　“什么叫替代系统已经研发出来了？你安排人研发替代系统？” 　　“我就知道你要激动，我都要去干仗了，不研发能行吗？”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不能让基地和你完全脱钩。” 　　“为什么不能？这个问题我们吵过无数次了，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我不是主动脱钩，就是做个准备，万一我……” 　　“你再敢说下去试试？” 　　“……凶什么凶，反正基地不能没了我就转不了。” 　　“为什么不能？你要知道如果基地没了你也能转，很多关键决策的倾向就不一样了，大家就没必要考虑你了你懂不懂？你以为那些人平时跟你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利益攸关的时候就能舍生忘我地为你着想了吗？” 　　“可这是我家啊。”记忆里的席云依然让他心痛，“你在这，妈也葬在这，我好多朋友都在这，我不想出一趟门回来又找不到家了。” 　　“……”他听到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行吧，你是这里的最高领袖，你非要这样我也拿你没办法，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不要现在推出替代系统，把权限给我，我来给你找时机。” 　　“其实你没必要那么紧张。”现实里，玉带青打断了席海的思绪。 　　他抬起眼，其他管理员的投影已经消失了，只剩她一个，“还不走？很闲？” 　　“几个管理员不管脾气性格怎么样，智商都是在线的。”玉带青对上他讥诮的视线，无奈补充，“好吧，大部分人、大部分时间。” 　　“最起码大家都猜得出来，席云和市政系统、管理员权限系统的联系不是用‘高科技’三个字就说得清的。你在现在这个节点抛出应急系统的存在，无非是在帮席云笼络人心。”玉带青坐在他对面，“反正你一句‘陪葬’说出来，有没有应急系统，大家都和席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席海没有反应。 　　玉带青叹了口气，“其实真不用，这个局势你表现出这么强硬的态度，一不小心就起反效果了，我们现在根本不是内讧的时候，你还不如放任投票进行，或者最起码在我表态了之后再看情况发作。” 　　“我们有6个人，你肯定会选第一个。” 　　“霍金斯对席云有着盲目的崇拜，肯定也会选第一个。” 　　“只要我也选了第一个，最糟糕的情况也是3对3，到时候你再摆出2号基地管理员的身份，完全可以实现一样的结果，大家还能比现在舒服很多，威胁只能取得一定时限的话语权。” 　　“没必要。”席海丝毫不感兴趣，“反正席云很快就回来了。” 　　“你对她很有信心？” 　　“她是我的家人，我不信她信你？” 　　“也不是不可以，因为我也相信席云。”玉带青冲他眨了眨眼睛，“其实在投票之前，我已经确认过卡米拉的意愿了。” 　　“席云给了我们家园，我们……最起码我们这一代游族，会是她永远的家人。” 　　* 　　奥德的投影出现在了林优的办公室。 　　“我说老弟啊。”奥德就一投影，还非要逼真地跟林优勾肩搭背，“刚才要不是席海抽疯，你会选哪一个战略啊？” 　　林优躲开他发光的手臂，“结论都出来了，还聊这事有意义？” 　　“好奇嘛。”奥德打哈哈，“地球话怎么说来着？好奇害死……害死小老虎？” 　　“……你现在跟普鲁图族倒是走的亲近。”林优向基地部队传达了最新指令，“放心吧，谁不知道席云他哥就那臭脾气，而且他的思路的确可行，奏效的话就是两全其美，我不会公私不分给他使绊子的。” 　　“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奥德知道林优说得到就做得到，也不废话了，“那我忙去了。” 　　“奥德。”林优叫住他，“既然你会跑来劝我……投票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你会选第一个方案吧？” 　　“当然。”奥德回答得毫不含糊，“我们的领袖在为我们而战，我们总不能一点风险都不担，给她拖后腿吧？” 　　他发光的手掌拍了拍林优的肩膀，随后告辞了。 　　林优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无奈一笑。 　　“全是感情用事的家伙。”他喃喃自语，“你们也不想想，超S级只花了半小时就攻陷了联邦，就凭这么通神的能力，除了以一己之力在核心污染区建出基地的席云，还有谁对付得了，何况她身边还跟着秦自行。” 　　“她要是不在了，犯不着席海动手，我们迟早都要陪葬。” 　　席海空降2号基地管理员，除了能力，没有太多政治资本。 　　这场投票，根本就是玉带青为了帮席海加强话语权而设的闹剧。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没有一个人会选择背弃席云。 　　* 　　家园各大基地外。 　　污染源乌泱泱的一片又一片，成群结队地扑向基地的战士们，却在触碰到猎物的前一刻，一头撞进了暴开的空间波动中，和本该在其它基地作乱的同类大眼瞪小眼。 　　“开炮！”安娜半哑着嗓音发令。 　　炮火便如巨石投塘，在污染源中砸出一片炫目的火光，染亮了基地外的半片苍穹。 　　“太好了！” 　　“战略奏效了！” 　　“看到空档了！污染源之间终于出现空档了！” 　　“都废话什么！下一批火力准备！” 　　轰！ 　　……轰！ 　　…………轰！ 　　“……下一批火力！” 　　“长官……”副将欣喜的神情渐渐消失，脸色越来越凝重，“空间通道开启的节奏，好像越来越慢了……” 　　“那又怎么样！”安娜靠着极限操作，逆着污染源在空间通道里的流动方向，在各大基地外部机动游走，“席海争取出来的那点时间还不够你们喘的吗？打的全是虾兵蟹将还那么多废话，想想正在打它们头目的席云和上将！都给老娘振作起来！能争取一秒是一秒！杀！” 　　杀。 　　再杀一个。 　　说不定席云和上将就回来了。 　　再再杀一个。 　　说不定席云和上将就出现了。 　　再再再杀一个。 　　席云和上将的话一定可以。 　　再再再再杀一个…… 　　席云…… 　　* 　　家园各大基地内。 　　小彩龙的状态只稍微恢复了一会，很快又被污染的阴影缠上了，激烈的炮火虽然无法通过真空传进来声音，却以持久的火光剥夺了居民们的黑夜。 　　但居民们并不需要黑夜。 　　没有人睡得着。 　　大家聚集在基地指示的避难广场里，不约而同地仰望着天穹。 　　“不妙啊，好像末日……”有人嘟哝了起来。 　　“要死了吗？我们都要死了吗？可我刚买了房娶了小丽……” 　　” 　　我才刚刚当上哈哈台的主持人。” 　　“我明天有个歌唱比赛，本来还想说一定能拿冠军……” 　　…… 　　不知道是哪几个人先哭出了声，进一步加剧了广场的愁云惨雾。 　　5号基地。 　　“爷爷。”出事的时候科考特一家刚好出门游玩，现在只能呆在5号基地的广场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情况使得盖伦如坐针毡，“你不担心吗？你看起来好平静。” 　　科考特两手按在膝盖上，双拳慢慢握紧。 　　蓦地，他站了起来。 　　“爷爷？”盖伦疑惑地喊了他一句。 　　“大家听我一句。”科考特扬起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的战士，正在基地外不知疲倦地作战。” 　　“我们的领袖，正在遥远的他乡对付远远超过我们认知的敌人。” 　　“而我们，我们这群被我们的战士和领袖保护的人，我们这群还有余力抱怨的人，我们这群什么贡献都做不了的人，却在这里脆弱地恐慌和哭泣。” 　　“这难道说得过去吗？” 　　“那你要我们怎么样？！”有人愤怒地站了起来，“说得好听！你以为我们不想做些什么吗？可你睁大眼睛看看外面，你觉得我们能做什么才不至于添乱？” 　　“最起码我们可以祈祷。”科考特握拳的手比出拇指，在胸前划了个1字，“那个超S级的伪神不就是仗着自己手下一堆威风吗？我们的席云又比它差在哪里？” 　　“伪神只知道破坏，席云却是我们还有命在联邦沦陷的时候坐在这里沮丧的原因。” 　　“伪神能靠乱七八糟的手段获得实力，我们的席云又为什么不能从我们的信念里获得助益？” 　　“你这人搞宗教搞傻了吧？” 　　“有点唯物主义精神好吗？” 　　“哎，可是……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啊。” 　　“比起在这焦虑，好像这样好歹能分散点注意力。” 　　“你们别说……真别说，玄学还是要信一点的，我每次考试前都去席云的官号下留言，每次都能过……” 　　“好像也有点道理，就当是一种精神慰藉的话……” 　　如果一定要有一点精神慰藉的话，还有什么能比他们的领袖更让他们心安呢？ 　　有人犹豫地闭上了眼睛，有人暗戳戳地打起了小手势，有人跑去席云的官方账号下疯狂留言，人传人的现象越来越明显，五花八门的祈祷手段还在不断增多，甚至有人跟其它基地交流起了心得，然后发现—— 　　“卧槽，我们还是被矜持限制了想象力。” 　　“什么啊？” 　　“8号基地嗨爆了！小人鱼给席云编了首歌，全员都跟着唱起来了！你们听。” 　　“不能被小孩比下去！刚才谁说要参加唱歌比赛的，出来！马上给我们编个更好的！” 　　“哎……我是唱歌，不是作曲……” 　　“别看8号了，看4号看4号！游族那群鸟人仗着有翅膀，全飞空中搞祭典了！” 　　“擦！7号那边运气更好，他们找到了大设计师玛丽安给席云助阵！” 　　…… 　　祈祷、歌唱、祭典、名人效应…… 　　在这危险、炫目而漫长的一天中，各大基地、各个层级、各个职业，以各自的方式，隔着无数光年的距离，齐齐呼唤起了同一个人—— 　　席云。 　　我们伟大的、令人安心的、为我们建立了家园的领袖，席云。 第237章 　　未来时空，夜冥星。 　　【温馨提示，支线任务（重新召唤阿奈雷特之枪）将于10分钟后失效】 　　【倒计时：00：10：00】 　　涅格蒂芙蛊惑的声音在空间里蔓延，“所有人都要你死，没有人想你活。” 　　“不是这样的。” 　　席云很想这么说。 　　但事实就是，她必须带走暖乌松之心，她的世界的秦自行还在等她回去。 　　“席小姐。” 　　“江……”席云第一反应看江与和，随后意识到是这个世界的秦自行在叫自己。 　　“别听这玩意扯淡，嗯？”秦自行冲她眨了眨左眼。 　　他是真没把涅格蒂芙的话放心上，两者打了这么多年，什么垃圾话都跟对方说过，这才哪跟哪，“大家都死光了，有人想我活才吓人，总不能是这玩意被我打出了爱情……嘶，恶心……不过准确来讲……它也不是人哈？” 　　席云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都多少年没见人了，还能几句话就把人哄笑，秦自行可太骄傲了，“你身上有俄瑞波斯之心，能给我看看吗？不用拿过来，远远给我看一眼就行。” 　　席云便举起了吊 　　坠。 　　周围太暗，好在俄瑞波斯之心本身会发光，挂在链子上悠悠晃晃。 　　席云注意到秦自行视线只在俄瑞波斯之心上停了一瞬，便奔着链子去了 　　他的目光变得深远，像是透过链子，看到了很遥远、很值得怀念的过往。 　　“切，真是个幸运的家伙。”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天塌下来正好能给我当被子盖”的嘴脸，“好啦，收起来吧，确认你们不是骗子了。” 　　话都没有说完，他已将钉着涅格蒂芙的长剑再按下一分，同时薅下自己剑格上的暖乌松之心，扬手朝席云丢过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席云抬手接下。 　　【倒计时：00：05：43】 　　【支线任务提示，检测到您已找到暖乌松之心，集齐了阿奈雷特之枪的三件合成材料，是否立刻召唤阿奈雷特之枪？】 　　长剑的光辉当即暗淡了下来，蠢蠢欲动的黑暗有了豁口，涌动着在剑刃贯穿之处搅出了漩涡。 　　江与和当机立断，划开时空裂缝，“席云，我们走。” 　　“等一下！”席云喊道。 　　如果……如果这把枪也有两颗子弹呢？ 　　【确认召唤】 　　【合成完毕，消耗改造力积分*100，技能熟练度＋0】 　　【恭喜您获得了（席云的阿奈雷特之枪史诗），已装备】 　　【支线任务（重新召唤阿奈雷特之枪）已完成，恭喜您获得信仰之力*1】 　　还有其它提示！ 　　席云屏住了呼吸。 　　【您触发了1%的技能变异概率……】 　　太好了！ 　　【……技能熟练度＋0，生成了道具：阿奈雷特之枪的模型】 　　模型？！ 　　怎么会是模型？ 　　不该是子弹吗？ 　　她要模型有什么用？？？ 　　等等。 　　阿奈雷特之枪本身带子弹的吗？ 　　如果变异只是运气的话，那不变异出子弹，枪里不会一颗都没有吧？ 　　【物品详情 　　名称：席云的阿奈雷特之枪 　　数量：*1 　　品质：史诗 　　作用：高维武器，可击杀一切低维存在，配有5发容量的弹匣，每次召唤成功将自动填充1发子弹。弹匣中的子弹用尽后，武器将再度落回高维世界。 　　备注：再怎么说它也是一把枪，是枪就要瞄准要害，瞄不准要害击杀失败的话，必然是使用者能力问题，请勿差评】 　　自带一发子弹。 　　席云庆幸之余，又有些惋惜。 　　等等。 　　既然阿奈雷特之枪自带一发子弹，那它的模型里会有子弹吗？可以用吗？ 　　【物品详情 　　名称：阿奈雷特之枪的模型 　　数量：*1 　　品质：精良 　　作用：阿奈雷特之枪的模型，仅作观赏用途，不可拆卸，不可射击 　　备注：这就是一把玩具，除了逼真一无是处，你在期待什么？】 　　“我们必须走了席云。”江与和拉住了席云的胳膊。 　　席云跟着他朝前一步，却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 　　涅格蒂芙还处于受制的状态，但秦自行的身影正逐渐被黑暗的漩涡吞没，就是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还有闲心跟他们挥手，像极了热情送客的主人家。 　　“祝……你……们好……运啦。” 　　他送别的话语在狂风中断断续续。 　　不该是这样的。 　　“席云！你还在犹豫什么？！走了！” 　　不该是这样的。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忘了吗？这个未来注定死亡，不要做无谓的事情。” 　　天上最后一轮圆月开始沦陷。 　　注定……这就是注定吗？ 　　“席云，你要知道，这不是你认识的秦自行。” 　　是，是这样。 　　她真的该走了。 　　她的世界的秦自行还在等她。 　　可是…… 　　涅格蒂芙恶意的笑容在她的记忆里无限放大。 　　“你与我苦战多年，一个又一个旧时代的人类认同了我的理念，唯独你始终冥顽不灵。” 　　“你说……你永远都会是人类，你要永远捍卫人类的尊严。” 　　“秦自行，所有人都要你死，没有人想你活。” 　　不该是这样的。 　　不管他是不是秦自行，他为人类做到这一步，难道还要遭遇同族的背弃吗？ 　　可是她只有一颗子弹。 　　她只能拯救一个未来。 　　这个未来已经注定死亡。 　　这个未来不是她的未来。 　　所以她该头也不回地走掉吗？ 　　她听到曾经的自己在对江与和说—— 　　“‘注定’，不是‘已经’。” 　　她有能力改变这个时空的注定，她也很想改变。 　　但是她的未来还在等她。 　　她到底该怎么选？ 　　她可以不选吗？ 　　如果打出这颗子弹，她还有别的办法救自己的未来吗？ 　　“席云，你要干什么？”江与和愕然地发现她挥开了自己的手。 　　“我……” 　　“席云，你冷静一下，我跟你说过，我做不到把你送回你离开自己时空的下一秒，会有一个时间差，最短也要十分钟，那个世界的秦自行手里没有俄瑞波斯之心，没有暖乌松之心，也没有苍穹之心，只有那边的他跟我，是不可能撑得跟这个世界的秦自行一样久的。” 　　“如果你执意在这里使用阿奈雷特之枪，就算你能成功击杀这里的涅格蒂芙，就算我们运气跟这次一样好，还是只弄丢了一样原材料，还是能抢在涅格蒂芙动手之前将材料找回，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但有一样东西是运气无法左右的，就是我跟你说的时间差，找材料的时间最短也要按天计算，会导致时间差进一步拉大。” 　　“席云，你见过的涅格蒂芙都受到了限制，它们展示出来的【神域】都是小儿科，真正的【神域】可以在一秒内将全宇宙的人类抹杀，我们甚至不一定来得及救我们自己的未来，别这样，我们赌不起。” 　　他急促而耐心地劝说了一大堆，席云却只听得进三个字。 　　“你说……十分钟？” 　　“什么？” 　　“可是刚才的倒计时已经结束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席云笑了起来。 　　她后退一步，表情已经没有了犹豫，“我决定了，既然都是概率游戏，那我不赌，哪个近就先救哪个，毕竟……” 　　“我不信注定。” 　　她在江与和震惊的目光中，毅然决绝地回头，扬声大喊，“秦自行！你还抓得紧涅格蒂芙吗？” 　　他的声音从漩涡中传出，虚弱而阳光，“哈，小意思。” 　　“别让它乱动，也不能让它有任何撕开时空裂缝的机会！” 　　“哎呀，别废话了，你在看不起谁……” 　　砰！ 　　硝烟散尽，金红色的流光直击涅格蒂芙的要害。 　　黑暗骤散。 　　风停了。 　　污染消失了。 　　只剩一枚极细的弦月当空，松弛地望着这九死一生的人间。 　　【您坚持了自己的信仰，获得了信仰之力*1】 　　【隐藏任务（击杀异时空的涅格蒂芙）已完成，恭喜您获得了信仰之力*1】 　　席云踏着最后一点月辉，跪坐到秦自行身边，给了他一个拥抱。 　　“秦自行，恭喜你，战斗结束了。” 　　“哈哈哈哈。”秦自行几十年如一日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在她怀里畅快地大笑，“席小姐，你可真是太任性了，任性得真是……太让人过瘾了啊。” 　　他察觉到她的异样，噙着笑支起身子，视线轻柔地在她脸上逡巡，“我发现我每次叫你席小姐，你都很难过，能不能告诉我，让我羡慕羡慕，你那个时空里的我，是怎么追上你的？” 　　席云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一把将他推开，“扯淡，哪有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那个倒霉鬼。”他幸灾乐祸了起来，笑得更开心了。 　　苍老在他的放任下，一点点地追上了他的步伐，爬上了他的身体、他的皮肤、他的眼角。 　　席云愣了一下，抬头望了眼月亮。 　　弦月暗淡得几乎见不着轮廓，他就要死了。 　　她放缓了声调，“但如果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 　　“那条链子是我母亲的遗物。”秦自行抢答，笑着看她，“我这算有效助攻吗？看在我助攻的份上，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看上那个世界的我了吗？” 　　“啧……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她瞪了他一眼，改变了主意，“一个问题，换我……够了！我没看上！你少用那种眼神看我，你那个蠢问题不会有答案的……就换我……” 　　她不自在地躲了一下他的目光，“记忆里最难忘的时光，要不要换你就说吧？” 　　秦自行看着她恼羞成怒，好心情地配合，“好啊，这也很不错，你问吧。” 　　“达科特鲁斯节到底是什么节日？”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达科特鲁斯节呀……” 　　“少卖关子，快说。” 　　“你这一点也不是对待将死之人的态度……好好好，别生气，我说。”他已经很疲倦、很疲倦了，但还是很想多跟她聊聊天，所以说得有些慢，有些啰嗦，“达科特鲁斯节是夜冥星上一个盛大而又不为人所知的日子，说它盛大呢，是因为所有人都很把它当回事，说它不为人所知呢，是因为这个节日的时间因人而异。” 　　“在这一天，无论你说什么话，不管逾越不逾越，气人不气人，糟心不糟心，都可以得到无条件的原谅，久而久之，大家都愿意选择在这一天，和重要的人坦白平时不好意思说的心里话，再久而久之，这 　　个节日就成型拉。” 　　席云好奇，“为什么可以被无条件原谅？这一天是哪一天？可以特殊成这样？” 　　“是大家的生日啊。”秦自行轻快地回答，“本来生日已经够特殊了吧？但是在夜冥星上……根据数据统计，98%的夜冥星人的生日也会是忌日，谁也拿捏不准对面跟你表衷肠的人是不是就要死了，所以人家说什么话都不会太往心里去。” 　　“怎么样？”他自豪地求夸，“我们夜冥星人是不是很狡猾？” 　　“狡猾。”她百感交集地笑，“真是太狡猾了。” 　　“那现在，是不是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是说，告诉我你记忆里最难忘的时光？” 　　“我最难忘的时光……”席云看着他强打精神的模样，脑海里闪过山洞里秦自行的侧影，正要描述，却想起秦自行的居民详情，想起那里面有关他最遗憾的事情。 　　她神使鬼差地编出一段谎话，“是在赫利星上，你戴着我做的面具，和我跳了三首舞曲。” 　　“赫利星……我想起来了，赫利星。”他满意地、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原来在别的时空，我有那样的闲暇、那样的幸运做那样隆重的告白啊。” 　　“真好啊。” 　　天上的弦月彻底隐入了黑暗。 　　【异时空的秦自行感激您的帮助】 　　【您获得了信仰之力*1】 第238章 　　席云慢慢地将秦自行放平到地上。 　　她用技能给他造了座坟墓，又觉得荒星上一座孤坟实在难看，便在周围撒上很多植物的种子，其中以黑桃果最多。 　　阳光储存器、神秘肥料、水……一通操作下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秦自行的坟墓变得很热闹。 　　江与和由着她忙活，一直到她的身形停了下来，才轻轻搭了搭她的肩膀。 　　秦自行走的时候很开心。 　　这么热闹秦自行应该很喜欢。 　　你种了这些东西，说不定这个时空能慢慢复活。 　　他想了很多安慰她的话，但说出口的却是自己也想不到的一句，“如果你喜欢的不是你那个时空的秦自行，你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 　　“或许吧。”她随口回答，收拾好心情，“走吧。” 　　江与和却发现了不对，“你的手怎么了？” 　　阳光储存器的光线很好，很清晰地照出她手掌上的血口，有好几道，很深。 　　席云也是后知后觉，“啊，好像是枪用完后原材料崩出去了，想捞，没想到崩出去的力度比上次还要大，最后只抓到了俄瑞波斯之心。” 　　江与和细细检查她的伤势，皱起了眉，“你太乱来了……” 　　“不要担心，我心里有数，我们的未来还有救的。”她冲他眨了眨眼睛，从仓库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 　　“阿奈雷特之枪？”他意外极了，“有两把？” 　　“技能意外触发复制效果。”席云面不改色地胡诌，决定开枪的时候她就有了新的计划，现在想给计划再加一道保险，“我的技能还是很厉害的，是不是？” 　　“的确是，难怪你刚才敢开枪。” 　　席云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下，“那走了。” 　　“先等一下。”江与和要给她包扎伤口。 　　“哎，不用不用。”她随便用了个医疗技能，手掌完好如初，“看，小问题。” 　　他放下心来，划开了时空裂缝。 　　“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不然会跟那个节点的我争夺意识，影响战局就不好了。”临行前他嘱咐不停，“但是既然那边的我把你送过来，他会好好接住你的。” 　　“知道知道，你都说过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一趟击杀未必会跟刚才一样顺利。”他还是停不下叮咛，“你说过，你那个时空的秦自行和我联手也没有办法完全阻止涅格蒂芙划开时空裂缝，而那个未来的我已经经历过现在这一切，他应该知道你回去的节点，如果你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被涅格蒂芙完全看透……” 　　“那我将面对一个守株待兔的涅格蒂芙。”席云摆了摆手，“你说的我都记得，我会小心的。” 　　“如果实在不行，那个我应该有能力把你和……” 　　“不会不行的。”席云打断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别担心，信我，你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江与和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笑了。 　　他目送席云走进时空裂缝。 　　来自未来的时空粒子在【维度抬升】的作用下，从她身上悬浮而起，织就了一副如她承诺般美好的画卷，在他面前小小地摊开了一角—— 　　他看到了席云对着涅格蒂芙举起阿奈雷特之枪。 　　他看到了涅格蒂芙彻底消散。 　　他看到了…… 　　原来是这样。 　　他想起这段时光里与席云的某次对话。 　　“我来自你观测不到的未来，你确定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经历过时空穿梭的人，身上都带着他们原本那个时空的痕迹，借助那些痕迹，我应该能把你送回去，甚至，我可以借此机会，看一眼那个未来。” 　　“哈哈，那感情好，到时候你就知道到底是未来偷偷增加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了。说不定……是以后的你变得更厉害了，技能升级了呢？” 　　席云没有猜错。 　　原来他的技能，还能有更进一步的变化。 　　时空裂缝渐渐消弭，江与和疲倦地在秦自行的坟墓旁边躺了下来。 　　新生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合唱，阳光下的绿意乘着清新的风，拂动了他变成了银白色的卷发。 　　* 　　时空旅行时，人的时间感会完全错乱。 　　非要用人类习以为常的线性思路描述的话，可以说席云这次的时空旅行，一开始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稳重，但慢慢地也变得平稳了，等时空颠簸感完全消失的时候，时空裂缝的出口也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似乎只有在靠近她自己时空这一端的裂缝附近，系统才能完全恢复正常，断联了许久的基地再次有了消息，刺激得系统又忙碌地提示了起来。 　　【您获得了来自特殊种族（人鱼）的专属歌唱，信仰之力*1】 　　【5号基地的居民正在集体向您祈祷】 　　【您获得了信仰之力*1】 　　【8号基地的居民正在集体向您祈祷】 　　【您获得了信仰之力*1】 　　…… 　　【您有89%的基地战士正以您为精神鼓舞，不断突破极限】 　　【您获得了信仰之力*1】 　　【您的所有管理员都坚定选择等您归来的战略】 　　【您获得了信仰之力*1】 　　零零总总，加上她之前获得的信仰之力兑换券等等，她手里一共有18个信仰之力。 　　18个，足以保证她顺利开展新计划。 　　时空裂缝的出口越来越近，她尽量适应着那一头相对暗淡的光，从仓库里掏出了阿奈雷特之枪的模型。 　　【系统出错】 　　【您与系统的链接……】 　　意料之中，提示戛然而止，系统再次被禁用。 　　是生是死，在此一战。 　　她走出裂缝，回到了自己的时空，对上了涅格蒂芙的笑脸。 　　* 　　三分钟前。 　　江与和的脸自下而上地爬满了蛇鳞，他腿部的骨骼也开始软化，有了变出蛇尾的征兆。 　　“江与和。”涅格蒂芙双手仍交握在胸前，极限的笑容静止不变，“你不该还留着席魇。” 　　秦自行的状态并不比江与和好到哪里去，六芒星阵的高度再度下降，从涅格蒂芙的大腿落到与它膝盖平齐的位置，它因此可以进一步探出身体，缩短自己与江与和的距离。 　　“不管什么族群，不管有什么本意，求生都是一种本能。”它在他的气息里深深呼吸，“和其他人争夺意识，只会让你变得虚弱。你应该做出取舍，牺牲掉席魇，这样你还可以再和我抗衡一段时间，才能撑到席云回来的那一刻。” 　　江与和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呢？你明明有远超过席魇的精神力。”涅格蒂芙离江与和越来越近，一点点撬开他内乱的精神海，“你应该知道外面已经死了很多人，你应该知道，你的计划在今天之前就已经促成了无数牺牲。” 　　“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人，再牺牲一个并不完全被人类认同的存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说……你担心的不是牺牲？是席云？你担心你杀了她朋友，与她从此变成陌路人？” 　　它技巧高明地找到一个又一个缝隙，将江与和的精神海撬得更开，观察着其中最深、最深的那处波澜，“原来席魇藏在这里，你看，他好像也很担心，他不想死，不想把身体完全让给你，不想让你有机会霸占席云。” 　　席魇的意识在它的鼓动下愈发不安，在与江与和共享的精神海里闹出更大的动静。 　　江与和的呼吸开始错乱，豆粒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至侧脸。 　　“喂，话痨怪，你还有完没完了？”秦自行打断涅格蒂芙的絮语，蛇鳞三叉钉的效果不断减弱，越来越多的压力转移到他这边，以至于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用力，“你是因为话痨才搞邪教传销那一套的吗？打架斗法得这么激烈还塞不住你的嘴？” 　　“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明明解法就在你们眼前，明明你们随时都可以解脱。”涅格蒂芙转而朝秦自行倾去，三方距离差的原因，它暂时碰不到江与和，却可以很轻易地搭上秦自行的手腕，“我在江与和的心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秦自行咬牙挤出多余的力气，一脚将它踹回原位，“我对男人的心事不感兴趣。” 　　“可这事和你有关。”涅格蒂芙靠在星阵边缘，被星阵腐蚀的皮肤好了烂烂了好，它也毫不在意，“赫利星上，他利用技能，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三支舞曲。” 　　咔。 　　秦自行好像听到谁咬碎了牙。 　　他心头一跳，朝江与和望去，只见对方身形倏然一矮，双腿彻底被蛇尾取代，精神力也因此凌乱了起来。 　　“我靠，我个受害人都没破防，姓江的你在那破防个什么劲……” 　　话音未落，蛇鳞钉从涅格蒂芙身上弹出，三方微妙的平衡就此打破，六芒星阵与涅格蒂芙的角力顿时落于下风。 　　涅格蒂芙从星阵中迈出一步！ 　　【神域】本就强横的影响迈上新的台阶，超S级污染源的精神力朝四面八方冲了开去，带动着气流发出超高频率的啸叫。 　　瞬息万里。 　　联邦里的幸存者又死了六成，家园的战士又倒下了一批。 　　“报告……”新的副将绝望地盯着最新数据，“就在刚才，S级的数量激增了一倍有余。” 　　安娜一把拔掉身上的医疗装置，“把我武器拿来，准备机甲！” 　　警报却与她的话音同时响起。 　　新生的S级污染源从机甲仓库闯入了战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秦自行撤下匕首，换手的同时躲开涅格蒂芙锋利的掌刃，又以极其灵巧的角度，从后方重新将匕首扎进对方的肋骨，利用冲力，咬牙将涅格蒂芙推回星阵之中！ 　　咳…… 　　他咳出大口鲜血，脸色顿时白如金纸。 　　涅格蒂芙不愿后退，抗拒得前所未有的剧烈。 　　为什么？ 　　秦自行冷不丁眼皮一跳，在两耳的嗡鸣中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频率。 　　难怪！ 　　是时空波动！ 　　斜前方！ 　　他精神为之一振，不知道怎么从枯干的身体里又榨出了几分力气，硬生生将涅格蒂芙连同星阵本身，朝那个方向推出两步。 　　时空裂缝贴着涅格蒂芙的侧脸，豁然洞开！ 　　“席……” 　　秦自行猛地收住话音。 　　眼角余光，三点钟方向，人首蛇身的躯体已化作巨蟒，在地上盘作松松散散的一团，昏睡不醒。 　　那具躯体里只剩席魇，没有江与和！ 　　而江与和本人……出现在了眼前这条时空裂缝！ 　　这家伙在玩声东击西！ 　　江与和尚未完全走出裂缝，右手已然探了出来，手掌有如克制千钧之重，又缓又沉地向下一压，锁住涅格蒂芙的同时，也强化了这一小片区域的时空强度。 　　第二条时空裂缝接踵而至，隐隐露出了席云举枪的身影。 　　直到这时，江与和才完全从裂缝中走出，他的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 　　就是这个时机。 　　他拿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作为赌注，进行了一场天大的豪赌，就是为了现在。 　　时空强度已然提高，涅格蒂芙已没了故技重施的资本。 　　席云的第三发子弹必能击中它的要害。 　　这个时空即将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只要席云开枪…… 　　只等席云开枪…… 　　涅格蒂芙的笑脸在他眼前陡然一闪。 　　“你是个很优秀的谋略家，我该称你一声老师。”它的身影已正面迎上席云，精神力却仍有一丝在江与和的精神海里回荡，“但很可惜。” 　　“我已经读透了你的心，看到了你眼里的未来。” 　　江与和呼吸停了一瞬，又很快下定了决心，银白色的精神力在他不顾一切的驱使下，变得透明，变得飘忽不定，奔腾着、呼啸着追上涅格蒂芙的身影，将其密不透风地缠绕了起来，只露出了肋骨部位。 　　席云没有开枪。 　　席云为什么还不开枪？ 　　“席云，开……” 　　“枪”字再也没有说出口。 　　他陡然意识到，即便是被自己抓住的那个身影，也不过是涅格蒂芙制造的第二重假象。 　　它被秦、江二人禁锢的两个幻影先后消散，隐匿多时的真身出现在了席云身后，赶在秦自行的六芒星阵再度升起前，抬起右手，迅疾如电地穿进席云身体，一把攥住了她的心脏。 　　江与和的眼睛刺痛了起来。 　　一滴眼泪从他白化的瞳仁中猝然落下。 　　全力施展精神力的反噬来势汹汹，多年前就已经濒临极限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再也无法抗拒来自时空裂缝的吸力。 　　无数光年外。 　　席海再也支撑不住，喷出带着脏器碎片的血污。 　　各大基地的防护罩被实力大涨的污染源军团再度撕开一角。 　　管理员们焦头烂额，再次下达了替换防御部件的指令，却被告知备用部件已全部耗尽。 　　“席青青和普鲁图那边呢？”玉带青临危受命，成了2号基地的新一任代管理员，只觉得心力交瘁，“他们还有余力挡住最新这一批防护罩豁口吗？” 　　席青青红着眼眶，眼睁睁地看着污染源大军又一次撕碎了自己的竹林屏障。 　　这一次，他甚至来不及生成新的竹林。 　　面目狰狞的污染源一拥而上，朝他猛冲过来。 　　“哇！”他再也忍不住地崩溃大哭，“席云，我害怕，你在哪里，快回来！我快撑不住了！我们快撑不住了！” 　　我们快撑不住了。 　　席云。 　　我们的领袖。 　　我们唯一的希望。 　　你还活着吗？ 　　我们正在竭尽全力地等着你。 　　众人的呼唤仿佛另一种无形的啸叫，穿过无数光年的旅途，跌跌撞撞地闯进了花园号。 　　冥冥之中似有感应，被涅格蒂芙攥住心脏的席云抬了抬眼皮。 　　“抓到你了。”涅格蒂芙用左手揽住她失去力量的身体，极轻极柔地在她耳边低语，“你也听到了吗？人类绝望的呼唤？你很担心？很痛苦？让我帮你解脱……” 　　“说什么呢，傻孩子。” 　　席云瞬间苍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她反手搂住涅格蒂芙的腰身，将下巴搁到它的肩膀上借力，在它耳边回以挑衅，“别忙着传教了，搞清楚局势。” 　　“是、我、抓、到、你、了。” 　　精神技能－万物皆可合成（大师级） 　　【万物皆可合成（大师级） 　　技能消耗：改造力积分1-10，0000/信仰之力1-10（要的就是刺激！） 　　技能描述：万物皆可合成！可合成世间一切事物。消耗改造力积分，可使用一切无生命物体和无意识实物作为合成材料进行合成；消耗信仰之力，可使用有意识实物作为合成材料进行合成，合成时使用者需与合成材料有直接接触。 　　若合成材料存在意识，则100年内不可再使用本技能合成有意识实物。 　　附加作用： 　　该技能有1%的概率生成变异物 　　所合成物品的数量*n（1<=n<=5） 　　备注：合成，还是不合成，这是伦理道德问题】 　　【已确认操作】 　　【开始合成（超S级污染源涅格蒂芙）与（席云的开荒者赛高系统）】 　　【合成进行中，请耐心等待】 第239章 　　金色的光点慢慢从席云和涅格蒂芙接触的地方透了出来，光点与光点之间的辉芒交错攀缠，拧成了一股股发丝粗细的耀眼金线。 　　金线自发地朝随机方向做不规则运动，来回往复，百折千回，交织出无数繁复而灿烂的平面，一片接一片地堆叠着、压实着，化作形状各异的立方体，或吸引，或互斥，热闹地搅出一个又一个小型的金色旋涡，旋转着将空间里的污染绞进其中。 　　【神域】疯狂扩张的趋势猛地一滞。 　　那一瞬间，仿佛天地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敌友双方都惊呆了。 　　“牛逼。”秦自行眨了眨眼睛，看着涅格蒂芙没入席云后心的手臂，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战斗时有了迟疑，“所以我现在出手算补刀还是算添乱？” 　　席云的声音从金色旋涡中传出，“算聒噪，边儿凉快去。” 　　秦自行哈哈大笑，又很快呛咳了起来，胸腔 　　里的心脏每一次跃动都像在荆棘里挣扎，那是俄瑞波斯之心在吸收涅格蒂芙对席云的伤害。 　　他确认席魇只是休眠，便在对方身边坐了下来，安心地拿蟒身当靠背，尽可能让自己坚持得更久。 　　“你听到了吗？涅格蒂芙那个话痨的声音。”秦自行注视着旋转速度越来越慢的旋涡，“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席云回答。 　　她在自己的精神海里，看到了涅格蒂芙逐渐成型的身影，“我有直觉，这是我逃避不了的问题。” 　　【合成异常，正在尝试修复问题】 　　“你真是让我惊喜。”涅格蒂芙的笑脸逐渐清晰，“明明是这样纯良无害的技能，也能被你用作攻击我的武器。” 　　“可是你真的确定要把我和你的系统融合起来吗？” 　　“这个东西和你的精神力紧密相连，你确定这是打败我的最好方式？万一系统噬主呢？” 　　席云只一个念头，便在精神海里发出了声音，“我的技能，我的系统，犯不着你替我操心。” 　　“不要撒谎，我可爱的敌人。”涅格蒂芙轻轻触碰她的精神力，“如果你真的那么笃定，又为什么不敢把俄瑞波斯之心放在系统仓库里呢？” 　　它探入席云表面平静的精神海里，触碰到了海面下方涌动的波澜，“告诉我，你选择在异时空用掉阿奈雷特之枪唯一的子弹，真的只是因为想到了新的破局办法吗？真的和你对秦自行的私心没有半点关系吗？” 　　“如果想不到办法，你会怎么样？你真的会狠下心肠，头也不回地放任那个时空，放任那里的秦自行死亡吗？” 　　不需要席云亲口回答，精神海海底的波澜已经告诉了涅格蒂芙答案。 　　它的脸上，本该是眼睛的空白出现了变化，“席云，人类无一不在遭受苦难，而你更是人类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你的私心、你的阴暗、你的愤怒、你的悲伤、你的不理智……都在你的心底不断发酵，如果不是因为你所谓的运气，你早就接受了我的庇荫。” 　　海底涌动的波澜变得剧烈起来，海面却仍如镜面般平滑。 　　“你不认同吗？”涅格蒂芙叹了口气，耐心得仿佛与孩童讲理的母亲，“那你回答我，人鱼波西娅葬身冰角望星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你将你的母亲从联邦接回来，发现她的异样时，你在想些什么？当你那克隆的母亲因技术局限而英年早逝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当你的兄长落入陷阱，成为基石计划的容器时，你在想些什么？家园基地惊悚山谷的灾难发生后，面对着无数质疑你心血的那些人，你又在想些什么？” 　　它每说一句，席云精神海的波澜就剧烈一分。 　　“你深恶痛绝，你气到发狂，你恨不得抛开那见鬼的理智、人伦和责任，把格林、把联邦、把污染、把所有质疑你的白眼狼、把这八百年徒留你一人安心沉睡的时光、把一切的一切统统撕碎。” 　　“你的心从不比任何人光明，你的挣扎只会比其他人激烈。” 　　“你本该属于我，你本该接受我，你只有在我的庇荫下才能获得永远的安宁。” 　　万丈波澜倏然而起，挟带着雷霆之均直破海面。 　　涅格蒂芙长出了席云的眼睛。 　　【修复失败，正在进行第五次尝试】 　　它微笑着，向席云发狂的精神海张开了怀抱。 　　“就是这样，我的子民，和我一起，我们可以创造出不再需要苦苦挣扎的全新世界。” 　　席云的精神海落到它的怀里。 　　“我接受你。” 　　她说。 　　笑意爬上了眼角，涅格蒂芙睁开了眼睛。 　　却对上了席云悲悯的目光。 　　它惊骇地发现双方精神力接触之处，也开始染上金色的光点。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普通人。”席云于精神海里凝出身躯，在无数精神湍流里抱住了试图挣脱的超S级污染源，“身为普通人类，我有情绪起伏难道很奇怪？你说的那些事情，也只有反人类遇上了才能不烦恼不生气吧？” 　　“你是人类试图把自己变成反人类的产物，一切的灾难始于第一支情绪安抚剂的诞生，人类把不好的情绪看作包袱，用尽一切手段想将它抛弃。” 　　“可是。”席云放任精神海里的惊涛骇浪，“如果不是不满于这八百年的空白时光，我不会在憧憬和怀念下建立家园，一步步地找回我哥和我妈；如果不是心痛于我妈的异样，我不会用尽全力地珍惜与她度过的每一天；如果不是因为厌恶基石计划，我不会 　　决心和联邦对立，不会对自己拥有家园而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因为有人质疑，我就不会意识到相信我的人原来还有那么多。” 　　“要我说，没有愤怒，就衬托不出平静的珍贵；没有悲伤，就体现不出喜悦的难得；没有压抑，就不会有拨云见日的惊喜。所谓好和不好，不过是情绪的一体两面，他们看似对立，实际上是一个东西，没有其中一方，也就不会有另一方的存在。” 　　“你想响应人类的祈求，想将我们从负面情绪的泥沼中拉出，但你做的不过是人类做法的另一个极端，人类将负面情绪弃如敝履，你却要将人类情绪里的光明彻底抹杀。” 　　“我见过全面推广情绪安抚剂的联邦，也见过几乎完全被你统治的世界，两者都是毫无波动的死水。” 　　“我不喜欢。” 　　“我想要的是一个情绪自由的世界，大家在那个世界里可以尽情欢喜也可以尽情悲伤，可以尽情兴奋也可以尽情沮丧，可以尽情焦虑也可以尽情放松，可以理智，可以冲动，可以深爱，可以怨恨，可以安心地做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类。” 　　“你问我为什么要建立家园，你问我为什么家园的居民都甘心在情绪的苦海里挣扎。” 　　“这就是答案。” 　　“唯有挣扎，才是人性。” 　　“涅格蒂芙，我接受你。” 　　【异常修复成功，合成进行中】 　　耀眼的金光将她和涅格蒂芙完全笼罩。现实世界里，几乎停止旋转的金色旋涡猛地一顿，随后以数十倍、数百倍于先前的速度，近乎狂乱地将涅格蒂芙和周围的污染卷入其中，以至于外围结出了一层浓稠的黑。 　　黑裹住了金，金又侵染了黑，两种颜色对比鲜明，以惊人的速率不断轮替、浓缩，再轮替、再浓缩……直到最后，结成了一颗骰子大小的黑金色立方体。 　　【合成完毕，消耗信仰之力*10】 　　【恭喜您获得了（世界平衡器）*1】 　　【物品详情 　　名称：世界平衡器 　　品质：？？？ 　　作用：高维工具，可将四维及以下时空紊乱的熵值恢复到基准水平 　　备注：这是一个很讲究低调的工具】 　　席云伸出右手。 　　平衡器似有感应，从空中落到她的掌心。 　　【是否立刻使用世界平衡器？】 　　【是】 　　不知道是她主动，还是平衡器自有动作，小小的立方体从她掌心抛起，视花园号的穹顶为无物，直冲宇宙，定格在了虚无中的某一个点，解体、分裂、扩散、聚合、定型、成长……每一个过程都发出了无声的呼唤，召集着这个世界多余的熵，也即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污染。 　　污染从花园号上抽离，留下了化为尘土的尸骸。 　　污染从联邦抽离，收回了张牙舞爪的魔鬼。 　　污染从家园基地抽离，保全了濒临极限的人类。 　　安娜玉石俱焚的一斧落空，连人带机甲伫立在骤然清静的前线，四顾茫然，犹如梦魇初醒。 　　“污染源消失了？” 　　她听到通讯频道里，有一个人打破突如其来的沉寂，小小声地提出了问题。 　　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问题一重一重地叠加起来，渐渐抛却了疑问的尾音。 　　无数人于同一时间，和安娜一起，作出了天籁般的陈述—— 　　“污染消失了。” 　　“污染真的消失了。” 　　“污染真的消失了！！！” 　　“是席云！” 　　“一定是席云！” 　　“席云万岁！！！” 　　欢呼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声波的震荡传遍了宇宙，悠悠扬扬地传回了花园号里。 　　席云驻足聆听，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赢了。”她望向微笑的秦自行，“秦自行，我们又赢了。” 　　她朝他迈出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像一个风筝，晃晃悠悠地向上飘去，向上、再向上，直到那根无形的风筝线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嘣”地小小一下，断开了与地面的联系。 　　物理规律彻底失效，她落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 　　海量的信息潮水般地涌来—— 　　为什么系统的终极目标明明是星辰大海，明明打倒涅格蒂芙是实现目标的唯一途径，可【重新召唤阿奈雷特之枪】只是支线任务？ 　　为什么任务给的期限是10天？明明江与和把她送回原本的时空只有10分钟的时间差。 　　异时空会在今天，也就是她接下支线任务的第10天死亡，任务给的期限是10天，这难道只是一种巧合吗？ 　　会不会就算不召唤阿奈雷特之枪，她也有别的办法可以对付自己世界的涅格蒂芙？ 　　自她击杀异世界的涅格蒂芙后，【无巧不成书】有关事件10023的概率就从50%上升到了95%。 　　所以没有阿奈雷特之枪，也肯定有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系统陆陆续续给了她那么多信仰之力，算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吗？ 　　依稀记起她获得苍穹之心后触发的支线任务【满级大牛】，要她把任一个技能升到满级。 　　所有支线任务的触发都有隐藏的逻辑，为什么苍穹之心触发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个任务？ 　　她现在的技能里，只有技能【万物皆可合成】受限于升级条件，还没有到升到最高级别。 　　会有什么关联吗？ 　　如果污染的根源在于人类发明情绪安抚剂，将负面情绪排斥在外，那会不会诉诸暴力并不是杀死污染的最佳方式？解铃还须系铃人，人类将那些情绪丢开，是不是就得将那些情绪捡回来？ 　　是了，一定是这样。 　　【万物皆可合成】才是最优的解法。 　　升级技能，她需要将领袖等级升到30，而幸运的是，她已经拥有足够的信仰之力来实现升级。 　　…… 　　她猜对了，她成功了，她已经杀了涅格蒂芙。 　　…… 　　涅格蒂芙说她很愤怒，涅格蒂芙没有说错，可那又怎么样呢？很正常不是吗？涅格蒂芙说的那些事情，难道不值得她愤怒，不值得她沮丧吗？她这一生遇到了太多值得有情绪波动的事情…… 　　冰角望星铺天盖地的火阎香、基地茂盛生长的杰里菲斯树、基石计划容器绝望的眼神、山谷里热闹绽放的烟花、俄瑞波斯之心在山洞里发出的辉光、在空无一人的地球上的冷冻舱……空间、徐蓉蓉、通道、克隆、秦、席海、基地、肥料、自行……联、格、邦舰系科考花丁…… 　　起初，信息的涌现还讲究时间的先后顺序，讲究正常的思路逻辑，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顺序的先后被打乱，逻辑被切割得零散，信息与信息之间像在赛跑，一个劲地往她的意识冲刺，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过去与未来、推断与现实、逻辑与感性……所有人类能够定义的概念，到最后全杂糅成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字眼。 　　即便是系统消息最多的时候，也不足当前信息量的千万分之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勉勉强强地适应了一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附近有另一个存在。 　　其实已经没有“附近”的概念了，这个地方没有方位，没有先后，更没有通俗概念上的“实体”。 　　她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在无数信息里拼凑出与之相关的记忆，找到了与之相关的语言，“江……与……和？” 　　“你感觉好些了吗？” 　　“这里是……”她去过时空裂缝，和这里有点像，但又不完全是，有一种猜想挂到了她不存在的嘴边，但她怎么也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江与和却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这里是高维世界。”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不用着急，你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想问，但说出来的话比想象中割裂数倍。 　　好在江与和接受良好，“因为我们本来就在这里。” 　　“当然，这 　　是从高维角度做出的诠释。“他给席云一种“微笑”的感觉，“如果用低维认知里的时间先后顺序分析，是因为我们的精神力过度接触高维世界。” 　　“就比如我的【维度抬升】，每用一次，我的精神力就会被‘高维化’一部分，一旦精神力全部高维化，我们就会被高维的力量牵引过来，有点像逆转的虹吸现象。” 　　“同样的道理，因为阿奈雷特之枪、大师级的合成技能和世界平衡器都与高维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你接连使用，所以精神力也被完全高维化了。” 　　“像灵魂出窍？” 　　“不一样，灵魂出窍，**还会留在低维世界，但我们的**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我们的**已经完全和精神融合到了一起，已经没有**和精神这样的对立概念了。” 　　他引导着席云驾驭信息，教她如何俯瞰低维世界，“那就是我们来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如果你不怕麻烦，甚至可以拨动时间，创造出新的过去和未来。” 　　“所以我来的那个时空，那个曾经的你观测不到的时空，是你升维后创造的吗？” 　　“不是，它在我升维前就已经存在了，这也是我没有意识到你给我看的阿奈雷特之枪只是模型的原因——在我彻底高维化之前，我甚至不能完全看清你那个时空的走向。你的时空之所以会出现，其实与你有关。” 　　席云：“我？” 　　“你在夜冥星上击杀了涅格蒂芙，改变了那个时空注定死亡的未来，造成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催生出了一个全新的时空，也就是你来的那个。你看。” 　　他指给她看那个本该死亡的时空。 　　被神秘肥料催生出来的树木郁郁葱葱，并在之后的时间里自由成长，成熟的果实自然掉落，有的长出了新的树种，有的在微生物的作用下慢慢腐烂，不断地滋润着贫瘠的土地，后者日益肥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旧的陆地成了海洋，又从海洋成了陆地，新的食物链在沧海桑田中有了雏形，新的智慧种族在经年累月的时光中逐渐诞生，随后有了部落，有了城市，有了制度，有了社会…… 　　时空的琴弦被拨动得越来越多，震荡的波纹扩散出去，牵引了周遭所有维度，影响了附近所有时空，它们在共鸣中缓缓变形，让出了一片本不会存在的空间。 　　新的时空由此诞生，也即江与和曾经观测不到的未来。 　　江与和说：“席云，这是你的作品。” 　　江与和还说：“等你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状态，只要你愿意，你还可以创造出更多更有意义的杰作。即便是涅格蒂芙【神域】的效果，也不及你当前能力的万分之一，你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知全能，也完完全全地实现了永生。” 　　“很好。”但她有一个问题：“我要怎么回去？” 　　江与和沉默了下来。 　　席云读懂了他的沉默，“我回不去了，对不对？” 　　“超脱的存在、无限的能力、永远的寿命，这些对你没有任何吸引力吗？” 　　“如果我不能跟自己在意的人待在一起，我要这些干什么？自娱自乐吗？” 　　长久的沉默。 　　久到席云以为江与和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我感觉到你有些沮丧。”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不是我，是秦自行，你还会沮丧吗？” 　　高维感受没有线性的起点和终点，过往和未来的经历同时发生，以至于某些格外强烈的情愫没有起伏高低，在还未发生之前就已经存在。 　　虽然不明白江与和看上了自己什么，但席云总算弄清楚对方为什么总有不合时宜的深情了。 　　可惜的是，她无法回应，只能开起玩笑，“秦自行在这？我觉得他应该会比我还沮丧。” 　　有些问题不回答就已经是答案。 　　江与和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 　　“一般情况下，高维化是不可逆的过程，但是……”他克制着遗憾，将一股信息流传递给她，“这是我高维化后无意找到的东西，或许能帮到你。” 　　席云将其接收过来，信息以她最熟悉的形式呈现。 　　【您获得了（神秘资料之开荒者赛高系统使用说明书）】 　　【恭喜您成功收集了神秘资料的全部内容，完成了隐藏任务（希望之火-三大捷径）】 　　【您已获得任务奖励：自由许愿机*1】 　　【物品详情 　　名称：自由许愿机 　　作用：高维工具，可以实现您的任意一个愿望 　　备注：谢绝一切用一个许愿机许愿更多许愿机的操作，谢绝试图以一个句子囊括无数愿望的操作】 　　以席云现在的能力，可以了解到的远比物品详情更详细，这个工具说是可以实现任意愿望，但因为本质是高维工具，所以存在隐藏的局限—— 　　如果愿望与低维世界有关而且覆盖范围很大（比如让低维世界的许多人升维，让大批死人复活），实现起来就有可能导致低维世界的熵值紊乱，进而造成世界的崩溃， 　　而备注已经将“点名”的可能性排除在外。 　　也就是说，她不能用“所有XX的”来进行范围许愿，也不能用“让某某和某某”来单独指定她想见的一些人。 　　“但它应该可以帮你回去。”江与和看出了她的想法，安慰道。 　　“我很贪心，是不是？”席云自嘲地说，“明明一开始只想回去，可真的可以许愿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却是想要更多。” 　　“这证明你还残留着人类的本能。”江与和模仿着人类的概念和感觉，用意识给席云一个安慰的拥抱，“许愿吧，祝你的愿望顺利实现。” 　　“那就让我回家吧。” 　　她许下愿望。 　　不管家里变成什么样，还剩多少人，她总是要回家的。 　　许愿机震荡着，带动着高维的“场”也颤动了起来，诸多无形的粒子被“场”排斥出来，朝席云的意识汇集，为她凝就出人类躯体的轮廓。 　　她觉得自己又像一个风筝了。 　　只是这一次，她感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召唤。 　　“席云。”在她坠落之前，江与和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在夜冥星上我问过你，如果你喜欢的不是你那个时空的秦自行，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当时你给我的回答是‘或许’。” 　　“我需要向你坦白，后来我做了一件并不光明的事情。我利用能力，回到了还没有消失的赫利星，抢先与你跳了三支舞曲。我以为……那是你喜欢上秦自行的契机，可事实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很抱歉，也向你保证，我不会再放任自己的私心，但是……”仅有的那丝贪心催促着他开口，“如果再早一些，如果我比秦自行先认识你，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期待另一个“或许”。 　　席云无奈地笑了笑，“秦自行很早就解除过俄瑞波斯之心的封印，在赫利星上。他大费周章，不惜燃烧寿命，就为了在石板上涂涂画画，好让记不住家乡的克兰能看到母星庆典的盛况。” 　　“没有回报，没有意义，只有任性。” 　　“他倒亏着干的无聊事也不止这一件。” 　　“可我本来也不爱只求胜利的棋局。” 　　她朝他挥了挥手，一跃而下，毫无眷恋地离开了高维世界。 　　* 　　只有轮廓的身体不断下坠，席云的意识徜徉在高维与低维之间，不分先后地看到了无数时间线上的节点。 　　她看到了污染侵蚀下，时空一个接一个地枯萎，黑暗与黑暗连成了一片，浓雾一般地扩散开来，四面八方地淹没了她的身体。 　　万鬼同哭，哀鸿遍野，又扭曲成了桀桀的诡笑，化成了冲天的怨念，数不尽的污染源。 　　坠落的势头没有中断，她在黑暗中一再沉陷，直到最深最深的那处核心，听到了极其细微的、深埋在 　　污染中的挣扎。 　　那是什么呢？ 　　她凝神观望。 　　视线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障碍和阻力，看到了不愿熄灭的那点光。 　　她看到了无数时空的秦自行，看到了玉带青，看到了安娜，看到了席海，看到了所有熟悉的面孔，也看到了一切陌生的身影，数不尽的人类在他们各自暗淡的世界里，百折不挠地挣扎着，直到最后一口气耗尽，也不愿按灭心底那抹希望的光。 　　斑斑驳驳，星星点点，在生者与死者共同的祈愿下，汇成不死不灭的火种，跨越时空与维度的壁垒，以某种不可言说的规则，落到一个又一个人类身上。 　　而她，是冥冥之中被选中的一员。 　　【已确定您符合宿主资格】 　　【开荒者赛高系统（附带世界平衡器）已再次绑定】 　　【欢迎回归】 　　【让我们扬帆起航，向新的征程，出发！】 　　她双脚落于实地，收到了无数惊喜的目光。 　　人群很快聚集了起来，还没大人大腿高的小人鱼从人群里钻出，摇摇晃晃地朝她奔跑，“噗”地一下抱住她的大腿，仰头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席云姨姨。” 　　席云从胸腔涌出了笑声，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想姨姨了没？” 　　“想。”小人鱼嫩藕似的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妈妈！” 　　“是姨姨，不是妈妈，刚才不是还说对了吗？” 　　小孩一手揪着她肩膀的衣服，一手指着后方不住地晃，“妈妈！妈妈！看！姨姨回来了！” 　　席云反应过来，讶异地转过头，看见了朝自己微笑的波西娅。 　　小人鱼“哧溜”一下从她怀里窜下了地，故技重施地抱住了母亲的大腿。 　　波西娅抱起自己的女儿，怀念地冲席云打招呼，“好久不见，我们一直在等你。” 　　席云红了眼圈，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如果…… 　　如果已经牺牲的波西娅可以复活，那…… 　　“云云。” 　　她屏住了呼吸，慢慢地、慢慢地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徐蓉蓉正站在席海身边，朝她张开双臂，“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和小人鱼一样，炮弹似的奔进了母亲的怀抱之中。 　　“爱哭鬼。”席海没眼看地丢下一句。 　　玉带青也没眼看，“有本事你那嘴角别扬起来啊。” 　　大卫和纳亚窃窃地笑；席魇再也按捺不住，仗着决战的贡献，要席云奖励它一吨小饼干；席青青闻言，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看向席云的眼神变得可怜巴巴；霍金斯张罗着要开晚会，安德鲁立刻表示自己负责后厨供应；安娜和卡米拉谈起了酒水单；奥德单方面地和林优争执起了庆典该用什么样的烟花才叫有品位；玛丽安泣不成声，在凯莉的帮助下，捧来小山高的一堆晚礼服，让席云务必都拿去试穿；科考特老泪纵横地打起了敬神的手势，却在得知老友拉比和孙子盖伦偷偷给他报名了晚会演讲后，吓出了老大一个鼻涕泡…… 　　人群越聚越多，越聚越多，簇拥着、推攘着、欢呼着、谈笑着，庆典还没办就已经热闹极了。 　　“秦自行呢？” 　　席云高兴地与大家寒暄了半天，等了又等，忍不住问道。 　　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大家的表情变得诡异了起来。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在吗？” 　　针落可闻。 　　巨大的阴影徐徐出现，缓缓笼罩住这个几秒前还很热闹的地方。 　　…… 　　…… 　　…… 　　不对…… 　　这劳什子阴影没有任何比喻意义。 　　真的有什么玩意快从上空飘过去了。 　　席云无语抬头。 　　只见头顶徐徐飘着一个硕大的热气球，秦自行穿得一身人模狗样，正扒拉在吊篮边缘，想跳又不敢跳，如果不是她用了望远技能，他充其量就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黑点。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的扩音器，中气十足气急败坏，“说好要给我营造氛围，说好要让我帅气出场的呢！到底谁拿着磁吸遥控器，快让我下来！！！” 　　席云：“……” 　　谁家扩音器成精了，能不能拿去丢掉？ 　　意识到席云也能听到自己说话的扩音器精：“……” 　　扩音器精：“哦不不不，席云，你快忘掉你刚才听的那些，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很浪漫的！” 　　他伸长着脖子大喊，逆着风回来的声音尾调越来越长。 　　“我是想说……” 　　“欢迎…回………家…………” 第240章 　　“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么多人怎么复活的，又是根据什么规则复活的。”席云无所事事地躺在放平的副驾驶座上，“同样是死于污染动乱，为什么波西娅能复活，莱曼却没有呢？根据人好人坏？可好和坏的定义本来就很含糊，总不能说是因为我讨厌莱曼？如果是这样，那还有好多我压根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也活了呢？” 　　秦自行双腿架在驾驶座前方的仪表盘上，任凭星舰在自动模式下勤勤恳恳地航行。他一点点地把辣条嗦进嘴里，辣得失神了好一会，才给出猜测，“或许跟你许的愿望有关。” 　　“我许的愿望是‘回家’。” 　　“可是‘家’的定义是什么？”秦自行顶着辣红的眼睛，非跟她讨星舰上没有的特定冷饮，并在几个回合的拉锯后，乐颠颠地捧着她打发过来的饮料一口闷下，“这种所谓的高维高科技，能理解人类定义的‘家’嘛？可能自动读取了你有关‘家’的认知吧。哎，你觉得什么是‘家’？” 　　既然都开仓库给他拿饮料了，她也就顺手给自己拿了一瓶，“唔，一个有家人在、包容、安全、会彼此惦记的地方吧。” 　　秦自行打了个响指，“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呢？惦记。可能你惦记的人，又惦记着其他人，其他人又惦记着更多其他人……以此类推，导致复活的现象蔓延全宇宙，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复活。” 　　席云适量地喝了一口饮料，咂摸了下味道，“也就是说，能复活的人，都是还在被人惦记的那部分人？” 　　她看向星舰外漫无边际的太空，“但有些被人惦记的人也没有活过来，肯定还有别的规则才对。” 　　“肯定有。”秦自行翻出一个页面给她看，“现在有专人在研究这个，你看，这是最新开设的教育专业‘人类复活原因学’，可热门了。” 　　“这也行？”席云啼笑皆非，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儿后怕，“我在许愿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这么多人复活，其实运气不好的话，就会导致世界熵值紊乱……谢天谢地没有，我可不想再对付一次涅格蒂芙那样的存在了。” 　　“但我印象你运气一直很好。”秦自行嘿然一笑，“说不定你运气值满点呢。” 　　他瞅了眼航线，“我们差不多到了。” 　　星舰停了下来。 　　秦自行在仪表盘上随手操作了一通，在驾驶厅大门打开的动静里，装模作样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她和他一起走出星舰，来到了世界平衡器面前。 　　这东西……说好听点，叫艺术品，说难听点，叫缝合怪。 　　粗壮的主干通天彻地，而主干本身，是由暖乌松、污染逆变器、杰里菲斯树、石屋、战舰、牛羊等等一切人类能想象得到的死物和“活”物，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角度，无缝拼接而成，主干之外还有枝干，由各色各样的传说元素堆砌而出。 　　仅仅是平衡器的整体宽度，就比若干恒星的直径加起来还要长。 　　或大或小的机甲和星舰绕着世界平衡器徘徊，有人在搞合影，有人在搞行为艺术，甚至有人忙着在平衡器的某个角落刻“到此一游”，方圆几光年都热热闹闹，像极了节假日的旅游景点。 　　席云：“……” 　　她依稀还记得，这玩意的备注写着“这是一个很讲究低调的工具”。 　　低调。 　　真是太低调了。 　　低调得都可以成教科书式的名胜古迹了。 　　秦自行看着她的表情狂笑，又给她展示了几个页面，“你别看不起这东西，也养活了不少新专业呢，看，‘世界平衡器长度研究学’、‘世界平衡器元素研究学’、‘世界平衡器旅游经济学’、‘世界平衡器新时代艺术学’……” 　　席云：“……” 　　救大命。 　　“哎，席云？”有人惊喜地喊了起来，“席云？是席云吗？真的是席云！我遇见活的席云了！” 　　“真的哎！活的席云！还有秦自行！” 　　“他们两个是在约会吗？” 　　“可以给我签名吗？” 　　不到一秒的功夫，人群“哗”地就围过来了。 　　席云：“……” 　　秦自行：“……” 　　两人被追得抱头鼠窜，连来时用的星舰也顾不上了，灰头土脸地用【大开的脑洞】躲回了2号基地，迎面撞上了正在全世界找人的安娜。 　　安娜看到他们，眉头一扬，冲着秦自行就开始咆哮，“特么的老娘找你半天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污染解放一周年，联邦加入家园基地的正式会议！现在都几点了！你还带她出去浪！你到底能不能靠点谱！能不能！信不信老娘剁了你！！#￥％@％￥……” 　　队友正在吸收火力，正是我方撤退的大好时机。 　　席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然而还是引起了安娜的注意。 　　“还有你！”安娜看向她，火力输出从10调到了1，语重心长，“云云啊，我知道你跟将军那不靠谱的玩意不一样，大事上你还是很拎得清的对不对？” 　　“对对对。”席云猛点头，一脚踩扁了秦自行的抗议，冠冕堂皇，“所以我坚定地拒绝了他，第一时间把他抓了回来。” 　　“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安娜挽住她的胳膊，温柔的笑意里充满了努力，“所以我给你的几版致辞你看好了没有？决定选哪一个？” 　　席云：“……” 　　她想起了书桌上那几十厘米厚的N个版本致辞。 　　“第、第一版吧。” 　　“那你背好了没有，今天脱稿讲效果比较好呢。” 　　席云：“……” 　　事到如今，安娜面前，用前摇较长的【大开的脑洞】是跑不掉的。 　　三十六计，唯有哥好。 　　“哥！妹危！速开通道救救！” 　　通道一开，溜之大吉。 　　哪管背后咆哮滔天。 　　被果断留下吸引火力的秦自行：“……” 　　惨遭抛弃气急败坏秦自行：“你好意思……你真好意思……呵！女人！我看透你了！到手了我就不值钱了是不是？！” 第241章 　　十年弹指一挥间。 　　污染解放的第一年，全宇宙范围内出现了三例死者复生的现象。 　　没有任何戏剧化的动静，就是普普通通的某一天，在普普通通的某个地方，毫无预兆地大变活人。 　　第二例的死者比较倒霉，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某个直播舞台上，吓得观众四处奔逃，差点被当成污染源余孽。 　　但也是因为她，家园基地和联邦发动了联合搜查，找出了那年的第一和第三个奇迹。 　　污染解放的第二年，死而复生的现象增加至十数例，其中以人鱼波西娅的复生最为轰动。 　　同一年，联邦第五军区的上将烟也得以 　　复活，以铁血手腕镇压了一团散沙的联邦，就任新一任联邦元帅，宣布联邦进入革新时代，严禁所有公民使用情绪安抚剂，并就“解除安抚剂依赖”一事，虚心向家园基地讨教治理经验。 　　污染解放的第三年，复生案例新增百余，或许是死亡基数的原因，家园基地和联邦复活人数三七开。 　　同年，烟元帅与家园时任2号基地代管理员玉带青进行了会晤，并接受了家园基地高达4000亿星际币的污染灾后援助。 　　污染解放的第八年，联邦与家园基地签订协议，成了名副其实的经济共同体。 　　签约仪式上，家园上一任2号基地代管理员席海大变活人，在喧哗中询问席云的音讯后黯然离场。 　　事后，他拒绝了玉带青归还职权的提议。 　　下半年，席云的母亲徐蓉蓉也回归了家园。 　　污染解放的第九年，复生案例突破十万大关，人们不再大惊小怪，污染受害者的家属们常怀希望。 　　同年年底，世界平衡器的观光者们看到了秦自行的身影。 　　九年前，与涅格蒂芙决战的只有三个人，如果三者之一的秦自行能够复活，是不是意味着席云也可以？ 　　那个逆转了世界局势、拯救了所有人的席云？ 　　从此，家园和联邦有了政治合作以外的共同期待。 　　而今，公元2869年。 　　席云回归。 　　一个月后，10月28日。 　　时值污染解放十周年，世界平衡日设立的第十年。 　　曾经对立的两大势力早已握手言和，成了密不可分的合作伙伴，并在家园最高领袖复生的狂欢中，深受鼓舞，决心让双方的关系更进一步，共同建立全新的政体——家园联盟。 　　盛大的庆典在宇宙范围内召开，全民公投获票率高达99%的统帅席云，在以安娜为首的护卫队寸步不离的护卫下，神色肃穆地登上了讲台。 　　“各位。” 　　统帅的眼神十分深远。 　　“首先感谢大家的信任，选择我成为家园联盟的第一任统帅，我们今天能汇聚在一起，并不是偶然，而是经过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与奋斗……” 　　玉带青用意念打开了光脑里的私聊频道。 　　解放的青（玉带青）：我就说她一定会选第一份演讲稿，你们该给钱的赶紧给钱。 　　秋语颂走倒霉上将（安娜）：……怒发冲冠.jpg 　　亲爱的咱名字能不提上将提提我吗（霍金斯）：我来我来，安娜的份也我来 　　我错了亲爱的（霍金斯）：（恭喜发财，大吉大利）*2 　　今天也是吃瓜的一天（奥德）：（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我们这样拿统帅赌博真的好吗（卡米拉）：（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敌方网络不存在1号（大卫）：哎，玉带青你先别急着收啊 　　敌方网络不存在2号（纳亚）：就是就是，她没念完呢，说不定心血来潮就换稿了呢？ 　　解放的青：“她都敷衍一半了，怎么可能还换稿？” 　　敌方网络不存在1号：人死了都能活呢，换个稿怎么了嘛 　　敌方网络不存在2号：等就知道了 　　念稿机器人席云：“对于新的一年，我们将以新的面貌，带领大家走上新的……” 　　光脑台词突然一片空白。 　　席云：“……” 　　她本来就在放空的脑子更加空白。 　　擦。 　　下了台她一定要让大卫那两兄弟好看。 　　大家还满眼亮晶晶地等着她。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疑惑的人。 　　“统帅怎么不说话了？” 　　一语惊出无数嫌弃。 　　“嘘！” 　　“人家是传奇，传奇的思路你不懂。” 　　“这叫适当留白，能引发人思考，有利于强调后文。” 　　“都别说话了，我们得安静地、诚心诚意地领会精神！” 　　沉默一秒秒地拉长，大家的眼神就愈发充满期待。 　　席云：“……”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为什么要在玉带青的花言巧语下同意担任这个统帅。 　　“咳。”她战术清了清嗓音。 　　“好！“不知道是谁激动地鼓起了掌。 　　掌声轰动如雷鸣。 　　席云：“……” 　　她尽量克制住再次战术清嗓的冲动，强行总结，“总而言之。” 　　“人类曾经作死。” 　　围观群众：“？” 　　“也必然会继续作死。” 　　围观群众：“？？？” 　　“生命不止，作死不息。” 　　“但正是我们人类这酷爱作死的致命缺点，才有了今天的家园联盟。” 　　“即便是家园联盟，也绝不会是终点，就像曾经辉煌的联邦……” 　　“不可能！”现场人群里，有人激动地喊出了声，“席云，有你在，家园联盟永远不会是第二个联邦！” 　　“怎么不可能呢？”席云扬起了眉，“我觉得大家对我有误解，我之所以建立家园联盟的前身家园基地，并不是出于什么远大而崇高的政治理想，只是想建个据点，开个荒把我的家人接回来而已。” 　　她示意大家先不要说话，“我想说的是，世间一切自有其规律，都逃不过变质腐烂的那一天。” 　　“但光辉的金玉之内或许早有败絮，污浊的泥塘里总能长出洁白的花，凡事一体两面，从来不是非黑即白，所以不要以失败的历史为耻，也不要过于奢望一劳永逸的完美未来。” 　　“如果真的到了联盟变质的那一天，请大家相信，人类之所以花式作死，是因为看到了向好的希望。” 　　“希望不灭，生命不止。” 　　她在比上一波还热烈的掌声中鞠了一躬。 　　系统里弹出了来自秦自行的回复。 　　我爱家庭旅行：报告领导，都妥拉。 　　席云扬起了狡黠的微笑，“现在，我敬爱的公民们。” 　　她冲意识到不对的安娜几个眨了眨眼睛，“让我小作怡情，向你们郑重宣布，下一任联盟统帅为2号基地管理员玉带青，指派即刻生效。” 　　空间通道骤然开启，她在玉带青和安娜气急败坏地跑过来之前，“哧溜”一声钻了进去，笑着抱住通道另一头的徐蓉蓉，顺便给联盟目瞪口呆的观众丢下一句毫不负责的声明。 　　“剩下的你们自己玩吧，我退休和家里人旅游去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